八月骄阳
汪曾祺
张百顺年轻时拉过洋车,后来卖了多年烤白薯。德胜门豁口内外没有吃过张百顺的烤白薯的人不多。后来取缔了小商小贩,许多做小买卖的都改了行,张百顺托人谋了个事由儿,到太平湖公园来看门。一晃,十来年了。
每天到园子里来遛早的,都是熟人。
来得最早的是刘宝利。他是个唱戏的。剧团演开了革命现代戏,台上没有他的活儿,领导动员他提前退了休。
跟他差不多时候进园子遛弯的叫顾止庵,早年教私塾,后来给人抄书,抄稿子,代写家信。解放后,又添了一项业务:代写检讨。后来搁了笔。每天就是遛遛弯儿。
这天他进了太平湖,公园看门的张百顺正在湖边淘洗螺蛳。
“顾先生,您说这‘文化大革命’,它是怎么一回子事?”
“您问我?——这谁知道。”
“这红卫兵,呼啦——全起来了,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他们怎么有这么大的权?谁给他们的权?”
刘宝利来了。
“昨儿,我可瞧了一场热闹!”
“什么热闹?”
“烧行头。嗬!堆成一座小山哪!大红官衣、青褶子,这没什么!帅盔、八面威、相貂、驸马套……这也没有什么!大蟒大靠,苏绣平金,都是新的,太可惜了!这值多少钱哪!一把火,全烧啦!火苗儿蹿起老高。烧煳了的碎绸子片飞得哪儿哪儿都是。”
“唉!”
“火边上还围了一圈人,都是文艺界的头头脑脑。有跪着的,有撅着的。有的挂着牌子,有的脊背贴了一张大纸,写着字。都是满头大汗。您想想:这么热的天,又烤着大火,能不出汗吗?一群红卫兵,攥着宽皮带,挨着个抽他们。劈头盖脸!有的,一皮带下去,登时,脑袋就开了,血就下来了。——皮带上带着大铜头子哪!
“唉!”
这工夫,园门口进来一个人。六十七八岁,戴着眼镜,一身干干净净的藏青制服,自家纳的千层底布鞋,拄着一根角把棕竹手杖。这人见了顾止庵,略略点了点头,往后面走去了。这人眼神有点直勾勾的,脸上气色也不大好。这人走到靠近后湖的一张长椅旁边,坐下来,望着湖水。
顾止庵说:“茶也喝透了,咱们也该散了。”
张百顺把螺蛳送回家。回来,那个人还在长椅上坐着,望着湖水。
柳树上知了叫得非常欢势。天越热,它们叫得越欢。赛着叫。整个太平湖全归了它们了。
张百顺回家吃了中午饭。回来,那个人还在椅子上坐着,望着湖水。
粉蝶儿、黄蝴蝶乱飞。忽上,忽下。忽起,忽落。黄蝴蝶,白蝴蝶。白蝴蝶,黄蝴蝶……
天黑了。张百顺要回家了。那人还在椅子上坐着,望着湖水。
蛐蛐、油葫芦叫成一片。还有金铃子。野茉莉散发着一阵一阵的清香。一条大鱼跃出了水面,歘(xū)的一声,又没到水里。星星出来了。
第二天天一亮,刘宝利到太平湖练功。发现有人投湖啦!他叫了两个打鱼的人,把尸首捞了上来,放在湖边草地上。这工夫,顾止庵和张百顺也赶了过来。
顾止庵四下里看看,说:“这人想死的心是下铁了的。他投湖的时候,神智很清醒,你们看,他的上衣还整整齐齐地搭在椅背上,手杖也好好地靠在一边。咱们掏掏他的兜儿,看看有什么,好知道死者是谁呀。”
顾止庵从死者的上衣兜里掏出一个工作证,是北京市文联发的:
姓名;舒舍予 职务:主席
顾止庵看看工作证上的相片,又看看死者的脸,拍了拍工作证:
“这人,我认得!怪不得昨儿他进园子的时候,好像跟我招呼了一下。我还上他那儿聊过几次。人挺好,有学问!”
“您等等!他到底是谁呀?”
“他,就是老舍呀!”
刘宝利看着死者:
“我认出来了!在孔庙挨打的,就有他!您瞧,脑袋上还有伤,身上净是血嘎巴!——我真不明白。这么个人,旧社会能容得他,怎么咱这新社会倒容不得他呢?”
顾止庵说:“‘我本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这大概就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张百顺撅了两根柳条,在老舍的脸上摇晃着,怕有苍蝇。
“他从昨儿早起就坐在这张椅子上,心里来回来去,不知道想了多少事哪!”
“‘千古艰难唯一死’呀!”
“那干吗要走了这条路呢?这秋老虎虽毒,它不也有凉快的时候不?”
顾止庵环顾左右,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士可杀,而不可辱’啊!”
刘宝利说:“我去找张席,给他盖上点儿!”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当的两项是( )( )
A.小说通过对刘宝利、顾止庵、张百顺三个市井百姓人物身份的交代,直接揭示了当时的社会环境。 |
B.刘宝利、顾止庵、张百顺三个人关于“文革”所见所闻的对话表现了普通百姓对于“文革”中发生的“烧戏服”“打人”等事件的困惑和气愤以及一种看热闹的心态。 |
C.小说中描写了“文革”中普通百姓能“忍”和老舍的“不忍”,表现了中国老百姓的坚韧和作为知识分子的老舍的脆弱。 |
D.刘宝利、顾止庵、张百顺是平常人物,也是最符合艺术真实的人物。对他们身份的交代,既为下文的谈话内容做铺垫,也为见证一位作家的死作铺垫。 |
E.作者冷静地反复叙述这个人“坐在后湖的一张长椅上望着湖水”,这个动作的四次重复,笔端凝注了无限的悲怆与沉痛。 |
3.小说中划线部分的景物描写有什么作用?请简要分析。
4..小说用第三人称,老舍先生的一切,均由几位当事人眼中看出、口中道出,这是侧面描写的方法。你认可这种写法吗?结合全文,谈谈你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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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1】捡烂纸的老头
汪曾祺
烤肉刘早就不卖烤肉了,不过虎坊桥一带的人都还叫它烤肉刘。这是一家平民化的回民馆子,地方不小,东西实惠,卖大锅菜。炒辣豆腐,炒豆角,炒蒜苗,炒洋白菜,比较贵一点是黄焖羊肉,也就是块儿来钱一小碗。在后面做得了,用脸盆端出来,倒在几个深深的铁罐里,下面用微火煨着,倒总是温和的。有时也卖小勺炒菜:大葱炮羊肉,干炸丸子,它似蜜……主食有米饭、花卷、芝麻烧饼、罗丝转;卖面条,浇炸酱、浇卤。夏天卖麻酱面。卖馅儿饼。烙饼的炉紧挨着门脸儿。一进门就听到饼铛里的油吱吱喳喳地响,饼香扑鼻,很诱人。
烤肉刘的买卖不错,一到饭口,尤其是中午,人总是满的。附近有几个小工厂,厂里没有食堂,烤肉刘就是他们的食堂。工人们都正在壮年,能吃,馅饼至少得来五个(半斤),一瓶啤酒,二两白的。女工们则多半是拿一个饭盒来,买馅饼,或炒豆腐、花卷,带到车间里去吃。有一些退休的职工,不爱吃家里的饭,爱上烤肉刘来吃“野食”,爱吃什么要点儿什么。有一个文质彬彬的主儿,原来当会计,他每天都到烤肉刘这儿来。他和家里人说定,每天两块钱的“挑费”①都扔在这儿。有一个煤站的副经理,现在也还参加劳动,手指甲缝都是黑的,他在烤肉刘吃了十来年了。他来了,没座位,服务员即刻从后面把他们自己坐的凳子搬出一张来,把他安排在一个旮旯里。有炮肉,他总是来一盘炮肉,仨烧饼,二两酒。给他炮的这一盘肉,够别人的两盘。因为烤肉刘指着他保证用煤。这些,都是老主顾。还有一些流动客人,东北的、山西的、保定的、石家庄的。大包小包,五颜六色。男人用手指甲剔牙,女人敞开怀喂奶。
有一个人是每天必到的,午晚两餐,都在这里。这条街上的人都认识他,是个捡烂纸的。他穿得很破烂;总是一件油乎乎的烂棉袄,腰里系一根烂麻绳,没有衬衣。脸上说不清是什么颜色,好像是浅黄的。说不清有多大岁数,六十几?七十几?一嘴牙七长八短,残缺不全。你吃点儿软和的花卷、面条,不好么?不,他总是要三个烧饼,歪着脑袋努力地啃噬。烧饼吃完,站起身子,找一个别人用过的碗(他可不在乎这个),自言自语:“跟他们寻一口面汤。”喝了面汤:“回见!”没人理他,因为不知道他是向谁说的。
一天,他和几个小伙子一桌。一个小伙子看了他一眼,跟同伴小声说了句什么。他多了心:“你说谁哪?”小伙子没有理他。他放下烧饼,跑到店堂当间:“出来!出来!”这是要打架。北京人过去打架,都到当街去打,不在店铺里打,免得损坏人家的东西搅了人家的买卖。“出来!出来!”是叫阵。没人劝。压根儿就没人注意他。打架?这么个糟老头子?这老头可真是糟,从里糟到外。这几个小伙子,随便哪一个,出去一拳准把他揍趴下。小伙子们看看他,不理他。
这么个糟老头子想打架,是真的吗?他会打架吗?年轻的时候打过架吗?看样子,他没打过架,他哪里是耍胳膊的人哪!他这是干什么?虚张声势?也说不上,无声势可言。没有人把他当一回事。
没人理他,他悻悻地回到座位上,把没吃完的烧饼很费劲地啃完了。情绪已经平复下来——本来也没有多大情绪。“跟他们寻口汤去。”喝了两口面汤:“回见!”
