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树
陈忠实
又有两个多月没有回原下的老家了。终于有了回家的机会,也有了回家的轻松,更兼着昨夜一阵小雨,把燥热浮尘洗净,也把自己都记不清的烦扰洗去。
进门放下挎包,先蹲到院子拔草。这是我近年间每次回到原下老家的必修课。或者说,每次回家事由里不可或缺的一条,春天夏天拔除院子里的杂草,给自栽的枣树、柿树和花草浇水,秋末扫落叶,冬天铲除积雪,每一回都弄得满身汗水灰尘,手染满草的绿汁。温习少年时期割草以及后来从事农活儿的感受,常常获得一种单纯和坦然。
前院的草已铺盖了砖地,那些草无疑都是从砖缝里冒出来的。两月前回家已拔得干干净净,现在又罩满了。我的哥哥进门来,也顺势蹲下拔草,和我间间断断说着家里无关紧要的话。我们兄弟向来就是这样,见面没有夸张的语言行为,也没有亲热的动作,平平淡淡里甚至会让人产生其他猜想,其实大半生里连一句伤害的话从来都没有说过,更谈不到脸红脖子粗的事了。世间兄弟姊妹有种种相处的方式,我们却是于不自觉里形成这种习惯性的状态。
说话间不觉拔完了草,之后便坐在雨篷下说闲话,想到什么人什么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雨篷下透过围墙上方往外望去,大门外场塄上的椿树直撑到天空。记不清谁先说到这棵树,是说这椿树当属村子里现存的少数几棵最大的树,却引发了我的记忆,当即脱口而出,这是咱爸栽的树。
我便说起这棵椿树的由来。大约是在“三年困难”中最困难的一年,我正上高中,周日回到家,父亲在生产队出早工回来,肩上扛着镢头,手里攥着一株小树苗。我在门口看见,搭眼就认出是一株椿树苗子。坡地里这种野生的椿树苗子到处都有,那时椿树结的荚角随风飘落,在有水分的土壤里萌芽生根,一年就可以长到半人高的树秧子。这种树秧子如长在梯田塄坎的草丛中,又有幸不被砍去当柴烧,就可能长成一棵大椿树;如若生长在坡地梯田里,肯定会被连根挖除晒干当作好柴火,怕其占地影响麦子生长。父亲手里攥着的这根椿树苗子是一个幸运者,它遇到父亲,不是被扔在门前的场地上晒干了当柴烧,而是要郑重地栽植, 正经当作一棵望其成材的树,进入郑重的保护禁区。
我对父亲的一个尤为突出的记忆,就是他一生爱栽树。他是个农民,除了农作本职外,业余爱好就是栽树。我家在河川的几块水地,地头的水渠沿上都长着一排小叶杨树。地头的水渠里大半年都流淌着从灞河里引来的自流水,杨树柳树得了沃土好水的滋养,迎着风如手提般长粗长高。我的父亲还指望着在地头渠沿培植的这些杨树,能补贴家用,能供给哥和我的学杂费用。
我在每个夏天的周日从学校回到家中,便要给父亲的那棵椿树秧子浇一桶水。这树秧长得很好,新发出的嫩枝竟然比原来的杆子还粗,肯定是水肥充足的缘由。这椿树就一直长着,直到现在。每隔一段时日抽空回到老家,到门口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棵椿树,父亲就站在我的眼前、树下或门口;我便没有任何孤独空虚,没有任何烦恼……
现在,在祖居的宅院里,两个年过花甲的兄弟,坐在雨篷下,不说官场商场,不议谁肥谁瘦,却于无意中很自然地说起父亲的两棵树。父亲去世已经二十五年,他经手盖的厦屋和承继的祖宗的老房都因朽木蚀瓦而难以为继,被我们拆掉换盖成水泥楼板的新房子,只留下他亲手栽的两棵树还生机勃勃,一棵满枝尖锐硬刺的皂荚树,守护着祖宗的坟墓园,一棵期望成材做门窗的椿树,成为一种心灵的感应的象征,撑立在家院门口,也撑立在儿子们的心里。
每到农历六月,麦收之后的暑天酷热,这椿树便放出一种令人停留贪吸的清香花味,满枝上都绣集着一团团比米粒稍大的白花儿,招得半天蜜蜂,从清早直到天黑都嗡嗡嘤嘤的一片蜂鸣,把一片祥和轻柔的吟唱撒向村庄,也把清香的花味弥漫到整个村庄的街道和屋院。每年都在有机缘回老家时闻到椿树花开的清香,陶醉一番,回味一回,温习一回父亲。今年却因这事那事把花期错过了,便想,明年一定要赶在椿树花开的时日回到乡下,弥补今年的亏空和缺欠。那是父亲留给这个世界也留给我的椿树,以及花的清香。
(选自《陈忠实自选散文集》,有删改)
1.下列对文章有关内容的概括和对艺术特色的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A.文中“我”与哥哥拔草闲聊的情景看似闲笔,实则既表明兄弟间平淡又真实的关系,又引出了下文对父亲栽树的回忆。 |
B.作者回老家拔草常常能获得一种单纯和坦然,原因是回老家后可以不说官场商场,不议谁肥谁瘦,远离世俗的纷扰。 |
C.从文中看,父亲爱栽树,除了这是他的爱好外,还有通过种树卖钱来补贴家用和供给哥哥与“我”上学的费用的原因。 |
D.文章最后一段运用比拟的手法描写蜜蜂,写出了村庄朴素、清新、宁静、祥和的特点, 表达了作者对老家村庄的热爱。 |
3.请结合文本的具体内容分析文章的语言平实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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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
陈忠实
后院的鸡棚里传来一声雄壮而又洪亮的鸡啼,冯老五醒来了。蒙在木格窗子上的塑料薄膜儿,现出了蒙蒙的亮光,天明了。
冯老五走出上房,一边结紧腰里的带子,一边走到小院里。夜里落过一场小雪,瓦沟里坐着一层薄薄的白雪,天已经放晴了,农历正月末尾的一弯残月,挂在东塬顶上。
儿子住的厢房的木门板上,挂着一把铁皮锁子。冯老五心里一惊,夜黑他去哪儿了?
