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合之间
朱以撒
每年的农历六月七月,时晴时雨,出门便取一把伞,握在手中,有时走了一个上午,无一滴雨。有时想在空旷地晨跑时安心一点,便握一把伞出去,而雨来了,撑着伞跑,滴滴答答作响,远处的人看我,犹如一朵黑蘑菇在移动。这样跑起来的效果会更好,来自风雨的阻力,使人付出的力量更大,要努力向前,又要保持平衡,更有一种因风雨而生的豪情。
人在伞下有一种安全感,薄薄的一层伞布,或者伞纸,可以使人一身干爽,更使人一身从容,像个斯文人了。
我从山区回到城市时,有人送了一把伞。之前的十年都是戴斗笠。斗笠简单结实,人头正好顶在正中凹处,如榫入卯,然后以带子系紧于下巴。插秧时节田间会有许多移动的斗笠,时而立起,时而俯身,动感生焉。那时清贫,爱美之心尚有,便有人拿了红油漆来,让我画个五角星,再题上“灵地公社姚坊大队第五生产队某某某”,美观之余又可以防盗。一个人戴上斗笠变得质朴,透着几分土气,只有下放干部才穿戴整齐撑着伞,到这里来检查工作,或者到公社开会。一把伞撑着就是一种身份,像是穿长衫的人,而非一身短打,冒冒失失。一个人有一把伞了,就想着,怎么还不下雨,最好天天下雨,撑着伞到村头村尾走几趟。可是伞的主人也有隐忧,总是有人来借伞。借呢?还是不借呢?借的人也是理由充足的,都是比较隆重的场合。但伞借给别人却是另一种心情,也许还回来时已经破了两个洞,或者一条伞骨折了。
很快,斗笠隐退,城市的雨天都是伞。要在一个城市找到一个斗笠并非易事,有人到山区收集一些用过的斗笠,钉于墙上,它们不再实用,成了一种记忆。斗笠不做了,制伞的能力就极大地提升,不仅量多而且技高——只要轻轻按动按钮,砰的一声,蘑菇云打开;收起后一拍,一下子缩回一半,收入包里。每一家的伞都多了,有朋友来,临走时下雨,便可以很慷慨地送他一把,说,不必还啊。如果说以往的手工油纸伞还有收藏的价值,那么机制伞就只有使用的份儿——谁会费时费神去找修理的作坊?昔日持守的“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朴素作风,是因为经济如一潭死水——新的出不来,只好一直在旧物上下功夫。修补是人类旧日生活的方式之一,就像摔了一个碗,找个懂行的人把它锔起来——这样,你会看到家中都是被修补过的痕迹时,宛如有一种时光停顿的感觉。现在,伞大批量地生产,任你撑着行于雨天,行于盛夏。
到学校上课,见到每位学生都撑着一把自己喜欢的颜色的花伞。如果比较固定,可以凭着伞的颜色在人群中找到她。
影视剧中不时有墓地告别的情节——一个人故去,一群人告别,皆一身黑,手上还有撑开的一把黑伞。黑色使墓地的气氛更为阴晦、紧张。一把黑伞可能没什么效果,许多黑伞聚于一处,就显得凝重。
人如伞——我们会把很有能量的人比喻为伞。一个人有牢狱之灾,由于有一把伞庇护他,使人奈何不得。伞小人少,伞大人多,风来雨往,岂能无伞?“伞”与“散”如此音近,待到伞散了,人也散了,阳光照射进来。
一把伞撑开来有一股大气,收起来又有一缕落寞,开开合合,没有定时,就像一个人,人生无多变数多。
(《光明日报》2017)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章开头写撑着伞在雨中奔跑犹如一朵黑蘑菇在移动,比喻贴切生动,形象地写出了我在雨中奔跑的状态。 |
B.“一个人有一把伞了,就想着,怎么还不下雨,最好天天下雨,撑着伞到村头村尾走几趟”生动地刻画了拥有伞的人的炫耀的心理。 |
C.文章写学生撑着花伞的场景与影视剧中在墓地告别时撑着黑伞的场景,两者形成鲜明的对比,突出年轻学生的青春活力。 |
D.“一个人有了牢狱之灾。由于有一把伞庇护他,使人奈何不得”批判了当前社会上部分人充当不法分子的保护伞的现象。 |
3.作者从“伞”中产生了哪些联想?请简要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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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香雪(节选)