有几天没看见捡烂纸的老头了,听煤站的副经理说,他死了。死后,在他的破席子底下发现了八千多块钱,一沓一沓,用麻筋捆得很整齐。
他攒下这些钱干什么?
(选自《汪曾祺全集》第二卷)
(注)①挑费,京津冀方言,指家庭日常生活开支。
1.下列对这篇小说相关内容的分析,最恰当的一项是( )A.店里的流动客人,来自全国各地。他们“大包小包,五颜六色。男人用手指甲剔牙,女人敞开怀喂奶”,相对北京食客素质更低。 |
B.小说中“捡烂纸的老头”向小伙子挑战,小伙子们却“看看他,不理他”,说明小伙子们比较豁达,尊重他人。 |
C.“捡烂纸的老头”穿着非常不讲究,吃东西也很随意,“死后,在他的破席子底下发现了八千多块钱……捆得很整齐”,意在说明他是不是一个普通人。 |
D.“煤站的副经理来了,没座位”,“服务员即刻把他们自己坐的凳子搬出一张来”,说明在“烤肉刘”的顾客中,副经理是有一定地位的人。 |
A.汪曾祺先生创作的《捡烂纸的老头》是散文化了的小说,用语含蓄隽永,具有京味语言特征。 |
B.第4段中通过旁观者来评说“老头”的行为,表现了其他顾客对“老头”的惊讶、怀疑和鄙夷的情感态度,也把读者引入情景,增强现场感、真实感。 |
C.小说开头与结尾繁简反差巨大,突破了常规写法;繁笔舒缓,简笔急促,结构奇峻峭拔,令人惊奇。 |
D.作者刻画这个“捡烂纸的老头”意在呼吁人们关注那些处在生活底层和社会边缘的小人物,要给予他们更多的同情、理解和尊重。 |
4.有人说,捡烂纸的老头虽然行为怪异,却也在情理之中,请结合文本分析老头的内心世界。
珠子灯
汪曾祺
这里的风俗,有钱人家的小姐出嫁的第二年,娘家要送灯。送灯的用意是祈求多子。元宵节前几天,街上常常可以看到送灯的队伍。一堂灯一般是六盏。四盏较小,大都是染成红色或白色而画了红花的羊角琉璃泡子。一盏是麒麟送子:一个染色的琉璃角片扎成的娃娃骑在一匹麒麟上。还有一盏是珠子灯:绿色的玻璃珠子穿扎成的很大的宫灯。这盏灯分量相当的重,送来的时候,得两个人用一根小扁担抬着。这是一盏主灯,挂在房间的正中。旁边是麒麟送子, 玻璃泡子挂在四角。
到了“灯节”的晚上,这些灯里就插了红蜡烛。点亮了,从十三“上灯”到十八“落灯”,接连点几个晚上。平常这些灯是不点的。屋里点了灯,气氛就很不一样了。尤其是那盏珠子灯,洒下一片淡绿的光,绿光中珠幡的影子轻轻地摇曳,如梦如水,显得异常安静。元宵的灯光扩散着吉祥、幸福和朦胧暧昧的希望。
孙家的大小姐孙淑芸嫁给了王家的二少爷王常生。她屋里就挂了这样六盏灯。不过这六盏灯只点过一次。
王常生在南京读书,秘密地加入了革命党,思想很新。订婚以后,他请媒人捎话过去:请孙小姐把脚放了。孙小姐的脚当真放了,放得很好,看起来就不像裹过的。
孙小姐是个才女。孙家对女儿的教育很特别,教女儿读诗词。除了《长恨歌》《琵琶行》,孙小姐能背全本《西厢记》。嫁过来以后,她也看王常生带回来的黄遵宪的《日本国志》和林译小说《迦茵小传》《茶花女遗事》……两口子琴瑟和谐,感情很好。
不料王常生在南京得了重病,抬回来不到半个月,就死了。王常生临死对夫人留下遗言:“不要守节”。
但是说了也无用。孙王二家都是书香门第,从无再婚之女。改嫁,这种念头就不曾在孙小姐的思想里出现过。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从此,孙小姐就一个人过日子。这六盏灯也再没有点过了。
她变得有点古怪了,她屋里的东西都不许人动。王常生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永远是什么样子,不许挪动一点。王常生用过的手表、座钟、文具,还有他养的一盆雨花石,都放在原来的位置。孙小姐原是个爱洁成癖的人,屋里的桌子椅子、茶壶茶杯,每天都要用清水洗三遍。自从王常生死后,除了过年之前,她亲自监督着一个从娘家陪嫁过来的女佣人大洗一天之外,平常不许擦拭。
她病了,说不清是什么病。除了逢年过节起来几天,其余的时间都在床上躺着,整天地躺着。除了那个女佣人,没有人上她屋里去。
她就这么躺着,也不看书,也很少说话。她躺着,听着天上的风筝响,斑鸠在远远的树上叫着双声,“鹁鸪鸪——咕,鹁鸪鸪——咕”,听着麻雀在檐前打闹,听着一个大蜻蜓振动着透明的翅膀,听着老鼠咬啮着木器,还不时听到一串滴滴答答的声音,那是珠子灯的某一处流苏散了线,珠子落在地上了。
女佣人在扫地时,常常扫到一二十颗散碎的珠子。她这样躺了十年。她死了。
她的房门锁了起来。
从锁着的房间里,时常还听见散线的玻璃珠子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选自《汪曾祺文集》有删节)
1.对小说思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最恰当的一项是( )A.小说开篇浓墨重彩地介绍风俗和珠子灯,犹如舞台布景,为人物的出场描绘特定社会环境,暗示人物悲惨的命运,是点题之笔。 |
B.小说善于设置悬念,语言意蕴丰赡。“不过这六盏灯只点过一次”就明确交代孙淑芸婚后丈夫亡故以及她对爱情的忠贞不渝。 |
C.小说通过讲述王常生托媒人叫孙淑云放脚不裹脚,教她读进步书籍等情节来说明他们夫妇琴瑟和谐,感情很好,正是这份真挚,深笃的情感,让孙淑云守节至死。 |
D.孙淑云原爱洁成癖,丈夫死后她平常不许擦拭屋里的陈设,可见她心如死灰,百无聊赖,陷于对丈夫深深的思念当中。 |
泰山很大
汪曾祺
描写泰山是很困难的。它太大了,写起来没有抓挠。三千年来,写泰山的诗里最好的,我以为是《诗经》的《鲁颂·閟宫》:“泰山岩岩,鲁邦所詹。”“岩岩”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很难捉摸,但是登上泰山,似乎可以体会到泰山是有那么一股劲儿。詹即瞻。说是在鲁国,不论在哪里,抬起头来就能看到泰山。这是写实,然而写出了一个大境界。汉武帝登泰山封禅,对泰山简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好发出一连串的感叹:“高矣!极矣!大矣!特矣!壮矣!赫矣!惑矣!”完全没说出个所以然。这倒也是一种办法。人到了超经验的景色之前,往往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就只好狗一样地乱叫。杜甫诗《望岳》,自是绝唱,“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一句话就把泰山概括了。杜甫真是一个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伟大的现实主义者,这一句诗表现了他对祖国山河的无比的忠悃。相比之下,李白的“天门一长啸,万里清风来”,就有点洒狗血[注]。李白写了很多好诗,很有气势,但有时底气不足,便只好洒狗血,装疯。他写泰山的几首诗都让人有底气不足之感。杜甫的诗当然受了《鲁颂·閟宫》的影响,“齐鲁青未了”,当自“鲁邦所詹”出。张岱说“泰山元气浑厚,绝不以玲珑小巧示人”,这话是说得对的。大概写泰山,只能从宏观处着笔。郦道元写三峡可以取法。柳宗元的《永州八记》刻琢精深,以其法写泰山那不大适用。
写风景,是和个人气质有关的。徐志摩写泰山日出,用了那么多华丽鲜明的颜色,真是“浓得化不开”。但我有点怀疑,这是写泰山日出,还是写徐志摩?我想周作人就不会这样写。周作人大概根本不会去写日出。
我是写不了泰山的,因为泰山太大。我对泰山不能认同。我对一切伟大的东西总有点格格不入。我十年间两登泰山,可谓了不相干。泰山既不能进入我的内部,我也不能外化为泰山。山自山,我自我,不能达到物我同一:山即是我,我即是山。泰山是强者之山——我自以为这个提法很合适,我不是强者,不论是登山还是处世。我是生长在水边的人,一个平常的、平和的人。我已经过了七十岁,对于高山,只好仰止。我是个安于竹篱茅舍、小桥流水的人。以惯写小桥流水之笔而写高大雄奇之山,殆矣。人贵有自知之明,不要“小鸡吃绿豆——强努”。
