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玉明
谈歌
锔匠邢玉明怎么也没想到,县委书记会找上门来,请他给港商曹柏青先生的三件文物瓷人锔裂隙。
当年农村贫穷,破碗破盆破锅什么的,舍不得扔,就请人锔一锔,修补后再用。邢玉明锔碗锔盆锔锅,远近闻名。只是自农村实行联产承包后,农人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锔锅锔碗的渐渐少了。邢玉明的锔匠活终究暗淡下去,再也没有主顾了,他的锔弓和锔子,彻底闲置了。
“这种活儿,我已经多年不干了,我今年都七十三了,眼力不行了,手也不行了,真是不行了!”
县委书记说:“这跟锔碗锔盆差不多,有什么不行的。这事就这么定了!市里的招商引资可是大事,市长等着回信呢!”
话讲到这个份上,邢玉明只有答应了。
邢玉明与婆姨乔明枝被接到市里,在博物馆的招待所住下。当天晚上,有关部门给邢玉明乔明枝接风,市文化局长代表市领导给邢玉明夫妇敬酒,邢玉明夫妇只是干干地陪笑。第二天,港商曹柏青先生亲自陪着他们去了博物馆。
邢玉明看了看那三件瓷人的裂隙,始终不说话。如此两天,他坐在瓷人的旁边呆呆地傻看,摸着瓷人悠然地叹气。最后那天,大收藏家丁也成老先生来了,站在邢玉明的身边问:“老师傅,这件活儿能做么?”
邢玉明笑了笑:“您说呢?”
这天夜里,邢玉明让人搬了两架立梯,他提着工具,被人扶着,爬了上去坐了,乔明枝提着一只马灯,坐在另一架立梯上。事先,博物馆的人提出拉一道照明线,邢玉明摇头不肯,他说电灯有热度,锔活儿的时候,怕有影响。丁也成担心地问:“邢师傅,这样模糊的光线下干活儿,您有把握吗?”
邢玉明笑道:“您要是信得过我,让我做就是了。您要是担心,就换人吧。”
丁也成连忙摆摆手:“邢师傅,您干活儿吧。”
邢玉明就扯动了锔弓,开始干活了。马灯的光线暗淡,人们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听到锔弓嗡嗡地响,谁也不知道邢玉明是怎么样锔的。人们也能听到邢玉明与乔明枝慢声细语说着什么,他们使用的是家乡土话,人们听不明白。到了快天亮的时候,人们看到,三件瓷人,已经被邢玉明锔上了,邢玉明和乔明枝被人从梯子上扶下来。
三件瓷人,竟然锔得天衣无缝。围观的人发出一片感慨声,曹柏青先生带头鼓起掌来。丁也成看得眼呆,喃喃道:“鬼斧神工啊!邢老师傅,真是……”
人们这才恍然想起邢玉明夫妇,四下去看,邢玉明夫妇已经没有了踪影。
丁也成认为他们夫妇熬了一夜,大概累了,去睡觉了,便让文物局的小赵去请邢玉明夫妇,先吃早饭,然后再休息。一会儿,小赵匆匆回来说:“丁先生,邢玉明夫妇已经走了。”
丁也成刚刚吃进嘴里的一口稀饭吐了出来:“走了?他们怎么走的?”
小赵说:“应该是坐长途汽车走的。”
丁也成说:“你快去追他们回来,至少要他们留下那件锔弓。你问问那老师傅,他要多少钱,我收购了。”
小赵赶紧着去了。
丁也成再也吃不下去了:“这是民间的宝贝!那老师傅可是活着的文物啊!”
小赵开车一路追到了邢玉明夫妇乘坐的长途汽车。小赵拦下汽车,找到了邢玉明,夫妇俩正昏昏地睡觉呢。他说了丁也成的意思,请邢玉明夫妇回去。
邢玉明笑道:“不回去了。没听说过,锔匠还要看自己锔过的手艺。”
乔明枝也笑:“家里还有活儿呢。不耽误你们了。”
小赵乞求说:“邢师傅,丁先生一定要您二位回去的。对了,他还说起您的家伙什,他还要买下来呢!”
邢玉明一怔,呵呵地笑了:“买?这东西他也稀罕么?那好了,我白送给他了。”说着,他就起身把锔弓袋子从行李架上取下来,递给了小赵。
小赵急忙问:“邢师傅啊,您还没说价钱呢!”