铁凝
台儿沟上了列车时刻表。每晚七点钟,由首都方向开往山西的这列火车在这里停留一分钟。
这短暂的一分钟,搅乱了台儿沟以往的宁静。从前,台儿沟人历来是吃过晚饭就钻被窝,他们仿佛是在同一时刻听到大山无声的命令。于是,台儿沟那一小片石头房子在同一时刻忽然完全静止了,静的那样深沉、真切,好像在默默地向大山诉说着自己的虔诚。如今,台儿沟的姑娘们刚把晚饭端上桌就慌了神,她们心不在焉地胡乱吃几口,扔下碗就开始梳妆打扮。她们洗净蒙受了一天的黄土、风尘,露出粗糙、红润的面色,把头发梳的乌亮,然后就比赛着穿出最好的衣裳。有人换上过年时才穿的新鞋,有人还悄悄往脸上涂点胭脂。尽管火车到站时已经天黑,她们还是按照自己的心思,刻意斟酌着服饰和容貌。然后,她们就朝村口,朝火车经过的地方跑去。香雪总是第一个出门,隔壁的凤娇第二个就跟了出来。
七点钟,火车喘息着向台儿沟滑过来,接着一阵空哐乱响,车身震颤一下,才停住不动了。姑娘们心跳着涌上前去,像看电影一样,挨着窗口观望。只有香雪躲在后面,双手紧紧捂着耳朵。看火车,她跑在最前边,火车来了,她却缩到最后去了。她有点害怕它那巨大的车头,车头那么雄壮地吐着白雾,仿佛一口气就能把台儿沟吸进肚里。它那撼天动地的轰鸣也叫她感到恐惧。在它跟前,她简直像一叶没根的小草。
“香雪,过来呀,看!”凤娇拉过香雪向一个妇女头上指,她指的是那个妇女头上别着的那一排金圈圈。
“怎么我看不见?”香雪微微眯着眼睛。
“就是靠里边那个,那个大圆脸。看,还有手表哪,比指甲盖还小哩!”凤娇又有了新发现。
香雪不言不语地点着头,她终于看见了妇女头上的金圈圈和她腕上比指甲盖还要小的手表。但她也很快就发现了别的。“皮书包!”她指着行李架上一只普通的棕色人造革学生书包,就是那种连小城市都随处可见的学生书包。
尽管姑娘们对香雪的发现总是不感兴趣,但她们还是围了上来。
“呦,我的妈呀!你踩着我的脚啦!”凤娇一声尖叫,埋怨着挤上来的一位姑娘。她老是爱一惊一咋的。
“你咋呼什么呀,是想叫那个小白脸和你答话了吧?”被埋怨的姑娘也不示弱。
“我撕了你的嘴!”凤娇骂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朝第三节车厢的车门望去。
那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乘务员真下车来了。他身材高大,头发乌黑,说一口漂亮的北京话。也许因为这点,姑娘们私下里都叫他“北京话”。“北京话”双手抱住胳膊肘,和她们站得不远不近地说:“喂,我说小姑娘们,别扒窗户,危险!”
“呦,我们小,你就老了吗?”大胆的凤娇回敬了一句。
姑娘们一阵大笑,不知谁还把凤娇往前一搡,弄的她差点撞在他身上。这一来反倒更壮了凤娇的胆:“喂,你们老呆在车上不头晕?”她又问。
“房顶子上那个大刀片似的,那是干什么用的?”又一个姑娘问。她指的是车厢里的电扇。
“烧水在哪儿?”
“开到没路的地方怎么办?”
“你们城里人一天吃几顿饭?”香雪也紧跟在姑娘们后面小声问了一句。
“真没治!”“北京话”陷在姑娘们的包围圈里,不知所措地嘟囔着。
快开车了,她们才让出一条路,放他走。他一边看表,一边朝车门跑去,跑到门口,又扭头对她们说:“下次吧,下次一定告诉你们!”他的两条长腿灵巧地向上一跨就上了车,接着一阵叽哩哐啷,绿色的车门就在姑娘门面前沉重地合上了。列车一头扎进黑暗,把她们撇在冰冷的铁轨旁边。很久,她们还能感觉到它那越来越轻的震颤。
一切又恢复了寂静,静得叫人惆怅。姑娘们走回家去,路上还要为一点小事争论不休:
“谁知道别在头上的金圈圈是几个?”
“八个。”
“九个。”
“不是!”
“就是!”
“凤娇你说哪?”
“她呀,还在想‘北京话’哪!”
“去你的,谁说谁就想。”凤娇说着捏了一下香雪的手,意思是叫香雪帮腔。
香雪没说话,慌得脸都红了。她才十七岁,还没学会怎样在这种事上给人家帮腔。
“他的脸多白呀!”那个姑娘还在逗凤娇。
“白?还不是在那大绿屋里捂的。叫他到咱台儿沟住几天试试。”有人在黑影里说。
“可不,城里人就靠捂。要论白,叫他们和咱们香雪比比。咱们香雪,天生一副好皮子,再照火车上那些闺女的样儿,把头发烫成弯弯绕,啧啧!‘真没治’!凤娇姐,你说是不是?”