同样,我对一切伟大的人物也只能以常人视之。泰山的出名,一半由于封禅。封禅史上最突出的两个人物是秦皇、汉武。唐玄宗作《纪泰山铭》,文词华缛而空洞无物。宋真宗更是个沐猴而冠的小丑。对于秦始皇,我对他统一中国的丰功,不大感兴趣。他是不是“千古一帝”,与我无关。我只从人的角度来看他,对他的“蜂目豺声”印象很深。我认为汉武帝是个极不正常的人,是个妄想型精神病患者,一个变态心理的难得的标本。这两位大人物的封禅,可以说是他们的人格的夸大。看起来这两位伟大人物的封禅实际上都不怎么样。秦始皇上山,上了一半,遇到暴风雨,吓得退下来了。按照秦始皇的性格,暴风雨算什么呢?他横下心来,是可以不顾一切地上到山顶的。然而他害怕了,退下来了。于此可以看出,伟大人物也有虚弱的一面。汉武帝要封禅,召集群臣讨论封禅的制度。因无旧典可循,大家七嘴八舌瞎说一气。汉武帝恼了,自己规定了照祭东皇太乙的仪式,上山了。却谁也不让同去,只带了霍去病的儿子一个人。霍去病的儿子不久即得暴病而死。他的死因很可疑,汉武帝究竟在山顶上鼓捣了什么名堂,谁也不知道。封禅是大典,为什么要这样保密?看来汉武帝心里也有鬼,很怕他的那一套名堂并不灵验,为人所讥。
但是,又一次登了泰山,看了秦刻石和无字碑(无字碑是一个了不起的杰作),在乱云密雾中坐下来,冷静地想想,我的心态比较透亮了。我承认泰山很雄伟,尽管我和它整个不能水乳交融,打成一片。承认伟大的人物确实是伟大的,尽管他们所做的许多事不近人情。他们是人里头的强者,这是毫无办法的事。在山上呆了七天,我对名山大川、伟大人物的偏激情绪有所平息。
同时我也更清楚地认识到我们微小,我们平常,更进一步安于微小,安于平常。
这是我在泰山受到的一次教育。
从某个意义上说,泰山是一面镜子,照出每个人的价值。
(节选自《汪曾祺散文·泰山片石》,有改动)
【注】洒狗血:(戏曲演员)脱离情节而卖弄滑稽、武艺或做过火的表演。
1.从全文看,作者是从哪些方面写“泰山很大”的?请加以归纳。
2.“写风景,是和个人气质有关的”,这句话在全文结构上起什么作用?请简要分析。
3.结合原文,分析作者为什么说“泰山是一面镜子”。
4.下列对文章的赏析,正确的两项是( )
A.作者的气质本不适合写泰山,但本文却写出了泰山之大,其巧妙之处在于作者独辟蹊径,回避了对泰山风光的描写而从文化角度去揭示其博大的内涵。 |
B.文章中作者情绪由开篇的偏激转为愤懑,最后归于平和,这种情绪变化的过程实质是作者坎坷人生经历的艺术象征。 |
C.作者以惯写小桥流水之笔,采用以小见大的手法,选取了泰山上的秦刻石和无字碑两处小景进行描写,成功地表现了泰山的雄伟恢弘。 |
D.本文多处引用古诗、典故,提及不少名人轶事,不仅丰富了文章内涵,而且提升了文章品位,是一篇优秀的文化散文。 |
E.文章感情真挚自然,有分析,有感悟,语言幽默活泼,笔力遒劲老到,于嬉笑怒骂之中展示出作者对传统文化和现实人生的深刻反思。 |
偷 父
刘心武
那晚我到家已临近午夜,进门后按亮厅里的灯,立刻感觉到不对劲儿,难道……我快步走到各处,一一按亮电灯,各屋的窗户都好好地关闭着啊。但是,当我到卫生间再仔细检查时,一仰头,心就猛地往下一沉——浴盆上面那扇透气窗被撬开了!再一低头,浴盆里有明显的鞋印。有贼!我忙从衣兜掏出手机,准备拨110报警,这时又忽然听见声响,循声过去,便发现卧室床下有异常,我把手机倒换到左手,右手操起窗帘叉子,朝床下喊:“出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只要你不伤人,咱们好商量!”
一个人从床底下爬出来了,那是一个瘦小的少年,剃着光头,身上穿一件黑底子的圆领T恤,我看他手里空着,就允许他站立起来,用那窗帘叉指向他,作为防备,问他:“你偷了些什么?把藏在身上的东西掏出来!”他把两手伸进裤兜,麻利地将兜翻掏出来,又把手摊开说:“啥也没拿啊!”
但他那副“久经沙场”、处变不惊的模样,倒弄得我哭笑不得。我用眼角余光检查了一下我放置钱财的地方,似乎还没有受到侵犯。我保持着伸出窗帘叉的姿势,倒退着,命令他跟我来到门厅里,开始讯问。
“您为什么还不报警?”他问我。
我把手指挪到手机按键上,问他:“警察来了,你会是怎么个处境呢?”他叹了口气:“嗨,惯了,训一顿,管吃管住,完了,把我遣返回老家,再到那破土屋子里熬一阵呗。”他那无所谓,甚至还带些演完戏卸完装可以大松一口气的表情,令我惊奇。
他今年14岁。家乡在离我们这个城市很远的地方。他只上到小学三年级就辍学了,一年前开始流浪。现在就靠结伙偷窃为生。
我望着被灯光照得瘦骨嶙峋、满脸大汗的少年,问他:“饿吗?”他眯眼看我,仿佛我是个怪物。我为他泡了一碗方便面,端到他面前。
我决心放他回去,对他说:“我的话你未必肯听,但是我还要跟你说,不要再干这种违法的事,你应该走正路。”他点头。
我给他开门时,他居然说:“我还不想走。”
我大吃一惊,问他:“为什么?”
他回答的声音很小,我听来却像一声惊雷:“我爸在床底下呢……”
天哪!原来还有个大活人在我床底下!我慌忙将窗帘叉拿到手里,准备拨110。这工夫那少年已经转身进了卧室,而且麻利地爬进床底下,我惊魂未定,他却又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回到门厅。我这才看清,他手里捧着一幅油画。我正想嚷,他对我说:“我要……我要我爸……求您了!”
那幅油画,是我临摹的凡·高的自画像,这幅自画像里,人物显得特别憔悴,眼神饱含忧郁,胡子拉碴的,看去不像个西方人倒像个东方农民。
我细问他:“你爸现在在哪儿呢?你妈妈呢?”
他执拗地告诉我,他没有妈。他妈在他还不记事的时候,就嫌他爸穷,跟别人跑了。他记得他爸,那扎人的胡子碴儿,那熏鼻子的汗味加烟味加酒味……
他们那个村子,不记得在哪一天,忽然说村外地底下有黑金子,大家就挖了起来。他爸爸也去挖。去年的一天,半夜里村子忽然闹嚷起来,跟着有呜哇呜哇的汽车警笛声,他揉着眼睛出了屋……简单地说,村外的小煤窑出事故了,他爸,还有别的许多孩子的爸,给埋井底下了……
少年说,他负责踩点的时候,从我家窗外看见了这幅画,一看就觉得是他爸。他说他爸坐在床上想心事的时候,就那么个模样。今天,他好不容易钻了进来,取下这幅画,偏巧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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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画送给了他。他不懂得道谢,我把门打开,他闪了出去。
关上门以后,我若有所失。不到半分钟,我一溜烟儿跑下楼梯,气喘吁吁地踏出楼门,朝前方和左右望,那少年竟已经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只有树影在月光下朦胧地闪动。
我让自己平静下来。当一派寂静笼罩着我时,我问自己:“你追出来,是想跟他说什么?”
是的,我冲出来,是想追上他补充一句叮嘱:“孩子,你以后可以来按我的门铃,从正门进来!”
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当的两项是( )( )A.文中“我”几次想要报警,但最终都没报警,只是因为“我”被这个孩子的爱父之心打动,只是想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
B.当“他执拗地告诉我,他没有妈”时,可以看出他就是一个冷漠的人,以及他对他妈妈的愤恨之深。 |
C.第三段写“我用眼角余光检查了一下我放置钱财的地方,似乎还没有受到侵犯”,这在结构上为后文写少年偷“父”埋下了伏笔。 |
D.“我把画送给了他。他不懂得道谢。”少年走后,“我若有所失”,又去寻他,就想让这个孩子给“我”道谢。 |
E.“我的眼泪忍不住溢出了眼角”,是因为少年辍学流浪却仍深念其父,竟为此而冒险入室“偷父”的行为使 “我”深深地感动。 |
3.对于这篇小说结尾,有人认为合情合理,有人认为画蛇添足,有人认为有些不合实际。请结合全文,谈谈你的观点和理由。
荆轲之死
荆轲从秦武阳手中的托盘里取过地图,身子前倾,双手举过头顶。“秦王,这是我们燕国地图,从此以后,燕国将俯首称臣,如大秦之属县,岁岁纳贡,不敢有半点异图。”
秦王喜不自禁,俯身来看。
地图一点儿一点儿展开,一点点展开,末了,寒光一闪,一柄锋利的匕首出现在眼前。
荆轲实地执匕首朝秦王猛刺,秦王情急中躲开利刃,荆轲奋力追赶……
“停停停停,”台下赵团长击着手掌,示意台上停下来,“金科,你演荆轲演了多少年?三十年。三十年一直都这么演?”
“这是历史正剧,当然这么演!”
“啧啧啧!”赵团长不停地摆头,“难怪我们剧团濒临倒闭,三十年啊,一成不变!时代不同了,金科,老戏要演出新意,要融入时代元素嘛!这戏要改,一定要改!”
怎么改?