冯老五好容易才从公社书记那里给退伍归来的儿子求得一个社办工厂的指标,昨天傍晚兴冲冲回到家,老伴却告诉他,后晌开了社员会,儿子被众人选上队长了!
春节过完了,队里还没有开工,现在到哪里去找儿子?准备清扫街道的时候,河滩里一阵叽叽嘎嘎的笑闹声传过来了……
冯老五拄着扫帚,看见了大堤的杨柳林丛中,有两三个人影在跃动,叽叽嘎嘎的笑闹声就是从那儿传到村子里来的,他似乎立刻预感到,那里边就有他的儿子。
冯老五走上河堤,进了护堤人住的瓦房里,审视一下炕头,有一本新订的白纸本子,封皮上写着几个字,他还能认得:“冯家滩三队委员会”。他翻开封皮,第一页上写着什么制度,再一页上,又是什么管理办法,他淡漠地笑笑,把本子扔回到原处。
冯老五从小瓦房出来,走上大坝,他吃惊地看见,在坝头上,他的儿子——冯豹子,正和两个青年在冰窟窿里掏水洗脸呢。
这就是老伴告诉他的昨天后晌选举出来的三个干部,夸下海口要让三队致富的三个人手!其中一个大概发现了冯老五,给他的儿子——那个只穿着绿黄绒衣的高个子指一指,儿子回头一看,随之就朝父亲站着的石坝走来。
“爸!”儿子站在当面,有点不自然,“你一大早跑来……”
“豹子,你来,我跟你说句话。”冯老五叫儿子,他想避开那两个碍眼的青年,又说:“干脆回家说。”
“不行!爸!”豹子说,“我要开会哩!”
“开啥会?”
“社员会。”
“开社员会做啥?”
“研究今年的生产、管理和制度。”儿子说,“我仨夜里凑了个计划,想交社员讨论。”
冯老五冷冷地说:“先甭张罗吧!你们选举的干部合不合乎原则?为啥不给我这个支书打招呼?”
“开选举会的时候,你到公社去了,到处找不见,就叫副支书参加了。你不在,副书记就不能当家?”
“等支部研究以后再说。”冯老五说。
“不行,爸爸!我们昨晚研究决定了。”豹子恳求说,“你不能……叫俺们新班子的头一个决议就落空。”
豹子站在原地,两条浓浓的黑眉毛朝鼻梁上头挤,挤起来两道高高的肉梁。他沉默着,不看爸爸,也不看那俩同伴,半天,他猛然转过身,对那俩小伙说:“你俩回村,二牛,你去打铃,挨家挨户都招呼一下;忍娃,你到饲养室,把会场打扫干净!”
二牛和忍娃转过身,奔跑着走了。
天亮了,东山顶峰的那一片蛋青色愈来愈透亮,开始现出明亮净洁的白光。群山,河川,南塬和北岭,已经呈现出清晰的轮廓。
一阵沉默。
冯老五点着了旱烟,看着儿子,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知道我昨日到公社做啥去了?”
“知道。”儿子很平静地说,“给我寻出路。”
“既然你知道,为啥还要把队长接到手上?”
“爸,我给你说过,我不想到社办企业去!”儿子说。
“爸!”儿子走到他跟前,流着眼泪,“你不要气我!你知道我为啥要当这个队长吗?”
冯老五转过头,瞅着儿子。
“我为你!”
“为我?”冯老五吃惊了,莫名其妙!
“为你。”儿子肯定说,“你知不知道,社员对你的看法?”
“我当干部二十多年,一没偷,二没抢!谁对我有啥看法?”冯老五理直气壮。
“可是,你起手当干部的时候,大家分的粮食能吃饱,干了二十多年,现在倒吃不饱了!我参军那年,劳值二毛三,去年复员回来,长了七分,三毛!”豹子说。
“那是‘四人帮’捣乱,农业生产受破坏……”
“‘四人帮’垮台三年了,你看邻近的那些队变化多大!可我们队里还是老一套。而今正月已经完了,我看支部里头也没有个啥举动!”豹子说。
冯老五沉默了,“爸!社员说你是个好人。”儿子说,“可也对你不抱啥希望。”
冯老五觉得儿子说得太扎刺了,说:“你甭吹!农村事情的复杂性,你还没尝过。”儿子胸有成竹地说:“我们三个昨黑专门给自己订下了纪律!”
“你再想想!甭一时热血蒙心!等到你后悔的时候,就晚了。”冯老五说,“三队这个烂摊子,凭你仨?哼!好好掂量掂量!”
“我们掂量过了!绝不会比现在更瞎!”豹子说,要是一年没见变化,我绝不赖在台上!”