凤娇不接茬儿,松开了香雪的手。好像姑娘们真的在贬低她的什么人一样,她心里真有点替他抱不平呢。不知怎么的,她认定他的脸绝不是捂白的,那是天生。
香雪又悄悄把手送到凤娇手心里,她示意凤娇握住她的手,仿佛请求凤娇的宽恕,仿佛是她使凤娇受了委屈。
“凤娇,你哑巴啦?”还是那个姑娘。
“谁哑巴啦!谁像你们,专看人家脸黑脸白。你们喜欢,你们可跟上人家走啊!”凤娇的嘴巴很硬。
“我们不配!”
“你担保人家没有相好的?”
……
不管在路上吵得怎样厉害,分手时大家还是十分友好的,因为一个叫人兴奋的念头又在她们心中升起:明天,火车还要经过,她们还会有一个美妙的一分钟。和它相比,闹点小别扭还算回事吗?
哦,五彩缤纷的一分钟,你饱含着台儿沟的姑娘们多少喜怒哀乐!
1.第二段划线的文字描写姑娘们在火车到来之前精心打扮自己,请分析这段文字的作用。2.姑娘们问了“北京话”一连串问题,表现出什么?小说里并没有写“北京话”的回答,请说说这样写的好处。
3.结合小说的节选部分,分析香雪和凤娇两个人物的性格的共性与个性。
4.“火车”在作品中有什么作用?
我爱你,听见了吗
我特别害怕一种病:阿尔茨海默症。通俗上来讲,这种病叫做:老年痴呆。你不知道这种病什么时候开始,就像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们院里有一个五婶儿,就得了这病。有一回,五婶儿吵着要吃炸糯米球,附近的店早关门了,但五叔知道李村公园那里有一家店开到很晚。那时候,天有点黑了,赶上下雨,路上出租车很少,五叔有哮喘病,来回走了5公里,还好,买到了炸糯米球。买回来以后,五婶儿又说不想吃了。
五叔怕浪费了,就自己吃了。
然后五婶儿又吵着要吃。五叔叹口气:“唉,这辈子算是着了你的道。”买回来以后,五婶儿又说,不想吃了。
五叔怕浪费,就又自己吃了。
然后五婶儿又吵着要吃,五叔一点都不恼,和颜悦色,全当遛腿锻炼。
有天一大早,五婶儿起来,要吃炸糯米球,说话有些含含糊糊了,五叔没在意,就去买,下了楼突然想起一些事儿,又折回家,看着五婶儿弄个老花镜在一个本子上写着什么。五叔开玩笑
地说了一句:“你再不吃,就不给你买了。”
五婶儿“哇”地一下子就哭了。
五叔吓了一跳,忙去哄:“买,买,买,我现在就去买。”
五婶儿含含糊糊地说:“我,好,像,快,把,你,忘,完,了。”
五叔拿过五婶儿手上的本子,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个名字:马家平,后面是画的“正”字。五叔姓马,莒县人。
五叔问,这些“正”什么意思?怎么还有一个没写完的?
五婶儿摇摇头。
五叔牵起五婶儿的手,去买炸糯米球。站在卖糯米球的小车前面,五婶儿从她的小口袋里掏出来那个小本子,很开心地在马家平后面的“正”字上,又画了一笔。
五叔问:“你要不要去坐那个摇摇车?”
五婶儿笑着说:“小孩儿玩的。”
五叔说:“我陪你啊。”
在商场门口的儿童摇摇车上,五婶儿玩得很开心。可是,五叔掉眼泪了。
到后来,五婶儿彻底不认人了。五叔很用心地教她用筷子,教她认人。她学得很慢很慢。
她还是要吃炸糯米球,但是说完就忘。五叔买回来,她从来没吃过。儿子总是责怪他,别再买了。五叔也知道,五婶儿已经彻底不认识他了,可是他每买一次,她就会在小本子上开心地画
一次,她每画一次,他就跟着开心一次。
五婶儿嘱咐的每一件小事儿,对于五叔,都是天大的事儿。
“我要吃炸糯米球。”
“我去买。”
奇怪的是,五婶儿走的那天,这句话说得很清晰。像是两人故事刚刚开始的1965年,她不过张口说了一句,我要吃炸糯米球,五叔不过就是去买了两个炸糯米球,这喜欢就跨了一个世纪。
五叔笑着说:“媒人说得一点都没错,你就是爱吃!你一辈子都惦记着。”
五婶儿好像忘记了一些事儿,但是,她好像从来没有忘记什么。
五婶儿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五叔还是老样子,遛狗,坐在楼下的排椅上晒太阳,偶尔去李村公园那里买炸糯米球,但是,他没以前走得那么快了。有一回,他坐在排椅上,他的泰迪狗趴在他旁边。
我买了炸糯米球,牵着狗经过他旁边,两只狗在嬉闹。
五叔站起来,要回家,从口袋里掉出来一个破本子。我帮他捡了起来。
他笑笑,问我,你住几号楼来?我笑着回答他,7号楼。
我已经不记得这个答案说了多少遍了,五叔一次又一次地问,我就一次又一次地回答。
我看过他那个本子,本子上有一个名字:张翠英。名字后面是画的“正”字。
我递给五叔一个炸糯米球,问:“五叔,你吃不吃?”