赵团长经过一个星期的编写,终于拿出了一个自己十分满意的剧本。剧情是这样的:荆轲并不是什么义士,而是一个无赖,整天好酒贪杯爱色敛财,一心想着飞黄腾达。于是买通关系,混骗到了燕王身边。后来见秦国势力强大,燕国岌岌可危,便假托刺秦,携燕国地图、奇珍异宝投靠了秦王……
金科开始认真地看了两页,看着看着,脸色大变,一抬手将剧本扔出了窗外。
“狗屁!”金科愤怒地说。
赵团长心痛地捡回剧本,赶紧收回公文包里。“我说金科,现在不是流行戏说吗?不是流行穿越吗?不是流行搞笑吗?你那什么什么义薄云天,忠肝义胆,狗屁!谁信?谁看?没人看,哪来钱?没钱哪来房?哪来车?金科呀金科,你不能再固执下去了,好好想想吧!"赵团长痛心疾首地说。“要演你演!”金科剑眉倒坚,黑着脸甩手走了。
赵团长还真想演,但他演得好吗?金科是县剧团的台柱子,金科饰演的荆柯神形毕肖,唱念做打,无不精彩绝伦。只是这金科演荆轲久了,出不来,总以为自己就是荆轲。他耿直,敢怒敢言,这不,连赵团长他都不给一点儿面子。
赵团长只得强忍着,低下身价去求金科:“金科啊,我初来乍到,您是老革命,一定要支持我的工作啊!如果我们把这个戏演好了,到省里拿个一等奖什么的,奖金可是两万呢!”
赵团长较磨硬泡了几天,金科才心一软,勉强默认了下来。
经过两个月的精心排练,新版《荆轲刺泰》终于隆重上演。首演在县大剧院举行。锣鼓铿锵,大幕开启,艳丽的灯光下,十位盛装女子且歌且舞,巧笑倩兮,美目流转,妖冶异常。歌舞升平中,荆轲摇摇晃晃,晕晕乎乎,醉眼蒙眬。美女们挤眉弄眼,极尽挑逗。荆轲左牡丹,右芙蓉,沉醉在温柔乡里……
易水送别……
图穷匕首见……
荆轲从秦武阳手中取地图在手,突然间神情大变,脸色异常凝重起来。地图一点点展开,一点儿一点儿展开,图穷,寒光一闪,一柄锋利的匕首出现在眼前。赵团长大惊,按照新剧本,地图里是没有匕首的。
荆轲左手扯住秦王衣袖,右手执匕首朝秦王猛刺。饰演秦王的演员覃望也吃了一惊,戏不是改了吗?怎么还刺?金科朝覃望使了一个眼神,低声道:“按老剧本演。”覃望愣了一下,只好拔剑,一边拔一边奔跑,一边奔跑一边想,赵团长不是吩咐过吗?不,不能按老剧本演,荆轲不能死,死了后面的戏怎么演。于是继续奔跑,装作剑始终拔不出来的样子。金科瞧出了覃望的意思。
荆轲止步,仰天长笑:“哈哈哈哈!秦王施暴政天怒人怨,荆轲我受重托为民除奸,焉能好美色贪钱财忠义扫地,留千古骂名遗臭万年!罢罢罢!难手刃秦贼,我怎能苟且偷安,纵万死无生也不污我忠肝义胆。”金科突然擅自加进了一段唱词,还好琴师老练,跟了上去。唱罢,荆轲将匕首在脖子上一横,身子一斜,栽倒在地,倒地的那一刻,看得见金科眼中噙满泪水。
戏完全演乱套了,赵团长急忙令人将幕布拉上。
奖牌呀!奖金呀!赵团长捶胸顿足。为了奖牌,为了两万元奖金,不管怎样,戏还得演,赵团长只得压住满腔怒火上金科家去求他。金科避而不见,让老婆传出话来,荆轲已死!
从此以后,金科告别舞台,不再演戏。
(选自《小小说月刊》,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当的一项是( )A.小说中的赵团长认为历史正剧没有商业价值,只有“戏说”“穿越”等才能改变剧团现状,这说明他是个有责任心但缺乏文化素养的人。 |
B.小说的语言古雅深沉,富有韵律。如“赵团长痛心疾首”“荆轲神形毕肖”中成语的使用,既丰富了人物形象,也增添了文章的文化内涵。 |
C.小说中的人物姓名设置颇具匠心,金科与荆轲,覃望与秦王,谐音相近,暗示小说中的人物形象与历史正剧中的形象一一对照。 |
D.小说以生动的笔触叙述了“荆轲之死”这一故事,体现了“艺术创作不能为市场所左右,艺术不能做市场的奴隶”的主题,引发读者深思。 |
3.小说中金科答应赵团长出演新版《荆轲刺秦》,在舞台上却按照老剧本演,这样安排情节的好处是什么?请结合小说加以分析。
刁爷
许福元
刁爷其实不姓刁,只是以其舌头“刁”而出名,他的舌头是如何“刁”的呢?
李乡长家娶儿媳妇,请来了鼎鼎大名的王师傅,号称厨子王,领衔做莱。又请来刁爷,担任厨师水平的评委主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厨子王心里直打小鼓,小声问知客:“刁爷有何反应?”知客向厨子王附耳说道:“每道菜,刁爷都尝了,不过还没吱声。”
厨子王还是有点儿不放心,对知客说:“烦你问问刁爷,是不是可以上汤了?”
知客来到刁爷面前说:“刁爷,能上汤了吗?”
刁爷只吐出两个字:“上吧。”
厨子王闻听大喜,忙让“油盘”上汤。
知客手中高举着东家赏的红包,边走边喊:“东家赏厨子汤钱,一千块!”
厨子王手拿红包,来到刁爷的酒桌前致谢:“谢谢,谢谢。”又言辞恳切地对刁爷一桌人说:“刁爷,您务必再点几个菜,我再给您上四个飞碟。”
刁爷见厨子王诚心实意,便点了平平常常的四个菜:拍黄瓜、炒绿豆芽、香椿摊黄菜、熟扒五花离骨肉。
一盘拍黄瓜端上来,积青叠翠。厨子王忙请刁爷:“您老尝尝。”
刁爷只拿眼睛一瞄,说:“拍黄瓜讲究放葱、姜、蒜,你放对了吗?”
“放了放了,都放了,您看——”厨子王忙指着那盘拍黄瓜。
刁爷这时沉下脸:“我说的是葱、姜、蒜的形和量,葱要葱花,姜要姜丝,蒜要蒜泥。至于量呢,葱是四成,姜是一成,蒜是五成。你看看你这盘,成何比例?”
厨子王的脸一下子像红布一样,赶紧指着那盘炒绿豆芽:“您老尝尝这盘。”
刁爷这时一笑,一摆手,说:“我不用尝。这个炒绿豆芽,是先放的醋,对不?先放的醋,就先闻到‘醋味,如果后放的醋,只有吃到嘴里才有醋味。再说,炒锅你用的是薄铁锅,应该用厚铁锅。用厚铁锅炒,小灶子火上再泼一勺子油,叫爆炒,这样炒出的绿豆芽没有生豆浆味,还站得住条。”说毕,刁爷又找补一句:“你看,这盘绿豆芽倒针了吧,一吃,准熟腾味儿,不会是脆生生的。”
刁爷的一番话,把大伙儿都说愣了。厨子王也服了,忙说:“您再尝尝这盘香椿摊鸡蛋:”
“你呀你呀!”刁爷马上给厨子王纠正,“这是外行话,那叫摊黄菜!”刁爷手一指,“你用的不是香椿,是菜椿,这要是香椿,打鼻儿香,一丈以外就能闻出来。”
最后,刁爷点评那盘熟扒五花离骨肉:“这盘五花肉,是用刀从骨头上剔下来的。这道菜的规矩是用木槌。一点儿一点儿砸下来。”
这回,厨子王真是彻底地心服口服,心里那点儿傲气,一下子荡然无存,才知道自己学的那点儿手艺,不过九牛一毛。试想,刁爷还没用到舌头,已经是入木三分,要是他把那二十四道菜一一点评,自己脸面更要丢尽。人啊,真别小看了他人,世上有高人呀有高人!想到此,厨子王忙从兜里掏出那一千元红包,交到知客手上:“这场酒席,我们确实没有做好,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刁爷却从知客手中拿过红包,转手按在厨子王手里:“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们辛辛苦苦,烟熏火燎,这是东家一点儿心意。你们的大路菜,做得不错。我只是挑你们飞碟的毛病,也不一定都对。”
厨子王知道刁爷在替他们打圆场,便动情地说:“您看,原来我等只是久闻您的大名,今天算有幸当面领教了。我们虽非亲友。但您是老前辈,请受晚生一拜。”
刁爷忙托住了厨子王的手臂:“千万别这样,别这样,咱人不亲,刀把还亲呢!你我都是厨子,同行不能成冤家,要互相抬着走。”
(有删改)
1.下列对这篇小说思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小说开头写“刁爷其实不姓刁,只是以其舌头‘刁’而出名,他的舌头是如何‘刁’的呢”,为叙事设定切入点,还具有设置悬念的作用。 |
B.小说运用多种手法描写人物形象,有语言描写、心理描写、动作描写,也不缺乏鲜活的细节,人物之间相互映衬也使个性更加鲜明。 |