乔明枝一旁摆了摆手,呵呵笑道:“什么价钱啊。他刚刚不是说过了么,白送给那位先生了。你快下车吧,都耽搁大家赶路了。”小赵下了车,眼看着长途汽车扬尘而去了。
去年丁也成先生在香港举办收藏精品巡回展。在几千件藏品中,有人看到了邢玉明的那把锔弓,注着出处,锔弓颜色陈旧,像是从某一个遥远的地方截取下来的一段历史。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赏析,A.“邢玉明的锔匠活终究暗淡下去”,这样的叙写既交代了他“没想到”的原因,也为下文他的婉拒作了铺垫。 |
B.“他坐在瓷人的旁边呆呆地傻看,摸着瓷人悠然地叹气”,这是从旁观者的角度描摹邢玉明准备工作的状态。 |
C.小说中丁也成对邢玉明大加赞赏前的两次怀疑,侧面表现了民间艺人默默无闻、不易被关注的特点。 |
D.乔明枝说的“你快下车吧,都耽搁大家赶路了”,既表达了对车上人的歉意,也流露出“家里还有活儿”的着急。 |
3.请探究小说结尾“锔弓颜色陈旧”的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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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节日的自身结构而言,主要包括时间节点、特定仪式、象征意涵等方面。从经验功能主义大师罗伯特K默顿的中层功能分析范式出发,前两者属于节日的“显功能”,即社会成员通过在特定的时间节点举行特定的仪式,配以特定的食物和纪念活动,对某个人物、某个事件进行纪念与追思,增进彼此感情,宣泄日常情绪;后者则属于“潜功能”,即作为符号的节日通过上述仪式性的物化表征,负载有别于其他的文化的隐喻,承担塑造精神家园、传承集体文化记忆、建构强化文化认同等更深层意涵。
节日作为一种具有深刻文化意涵的仪式性表征,强调的不是信息的物理流动,而是信仰的共享与文化的传承,并以此作用于共同体的维系。不同源流的节日在每一年固定的时间,以相应固定的方式度过,周而复始,意义深远。“在年历上,仪式永远会回归,而且即使它们无法同前一年的有所区分,或者同未来各年中的有什么不同,然而它们永远都不相同。这是一种从同一走向同一的过程,它化解了时间上的分别。”在对整套流程的不断重复中,文化体系得以建构,国族认同得以强化,精神归属得以确认。
中国传统节日脱胎于传统文化,通过一系列仪式和祭奠祖先、家族聚会、亲友走访等具体环节,集中体现了发轫于农耕文明的社会关系和精神特质,用家国同构的叙事,强调普天同庆,团圆欢聚,表达了浓厚的乡土情怀和大一统的精神向往。社会成员通过对传统节日各项仪式的参与,不断自我强化对文化体系的认同,实现对传统纲常伦理的涵化。这种认同与涵化,正是节日所负载的深刻意旨,是数千年来人与自我、人与他人、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参照系,也是维系整个文化体系、传承集体文化记忆的重要环节,在中国文化的传承和历史发展进程中起到了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
然而,这些承载鲜明符号色彩和深刻文化隐喻的传统节日在现代社会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就节日体系自身的发展而言,当代中国的节日框架不断处于重构的过程中,其间,不同系列的节日交错并存,思想基础的多样性(多元性,如祖先崇拜、鬼神信仰、宗教信仰、世俗意识形态)与文化渊源的多样性(多源性,如传统文化、官方文化和外来文化)使重构过程异常复杂。但是,更具颠覆性的冲击来自外部:资本主义为寻找转移过剩产能的新领域。创造出“消费主义”话语迷思,将全球拖入消费社会,资本主义强势性的文化和生活方式随之大肆扩张.人们的生活方式和精神世界陷入“商品拜物教”,这种无可遁逃的多重异化从根源上解构着传统节日的文化意义,使之变成毫无“节味儿”的“集体烧钱日”。同时,现代性进程中不可避免的问题,以及特殊历史发展进程和时代背景造就的社会转型期民众集体精神的迷失,进一步撕裂了传统节日的能指和所指,加剧了节日意义的漂浮。
(节选自王神祎《传统节日的现代困境及其破解途径》)
1.下列关于“节日”的表述,符合原文意思的一项是( )
A.节日就其自身结构看,可划分为“显功能”和“潜功能”两部分,具体主要包括时间节点、特定仪式、象征意涵等方面。 |
B.节日中社会成员通过在特定的时间节点举行特定的仪式,再配上特定的食物和纪念活动,收到增进感情、宣泄情绪的效果。 |
C.节日作为符号,在特定仪式中,通过负载其他文化形式所没有的隐喻,来塑造精神家园、传承集体文化记忆、建构强化文化认同。 |
D.节日作为一种具有深刻文化意涵的仪式性表征,其信息的物理流动及信仰的共享与文化的传承,一起作用于共同体的维系。 |
A.不同系列的节日交错并存,使得当代中国节日框架下的思想基础多元性和文化渊源多源性的重构过程变得异常复杂。 |