村口传来二牛呼叫豹子的声音。
“爸,我要开会去了。”豹子说,“你也该去听听,你是支书,又是三队的社员!”
“我不去!”冯老五说。
“你该去!爸!”豹子说,“我们给社员拿出一个新管理办法,你听了会吃惊的!”
冯老五看着儿子走下河堤,扯开步子,朝村庄走去。
太阳刚刚冒红,把群山的峰顶染成了红色,雪地里闪烁出耀眼的色彩。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冯老五给儿子寻出路,利用自己的关系很容易地为冯豹子谋了一份社办工厂的工作。 |
B.冯老五作为三队的支书,不偷不抢,社员对他的评价是好人,可见冯老五是个好支书。 |
C.冯家父子思想不同,观点对立,冯豹子言辞尖锐,没给这个做支书的父亲颜面和尊重。 |
D.冯老五对儿子恨铁不成钢,认为儿子应该按照自己的意思谋出路,对他做队长充满担心。 |
A.环境描写往往有象征作用,小说开头“后院的鸡棚里传来一声雄壮而又洪亮的鸡啼”,预示着新时代新生力量的强大。 |
B.冯老五把冯豹子等人新订的白纸本子“扔回到原处”的细节描写,说明冯老五对这制度不感兴趣,也反映出其思想守旧。 |
C.小说结尾对初升太阳色彩的描写,暗示冯老五其实已经理解并支持儿子的选择,父子二人冰释前嫌,消除了矛盾。 |
D.小说通过大量的语言描写来展现父子两代,新旧力量的冲突和较量,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增强了小说的可读性。 |
4.小说标题“早晨”具有丰富的意蕴,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推荐2】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徐家园三老汉(节选)
陈忠实
农谚说:“大寒将完,菜籽下田。”
蔬菜生产专业队徐家园,在大寒节令到来的时候,准备务育夏菜苗儿的苗圃全部修整就绪,一方一方苗圃的矮墙上,重新抹上了麦秸泥皮,安在木格上的大块玻璃明光闪闪,圆床里铺上了由马粪、鸡粪和人粪混合的营养土,只等下籽了。
苗圃二人小组组长徐长林老汉,傍晚时,冒着三九寒风,骑着车子回到苗圃,进了土围墙的圆洞门,解下衣架上的白布袋,推开三间瓦房的木门,脚步利索得简直像个小伙子。
门里好暖和呀!无烟煤炉子上火苗呼呼直蹿,他的唯一的组员黑山老汉,正蹲在火炉旁淘洗着菜籽,那么认真,真是个实在人哩!不管组长在不在,他该做啥活就做啥活儿,不要人指拨,绝不会偷懒。长林老汉瞧着组员的黑四方脸,亲昵地说:“伙计,事办成咧!咱想试办的那几样菜籽儿,种子站都给咱解决咧!”
“那就好!”黑山笑着,诚恳地关心组长,“快,先到火炉跟前来,今日冷得很。”
长林放下装着新品种菜籽儿的布袋走到火炉边,摘下棉手套儿烤火。火苗映着他冻得红红的瘦码条脸,格外精神。他问:“‘矮秆早’番茄籽儿冒芽咧没?”
黑山高兴地答道:“冒咧!”
“冒咧好!”长林老汉语气里带一股热火火的劲头,“明日晌午天气好的话,咱摆籽儿!”
黑山却告诉他:“治安今日一天来了几回,寻你哩!”
“没说有啥事吗?”
“没!”黑山冷冷地说,“你知道,那人和咱没言儿!”
黑山老汉直杠子脾气,对他信任的组长毫不隐怀,直截了当说出他经过认真思索的猜测“我看他是想往苗圃里头钻哩!今年蔬菜面积扩大咧,队长群娃前日说过,想给咱苗圃增加个人,三人务苗。保险是那个灵人逮着风儿了,不信,你看……”
不等黑山把话说完,门外已传来治安本人亲切的问话:“长林哥,回来咧?”随着干散的声调,治安走进门来了。
治安老汉外表完全是一副闲闲散散的神气,随随便便坐在火炉边,对着火苗抽旱烟,大大方方问这问那,一副超然的神态。
长林老汉还是从治安老汉的眼神里看出了意思:不是闲谈的!只是碍于黑山在场,话不好开口罢咧!眼睛瞒不过人。
好一阵东拉西扯的闲谈,长林有点不耐烦,直接把话提出来:“听说你今日寻了我几回,啥事呀?”
“没啥事!没!”治安说着,瞟一眼黑山,“我随便转来苗圃,看看收拾准备得咋样,节令不饶人呀!这关乎明年一料夏菜,社员半年收入,全看苗苗……”
黑山站起来,不吭声走出去了。他看出治安是碍于他在当面,不好开口,自动腾了地方,让人家畅畅快快和组长说话。长林老汉心里完全明白直杠子黑山举动的含义。
果然,黑山一出门,治安老汉那派超然姿势没有了,用很小心的声调打探:“老哥,听说苗圃上要添个人?”
长林心里暗暗叹服,黑山猜测得准!他装作不在意地说:“群娃有过这话,我给他说,春里事多活杂,劳力紧,苗圃上可以不添人!”