C.小说情节简单,人物关系也不复杂,思想意蕴却丰富深刻,它告诉读者,同行之间要相互扶持,对待晚辈要坦诚相见。 |
D.小说中写刁爷在酒席即将结束时,“点了平平常常的四个菜”,其实,刁爷是有预谋的,他想让厨子王难堪,以此显示自己的高明。 |
3.刁爷是一个怎样的人?请结合全文简要分析。
夜行船
迟子建
八两街有一个极风雅的名字,叫沉雪榭。只是由于近年来在这街上做生意的商贩千篇一律的短斤少两,久而久之,人们就只叫它八两街。
奔波劳碌在这街上的商贩,渐渐地也只落得一个诨名,比如做酥饼的刘大江,人们都唤他刘酥饼,专做各式鸡杂的吴永明,叫吴鸡杂。
得了诨名的都是做着小本生意的成年人,可是李瓦罐的十岁的儿子李志远,竟没人知道他的本名。由于他整日面目糊涂着,脏得仿佛在泥里打滚的猪,大家就都唤他“小泥猪”。
当发现新开的五香猪蹄的铺子影响了他家瓦罐鸭的生意的时候,小泥猪就提了几只死蟑螂,悄悄放在那家铺子的猪蹄上。顾客见了,指责食品卫生太差,一传十、十传百,五香猪蹄就无人问津了。
李瓦罐不但不责备他,还夸奖他。
小泥猪早过了上学的年龄,可他讨厌去学校,李瓦罐也就不强求他。
白秀英执意拖着小泥猪去学校,可他又哭又叫,以死相胁。
小泥猪最厌烦的就是舅舅白凉皮给他讲大道理,什么为人要善良,不能干损人利已的事情,学一定要上,没知识的人让人瞧不起等等。
有一次,李瓦罐跟小泥猪抱怨,说是一个开张的烤鸭铺子的生意太红火了,抢了他家不少食客。小泥猪唤李瓦罐给他二十块钱。
第二天那家烤鸭的铺子前,一个小男孩,穿着一身破衣裳,站在铺子前不停地哭,说他失去了父母,这个开铺子的叔叔不管他。
于是,八两街附近的居民都认定这个烤鸭铺子的老板品德败坏,不能买他的烤鸭。最后他只能把店铺兑掉。
李瓦罐给儿子买了一个玩具车犒劳他。白秀英无可奈何,只能摇头叹气。
小泥猪很喜欢跟着舅舅去太阳岛运鸭子,他爱坐在夜下的船头望风景。看见月亮沉在江心颤颤抖动着,他会说:“舅舅, 月亮挺干净的嘛, 怎么还要下水里洗脸?”只有在这时,白凉皮看到的才是少年的小泥猪,所以乐意带他出来。
小泥猪还喜欢去见养鸭人的女儿叶蜻蜓。她比小泥猪小两岁,生得十分伶俐可爱。
白凉皮记得,有一次叶蜻蜓说小泥猪:“ 你怎么总跟泥猴似的,你不洗脸啊?”从那以后,小泥猪在上了渡船后,就会俯身撩起江水来洗脸。
就在小泥猪导演了那场驱逐烤鸭店老板的闹剧之后,白凉皮和小泥猪到岛上运鸭子。
小泥猪坐在船尾,仰头对着月亮旁的一朵云彩发感慨。白凉皮想教训一下小泥猪,便趁他不备,跃入水中。小泥猪听到水声,一看舅舅不见了,他慌了。小泥猪不会游泳,孤零零地坐在渡船上,一直唤着“舅舅”。白凉皮并不回应。
船开始随着波浪摇摆起来,小泥猪哭了起来,他的哭声就像江面的微风一样,让白凉皮听了心臆舒畅。
小泥猪四顾无人,就颤抖着走到船中央,拾桨划起来。可他从来没有碰过桨,船反而让他摆布得更加摇晃了。小泥猪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
白凉皮在这个时候露出头来,吆喝:“舅舅在这里呢!”
小泥猪惊魂未定,他打着寒战,说:“舅舅, 你要是淹死了,又没有人来救我,我是不是就死了?”白凉皮说:“是啊。所以说呀人活在世上,不能太自私了,人是需要别人帮助的!”
一天黄昏,白秀英被人砍了!
公安局很快捉到了人。原来就是小泥猪花钱雇他演戏的小孩,他听说小泥猪家是八两街的富户,就来勒索。
少年犯的犯罪事实作为特殊案例上了电视和报纸。他父亲听说在大城市要饭能发家致富,就不让他上学,让他化装成乞丐,沿街乞讨。
媒体还披露了小泥猪雇少年犯“演戏”的事情,李瓦罐的铺子立刻门庭冷落。李瓦罐怪罪小泥猪。小泥猪觉得很委屈:“是你让我这样干的,到头来还埋怨我,有你这样当爸的吗?”
小泥猪对父亲的责难使白凉皮听了心里格外舒服,是从未有过的舒畅。
秋天的一个晚上,白凉皮挑着箩筐来到渡口,见小泥猪已经等在那里了。船一离岸,小泥猪就俯身撩起一捧捧水,一遍一遍地洗脸。
叶蜻蜓见小泥猪来了,就说自己要上学了,还把新书包里东西展览给小泥猪看,并指着那本子封皮上写着的名字对小泥猪说:“看,‘叶蜻蜓’这三个字是我写的。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小泥猪说:“我不会写‘小泥猪’。”叶蜻蜓嘲笑他:“你要是上学,就不能叫小泥猪,你要写学名,你的学名是什么?”小泥猪想了好久,却想不起自己的名字来,叶靖蜓就愈发挖苦他了,说:“你连自己的学名都不记得了,你要是再不上学,一辈子只能叫小泥猪了!”小泥猪就哭了。
白凉皮去鸭塘子装鸭子回来,发现小泥猪正在抹眼泪。
白凉皮挑着箩筐荡悠悠地走在前,小泥猪像条惹人哀怜的小狗一样跟在后面,他们朝太阳岛的渡口走去。
他们走到渡船旁,划桨离开岸边。小泥猪依然坐在船尾,他手把船帮,一动不动的。①船至江心时,江风迎面呼呼吹来,水面被月光浸润的地方,就起了一层乳黄的波光,好像这江受了伤,结了疤痕似的。
小泥猪打了一个冷战,问白凉皮:“舅舅,你能想起我的学名吗?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白凉皮也打了一个冷战,他不唯想不起小泥猪的学名,连自己的学名也想不起来了。小泥猪见舅舅不出声,就说:“我想上学去了,我想把我的学名写在本子的封皮上。”
渡船在夜的江面上缓缓行进着,风越来越大了。小泥猪突然对白凉皮说:“舅舅,你现在要是把我一个人扔在渡船上,我不会害怕了。”白凉皮愣了一下,然后就一跃而下,隐匿在江水中了。
小泥猪在剧烈的颠簸中离开船尾,拾起双桨,奋力划着。有一刻船倾斜得厉害,船舱涌进来一股水。漫向箩筐,使鸭子叫了起来。鸭子的叫声使小泥猪格外心疼,他丢开桨,将鸭子纷纷放入水中。那些鸭子入水后优雅地凫游着,看上去就像画中的一片盛开的墨莲。白凉皮突然从那群鸭子当中露出头来,问:“怎么把鸭子都放了?”小泥猪说:“我不想让它们再进咱家的大瓦罐了!”
(有删改)
1.下列对作品有关内容的分析和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前两段是对小泥猪生活的社会环境的概述,在八两街的耳濡目染中成长起来的小泥猪无法出淤泥而不染。 |
B.小泥猪在渡船上哭,白凉皮听了却觉得心臆舒畅,是因为白凉皮对小泥猪的教训起到了作用,他心里舒畅。 |
C.小说结尾的对话意味深长,小泥猪一向帮助家中卖瓦罐鸭,此时却不乐意让鸭子进大瓦罐,引发读者的思考。 |
D.作者擅长描写,语言精妙,如“小泥猪像条惹人哀怜的小狗”,生动刻画了小泥猪哭过后乖巧温驯的样子。 |
3.小说以“夜行船”为标题有什么好处?
恩养
黄于
山里的雨总是来得急,雨点子打在树上,树叶子倏地耷拉下去;雨点子落在瓦上,檐下一线线珠子连续;雨点子拍在人身上,人找地方躲雨。
“琴琴!快!进屋来!”
“唉!谢谢李婶儿!”
琴琴一跨进屋就不敢动了,身上的寒意已经让牙齿直打颤,透湿的衣裳裤子正淌着水,门口已经踩了好几个泥脚印子,但她怀里还死捂着一个口袋,愣是没让口袋里面沾上半点儿水。
李婶跑回里屋找了套干净的衣裳裤子来:“你这傻妞儿,怎么还站在门口,快进来把湿衣裳换下来。”
琴琴脚尖踩脚跟,脱了鞋,光着脚丫子,放下怀里抱的东西,换衣裳去了。
琴琴换过衣服出来,李婶塞给琴琴一个搪瓷杯,下巴扬起,朝那杯子点点,示意她快喝下。琴琴两手捧过碗口大的搪瓷杯,咕噜咕噜喝下抿甜的糖开水,整个身子都热和过来。
山里人的东西总是暖着心坎儿。
琴琴搁了杯子,蹲在地上翻开口袋,两本书露了出来。多亏书上的塑料膜,加上琴琴护在怀里,一点儿也没湿。
“琴琴,再喝点不?”
“谢谢李婶儿,我喝饱了,也不冷了。”
“你这口袋里装的啥书?这样宝贝?下雨天在外面瞎跑什么?”
“这是给小安和他姐姐的课本,可不能让雨淋坏了。我买了书从镇上回来,哪想到突然就下雨了?”