B.来自外部的更具颠覆性的冲击,使应承载鲜明符号色彩和深刻文化隐喻的传统节日,变成了毫无“节味儿”的“集体烧钱日”。 |
C.全球沦为消费社会,人们的生活方式和精神世界陷入“商品拜物教”,多重异化从根源上解构着传统节日的文化意义。 |
D.现代性进程中不可避免的问题及社会转型期民众集体精神的迷失,进一步撕裂了传统节日的能指和所指,加剧了节日意义的漂浮。 |
A.节日在每一年固定的时间,以相应固定的方式度过,在这种重复中建构文化体系,强化国族认同,确认精神归属。 |
B.传统文化孕育了中国传统节日,使其具有一系列仪式及具体环节,集中体现了发端于农耕文明的社会关系和精神特质。 |
C.社会成员自我强化对文化体系的认同,实现对传统纲常伦理的涵化,一条重要途径就是对传统节日各项仪式的参与。 |
D.中国传统节日用家国同构的叙事,表达了浓厚的乡土情怀和大一统的精神向往,强调普天同庆,团圆欢聚。 |
面具
魏炜
海森是一个二流演员,他的经纪人给他介绍了一份工作,大富翁费德诺聘请他去给父亲老费德诺演场戏。老费德诺病重住院了,费德诺先生本该在医院里陪着他,但费德诺先生很忙,根本挤不出那么多的时间。但他又怕这事传出去会败坏自己的形象,这时他就想到了和自己长得很像的海森。
海森是个演员,经过两天的练习,已学得惟妙惟肖,就连费德诺先生本人也分辨不出来。再戴上根据费德诺先生的面貌特制的橡皮面具,简直就是费德诺先生再生了。他就和费德诺先生签下了合同,正式演出了。
第一次走进病房时,海森还有些忐忑,他老老实实地坐到床边。老费德诺先生看到他到来很高兴,絮絮叨叨地说起了他童年的趣事。海森不敢搭腔,只是在一边不时地应和一句,或是笑笑。但老费德诺先生似乎已经很满足了,脸上一直带着微笑。海森看规定陪护的时间到了,就站起身来。老费德诺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乞怜地望着他,“再陪我一会儿吧,我知道你很忙,但我真的想跟你再说说话呀。好吗?”海森看到老人眼睛里那份热切的期待和隐隐的凄楚,不忍拒绝,就又坐到床前。老费德诺先生又说了10分钟,这才和他依依不舍地告别,并热切地要求他明天准时赶过来。
一出医院,经纪人就递给他一张支票,海森高兴地收起了支票,这时,过来一个年轻人,声称是《太阳快报》的记者,听闻费德诺先生放弃了很多生意,每天都赶到医院来陪伴父亲,很是感动,特地来采访的。
海森不愧是一个演员,很快就酝酿出了情绪,来了一个现场表演。他诉说了自己对父亲的爱,诉说了父亲对自己的好,说到动情处,还流下了几滴眼泪,感动得记者眼圈儿都红了,不失时机地给他拍了一张大特写。
第二天一早,费德诺先生就打来了电话,说《太阳快报》登出了那篇专访,非常精彩,有很多人打电话对他表示敬意,还有几个合作伙伴要尽快跟他签订供货合同。他要提高付给海森的酬金,还要把合同期延长。
之后,海森继续如约赶到医院,慢慢地他不仅听老费德诺先生说话,还给他讲些笑话。老费德诺经常笑得前仰后合,像个孩子一样兴奋。
这天下午,海森像往常一样赶到医院。老费德诺脸色很不好,主治医生告诉海森,老费德诺的血液化验中发现了一种病毒变异。这种病毒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药物可以抑制它,它会要了老费德诺的命。
海森立刻给费德诺先生打了电话,通报了老费德诺的病情,恳求他抽出一些时间到医院去陪陪老费德诺,这可是他生命的最后几天了。
费德诺连连推辞:“我没有时间,希望你能多陪陪他,我可以给你更多的钱。”
海森生气了:“费德诺先生,在你的眼里只有钱吗?他是你的父亲,他现在需要你。”
费德诺也生气了:“不用你来教训我,我知道该怎么做。请你按照合同做,不然……”他话里的意思很明白。海森将面临巨额合同赔款。
海森给气病了。医生对他进行了全面的检查。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海森开上了玩笑:“你不会是说在我的血液里化验出了变异的病毒吧?”医生点了点头。海森猛地一惊,愤怒地吼道:“费德诺,这个混蛋,他骗了我!他是制药公司的老板,是赫赫有名的病理学专家,他一定猜到了老费德诺身体里的病毒有传染性。这个混蛋,他让我替他得了病!”
第二天下午,又到了他该去陪伴老费德诺的时间。他本来已经恨透了费德诺,下定决心不再替他装下去了,但时间一到,他就再也坐不住了,还是悄悄溜出医院,换上了行头,戴上了面具,赶到了老费德诺的病房。
老费德诺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地对他说:“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海森笑了:“为什么不来?我听到了好几个笑话,一定要讲给你呢。”
老费德诺欣慰地望着他,点了点头,眼睛里竟闪烁着泪光。他一挥手,从门外进来两个年轻人,他们是老费德诺的律师。老费德诺对海森说:“先生,请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已经立下了遗嘱,要把财产全部转给你。”
海森一愣:“你早就看出了我不是你的儿子?”