五叔愣了一下,接过去。他的手有点抖,然后,很开心地在小本子上,又画了一笔。
这老小孩真可爱,看样子,一定是在恋爱。
我们生活在一个很轻易说分手的年代,但是,请你也相信,我们也活在一个牵了手就结婚过一辈子的年代。
(《意林·上半月》2016年11期,有删改)
1.下列对这篇小说思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不恰当的一项是A.炸糯米球是小说的线索,五婶儿尽管患了老年痴呆,但从没忘记要吃炸糯米球,暗示着五婶儿从来没有忘记她和五叔之间的爱情。 |
B.“唉,这辈子算是着了你的道。”这一句话虽然包含着五叔对五婶儿患病这一事实的些许无奈,但更多的却是对五婶儿的爱怜。 |
C.小说中的“我”作为五叔与五婶儿爱情的见证者,推进了五叔与五婶儿平凡却美好的爱情生活发展,增强了故事的真实感。 |
D.五叔与五婶儿之间的爱情故事平淡朴实,也不乏温馨动人之处,蕴含着作者对当下婚姻爱情观念的反思,这是小说的深刻之处。 |
3.有人认为可以将结尾的划线句删掉,请结合文本说说你的看法。
那年落雪时分
连俊超
清晨雾蒙蒙。
雾蒙蒙的时候,我们干一些不想让别人看见的事情。那时我一定还在睡梦中,否则我会看见父亲赶着母猪和一群小猪崽子在雾中行走的情形。
父亲把猪从猪圈里赶出来时,在它的脖颈上狠狠地抽了一下,以示对它慢腾腾的不满。父亲很着急,他要在明亮的清晨到来之前,把猪赶出去。他尽量在雾中睁大无神的眼睛,但他仍希望雾气能更浓重些,即使人们和他撞个满怀也看不清他不安的脸庞。
父亲像管理一支纪律散乱的娃娃兵一样,赶着猪走在冬雾笼罩的街道上。当把猪赶进一个小院子时,父亲松了一口气。那是一户人家多年前就废弃掉的院子,草木荒芜。
父亲把猪赶进去时,一定对那个凄凉的院子充满了感激之情·。因为他可以放心地走回家,迎接即将到来的马兄弟。当父亲还是个小老板的时候,他就是我们家的常客,而当父亲一贫如洗的时候,马兄弟依然如故地每年到我们家来——只不过今年把注意力放在了猪身上。因为当小猪长大的时候,他要理直气壮地赶去抵债。
然而,那个雾蒙蒙的清晨,父亲决心敷衍他的马兄弟了。他不能在来年春天两手空空地应付他大儿子的订亲大事。
马兄弟像往年一样在冬天的上午把自行车停在我家的院门口。他热情地跟父亲打招呼,眼睛却关注着靠近西墙的猪圈。但他支起的耳朵并没有得到猪哼哼声的答复,因此他向西挪了两步,空荡荡的猪圈让他大惊失色。
这时,母亲的哭声从厨房飘了出来,穿过渐渐散开的薄雾在院子里飘荡。她凄惨的哭诉让我感到灰蒙蒙的天空也许再也亮不起来了。马兄弟对母亲的哭泣感到不解,父亲冷静地告诉他:“对不住,要让你白跑一趟了。昨夜里母猪和猪娃儿都让人给赶走了。“
马兄弟皱起了眉头。
“怎么会呢?”他念叨着。
父亲把他请进屋坐下,叹了口气说:
“村里冬天一直都很乱,咱家的院墙又矮。夜里我听见母猪叫,也没太在意。后来我听见小猪都叫了起来,就赶紧起来看看是咋回事。我开门看见三个人正往院门外赶猪,其中一个人手里端着一杆大猎枪!”