“原来是给小安姐弟的,那等雨停了我们一路过去,我攒了筐鸡蛋给两个娃娃。”
“李婶儿,我替两个娃谢谢你,我也谢谢你。”
“谢啥,乡里乡亲,都是应该的。”李婶起身去装鸡蛋了,看看家里还有什么吃的一起送过去。
山里人的东西总是东家送、西家给,有好东西一起分,都知道好东西是个什么味儿,碰见难事也大家扛,挨一挨,总会过去的。琴琴的难事就是乡亲们一起扛过去的。
五年前的夏天,琴琴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她是山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孩子,这可让琴琴爸妈高兴坏了,但也愁坏了,上哪儿去凑琴琴的学费?
夜降下了,可热气一点未消,在屋子里笼着,罩着,人的影子虚照在墙上,父亲的烟斗吸得滋溜响。灰白的夜空忽然间蒙上黑布,雨滴开始淅淅沥沥,霎时天地如织,透过窗的阵阵清凉给闷热冲开一道口子。
琴琴妈把家里的钱票数的沾满手汗,可离通知书上的数字还差一大截儿,她收起钱票和账本。
“琴琴爸,我们找乡亲们借些吧?”
“谁家也不宽裕,就是乡亲们都借了,琴琴的学费也不够。”
“那琴琴读书咋办?”
屋里不吱声了,夜又这样静下来。
躲在门外的琴琴全听了个明白,蹑步回房,钻进被窝躺下。她又翻开那张录取通知书,用手细描着上面轮廓分明的鎏金大字,一笔笔,清晰深刻,就像大学梦一样,可惜了,在这夜里看不见。
可惜了,看不见。
泪湿了枕巾。
第二天,李婶一大早就敲开了琴琴家的门,把一沓钱票塞在琴琴的手上,
“丫头,这是大家给你凑的学费,一点心意,你收着。还有,我们在镇上打听了,你能去申请助学贷款,国家借钱给你读书,不用愁学费。”
“李婶儿——”琴琴说不出话了,只觉得鼻酸,眼睛突然就模糊了,泪快要落下来。
“快去吧,好好念书。”“李婶儿,谢谢您!也谢谢大家!”
那年九月,琴琴圆梦师范大学,毕业后她回到了山里,成了唯一的老师。
为什么要回到山里呢?
琴琴也反问过自己。
叶子落下来,化进泥里去,只盼来年的花开得更盛些。
山里只有琴琴一个大学生,她回来教孩子们念书,以后会有更多的大学生。
左右邻里,山里人一代恩养着一代。
琴琴在学校上完课,就在山里挨家挨户动员,让乡亲们都送娃娃念书。小安是最让琴琴揪心的一个孩子。
琴琴忘不了第一次见小安奶奶和姐姐的场景:
半蹲着的老妇人端着碗米汤,碗沿接在女孩嘴边,用勺子一口一口慢慢喂着。那女孩软绵绵地黏在凳背上,黑眼珠子转得不大灵光,只有半臂长的两腿曲成一个短括号,小腿骨贴着层薄薄的萎缩肌肉。
“琴琴老师,我姐生了大病,要吃好多药,我爸我妈还有我爷爷都去挣钱了,奶奶看我们俩。我们家,我们家没有钱。我和姐姐能上学吗?”
小安的话,每一个字都刻在琴琴心上。
琴琴心疼,孩子们怎么能不念书呢?
“能,你们都能!下一次,老师给你们带课本过来。以后我来你们家上课。”
这不,第二天一早琴琴就去镇上给两个娃娃买课本了,回来的时候赶上了这场雨。
下次要带些笔和本子过来,琴琴在心里盘算着。
雨停了,又出太阳了,琴琴和李婶一道出门。
山里的雨总是去的也急,雨点子打在树上,树叶子露出了新绿;雨点子落在瓦上,洗净了房上的污泥;雨点子拍在人身上,人急急忙忙向前赶去。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将琴琴在大雨天衣服被淋湿透与她没让口袋进半点水进行对比,表现了琴琴对课本的珍视,也表明琴琴对小安姐弟真诚而深厚的关爱。 |
B.小说有多处细节描写,“父亲的烟斗吸得滋溜响”,承前文“她是山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孩子”而来,质朴的父亲为女儿考上大学而欣喜欣慰。 |
C.小说使用了插叙的方法,讲述了琴琴五年前收到大学通知书时家人为学费发愁的故事,这为琴琴回乡当老师做了合理注释,也突出了小说主题。 |
D.“叶子落下来,化进泥里去,只盼来年的花开得更盛些。”取意于“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有突出人物形象、深化主旨的作用。 |
3.小说标题“恩养”有多重意蕴,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与华南虎的一次邂逅
刘卫平
当长工刘三扛着石碓一喘一喘地爬上一道山梁的转弯处时,一个巨大的危险正在向他降临。石碓是用来舂糯米越耙的那种,在湘中地区很常见,用一块四四方方的石头从一面凿空了,凿出一个凹陷的圆坑。眼下,石碓的圆坑正像一个深得过了头的帽子戴在刘三的头上,刘三的脑袋就完全没入了碓坑之中。碓坑的两侧边沿压在刘三的双肩上,刘三必须举起双手扶着石碓的边沿,用力把石碓的前方擎起一点,这样,他那没入碓坑里的眼睛才能勉强从碓坑的边沿下看到身前三四步远的地方。
刘三正要经过的这道山梁地形特殊。这道山梁好比就是一个人的鼻梁,从左侧看不到右侧,从右侧看不到左侧。那时候,当刘三沿着那条横贯山梁的小道从左侧向山梁的顶部前进时,一只华南虎也正从右侧窜来,就这样,刘三和老虎不可避免地在山梁拐角处不期而遇了。人和虎在相距三四步远的地方骤然收住了脚步。这个距离是由刘三的目光只能看三四步远所决定的。刘三的眼睛从碓坑下突然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只老虎,胆一惊,心一跳,头一麻,腿就直了,一双僵脚立在原地牢牢地生了根似的一动也不能动。
那是一只黄乎乎的带着斑斓黑纹的华南虎。一双硕大的炯炯有神的眼睛像一对大灯泡似的看着刘三。长工刘三是个一字不识的文盲,不知道有个成语叫“虎视眈眈”,但他现在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虎视眈眈的滋味。从虎口里喷出的一股股腥臊气味让近在咫尺的刘三一阵阵晕眩。好在老虎并没有立即扑向刘三,而是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刘三。
刘三在与虎对视的四五分钟时间里有过一阵快镜头似的回忆,这种回忆只有那极短极短的一瞬间,但通过文字描述出来则要冗长得多—今天早晨,长工刘三刚从他的茅屋里起床,谢德仁老爷就在门外喊:“刘三,你今天给我去东岭寨晏学光老爷家取样东西来。”刘三应着:德仁老爷,要我去取什么呢?德仁老爷说:“喏,我写在这纸上,你拿给学光老爷一看就知道了。”刘三接过纸条,啃两个红薯就出发了。到东岭寨有十来里路,刘三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刘三不认识晏学光老爷,但他听说过晏学光家世代是地主,晏学光更是一个有名的“烂秀才”(指屡试不中的读书人)。在村头,刘三看到一个提着箢箕握着耙子捡狗粪的老头,刘三就问:你知道晏学光住在哪里吗?刘三这句话一出口就为他以后的遇险埋下了“祸根”他不该在“晏学光”这个名字的后边省掉“老爷”两个字,因为他不知道,眼前这个捡狗粪的老头,正是“烂秀才”晏学光。当刘三按老头所指来到晏学光家时,他总觉眼前的学光老爷与村头拾狗粪的老头很像,只是衣着有优劣之别而已。当时刘三并未在意,他毕恭毕敬地把纸条递给学光老爷。学光老爷一看,就笑了,学光老爷笑着说:德仁老爷也真是的,连借个石碓坑也要写条子,你扛去就是了嘛!刘三颇感惊讶,他没想到德仁老爷打发他爬十来里山路跑来,竟然是为了借一个石碓坑。刘三顶着那个百把斤的石头苦不堪言,越走越气恼。其实德仁老爷哪是要他借什么石碓坑呢?纸条上明明写的是要一杆老烟枪,可是晏学光这个“烂秀才”,仅仅因为刘三问路时在他的名字后面省掉了“老爷”二字,他就存心罚刘三扛着石碓坑走山路。这个缘由,刘三当时自然不知道,他正一喘一喘地爬过一道道山梁,趟过一条条溪涧,一步步走近山梁上那只即将到来的老虎,并最终与老虎在相距三四步远的山道上对面而峙了。
刘三与老虎对视了四五分钟,双方仍然一动不动,身子一动不动,眼睛一动不动,路边的树叶一动不动,四周的空气也一动不动。四五分钟光景,在刘三的感觉里仿佛经历了四五个世纪。刘三的腿脚麻了,嗓子干了,眼睛酸了,头发一根根像钢针似的竖起来了。一句话,刘三真的支撑不住了。崩溃之际刘三的脑子里倏忽,灵光一闪,他有意转动了一下眼珠子,眼角的余光仍然看着老虎,正眼却佯装看别处。刹那间,只听见“嗖”地一声响,老虎从路边一冲而下,如一道黄色的闪电倏地不见了踪影。刘三当即瘫软在山坡上。
后来,刘三从有经验的老者那里听说他之所以能够虎口逃生,正是得益于他头顶的石碓坑。老人们说,老虎扑食时,首先要估量一下它的血盆大口能不能一口叼下食物的头,能叼下的,叼起就走,不能叼下的,一般不敢贸然进攻。刘三肩上扛着一个四方形的石头脑袋,老虎自然不敢扑上来咬他,说不定老虎反而被骇住了呢!