老费德诺点了点头,目光中满是辛酸:“儿子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装在了我的脑子里。自打你一进门,我就看出你是假冒的了。但我很喜欢你,孩子。你给我带来了快乐,我的生活变得有滋有味,我每天都在盼着你来呢,就连那个可怕的病毒,也被你的快乐赶跑了。我真要谢谢你啊,孩子。”
海森更是惊愕了:“你都好了?那,那个病毒……”老费德诺得意地笑了:“那是我和医生合演的一出戏,就是要考验考验你,我的孩子。”
海森心下一松,伸手准备去揭下脸上的面具。
老费德诺拦住了他:“别揭掉它,孩子。”
海森愣住了:“你都知道我是假冒的了,我还戴着它干什么呢?”
老费德诺痛苦地摇了摇头:“你就给我留下这最后的一点儿希冀吧!”
海森点了点头,重新又把那个费德诺的面具戴好。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海森的经纪人介绍他去替代富翁费德诺陪护他病重的父亲,他很卖力地模仿费德诺,并在陪护的时候用尽各种笑话取悦老费德诺,这一切不仅源于他需要钱,还源于他有一颗善良的心。 |
B.小说中的标题“面具”有丰富的含义,它既是指费德诺用来欺骗父亲特制的橡皮面具,也指海森和费德诺的充满欺骗的伪善面孔,极具讽刺意义。 |
C.当海森被当成费德诺被《太阳快报》记者突然现场采访,海森说到了自己对父亲的爱,父亲对自己的好,感动了记者,这首先得益于他演员的身份。 |
D.老费德诺和医生合演的一出戏,使得小说情节波澜起伏,悬念顿生,同时也丰富了人物形象,深化了主题。 |
①假如能透过书窗窥见古人窗前的那轮明月,精明的现代人才算拥有完整意义上的聪明。物质日益丰富的今天,有什么比滋养心智更需要的?
②现代城市里的楼房越高,离月亮的距离越远。都市的灯光早已把明月挤压为昏黄的一片,明月照样从海上升起,但共此时的都市蜗居里,投射过来的只是高楼斑驳的影子。如果有几片月光挤进霓虹灯光、白炽灯光留出的缝隙,也如受污染的水;汽车笛声、影视音响、电话铃声,将月光搅得更加混浊,不留下一小片安静,来安放一张书桌。偌大的城市,月光和书很难找到安身立命的地方。
③门是生活的进出口,窗可以说是天的进出口,都市的天空被高楼割裂了,明月也难以进出喧嚣都市人动荡的心灵。即使是在闭门索居的日子,有几个人端坐书窗前,让月光布满内心空间?何况天上的那轮明月,只徘徊在都市边缘,在城里办理不到一份“暂住证”。
④钱锺书先生说:门许我们追求,表示欲望;窗子许我们占领,表示享受。现代都市人更多的是进出各种各样的门,却极少有人拥有一扇用于心灵眺望的窗子,更无闲人用读书的闲情去掬一把透过书窗的月光,洗涤心灵的尘垢。
⑤偶然记下宋代刘子军的两句诗:“明月不知君已去,夜深还照读书窗。”明月不知读书人已去,淹没在都市的红尘中;明月夜深来照的,也不是书声琅琅的书窗了,有的只有装潢和功利。都市也有读书人,但读书时想的是文凭、职称、职位,急功近利的他们懂得用描谱仪鉴定金钱的金黄色的纯度,却无暇顾及书窗上的那轮明月的皎洁银白。临月漫披卷,凭栏且数星,看不见月和星的都市人咀嚼书中文字为腹内经纶,想到的只是经世致用,读书蜕变为苦事。月窗搀烛影,风叶乱琴声,聒耳的大概是名利裹挟着的喧嚣吧。
⑥月是该镶嵌在窗子里看的,好比画配了框子。开了窗邀约清风明月进来占领,其实是拥有一轮属于自己的明月。钱锺书先生还说:“窗比门代表更高的人类进化阶段” 。我以为书窗是人类文明的标志,书窗的退化乃至消失是现代人沦落的一种方式:让高楼大厦侵占了心灵的家园。
⑦读书本是一件赏心乐事。归有光在《项脊轩志》中写到书窗玩月的情景: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我想,还有半墙的明月大概都筛落他飘逸的心头吧。闲读书,读闲书,读书闲,注重的是读书时的闲逸、闲散,把读书当休闲,忘却虚名浮利,获得一种周国平先生所说的“丰富的安静”。并不是休闲时才读书,而是读书时读出闲情逸致,把知识化为脑中的智慧,滋养心灵。淡去功名之心,以休闲的心态去读书,让书窗上的那轮明月将思绪漂白、沉淀。
⑧窗是房屋的眼睛,书窗则是心灵的明眸。刘熙《释名》中说:“窗,聪也;于内窥外,为聪明也。”假如能透过书窗窥见古人窗前的那轮明月,精明的现代人才算拥有完整意义上的聪明。物质日益丰富的今天,有什么比滋养心智更重要的?