马兄弟四顾无语,父亲也只顾抽烟
他们沉默着,母亲忙活着,天阴沉着,北风刮着,我呆呆望着情绪低落的天空。
父亲朝院子里望了一眼,他眼神中的不安和脸颊上的焦躁是因为突如其来的雪。母亲说了声:“下雪了。”马兄弟起身到门口仰脸张望。父亲的眼里这才燃起了希望。
马兄弟推车到门口时,大片的雪花飞扬散落。父亲不停地向马兄弟赔不是,马兄弟则很痛苦地跨上了自行车。当父亲准备转身回家时,他的眼神忽然呆住了——
他清晨安置好的母猪领着它的娃娃们浩浩荡荡地回来了。·它们哼哼着,一路小跑,从马兄弟的自行车旁经过,朝我们奔来。马兄弟停下车,回过头来。父亲低声对母亲说:
“别让它们进家。”说着便上前拦截。母猪调头钻个空子,朝家门冲刺,但门口还有我和母亲这道防线。父亲抄起一根木棍挥去,母猪就围着大门口来回周旋,猪娃娃们叫唤着,在它身后绕来绕去。
父亲忙乱之中还不忘朝马兄弟那边喊一声:“谁家的猪;怎么跑到这来了。”马兄弟不吭声,坚定地站着。
北风呼号,雪花狂舞,母猪肥大的身躯却显得尤为灵活。·父亲胡乱叫骂着,挥动着木棍,跌倒又爬起,驱赶这头死心眼的猪。雪地被践踏得凌乱不堪。父亲手中的木棍终于击中了母猪,它尖叫着在雪地里奔逃,小猪们紧慈其后,父亲穷追不舍,似乎要把它们赶到天边去,他那由于过度激动而扭曲颤抖的身体在雪中趔趄地奔向远处。
我忘记了那天父亲在雪地里跌了多少跤。但我那时觉得,小猪们摇头晃脑地跟随母亲在雪地里奔跑时一定很快乐,因为那是它们一生中难得的欢快时光。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小说一开篇,呈现在读者眼前的就是“蒙蒙冬雾”,小说的情节也如同那弥漫的冬雾一样让人看不透,极大地激起了读者的好奇心。 |
B.作者采用第一人称叙述方式,给读者一种如历其事、如临其境的真实感,拨动着读者的心弦,引起读者强烈的情感共鸣。 |
C.这篇小说犹如一出戏剧,展现了激烈的矛盾冲突。这些矛盾冲突相互依存,尺水兴波,极大地丰富了小说的故事情节。 |
D.小说塑造了一位身陷困境的“父亲”,想采取“耍赖”的方式,躲避讨债,不料“弄巧成拙”,狼狈不堪。既含有对父亲耍“小聪明”的嘲讽,又传达了对“父亲”的深深同情。 |
3.鲁迅先生说:“要极俭的画出一个人的特点,就画他的眼睛。”文中多处描写“父亲”的眼神,请找出并作简要赏析。
痛哭和珍
石评梅
惨淡庄严的礼堂,供满了鲜花,挂满了素联,这里面也充满了冷森,充满了凄伤,充满了同情,充满了激昂!多少不相识的朋友们都掬着眼泪,来到这里吊你,哭你!看那渗透了鲜血的血衣。
四周都是哀声,似乎有万斤重闸压着不能呼吸,烛光照着你的遗容,使渺小的我不敢抬起头来。和珍!谁都称你作烈士,谁都赞扬你死的光荣,然而我只痛恨,只伤心,这黑暗崎岖的旅途谁来导领?多少伟大的工程凭谁来完成?况且家中尚有未终养的老母,未成年的弱弟,等你培植,待你孝养。
不幸,这些愿望都毁灭在砰然一声的卫士手中!
当偕行社同学公祭你时,她们的哀号,更令我心碎!你怎忍便这样轻易撒手离开了她们,在这虎威抖擞、豺狼得意的时候。一直是同患难,同甘苦,同受惊恐,同遭摧残,同到宗帽胡同,同回石驸马大街。三月十八那天也是同去请愿,同在枪林弹雨中扎挣,同在血泊尸堆上逃命;然而她们都负伤生还,只有你,只有你是惨被屠杀!她们跟着活泼微笑的你出校,她们迎着血迹模糊的你归来,她们怎能不痛哭战线上倒毙的勇士,她们怎能不痛哭战斗正殷中失去了首领!