多年以后,当湘中山区的华南虎绝迹时,饱尝贫苦的刘三已子孙满堂。他总是告诫晚辈要发狠读书,刘三说:要读书考大学,才能当“大脑壳”(湘中方言把大官戏称为“大脑壳”)。刘三不无风趣地说:你们看,连老虎都怕“大脑壳”呢!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详细地描绘了石碓坑的样子,为读者呈现出刘三扛着它行走时的滑稽,也为最终交代刘三虎口脱险的原因埋下了伏笔。 |
B.小说中人物的名字都很有意味,“德仁”“学光”暗示了人物的身份地位,而“刘三”只有姓加个数字,是底层人民的代号。 |
C.小说故事情节采用倒叙的手法,先写刘三遇虎,再写刘三奉谢德仁老爷之命到晏学光老爷家借东西,最后写刘三脱离险境。 |
D.刘三被骗扛着石碓坑走十多里山路,虽然“苦不堪言,越走越恼”,却没有怀疑,既表现了他的憨厚朴实,也反映出不识字的苦处。 |
A.小说开头就以“一个巨大的危险正在向他降临”来设置悬念,既起到总领全文的作用,也极大地激发了读者的阅读和探索兴趣。 |
B.小说语言幽默风趣,有些短句更加深了这一特征,如“胆一惊,心一跳,头一麻,腿就直了”,活画出刘三遇到老虎时惊恐的神态。 |
C.小说在对刘三与老虎对视的描写中使用了反复的手法,一再强调“一动不动”,传神地写出了刘三当时的紧张恐惧和度日如年的感觉。 |
D.晏学光只是因为刘三在称呼他时省掉“老爷”二字就有意戏弄惩罚他,可以看出地主阶级的自命不凡,体现出作者对当时社会的批判。 |
4.小说题目为“与华南虎的一次邂逅”,却用了大量笔墨写刘三去晏学光老爷家借东西的经过,对此你如何理解?
陈小手
汪曾祺
我们那地方,过去极少有产科医生。一般人家生孩子,都是请老娘①。什么人家请哪位老娘,差不多都是固定的。一家宅门的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三少奶奶。生的少爷、小姐,差不多都是一个老娘接生的。老娘要穿房入户,生人怎么行?老娘也熟知各家的情况,哪个年长的女佣人可以当她的助手,当“抱腰的”,不需临时现找。而且,一般人家都迷信哪个老娘“吉祥”,接生顺当。——老娘家都供着送子娘娘,天天烧香。谁家会请一个男性的医生来接生呢?——我们那里学医的都是男人,只有李花脸的女儿传其父业,成了全城仅有的一位女医人。她也不会接生,只会看内科,是个老姑娘。男人学医,谁会去学产科呢?都觉得这是一桩丢人没出息的事,不屑为之。但也不是绝对没有。陈小手就是一位出名的男性的产科医生。
陈小手的得名是因为他的手特别小,比女人的手还小,比一般女人的手还要柔软细嫩。他专能治难产。横生、倒生,都能接下来(他当然也要借助于药物和器械)。据说因为他的手小,动作细腻,可以减少产妇很多痛苦。大户人家,非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请他的。中小户人家,忌讳较少,遇到产妇胎位不正,老娘束手,老娘就会建议:“去请陈小手吧。”陈小手当然是有个大名的,但是都叫他陈小手。
接生,耽误不得,这是两条人命的事。陈小手喂着一匹马。这匹马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是一匹走马。据懂马的行家说,这马走的脚步是“野鸡柳子”,又快又细又匀。我们那里是水乡,很少人家养马。每逢有军队的骑兵过境,大家就争着跑到运河堤上去看“马队”,觉得非常好看。陈小手常常骑着白马赶着到各处去接生,大家就把白马和他的名字联系起来,称之为“白马陈小手”。
同行的医生,看内科的、外科的,都看不起陈小手,认为他不是医生,只是一个男性的老娘。陈小手不在乎这些,只要有人来请,立刻跨上他的白走马,飞奔而去。正在呻吟惨叫的产妇听到他的马脖上的銮铃的声音,立刻就安定了一些。他下了马,即刻进产房。过了一会(有时时间颇长),听到“哇”的一声,孩子落地了。陈小手满头大汗,走了出来,对这家的男主人拱拱手:“恭喜恭喜!母子平安!”男主人满面笑容,把封在红纸里的酬金递过去。陈小手接过来,看也不看,装进口袋里,洗洗手,喝一杯热茶,道一声“得罪”,出门上马。只听见他的马的銮铃声“哗棱哗棱”……走远了。
陈小手活人多矣。
有一年,来了联军。我们那里那几年打来打去的,是两支军队。一支是国民革命军,当地称之为“党军”;相对的一支是孙传芳的军队。孙传芳自称“五省联军总司令”。他的部队就被称为“联军”。联军驻扎在天王庙,有一团人。团长的太太(谁知道是正太太还是姨太太),要生了,生不下来。叫来几个老娘,还是弄不出来。这太太杀猪也似的乱叫。团长派人去叫陈小手,陈小手进了天王庙。团长正在产房外面不停地“走柳”②。见了陈小手,说:“大人,孩子,都得给我保住!保不住要你的脑袋!进去吧!”
这女人身上的脂油太多了,陈小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孩子掏出来了。和这个胖女人较了半天劲,累得他筋疲力尽。他迤里歪斜走出来,对团长拱拱手:“团长!恭喜您,是个男伢子,少爷!”
团长龇牙笑了一下,说:“难为你了!——请!”
外边已经摆好了一桌酒席。副官陪着。陈小手喝了两盅。团长拿出二十块现大洋,往陈小手面前一送:“这是给你的!——别嫌少哇!”
“太重了!太重了!”
喝了酒,揣上二十块现大洋,陈小手告辞了:“得罪!得罪!”
“不送你了!”
陈小手出了天王庙,跨上马。团长掏出枪来,从后面,一枪就把他打下来了。
团长说:“我的女人,怎么能让他摸来摸去!她身上,除了我,任何男人都不许碰!这小子,太欺负人了!他奶奶的!”团长觉得怪委屈。
(选自《汪曾祺作品精选》)
[注]①老娘:接生婆。②走柳:方言,在一个地方走来走去,多指心里焦虑不安。
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不恰当的是( )
A.小说开场交待了当地特有的风俗和请老娘的种种“讲究”,充分地展示了当地的社会环境,具有鲜明的地方特色,既为陈小手的出场做了铺垫,也为他的悲剧命运埋下伏笔。 |
B.陈小手接完生后,总要向主人道一声“得罪”,这既是收受酬金的客套话,也反映出陈小手对一个男性妇科医生身份尴尬的认同。 |
C.括号里一句“谁知道是正太太还是姨太太”,意味深长,它表达了作者对“团长”的冷漠与不屑;“杀猪也似的乱叫”,让作者的情感渐渐从冷漠上升到厌恶。 |
D.小说中团长既摆酒席宴请陈小手,又封他二十块现大洋,可最后却又一枪把他从马上打下来。可见团长心里存有两笔账:救人,该赏;碰了自己的女人,该死。也反映出团长是一个原则性强,赏罚分明的人。 |
3.小说结尾写陈小手被团长枪杀,这样安排有什么表达效果?请结合全文简要分析。
快乐与原则
(意大利)朱塞佩·托马西,迪·兰佩杜萨
当他挤上公共汽车时,他激怒了车上的每个人。
塞满了别人账簿的公事包,左臂夹着大盒子——这一切,都使他难以掏出回程票来。不得已,他把盒子放在检票员的凳子上。他踩了别人的脚,别人也踏到他的脚上。他引来了一片斥责。
到站了,他挤下来,总算是一个人走在了回家的那条坑坑洼洼的小径上。他急忙看了看他的塑料钱夹是否还在,然后,就开始轻松地品味起他的快乐。
钱夹里装着37245里拉——那是一个小时前,作为圣诞节的奖金,他刚刚领到的“第13个月的薪水”。这笔钱意味着许多麻烦都可以解决了。有了这几张高面值的钞票,就不用为下一张电费单而发愁,不用为瞥见孩子们的坏鞋而痛心。他心里充满一种玫瑰色的感觉,红润得就像甜点盒子包装纸的颜色。源源不断涌出的玫瑰色感觉来自他从办公室带回家的圣诞面包——一个7公斤重的节日果子面包,这个甜蜜的负担使他左臂发麻。虽然面包是有限的,但对他们全家来说,实在是太丰盛了!玛丽娅该有多高兴啊!孩子们该闹腾成什么样子呀!
不过,这些都属于另一种快乐,香草精和彩纸片带来的物质上的快乐,而他自己的快乐却全然不同——是一种建立在自豪之上精神上的快乐,对,是精神上的!
几个小时前,男爵——他们公司的董事长,在分发红包并致圣诞祝词时宣布,公司特制了一个7公斤重的节日果子面包,准备送给最该得到它的雇员,以表嘉奖。他恳请亲爱的同事们当场“民主”地推举出这个幸运的人。雇员们笑着,低声嘀咕了一阵,然后由董事长带头,大家一起喊出了他的名字。一种巨大的满足,一个保住职业的保证——总之一句话,一个胜利。接下去的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减弱他的兴奋。
他朝自己的家走去。他打开门,走进窄窄的门厅,放下沉甸甸的面包盒子,放下装着账簿的公事包,又把他的围巾放在一个食盒般大小的柜子上。然后他喊起来:“玛丽娅,快来呀!快出来看呀——多漂亮的东西啊!”