⑨书窗上的那轮明月,照古人,亦照今人。灯红酒绿的繁华并不完全拒绝栖居的诗意,倚南窗以寄傲也寄托闲情。明月多情,随人处处行。
1.下列对文章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两项是( )( )A.文章首段“物质日益丰富的今天,有什么比滋养心智更需要的”以反问开篇,引人深思,该句在结构上起到了统领全文的作用。 |
B.作者将挤进霓虹灯光、白炽灯光缝隙中的月光比作受污染的水,是为了表现月光的昏黄及对城市月光的厌恶之情。 |
C.明月只徘徊在都市边缘,在城里办理不到一份“暂住证”,意思是月光很难在城市里找到安身立命的地方,因为城市拒绝月光。 |
D.作者认为精明的现代人之所以将读书视为苦事,因为他们的工作压力过大,文凭、职称、职位压得他们喘不气来,因而无法找到读书的乐趣。 |
E.本文多处运用比喻、引用等修辞手法,全文语言委婉含蓄,耐人寻味,行文上富于变化,这些特点都有助于增强文章的艺术感染力。 |
3.文章第六段引用钱锺书先生的话“窗比门代表更高的人类进化阶段”,联系全文,回答下面问题。
①指出“窗”和“门”在文中各有什么含义?
②作者把这二者对举有什么用意?
4.文章结尾说:“灯红酒绿的繁华并不完全拒绝栖居的诗意。”结合上下文,说说作者认为要怎样才能在“繁华”中“诗意栖居”?
炭河(节选)
韩振远
铁锁觉得才睡了一会儿就被摇醒了,迷迷糊糊的,还想在炕上再赖一会儿,马上又感到不对。平常,喊他起床的是妈,等到他洗完脸,走出家门时,爹要么下河还没回来,要么打着很响的呼噜还没睡醒。铁锁爹是个艄公,到河里跑船经常一月半月不回家。铁锁记得,昨晚睡觉时,爹明明还不在家,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声音急迫,像出了什么大事。他坐起来,揉揉眼,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爹朝他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有点儿疼,他便彻底醒了,眯眼坐起来。爹说:快穿衣裳,跟臭蛋请假。
铁锁嘟囔:请什么假?
爹说:涨河了,捞炭。
爹说这话时,兴奋得像一匹昂扬的叫驴。铁锁以前听爹说过捞炭,也跟着兴奋起来,一蹬腿穿上短裤,跳下炕要洗脸。爹说:洗屁脸,一会儿下了河有你洗的。快去,跟你师傅请假。
月色水一样在巷里流淌,微微有点风,真凉快,也不知几点了。铁锁出了门。爹光着膀子,和铁锁一样只穿条齐膝短裤,拉辆平车,也出了门。爷俩没走几步,巷里到处响起狗吠声,叫得人心慌,接着渐次响起吱呀呀的开门声,一个个晃动的人影全都急匆匆往河边赶。师傅家在村口,去河边正好路过。铁锁紧跑几步,把爹落在后面,啪啪拍师傅家的破门,没等拍开,爹拉着平车过来了,喊:拍门环!铁锁就把手高高举起,使劲拍,清脆的门环撞击声在月色中响起来,飘落到巷两头。里面终于有了响动,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睡意,还带着几分嘶哑,全然没有了上课时的威严与洪亮。谁呀?铁锁怯怯说:师傅,是我。门吱一声开了,师傅光光的肚皮从门缝里闪出来,带着一股酸臭汗味。
师傅问:是铁锁,什么事,把门敲得山响?
铁锁懦懦的,觉得为这事好像不应该请假,像上课时回答不了提问一样:师傅,我请假。
师傅问:出了什么大事,等不到天明吗,才四点多。
铁锁说:我爹让请假。
师傅急了,问:这娃,到底什么事?
铁锁说:涨河了,爹让我跟着下河。
铁锁说完,师傅一愣神,眼睛发亮,问:涨什么河,炭河吗?
铁锁说:爹让我下河捞炭。
师傅说:铁锁,你要上学,不能去。
爹还没走,站在黑暗处,接着铁锁的话,瓮声瓮气:臭蛋,涨炭河了,水大得很,满河都漂着炭块子。碰得船帮子咚咚响,我跑了几十年船,还没见过这阵势,这是老河给咱带财哩,能不捞吗?
师傅又一愣神,说:你刚锚船上岸吗,这回还是去潼关?爹说:这一趟可费劲了,刚出了禹门口,船就在干滩上搁了三天,过了蒲州,又搁了三天,干等着涨水,蚊子能把人咬死。
铁锁这才明白爹是刚从河里上来,看见涨了炭河,还没喘口气,马上又下河捞炭,十几天没好好睡觉,也不知爹累不累。
师傅好像又愣了神,说:你是要铁锁跟你去吗?