“你这老哥可想差池咧!省劳省工要会省,关键的弦口不敢省!”治安大加反对,精明的他讲起苗圃应该添人的道理,“苗圃,啥地方?关键的弦口……”
“不怎不怎!”长林轻松地笑着,表示问题并没有那么严重,“我思谋来,我跟黑山脚手忙点,能支应下来。”
治安有点失望,掩饰不住灵活的大眼珠里灰暗的神色,又不甘心地问:“队长怎说?也不想添人咧?”
“队长还没吐核儿!”长林笑着说。
“看看看!还是人家干部想得周到,不像你老哥好强!”治安大声说,希望之光使他的眼睛又明亮起来,“今年扩大蔬菜面积成百亩,不是小事哩!这大的家业,怕多摊一个人的工分,把你和黑山累死图啥?”
说是表扬队长,其实连他俩也都捎带上了,多会说话的人呀!这会儿,他是哪个人都不敢伤害,够灵醒的!长林老汉瞅着治安,抿着嘴笑,淡淡地说:“其实,蔬菜面积扩大咧,大田里更费人手,劳力确实紧。”
治安沉吟一下,终于问:“不知队长把人定下没?”
“不知道。”
“嗨!”治安虚叹一声,脸上现出难受的样子,“不是兄弟今日拜在你门下,咱有这点技术,真个还带到黄土里去呀?前几年乱糟糟,如今世事大治咧!咱也想挽一挽袖子哩!”
“好么!好么!”长林老汉说,“你的技术确实不错!”
“不是我吹!”治安来了劲,“咱徐家园,除了你老哥,咱谁也不服他谁!要不是你老哥在这儿,我还不想来哩!”说着吹着,自觉说溜了嘴,又莞尔一笑,勉强地说起光面子话,“黑山老汉倒也实诚,就是脾气倔,难共事!这也没啥!”
几年前,长林老汉被抽到大队兴办的试验站去了,徐治安在小队苗圃里主事。队长给治安又派了个帮手黑山。大家都看见,花白头发的治安老汉穿着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白褂灰裤儿,过早地蓄起一撮花白相间的短胡须,经常坐在苗圃井边的柳荫下,捉着三尺长的长管子旱烟袋,优哉游哉地纳凉。黑山老汉撅着屁股,浇水呀,施肥呀,忙得丢鞋遗帽子。治安老汉只是指拨他做完什么,下来再做什么。黑山老汉并不在乎,他抱定一条“不能白挣队里的工分”的主意,不管组长怎样,自己该做啥还做啥!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第二段和第三段通过对井然的准备工作和长林老汉的动作的描写,暗示了育苗工作的紧张与辛苦,也展示了人物的精神状态。 |
B.黑山老汉与治安老汉之前在一起共过事,但二人之间存在矛盾,这也是治安老汉不愿在黑山老汉面前透漏自己的真实目的的一个原因。 |
C.苗圃是徐家园里育苗保苗的地方,在生产队中较受重视,对技术要求也较高,治安老汉想进苗圃是不想让自己的技术荒废。 |
D.长林老汉看出治安老汉的心思,但在神态和语言中故意装作不知道,使治安老汉的情绪跌宕起伏,增加了谈话的趣味性。 |
A.开头部分引用农谚,自然而然地引出下文徐家园精心准备务育夏菜苗儿的内容,也为后面主要人物的出场提供背景。 |
B.文本中的环境描写比较精练,“无烟煤炉子上火苗呼呼直蹿”反衬出外面天气寒冷,也渲染烘托了紧张忙碌的氛围。 |
C.本文语言特色鲜明,人物对话多用方言俚语,如“摆籽儿”“吐核儿”“灵醒”等词,具有浓郁的地方色彩、生活气息。 |
D.本文主要通过对话来展开矛盾冲突、塑造人物性格,并在简短的对话中暗示了当时的社会现实,富有深意。 |
4.作者陈忠实在谈到《徐家园三老汉》的创作动机时曾说过:“我在这篇小说中有意锻炼人物塑造的基本功。我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写出同类人物的差异来。”请结合文本分析本文中体现了人物怎样的“差异”。
日子
陈忠实
两架罗筛,用木制三脚架撑住,斜立在掏挖出湿漉漉的沙石的大坑里。男人一把镢头一把铁锨,女人也使用一把镢头一把铁锨;男人有两只铁丝编织的铁笼和一根扁担,女人也配备着两只铁丝编成的铁笼和一根扁担。
我回到乡下的第一天,走到滋水河边发现了河对面的这一对夫妇。就我目力所及,上游和下游的沙滩上,支着罗网埋头这种劳作的再没有其他人了。
早春中午的太阳已见热力,晒得人脸上烫烫的,却很舒服。
“你该到城里找个营生干,”我说,“你是高中生,该当……”
“找过。也干过。干不成。”男人说。
“一家干不成,再换一家嘛!”我说。
“换过不下五家主儿,还是干不成。”女人说。
“工作不合适?没找到合适的?”我问。
“有的干了不给钱,白干了。有的把人当狗使,喝来喝去没个正性。受不了啊!”他说。
“那是个硬熊。想挣人家钱,还不受人家白眼。”她说。
“不是硬熊软熊的事。出力挣钱又不是吃舍饭。”他说。