他的妻子从厨房跑出来,蓝围裙上沾着斑斑油污。拖着鼻涕的孩子们围在玫瑰色的大盒子边,谁也不敢用手去摸。
玛丽娅曾经非常漂亮。几年前,她还有着红润的小脸和充满幻想的眼睛,但是和商店老板们不断的口角使她的嗓音变得粗哑刺耳……只剩下高尚的心灵,坚强不屈,但失去了温柔;还有深藏在抱怨和节俭中的美德,拼命压抑却又根深蒂固的门第的骄傲,因为她是主街上一位大帽商的孙女。她看不起吉罗拉姆的出身——虽然他是她宠爱的傻孩子——因为同她自己的门第相比,他们都是下等人。
她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那个金光闪闪的大盒子。“很好,明天我们把它送给西歌诺·雷斯玛律师,我们欠了他那么多人情。”
两年前,雷斯玛律师给了他一份繁复的记账工作,完成之后除了付给报酬之外,还邀请他们夫妇俩到他富丽堂皇的寓所吃午饭,为此他还无比心痛地特意买了一双新鞋。现在,居然要他和他的玛丽娅、他的孩子们放弃盼望了好多年的唯一一次享用美味的机会,把它送给什么都不缺的律师。
他跑进厨房,抓起刀,冲出来就要割盒子上的金色带子。这时,一只通红的小手疲倦地搭在他的肩头:“吉罗拉姆,别耍孩子气——你知道,我们一定要报答雷斯玛的好意。”
那个绝对正确的帽商制定的原则在说话了。
“但是,亲爱的,这是奖品,是对我工作出色的奖赏,是我受人尊敬的标志!”
“别说了,你的同事们都是好人,心地都很善良!这是施舍,吉罗,这不过是施舍。”她叫着他旧日的昵称,“明天我去买一个小节日果子面包,够我们吃就行了,再到斯汤达的店里买四支螺旋形的红蜡烛,这就可以过一个很好的节日了。”
第二天,他买了一个小的节日果子面包。买了两根而不是四根贵得惊人的蜡烛,又花了200里拉,让代办进货店把那个巨大的面包给雷斯玛律师送去。
圣诞节过后,他不得不又买了一个节日果子面包,伪装得像是从大面包上切下来似的,给他的同事们带去。因为没能尝一口他的豪华的奖品,他们常常揶揄他。
最初那个大面包不知怎么样了。他到兰丁代办送货店去询问,服务员轻蔑地递给他一张由律师男仆签名的收条。不过,主显节①他们收到了一张贺卡:“诚挚的感谢和美好的祝愿。”
面子保全了。
(选自《外国超短篇小说赏析》,有删改,杨幼力译)
【注】①主显节:基督教的一个节日。
1.下列对文章的理解和分析,最准确的两项是
A.玛丽娅围裙上的油污,和商店老板讨价还价而变得粗哑的声音以及虽然抱怨但十分节俭的美德,对丈夫的宠爱等都表现了玛丽娅是一位勤劳并且十分热爱家庭的女子。 |
B.从后文代办进货店送一个面包需要200里拉看,“第13个月的薪水”也不是巨款,但这笔钱对吉罗拉姆十分重要,关系到他的家庭的温饱问题和他们夫妇关系的密切程度。 |
C.律师雷斯玛是一位有爱心但又傲慢的人,他给吉罗拉姆找工作,邀请他们夫妇到家中做客,不过在圣诞节收到礼物后让男仆签名以及在主显节只送贺卡显示了他的傲慢。 |
D.题目中的“快乐”指男主人公吉罗拉姆获得公司嘉奖的礼物后的兴奋之情,“原则”指女主人公玛丽娅认为在圣诞节必须送面包给帮助过自己的人,以此表达感谢之情。 |
E.“甜蜜的负担”用看似矛盾的词语表达吉罗拉姆的复杂情感:“甜蜜”指面包的味道和他快乐的心情;“负担”主要指他用左臂夹着大盒子感觉乘车很累,表现其满足感。 |
3.请简要概括玛丽娅的丈夫吉罗拉姆的性格特征。
4.你认为玛丽娅把丈夫吉罗拉姆获得的“7公斤重的节日果子面包”送给雷斯玛律师这件事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请结合文本说说你的看法。
根河之恋
(1)根河是鄂温克人【1】的母亲河。
(2)春天,根河从厚厚的冰层中泛起春潮,河的巨大生命力迸发开来,它推去坚冰,欢快地伸展腰肢,向远方而去。这破冰时节的河水才是它真正的本色,纯真清冽,水晶一般透明。这条源自大兴安岭的河,原本的名字“葛根高勒”,正是清澈透明的意思。在一个个春天的日子里,根河回到童年,回到本真,然后再一次次丰满成熟,将涓涓乳汁流送给两岸的万千生物。
(3)传统的鄂温克人跟森林河流贴得最近。他们与驯鹿为伴,生活起居、狩猎劳动,都离不开看上去“四不像”的驯鹿。眼下,这些温顺的大鹿在全世界已所剩不多,鄂温克人结束了最后的狩猎,放下了猎枪。他们离开森林,进入城市或远走他乡,但敖鲁古雅部落受人尊重的长辈94岁的玛丽亚·索一步也不想离开她的驯鹿。
(4)一踏进根河,我就听说了她美丽的名字。先前见到过作家乌热尔图为这位老奶奶拍的一张照片。白桦林里,老人穿着长袍,披着头巾,侧身站在一头七叉犄角的驯鹿前,她微微佝偻着身子,皱巴巴的手轻抚着鹿柔细的皮毛。鹿依偎在她的袍子下,那儿一定有着母亲的气息。她神色沉静而坚毅,嘴角两旁的皱纹宛如桦树皮上的纹路,仿佛她的脸上就印刻着她相守了一生的森林。她或许就是根河的化身,充满了母性的慈祥,又有着丰富的传奇。年轻时她漂亮能干,是大兴安岭远近闻名的女猎手,与丈夫在密林里行走,打到猎物无论多远,总是她领着驯鹿运回部落。这位伟大的母亲至今仍
(5)其实我很想去为玛丽亚·索拍一张照片。这些年,涌到玛丽亚·索猎民点参观游览的人络绎不绝,但我想,我这样匆匆来去,怎能配得上她的丰厚?怎能有乌热尔图探望她时目光里的深沉呢?
(6)因为乌热尔图是根河的儿子。当年,这位从小生活在大兴安岭的鄂温克青年捧着他的《琥珀色的篝火》走上了文坛,刹时让人眼前一亮。人们从他的小说里,认识了这个寂寞又热烈的民族。出乎意料的是,乌热尔图后来辞去京官重返故乡。时隔多年,当我行走在呼伦贝尔草原上,那些将天边画出蜿蜒起伏线条的山丘,那些怒放成海洋或孤零零独自开放的鲜花,那些低头吃草或昂头沉思的马群,还有那些
(7)乌热尔图在回到草原以后的日子里,完成了《呼伦贝尔笔记》等一系列著作和摄影作品,那是他数十载的文化寻根,是他作为一个鄂温克的儿子,对母亲的深情眷恋与报答。
(8)我们山外的人远道来看山,原本住在山上的人却搬下了山。
(9)人类到了21世纪,越来越意识到人与自然必须平等相处。生活在根河的大多数鄂温克人恋恋不舍地告别了山林,将更多的空间留给了无边的草木以及驯鹿、黑熊、狼、灰鼠和蝴蝶。在离城市不远的一个地方,新建了童话般的家园,这座小城就叫了根河。
(10)我们去到那里时,从山林里搬出的鄂温克人正三三两两地在自家门前干着一些零碎的活儿。男人穿着时尚的T恤和牛仔裤,女人们烫了发,有的还挑染成了黄的深红的,她们的裙子仍然长长的,跟老去的玛丽亚•索一样,但却是城市里流行的花色。
(11)这里的房屋都是政府投资兴建的,咖啡色外墙,小尖顶,搬进来的一家家鄂温克人按照自己的想法装扮屋子,
(12)根河天亮得很早。走到窗前一看,根河就在眼前,河对面的广场上已经有许多人在翩翩起舞,似乎这个小城的人都聚集在此了。根河的水伴着音乐荡漾,我忍不住踱过根河桥,进入了舞者的欢乐。用不着有任何忐忑,大家都是这样笑着来又笑着去的。这些根河小城中的
(13)阳光将河水映照得流光溢彩。我知道我虽然来过了,但却远远抵达不了这河的深奥,我只能记住这些人和这些让人眷恋的时光。
(取材于叶梅的同名散文)
注释:【1】鄂温克是我国少数民族之一,主要居住在东北大兴安岭和呼伦贝尔草原。
1.下列词语在文中的意思,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
A.恬然:自然放松,沉静从容 |
B.袒露:毫不遮掩、毫无保留地展现 |
C.盘算:精打细算 |
D.曼妙:舞姿轻盈而美丽 |
A.传统的鄂温克人生活在山里,以打猎为生,驯鹿是他们生活、劳动的重要帮手。 |
B.乌热尔图为玛利亚·索拍摄的照片,生动地表现了她历经的沧桑与母性的慈祥。 |
C.第六段中作者运用排比和拟人的修辞手法,展现了呼伦贝尔草原的美丽风光。 |
D.搬出山林的鄂温克女子穿上了城市里流行的裙子,过上了快乐时尚的新生活。 |
4.作者在结尾说“我知道我虽然来过了,但却远远抵达不了这河的深奥”。请根据文意,说明“这河的深奥”的含义,“抵达不了”的原因及作者寄托的情感。
5.文章叙写了玛利亚·索、乌热尔图和走出山林的人们,请分别概括他们各自“根河之恋”的表现。作者这样构思体现了怎样的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