爹说:半大小子,能帮上忙了。
师傅说:铁锁不能去。
爹说:臭蛋,听我的,让铁锁去,几年才能涨一回炭河。
爹已经拉着平车朝河那边走了,铁锁望了师傅一眼,跑过去跟上,没走几步,就听见脚步声响,又有人急着朝河边赶。
臭蛋是师傅小名,村里老年人都这么叫。铁锁从不把臭蛋叫臭蛋。什么时候都叫师傅,他知道这么叫也不对,正规的叫法应该是老师,可是,爹和长辈们都这么叫,铁锁觉得这么叫也没什么不好,就跟着这么叫了。
村小学共十三个学生,臭蛋给他们上课第一天,先在黑板上大大地写了三个字:刘满强。说:这是我的名字,我叫刘满强,你们都熟悉,原先是种地的,你们陈老师调走了,一时来不了新老师,支书说了,让我先凑合几天,要不把你们课误了。听爹说,臭蛋是老高中生,肚里墨水不少。
臭蛋说他凑合几天,结果却一直这么教着,黄河沿子苦,老师都不愿意上这地方来。铁锁总觉得臭蛋不像个老师,没脾气,管不住学生,和村里别的汉子没什么区别。星期天,或者放了暑假、寒假,一样去地里干活。臭蛋做庄稼活经常叫老婆骂得头也不敢抬。
铁锁想着师傅,不觉得和爹拉开了距离,一朵云彩掩住月亮,爹的光脊梁隐在了黑暗中,只听得空平车在土路上颠得砰砰响。下了坡,路旁是一条通到黄河的沟,另一旁是土崖,月光把崖上面那棵老柿树照出了阴影,像个人踮起了脚尖朝河那边望。听妈说,这叫官崖。下河的男人出去时间长了,女人都会攀到官崖顶朝河里望,男人一天不回来,女人就一天也不间断地上到崖顶望,有的女人流着眼泪,一站就是一天。昨天,铁锁还看见妈心急火燎地攀上去过,铁锁望着站在崖顶的妈,感觉妈也变成了那棵弯曲的老柿树,朝河里倾斜。现在,爹总算回来了,却没在家里待上一会儿,又心急火燥地下河。爹是被河里的炭催得,什么都不顾了。
(有删改)
1.【小说综合选择题】下列对文章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爹朝他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表现出“爹”作为船工,壮实有力,也反映出“爹”对铁锁稍显粗暴。 |
B.“巷里到处响起狗吠声,叫得人心慌”,暗示村里人听到涨河消息后兴奋急切的心情,都准备赶往河边捞炭。 |
C.“爹”面对涨河,一再要求铁锁向臭蛋“师傅”请假,体现了他的重利轻教;而“师傅”反对铁锁去河中捞炭,体现了他对学生的关爱。 |
D.小说语言朴实自然,适合表现乡村主题。“兴奋得像一匹昂扬的叫驴”等描写生活气息浓郁,使人物形象更生动。 |
3.【综合分析简答题】有人评论说,这篇小说很有美感,请结合选文从人物、环境、情感三方面简要分析。
歪毛儿
老舍
小的时候,我和白仁禄一下了学总到小茶馆去听评书。我俩每天的点心钱不完全花在点心上,留下一部分给书钱。其实,我俩真不够听书的派儿:我那时脑后梳着个小坠根,结着红绳儿;仁禄梳俩大歪毛。孙二大爷用小笸箩打钱的时候,一到我俩面前便低声地说,“歪毛子!”把钱接过去,他马上笑着给我们抓一大把煮毛豆角,或是花生米来。“吃吧,歪毛子!”他不大爱叫我小坠根,我未免有点不高兴。可是说真的,仁禄是比我体面的多。他的脸正像年画上的白娃娃,虽然没有那么胖。单眼皮,小圆鼻子,清秀好看。
他不淘气,可是也有背不上书来的时候。歪毛仁禄背不过书来本可以不挨打,师娘不准老师打他。他是师娘的歪毛宝贝:上街给她买一缕白棉花线,或是打俩小钱的醋,都是仁禄的事儿。可是他自己找打。每逢背不上书来,他比老师的脾气还大。他把小脸憋红,鼻子皱起一块儿,对先生说:“不背!不背!”不等老师发作,他又添上:“就是不背,看你怎样!”老师磨不开脸了,只好拿板子打他。
奇怪,这么清秀的小孩,脾气这么硬。
一直有十几年的工夫,我们俩没见面。听说,他大学毕了业,到外边去做事。去年旧历年前的末一次集,天很冷。我转了一圈,没看见什么对我的路子的东西,本想不再绕,可是集南边有个地摊,摆着几本书,看书的时候,我看见卖书人的脚,一双极旧的棉鞋,袜子还是夏季的单线袜。别人都跺着脚,天是真冷;这双脚好像冻在地上,不动。把书合上我便走开了。
走了几步,我不由地回了头。他穿着件旧灰色棉袍,很单薄,头上戴着顶没人要的老式帽头。我好似被他吸引住了,决定回去。他身上有那么一股高傲劲儿,像破庙似的,虽然破烂而仍令人心中起敬。无论怎说吧,我又立在他面前。
“是不是仁禄哥?”我大着胆问。