“凭这话,老陈就能听出来你是个硬熊,”女人说,“他爷是个硬熊。他爸是个硬熊。他还是个不会拐弯的硬熊——种系的事。”
“中国现时啥都不缺,就缺硬熊。”他说。
“弓硬断弦。人硬了……没好下场。”她说。
“这话倒对。俺爷被土匪绑在明柱上,一刀一刀割。割一刀问一声,直到割死也不说银圆在哪面墙缝里藏着。俺爸被斗了三天两夜,不给吃不给喝不准眨眼睡觉直到昏死,还是不承认‘反党’……我不算硬。”
“你已经硬到只能挖石头咧!你再硬就没活路了。硬熊——”
他很坦率又不无迷津地悄声对我说,他也搞不清自己为什么偏偏注意女人的腰,一定要娶一个腰好的媳妇,脸蛋嘛倒在其次,能看过去就行了。
他大声慨叹着,不无讨好女人的意思:“农村太苦太累,再好的腰都给糟践了。”
男人把堆积在罗网下的石子铲进笼里,用扁担挑起来,走上沙坑的斜坡,木质扁担吱呀吱呀响着,把笼里的石头倒在石堆上。折返身回来,再装再挑。女人对我说:“他见了你话就多了。他跟我在这儿,整晌整晌不说一句话。”
①太阳沉到西头的这一瞬,即将沉落下去的短暂的这一瞬,真是奇妙无比景象绚烂的一瞬。泛着嫩黄的杨柳林带在这一瞬里被染成橘红。河岸边刚刚现出绿色的草坨子也被染成橘黄色。小木桥上的男人和女人被这瞬间的霞光涂抹得模糊了,男女莫辨。
②应办了几件公务,再回到滋水河的时候,小麦已经吐穗了。我有点急迫地赶回乡下老家来,就是想感受小麦吐穗、扬花飘香这个季节的气象。
女人正挥动铁锨朝罗网上抛掷着沙石。男人呢?
“那位硬熊呢?”“没来。”
我问:“咋咧?出什么事了?”
她停住手中的铁锨,重重地深深地吁出一口气:“女儿考试没考好。”
“就为这事?”我也舒了一口气,“这回没考好,下回再争取考好嘛!”
“这娃娃也是……平时学得挺好的,考试分数也总排前头。偏偏到分班的节骨眼上,一考就考……”
“直到昨日晚上,他才说了一句话:我现在还捞石头做啥!我还捞这石头做啥……”
“你不是说他是个硬熊吗?这么一点挫折就软塌下来了?”我说。
“他高考考大学差一点点分数没上成,指望娃能……”
“他来了!天哪!他自个儿来了——”
我听见女人的叫声,也看见她随着颤颤的叫声涌出的眼泪。
我瞬间看见他正向这边的沙梁走来。
他的肩头背着罗网,扛着镢头铁锨,另一只肩头挑着担子,两只铁丝编织的铁笼吊在扁担的铁钩上。
他对我淡淡地笑笑。
他开始支撑罗网。
“天都快黑咧,你还来做啥?”她说。
“挖一担算一担嘛。”他说。
许久,他都不说话。 镢头刨挖沙层在石头上撞击出刺耳的噪声,偶尔迸出一粒火星。
许久,他直起腰来,平静地说:“大不了给女儿在这沙滩上再撑一架罗网!”
我的心里猛然一颤。
我看见女人缓缓地丢弃了铁锨。我看着她软软地瘫坐在湿漉漉的沙坑里。我看见她双手捂住眼睛垂下头。我听见一声压抑着的抽泣。
我的眼睛模糊了。
1.下列对小说思想内容的概括与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中的“男人”为了不受城里人的轻视,为了心灵的轻松,选择了回乡挖石,“他”宁可体力受损,也不愿心灵受到伤害。 |
B.从对女儿考试没考好这件事的态度可以看出,女人是一个通情达理而又乐观的人,而那个自认为“硬”的男人却被打垮了。 |
C.“我”之所以反复劝男人“到城里找个营生干”,是因为他是个高中生,也因为“我”和他谈得很投机,可以给他提出建议。 |
D.小说开头写男人、女人使用同样的镢头、铁锨、铁丝编织的铁笼、扁担,意在表明男人与女人都承受着一样的生活煎熬。 |
A.①处表明时间的推移,照应前文关于“早春中午的太阳已见热力”的描写。 |
B.①处代季节,推动故事情节发展,为写“我”再来乡下感受小麦吐穗、扬花飘香埋下伏笔。 |
C.②处通过直接描写谷物的生长情形来表现偏远乡村老家的环境。 |
D.②处虽无修辞手法,但表达出作者内心的急迫以及对这种自然环境的由衷喜爱。 |
4.小说结尾说“我的眼睛模糊了”,请结合全文探究“模糊”的原因。
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朱自清
过了大中桥,便到了灯月交辉,笙歌彻夜的秦淮河,这才是秦淮河的真面目哩。