和珍!我不愿意你想起我,我只是万千朋友中一个认识的朋友,然而我永远敬佩你做事的毅力和任劳任怨的精神,尤其是你那微笑中给予我的热力和温情。
现在夜已深了,你的灵前大概也绿灯惨惨,阴气沉沉的静寂无人,这是你的尸骸在女师大最后一夜的停留了,你安静的睡吧!不要再听了她们的哭声而伤心!明天她们送灵到善果寺时,我不去执绋了,我怕那悲凉的军乐,我怕那荒郊外的古刹,我更怕街市上灰尘中那些蠕动的东西。他们比什么都蠢,他们比什么都可怜,他们比什么都残忍,他们整个都充满了奴气。当你的棺材,你的血衣,经过他们面前,触入他们眼帘时,他们一面瞧着热闹,一面悄悄地低声咒骂你“活该”!他们说:“本来女学生起什么哄,请什么愿,亡国有什么相干?”虽然我们不要求人们的同情,不过这些寒心冷骨的话,我终于不敢听,不敢闻。自你死后,自这大屠杀闭幕后,我早已丢失了,吓跑了,自己终于不知道究竟去了哪里。
和珍!你明天出了校门走到石附马大街时,你记得不要回头。你一直向前去吧,披着你的散发,滴着你的鲜血,忍痛离开这充满残杀、充满恐怖、充满豺狼的人间吧!
沉默是最深的悲哀,此后你便赠给我永久的沉默。
和珍,梦!噩梦!想不到最短时期中,匆匆草草了结了你的一生!然而我们不幸的生存者,连这都不能得到,依然供豺狼虫豸残杀,还不知死在何日?又有谁来痛哭凭吊齿残下的我们?
三月廿五赴和珍追悼会归来之夜中写。
1.在作者的眼中,刘和珍是怎样的人?请整合文中的信息,简要回答。2.作者在痛哭和珍时,也写到自己。她是怎样写自己的?这样写有什么作用?
3.鲁迅先生在《记念刘和珍君》中写道:“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而本文写道:“沉默是最深的悲哀,此后你便赠给我永久的沉默。”试比较这两段话的含意。
4.下列对这篇散文的赏析,正确的两项是( )
A.文章从追悼会惨淡庄严的礼堂写起,连用六个“满”字,以鲜花和素联将冷森、凄伤、同情、激昂的气氛烘托到极致,读来使人潸然泪下。 |
B.文章主要以第二人称来写,便于抒发感情,既拉近了作者和刘和珍的距离,也拉近了读者和刘和珍的距离,自然实现了生者和逝者的对话。 |
C.对“街市上灰尘中那些蠕动的东西”的一段描写,形象地写出了当时中国老百姓的愚蠢、可怜、残忍和充满奴性,入木三分,极富批判性。 |
D.最后一段“然而我们不幸的生存者……又有谁来痛哭凭吊齿残下的我们?”深刻地揭示出时局的险恶、反动派的凶残以及作者对未来的担忧。 |
E.本文是作者赴刘和珍追悼会归来的当日连夜写成的,凄婉哀怨,而又蕴含着钢铁般的意志和无穷的力量,因而读来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
秋
丰子恺
①我的年岁自从冠用了“三十”二字,至今已两年了。不解达观的我,从这两个字上受到了不少的暗示与影响。虽然明明觉得自己的体格与精力与二十九岁时全然没有什么差异,但“三十”这一个观念笼在头上,犹之张了一顶阳伞,使我的全身蒙了一个暗淡的阴影,又仿佛在日历上撕过了立秋的一页以后,虽然太阳的炎威依然没有减却,然而大地的节候已从今移交于秋了。
②在往年,我只慕春天。我最欢喜杨柳,尤其欢喜初染鹅黄的嫩柳。每逢早春时节,看见苏醒了的杨柳枝上挂了细珠,带了隐隐的青色而“遥看近却无”的时候,我心中便充满了一种狂喜。我心中似乎只知道春,常常在说:“春来了!不要放过!赶快设法招待它,享乐它,永远留住它。”别的三季在我都当作春的预备,或待春的休息时间,全然不曾注意到它们的存在与意义。
③两年来,我的心境已经完全转了一个方向,也变成秋天了。自己的心境便和秋十分调和,常常被秋风秋雨秋色秋光所吸引而融化在秋中,暂时失却了自己的所在。我现在对于春非常厌恶,每当万象回春的时候,看到群花的斗艳,蜂蝶的扰攘,以及草木昆虫等到处争先恐后地滋生繁殖的状态,我觉得天地间的凡庸、贪婪与愚痴,无过于此了!尤其是在青春的时候,看到柳条上挂了隐隐的绿珠,桃枝上着了点点的红斑,最使我觉得可笑又可怜。我想唤醒一个花蕊来对它说:“啊!你也来反复这老调了!我眼看见你的无数祖先,个个同你一样地出世,个个努力发展,争荣竞秀;不久没有一个不憔悴而化泥尘。你何苦也来反复这老调呢?如今你已长了这孽根,将来看你弄娇弄艳,装笑装颦,招致了蹂躏、摧残、攀折之苦,而步你祖先们的后尘!”