他又扫了我一眼,又去看山,可是极快的又转回来。他的瘦脸上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腮上微微地动了动,傲气使他不愿与我过话,可是“仁禄哥”三个字打动了他的心。他没说一个字,拉住我的手。“走吧,我住的离这儿不远。”我一手拉着他,一手拾起那几本书。
没有五分钟便到了家。他坐在屋中了,我才放心,仿佛一件宝贝确实落在手中。可是我没法说话了。问他什么呢?我改变了战略,开始告诉他我这些年的经过,费了许多周折,我才用上了这个公式——“我说完了,该听你的了。”“还不都在乎脾气,”他微微摇着头。“那时候咱俩还都是小孩子,所以我没对你说过,说真的,那时节我自己也还没觉出来是怎回事。后来我才明白了,是我这两只眼睛作怪。”
“不是一双好好的眼睛吗?”我说。
“平日是好好的一对眼。不过,有时候犯病。”
“你不用看人脸的全部,而单看他的眼,鼻子,或是嘴,你就看出点可恶来。特别是眼与嘴,有时一个人正和你讲道德说仁义,你能看见他的眼中有张活的春画正在动。那嘴,露着牙喷粪的时节单要笑一笑!越是上等人越可恶,上等人会遮掩。假如我没有这么一对眼,生命岂不是个大骗局?还举个例说吧,有一回我去看戏,旁边来了个三十多岁的人,很体面,穿得也讲究。我的眼一斜,看出来,他可恶。正在这么个当儿,查票了。这位先生没有票,瞪圆了眼向查票员说:‘我姓王,没买过票,就是日本人查票,我姓王的还是不买!’我没法管束自己了。我并不是要惩罚他,是要把他的原形真面目打出来。我给了他一个顶有力的嘴巴。你猜他怎样?他嘴里嚷着,走了。要不怎说他可恶呢。这不是弱点,是故意的找打——只可惜没人常打他。”
“那么你很愿意犯病!”我故意的问。他似乎没听见,我又重了一句,他又微笑了笑。
“我不能说我以这个为一种享受;不过,不犯病的时候更难堪——明知人们可恶而看不出,明知是梦而醒不了。”
“以前,我见着可恶的便打,至少是瞪他那么一眼,使他哆嗦半天。我虽不因此得意,可是非常的自信,自信我比别人强。及至一想结婚,与世界共同敷衍,坏了;我原来不比别人强,不过只多着双病眼罢了。很希望别人指着脸子说我可恶,可是没人肯那么办。”他又愣了一会儿。“生命的真文章比人作的文章更周到?耶稣为仇人、为土匪祷告:他是个人物。他的眼或者就和我这对一样,能始终是硬的,因为他始终是软的。普通人只能软,不能硬,所以世界没有骨气。我只能硬,不能软,现在没法安置我自己。人生真不是个好玩艺。”
他把酒喝净,立起来。空中飞着些雪片,天已遮满了黑云。我送他出去,谁也没说什么,一个阴惨的世界,好像只有我们俩的脚步声儿。到了门口,他连头也没回,探着点身在雪花中走去。
(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开篇写小时候仁禄梳俩大“歪毛”和我梳着个“小坠根”,既符合人物的身份,也有鲜明的时代特征。 |
B.文章通过典型的外貌描写、语言描写、动作描写以及细节描写揭示主人公的特立独行的性格特点。 |
C.歪毛仁禄发出“人生真不是个好玩艺”的感叹,可见,他已意识到现实的残酷,正努力地改变自己。 |
D.结尾处的环境描写隐喻着当时的社会现实,主人公将何去何从,命运将会有怎样的变化,引人深思。 |
A.是一双善于发现社会“病态”的正义之眼。 |
B.能够体现仁禄特立独行、愤世嫉俗的性格。 |
C.这双眼睛揭示了当时虚伪黑暗的社会现实。 |
D.是现实中白仁禄生活落魄不羁的根本原因。 |
异秉
汪曾祺
①王二是这条街的人看着他发达起来的。
②他家在后街濒河的高坡上。这家总是那么安静,从外面听不到什么声音。后街的人家总是吵吵闹闹的。男人揪着头发打老婆,女人拿火叉打孩子。王家从来没有这些声音。他们家起得很早。天不亮王二就起来备料,然后就烧煮。他媳妇梳好头就推磨磨豆腐,帮王二烧火,火光照得她的圆盘脸红红的。
③每天下午,他出摊很早。他摆摊的地点是在保全堂。这地点好,东街、西街和附近几条巷子到这里都不远。到了上灯以后,王二的生意就到了高潮。只见他拿了刀不停地切,一面还忙着收钱,包油炸的、盐炒的豌豆、瓜子,很少有歇一歇的时候。一直忙到九点多钟,在他的两盏高罩的煤油灯里煤油已经点去了一多半,装熏烧的盘子和装豌豆的匣子都已经见了底的时候,他媳妇给他送饭来了,他才用热水擦一把脸,吃晚饭。吃完晚饭,总还有一些零零星星的生意,他不忙收摊子,就端了一杯热茶,坐到保全堂店堂里的椅子上,听人聊天,一面拿眼睛瞟着他的摊子,见有人走来,就起身切一盘,包两包。他的主顾都是熟人,谁什么时候来,买什么,他心里都是有数的。