大中桥外,顿然空阔,和桥内两岸排着密密的人家的景象大异了,一眼望去,疏疏的林,淡淡的月,衬着蔚蓝的天,颇像荒江野渡光景;那边呢,郁丛丛的,阴森森的,又似乎藏着无边的黑暗,令人几乎不信那是繁华的秦淮河了。但是河中眩晕着的灯光,纵横着的画舫,悠扬着的笛韵,夹着那吱吱的胡琴声,终于使我们认识绿如菌陈酒的秦淮水了。此地天裸露着的多些,故觉夜来的独迟些;从清清的水影里,我们感受到的只是薄薄的夜——这正是秦淮河的夜。这时正是盛夏。我们下船后,籍着新生的晚凉和河上的微风,暑气已渐渐消散;到了此地,豁然开朗,身子顿然轻了—习习的清风荏苒在面上,手上,衣上,这便又感到一缕新凉了。南京的日光,大概没有杭州猛烈;西湖的夏夜老是热蓬蓬的,水像沸着一般,秦淮河的水却尽是这样冷冷的绿着。任你人影的憧憧,歌声的扰扰,总像隔着一层薄薄的绿纱面似的;它尽是这样静静的,冷冷的绿着。我们出了大中桥,走不上半里路,船夫便将船划到一旁,停了桨由它荡着。他以为那里正是繁华的极点,再过去就是荒凉了;所以让我们多多赏鉴一会儿。他自己却静静的蹲着。他是看惯这光景的了,大约只是一个无可无不可。这无可无不可,无论是升的沉的,总之,都比我们高了。
那时河里热闹极了;船大半治着,小半在水上穿梭似的来往,停泊着的都在近市的那一边,我们的船自然也央在其中。因为这边略略的挤,便觉得那边十分的疏了。在每一只船从那边过去时,我们能画出它的轻轻的影和曲曲的波,在我们的心上;这显着是空,且显着是静了,那时处处都是歌声和凄厉的胡琴声,圆润的喉咙,确乎是很少的。但那生涩的、尖脆的调子能使人有少年的、粗率不拘的感觉,也正可快我们的意。况且多少隔开些儿听着,因为想象与渴慕的作美,总觉更有滋味;而竞发的喧嚣,抑扬的不齐,远远的杂沓,和乐器的嘈切切,合成另一意味的谐音,也使我们无所适从,如随着大风而走。这实在因为我们的心枯涩久了,变为脆弱;故偶然润泽一下,便疯狂似的不能自主了。但秦淮河确也腻人。即如船里的人面,无论是和我们一堆儿泊着的,无论是从我们眼前过去的,总是模模糊糊的,甚至渺渺茫茫的;任你张圆了眼睛,净了眦垢,也是枉然。这真够人想呢。在我们停泊的地方,灯光原是纷然的;不过这些灯光都是黄而有晕的。黄已经不能明了,再加上了晕,便更不成了。灯愈多,晕就愈甚;在繁星般的黄的交错里,秦淮河仿佛笼上了一团光雾。光芒与雾气腾腾的晕着,什么都只剩下了轮廓了;所以人面的详细的曲线,便消失于我们的眼底了。但灯光究竟夺不了那边的月色;灯光是浑的,月色是清的。在混沌的灯光里,渗入一派清辉,却真是奇迹!那晚月儿已瘦削了两三分。她晚妆才罢,盈盈的上了柳梢头。天是蓝得可爱,仿佛一汪水似的;月儿便更出落得精神了。岸上原有三株两株的垂杨柳,淡淡的影子,在水里摇曳着。它们那柔细的枝条沐浴着月光,就像一支支美人的臂膊,交互的缠着,挽着;又像是月儿披着的发。而月儿偶尔也从它们的交叉处偷偷窥看我们,大有小姑娘怕羞的样子。岸上另有几株不知名的老树,光光的立着;在月光里照起来,却又俨然是精神矍铄的老人。远处——快到天际线了,才有一两片白云,亮得现出异彩,像是美丽的贝壳一般。白云下便是黑黑的一带轮廓,是一条随意画的不规则的曲线。这一段光景,和河中的风味大异了。但灯与月竟能并存着,交融着,使月成了缠绵的月,灯射着渺渺的灵辉,这正是天之所以厚秦淮河,也正是天之所以厚我们了。
一九二三年十月十一日作完,于温州
(节选自《朱自清散文全编》,浙江文艺出版社,有删改)
【注】二十年代初,正是五四运动落潮期,朱自清寄情山水,追求一时的宁静和一切均适度的生活情趣;同时他又渴望光明,向往自由。
1.下列对散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与鉴赏,最恰当的一项是( )
A.开头第一段的描述告诉人们,秦淮河的真实面目就是秦淮河上灯月交辉、笙歌彻夜的情景。 |
B.“他以为那里正是繁华的极点……所以让我们多多赏鉴一会儿。”句中的“赏鉴”一词能表现出船夫有文艺风范,他似乎知道来的是文学大家。 |
C.第三段对月色的描摹,先将月色与灯光进行渲染,突出月色之“清”,再运用夸张手法赞美月儿的神态。 |
D.文章体现了朱自清散文缜密、细致的特色,将自然景象、历史影像、古代风物、真实情感融汇起来,洋溢着一股真挚深沉而又细腻的感情。 |
3.试以文中画横线的句子为例,简析这篇散文的语言美具体表现在哪些方面。
4.对“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不理。这是独处的妙处,我且受用这无边的荷香月色好了”这段话理解最准确的一项是( )
A.白天的应酬太多,交际太多,夜晚终于可以安闲了,所以就放下心来欣赏荷塘月色。 |
B.在黑暗笼罩下的社会,人与人之间钩心斗角,白天必须说些违心的话,做些违心的事,感到很累;只有到了夜晚漫步的时候,才觉得轻松了些。 |
C.白天在压抑的心情与环境中工作、生活,在晚上终于暂得宽余,独自欣赏荷塘月色,从那些令人厌倦的人与事中解脱出来,感到淡淡的喜悦。 |
D.白天从事地下工作,必须加倍小心地同周围的敌人周旋,到了晚上才可以放松一下,感到淡淡的喜悦。 |
韩 江