④实际上,迎送了三十几次的春来春去的人,对于花事早已看得厌倦,感觉已经麻木,热情已经冷却,决不会再像初见世面的青年少女似的为花的幻姿所诱惑而赞之、叹之、怜之、惜之了。假如要我对于世间的生荣死灭费一点词,我觉得生荣不足道,而宁愿欢喜赞叹一切的死灭。对比前者的贪婪、愚昧与怯弱,后者的态度何等谦逊、悟达而伟大!
⑤夏目漱石三十岁的时候,曾经这样说:“人生二十而知有生的利益;二十五而知有明之处必有暗;至于三十的今日,更知明多之处暗亦多,欢浓之时愁亦重。”我现在对于这话也深抱同感,同时又觉得三十的特征不止这一端,其更特殊的是对于死的体感。青年们恋爱不遂的时候惯说生生死死,然而这不过是知有“死”的一回事而已,不是体感。犹之在饮冰挥扇的夏日,不能体感到围炉拥衾的冬夜的滋味。须得入了秋天,炎阳逞尽了威势而渐渐退却,汗水浸胖了的肌肤渐渐收缩,身穿单衣似乎要打寒噤,而手触法兰绒觉得快适的时候,于是围炉、拥衾、浴日等知识方能渐渐融入体验界中而化为体感。以前我的思虑真疏浅!以为春可以常在人间,人可以永在青年,竟完全没有想到死。以为人生的意义只在于生,而我的一生最有意义。直到现在,仗了秋的慈光的鉴照,死的灵气的钟育,才知道生的甘苦悲欢,是天地间反复过亿万次的老调,我但求此生平安地度送与脱出而已。
⑥我正要搁笔,忽然西窗外黑云弥漫,天际闪出一道电光,发出隐隐的雷声,骤然洒下一阵夹着冰雹的秋雨。啊!原来立秋过后不多天,秋心稚嫩而未曾老练,不免还有这种不调和的现象,可怕哉!
(选自《人间情味》,有删改)
1.从全文看,文章第②段写春天有什么作用?2.文章第③段说“自己的心境便和秋十分调和”,结尾又说“不免还有这种不调和的现象”,你是如何理解的?
3.结合全文,探究作者由“秋”获得的人生感悟。
4.本文与《故都的秋》都写了秋天,其用意却不尽相同,请简要评析。
文本一:
遍地应答
韩少功
打开院子的后门,从一棵挂满红叶的老树下穿过,就可以下水游泳了。
风平浪静之时,湖面不再是水波的拼凑,而是一块巨大的整体镜面,让人不知如何是好。你在水这边敲一敲,水那边似乎也会震动。你在水这边挠一挠,水那边似乎也会发痒。
若是有一条小船压过来,压得水平线撑不住,镜面就可能倾斜甚至翘起-这种担心一度让我紧张。
在这个时候下水难免有些踌躇,有些心怯。扑通一声,令宝贵的镜面破碎,实为一大暴行。好在碎片经过一阵揉挤,一阵折叠,一阵摇荡,只要泳者不动,待倒影从层层褶皱中逐一释放,渐次舒展和平复,湖面又会成为平滑的极目一镜。
在通向山外的公路修通之前,这里有很多机船,每天接送出行的农民,还有挑担的,骑脚踏车的,以及活猪活牛。眼下客船少了,只有几只小渔船偶尔出现。船家大多是傍晚下网,清晨收网,手摇船桨轻点着水面,静悄悄地来,又静悄悄地去,留下冷清和落寞的湖面,一如思绪突然消失的大脑。
水边常有两样“静物”,那是垂钓的老人和少年。据说老人身患绝症,活不了多久了。但他一心把最后的时光留在水边,留给自己的倒影。少年呢,中学生模样,总在黄昏时出现。他也许是特别喜欢吃鱼,也许是惦记着母亲特别喜欢吃鱼,也许不过是要用这种方式来积攒自己的学费。谁知道呢?