④这一条街上的店铺、摆摊的,近几年,景况都不大好。只有王二的生意却越做越兴旺。每天晚上到了买卖高潮的时候,摊子外面有时会拥着好些人。遇上下雨下雪,叫主顾在当街打伞站着,实在很过意不去。于是经人说合,出了租钱,他就把他的摊子搬到隔壁源昌烟店的店堂里去了。源昌烟店是个老名号,专卖旱烟。王二来了,就占了半边店堂。他的摊子原来在保全堂廊檐是东西向横放着的,迁到源昌,就改成南北向,直放了。所以,已经不能算是一个摊子,而是半个店铺了。他所卖的东西的品种也增加了。最显眼的变化是他把长罩煤油灯撤掉,挂起一盏呼呼作响的汽灯。这白亮白亮的汽灯,越显得源昌柜台里的一盏煤油灯十分地暗淡了。
⑤王二的发达,从他的生活中也看得出来。第一,他可以自由地去听书。王二最爱听书。以前去听书都要经过考虑。一是花钱,二是费时间,更主要的是考虑这与他的身份不大相称:一个卖熏烧的,常常听书,怕人议论。近年来,他觉得可以了,想听就去。下午的书一点开书,不到四点钟就“明日请早”了,这耽误不了他的生意。第二,过年推牌九。王二平常绝不赌钱,只有过年赌五天。过年赌钱不犯禁。下注时,王二把五吊钱稳稳地推出去,心不跳,手不抖。推牌九这玩意,财越大,气越粗,王二输的时候竟不多。
⑥王二把他的买卖迁到隔壁源昌去了,但是每天九点后他还是端了一杯茶到保全堂药店来。药店里的“先生”分为几等,最低等的叫“同事”。“同事”每年都有被辞退的可能。像陶先生,就有三次差点被辞退。他咳嗽痰喘,人也不精明。没有被辞退,是因为店伙纷纷来说情,加上他也越来越勤勉谨慎了。“先生”以下,是学生意的,叫作“相公”。保全堂现有的“相公”姓陈。陈相公嘴唇厚厚的,说话呜噜呜噜地说不清楚。他老是挨打。挨打的原因大都是做错了事:纸裁歪了,灯罩擦破了。这孩子也好像不大聪明,记性不好,做事迟钝。有时,他会想一会儿家,想想他的守寡的母亲,想想他家房门背后贴了多年的麒麟送子的年画。
⑦王二每天到保全堂来,是因为这里热闹。别的店铺到九点多钟,就没有什么人,往往只有一个管事在算账,一个学徒在打盹。保全堂正是高朋满座的时候。这些先生都是无家可归的光棍儿,这时都聚集到店堂里来。还有几个常客,其中有一个叫张汉的。这张汉是对门万顺酱园连家的一个亲戚兼食客,有七十岁了,年轻时走过很多地方,见多识广,是个百事通。有一天,张汉谈起人生有命。说凡是成大事业,有大作为,兴旺发达的,都有异相,或有特殊的禀赋。汉高祖刘邦,股有七十二黑子——就是屁股上有七十二颗黑痣,谁有过?燕人张翼德,睡着了也睁着眼睛。就是市井之人,凡有走了一步好运的,也莫不有与众不同之处。必有非常之人,乃成非常之事。大家听了,不禁暗暗点头。
⑧忽然张汉话锋一转,向王二道:“即以王二而论,他这些年飞黄腾达,财源茂盛,也必有其异秉。”
⑨王二不解何为“异秉”。
⑩“就是与众不同,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你说说,你说说!”大家也都怂恿王二:“说说!说说!”
⑪王二虽然发了一点财,却随时不忘自己的身份,从不僭越自大,在大家敦促之下,只有很诚恳地欠一欠身说:“我呀,有那么一点:大小解分清。”他怕大家不懂,又解释道:“我解手时,总是先解小手,后解大手。”
⑫张汉一听,拍了一下手,说:“就是说,不是屎尿一起来,难得!”
⑬说着,已经过了十点半了,大家起身道别。该上门了。掌柜向柜台里一看,经常挨打的学生意的小伙计陈相公不见了,就大声喊:“陈相公!”喊了几声,没人应声。
⑭原来陈相公在厕所里。这是陶先生发现的。他一头走进厕所,发现陈相公已经蹲在那里。本来,这时候都不是他们俩解大手的时候。
一九四八年旧稿
一九八〇年五月二十日重写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作者以简洁恬静的笔调,描绘了苏北小镇的风土人情,世事云烟。 |
B.文章开头“后街的人家总是吵吵闹闹的”,与王二家形成对比,突出了王二家庭和睦,妻子贤惠。 |
C.王二早起备料烧煮,下午摆摊做生意,他清楚“谁什么时候来,买什么”,到后来搬摊子,增加品种,可见其用心经营,灵活变通。 |
D.文中写王二“可以自由地去听书”和“过年推牌九”,展现了王二忙中偷闲、张弛有度的生活状态,主要是因为王二“发达”了,身份变了。 |
3.小说标题“异秉”意蕴丰富,请结合全文加以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