林渊液
①每年春天,诗人冷雪总是发来邀约:来看韩江,来看木棉花吧。
②小时候听说韩江,是在一出潮剧里。这出戏叫作《苏六娘》。苏六娘与表哥青梅竹马私订终身,父亲却要她远嫁杨秀才。话说杨秀才见婚期迟迟未得苏家应允,遂带乳娘前来讨亲。经过府城时,她像刚进大观园的刘姥姥,遇山便问什么山,杨秀才答曰“韩山”,问山下那座大厝,答曰“韩祠”,再问山脚下那条溪,杨秀才没好声气地答:“韩江,韩江……”
③就这么把韩江懵懂记住了。
④长长的滨江路,巍巍的古城墙。沧海桑田,水的样貌谅必有了巨变。现如今,江水或潺湲或汹涌,都在堤岸的规范之内。
⑤木棉树有些年岁了,树干挺拔高古,雄奇而有凛凛之气。春风一吹,一粒粒肥厚酣畅的红,便缀上了枝头。花,给人的感觉总是妩媚阴柔,而木棉花,在非生物学意义上,是一个雌雄同体的传奇。我与冷雪坐在木棉树下,眺望江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我们同饮一江水,口音非常接近。那时,她结束一段旧生活已有年余,过去,已然淡了,在情绪上引不起悲,或者恼;未来,还远着,它也召不来欢,或者歌。一切仿佛迷蒙的,混沌的,打断这节奏的,唯有木棉花坠落的声响。噗的一声,重重地,似一个来自生命本身的叹息。转过身用眼光去看望它,整朵的,不萎靡,如在枝头。
⑥如果说当年从戏文里获得的是抽象的韩江,那么,得识具象的韩江却费了一番周折。孩提时常去的是外砂溪。县城里的孩子只见过井水,那水是圈在井箍里的。而外砂溪是野性的,带着向远方敞开的浩浩荡荡的神秘。我所居住的小城,从南门继续往南走,远远地走过一段荒郊野地才见外砂溪。一见着了大溪,心便与嗓子、手脚一起野了。多年之后才明白,外砂溪就是韩江的支流。
⑦眼前这一段韩江下游,便是当年向往与眺望的地方了。
⑧冷雪写过一首诗《一枚醒着的钉子》:“深夜,地球上的一个国家/国家的一个省份/省份的一座小城/一条江,江边的/一个人,站着,好像一枚钉子!一枚醒着的钉子/冷冷地钉在地球的表面。”
⑨我相信,诗人这一枚探索和打量世界的钉子,不只是向内的,还有一个面向外部世界的无比漫长的半径。这条江,同时也是她建立的参照体系的重要原点。
⑩可是,到了今天我们的眺望又在何方?
⑪之前,其实去过三河坝,那个韩江开始的地方,看它到底是由两条怎样的河流交汇的。那两条河流,一条属红色岩系,又多盆地,故江水红而浊;另一条属花岗岩结构,周边植被良好,故江水绿而清。站在桥上,看两条秉性各异的水带,奔赴到了一起。那江水、那泥沙,那水中的鱼和微生物,它们相互进入对方身体的深处时,谅必还是彼此陌生的。我相信,很多不同事物的相互遇见和交融,与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有着惊人的相似。或许,这场交汇是可以给我们带来神迹的,可是,也是在这一地方,我的眺望又在更远处。这一条红而浊的江水,它是由什么汇合而成的?那一条绿而清的江水又是如何?它们前面复杂的河网,一如庞大的家族背景,到底是羽状、扇状、辐射状,还是网状?它们经历了怎样的迂回,冲撞与交织,才来到了我们的面前?
②只道是见到了韩江的源头,其实,对于一条水来说,哪里才是源头呢?
(摘自《散文》,有删改)
1.下列对这篇散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章第②段写了“我”懵懂记住“韩江”这个名字的特定的情境,有人物,有画面,有情节,鲜明形象,生动真切,形象动人。 |
B.“她像刚进大观园的刘姥姥”运用了比喻的修辞手法,将乳娘比作刘姥姥,一是使文章更富有文化内涵,二是使表达形象生动。 |
C.说木棉花“是一个雌雄同体的传奇”,重重地坠落的却是“整朵的,不萎靡,如在枝头”,暗示了生命哪怕将要凋零也不悲凉。 |
D.文章以作者和冷雪的重游韩江为线索,写了作者眼中的韩江,表达了作者对于韩江溯源和社会人生的深刻思考,独到见解。 |
3.结合文本,联系现实,请你从韩江溯源及家族溯源两个方面,谈谈你对文章最后一段的理解。
4.《韩江》和《大地》虽然都是通过一个“我”来完成情感的表达,但是处理“自我”与“外部世界”的关系方向不同。试结合相关文本加以分析。
窗花
耿翔
①在大雪封山的日子里,是这些贴得红堂堂的窗花告诉我,在被雪埋得很深很死的山坡上,还有人家。或许是命里有缘,每次到陕北,都能遇上一些让我彻底动心的剪纸人,并且在回城后的好长时光里,都一心想着她们的面容。就是这次踏雪北上,在除了雪,几乎无别的色泽可寻的时候,也有一些生动透了的窗花,会突然从一个极不显眼的地方里,亮在一条村道上。