阵雨扑来时,雨点敲打着水面,打出满湖的水芽,打出升腾的水雾,模糊了水平线。如果雨点敲醒了水面的花粉,水上就冒出一大片水泡,冷不丁看去,像光溜溜的背脊上突然长满疖子。
几只野鸭惶惶地叫着,大概被这事儿吓着了,很快钻入草丛。
不远处,一条横越水峡的电线上,有个黑物突然直端端砸下,激起水花四溅。我以为有什么东西坠落,过了片刻才发现,那不是坠物,而是一只鸟突然垂直俯冲,捕获了什么以后,带水的翅膀扑棱扑棱,又旋回高高的天空,在阳光中播下一串闪闪的水珠。我不知道这种鸟的名字,只记住了它一身蓝绿相杂的迷彩。
还有一只白鹭在水面上低飞,飞累了,先大翅一扬,再稳稳地落在岸石上,让人想起优雅的贵妇,先把大白裙子一提,再得体地款款入座。它一坐好半天,平视远方,纹丝不动,恍若一尊玉雕。但如果发现什么情况,玉雕眨眼间就成了银箭。一声鹭鸣撒出去,树丛里就有数十只白鹭跃出,扑棱棱组成数十道白光,在青山绿水中绽放和飞掠。
它们有时候绕着我巡飞,肯定把我误认为鱼,一条比较奇怪的大鱼,大得让它们不知如何下口;小鱼也经常围着我巡游,肯定把我当成一只落水的大鸟,同样大得让它们不知如何下口。
不知是什么鱼愣头愣脑,胡乱嘬咬,在我的腿上和腰上留下痒点,其中一口咬得太狠,咬在一个脚趾头上,痛得我从迷糊中惊醒。我这才发现,钓鱼的“静物”已经走了,天地间全无人迹。
其实,这里还有很多人,只是我看不见罢了。想想看,这里无处不隐含着一代代逝者的残质,也无处不隐含着一代代来者的原质-物物相生的造化循环从不中断,人不过是这个过程中的短暂一环。对人来说,大自然是人的来处和去处,是万千隐者在眼下这一刻的隐形伪装之所。有人说,接近自然就是接近上帝。那么,上帝是什么?不就是不在场者的在场吗?不就是太多空无的实在吗?不就是一个独行人无端的惦念、向往以及感动吗?
就因为这一点,我在无人之地从不孤单。我大叫一声,分明还听到了回声,听到了来自水波、草木、山林、破船以及石堰的遍地应答。
寂静中有无边喧哗。
(选自韩少功散文随笔集《山南水北》)
文本二:
在我看来,在中国当代的小说家中,很少有人像韩少功那样将随笔写得那么得心应手,那么睿智。经过办《海南纪实》《天涯》杂志的考验,经过大特区商海浪潮的冲击,他的思想更深刻成熟了,他的文风更老辣简洁了,他对文学的追求似乎更执著了。他右手写小说,左手写随笔。在随笔的写作中,韩少功天赋中那种我们称之为智慧的素质被发挥到一种巅峰状态。读着他近年的随笔,我有时会产生出这样一种古怪的想法:不知随笔这种文体是专为韩少功准备的,还是韩少功天生就应当写随笔?
不管是韩少功无意间碰上了随笔,还是随笔找上了韩少功,韩少功的随笔写得好,却是读过他的作品的人都公认的事实--那是智慧的独语,是哲学的散文化,也是生活常态的文学化。
随笔是一种需要智慧的文体。智慧不是聪明的滑头和取巧,不是知识的炫耀和卖弄;智慧从根本上说是一种生活态度,一种精神境界,一种心血的燃烧。韩少功的随笔,给我们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智慧。不过他的智慧,不是经院或书斋里的智慧;他的智慧,更多的是来自生活的启示,来自他的生命的激发;他的智慧,不是体现于某篇文章,某个局部或某个词句,而是化为一种精气流荡于他所有的文字中,并成为他作品的纹章印记,成为他的人格在随笔中的自然呈现。
(摘编自陈剑晖《智慧的独语关于韩少功随笔的札记》)
1.下列对文本一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章以“我”这个下湖游泳者的视角观察和感受世界,文中直接表现“我”的笔墨不多,却让人感觉到处处都有“我”的存在。 |
B.作者面对镜子般的湖面“不知如何是好”,感觉下水打破平静的湖面“实为一大暴行”,生动传达出作者视湖水为有生命之物的微妙心理。 |
C.老人和少年像“静物”一样在水边垂钓,作者不仅欣赏这样一幅安静的生活画面,更赞赏他们面对生活磨难时的坚毅。 |
D.静是作者刻意营造的大境界,静中又充满生机勃勃的动,包括阵雨、水鸟、游鱼这样真实可感的动,也包括意念中的“无边喧哗” |
A.文本一选自韩少功散文随笔集《山南水北》,字里行间流露出一种睿智和精神气,是一篇个性色彩鲜明的“智慧的独语”。 |
B.随笔是一种需要智慧的文体,这是它与小说、散文等文体的不同之处,而真正的智慧大都来自生活的启示和对生命的感悟。 |
C.韩少功作为著名作家,写过小说,办过杂志,后来在随笔这种文体中真正找到了用武之地,文学成就也达到了巅峰。 |
D.凡是读过韩少功作品的人,都认为他的随笔写得好,因为这些作品不要小聪明,不投机取巧,也不炫耀和卖弄知识。 |
4.文本二认为韩少功的随笔“是哲学的散文化,也是生活常态的文学化”,文本一是怎样体现这些特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