②说句真话,最初让我倾倒,并把窗花看得神物似的,是在好奇地抓住一位剪纸老人的双手的那一次。现在坐下来,坐在这一目了然的雪塬上,用没有尘土的心想一想,我迎着风的脊背,也会透出一层很热的汗来。那时,我就等在她的对面,看她像侍弄土地一样,在一块红纸上剪些什么。一剪一剪,随着一阵嚓嚓的剪刀之声,红粉似的纸屑,落了一怀。她每动一次剪刀,我的心都会收缩一次。在陕北,能让心一次次收缩的东西太多了。细数一下,有一路冲刷出来的壶口瀑布,有打动整面山坡的安塞腰鼓,有躺在沙漠中的红石峡,有悬在黄河上的白云山,还有绥德的狮子,清涧的石梭,以及从每一道沟里,甚或每一块庄稼地里,都会随时响起来的信天游。而惟一让我的心收缩得发疼的,是她为我剪一幅窗花的全过程。守在她安详的神态里,我最初的浮躁,也像多余的纸片,被剪一剪地铰去了,剩下的,正如从她手上成形的窗花,完全是一种艺术化了的东西。我不想说破,她剪给我的那一对窗花叫什么,但我要说,那里面一定藏着一个很美的传说。那是在陕北的山坡上,比荞麦和苜蓿花还开得热烈的传说呵。那传说中的主角,正盘腿坐在一方土炕上,内心热烈如火、亦平淡如水地为我铰着她的故事……
③看着窗花,我突然想起,陕北人在如此严实的窑洞里,为什么要安这么大的窗子这么大的门?在这么大的门窗上,为什么要贴这么多的窗花?应该这样说,他们守塑的凡孔窑洞,仅仅是家园的一部分,丽更广大的,还有他们'- -生躬耕着的土地。他们住在窑洞里,土地上一年的收成,不能把他们送人梦乡。只有这些贴在窗户上、囊括各种风物的窗花,才会让他们觉出,日子在这片贫瘠之乡,还过得缀瓷实。因此,再不讲究的人家,也不会忘记在贴得拥挤的窗棂上,再添些新窗花上去。
④我不是地道的陕北人,无法说透这些剪纸艺术的真正奥妙,更不相信和我一样的文化人,用善心对它的穿凿附会。我深刻地记得,许多剪纸艺人只要一握起剪刀,就进入一种半癫状态。有的剪到入神时,一两天不吃不喝。有的边剪边唱,嘴里尽是些无字语的歌。看着她们,你一定会想,真正的艺术在哪里?真正的大师又是谁?对于这群以食为天之民,剪刀的分量会比镰刀重么?
⑤在陕北,这些出现在剪刀下,一看就勾魂的俗物,让人一眼望出一条吐纳百川的文化之河。这里的凡是叫得很响的艺术,决不是风花雪月,墨香能染。那些锤钎凿出的石狮子,那些木槌敲击的牛皮鼓,有哪一样,不像在黄土上种植五谷,需要的是木和铁合一的工具?是的,陕北的人男耕女织,他们手里握着木头,握着铁,这是他们向土地索取衣食的最基本的方式。由此,我在对这些窗花惊叹之余,最为看重的,就是创造这种艺术的工具:一把普通的剪子。在这些婆姨们手上,一把剪子,就是一个大千世界,它能真实、或者夸张地铰出存在于陕北的所有物象。特别是她们的文化与想象的极大反差,却能创造出一些很抽象的窗花,谁会相信,这是出自于一群走在庄稼身边的女人之手?有时,我更愿意这样说:窗花,是一种与人俱存的艺术。上苍在造人的同时,就很认真地创造了它。
⑥当我冒着一天的雪花,要敲开一户人家的窑门时,我想,在紧挨着窗户的炕头上,应该坐着一位铰窗花的老人。她的不停的剪子声,应该是在雪的覆盖下,惟一剩下来的,一种超越感觉的响动。应该在言语之前,先去摸一摸这双虽被剪子磨僵,却能铰活陕北的手……
⑦站在贴得红堂堂的窗花里,我敲门的手,好光亮呵。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百家(上)》,有删改)
1.第①段最后一句说窗花“亮在一条村道上”,“亮”是什么意思?这一句在全文中有什么作用?2.解释下列两句话在文中的含意。
(1)窗花,是一种与人俱存的艺术。
(2)站在贴得红堂堂的窗花里,我敲门的手,好光亮呵。
3.从全文看,窗花文化包含哪些内容,请分条简要回答。
4.探究文章结尾,作者想象一位老人在炕上剪窗花的情景,对表现文章的主题的作用。
【推荐1】无价之宝
曾宪涛
老严是个古董迷,最有研究的是中国古钱币。
那天,老严去一个古城办事。坐完了火车坐汽车,下车后老严又累又饿,就在路边一个馄饨摊旁坐下来。馄饨两块钱一碗。吃罢馄饨,就在老严把硬币丢到摊主的钱盒子里时,竟发现那里面有一枚古钱。老严拿起古钱细细一看,大吃一惊。他研究过这种古币,存世寥寥无几,堪称无价。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老严对摊主大嫂道:“这钱哪来的?”大嫂是个爽快人,说:“什么哪来的?吃馄饨的客人丢下的呗。”老严奇怪了:“客人丢的,他没回来找?”大嫂乐了:“不是丢的,是那人在这吃馄饨,兜里没钱了,就要拿这个东西换馄饨吃,还说啥这东西价值连城,狗屁!我看他精神有点不正常,就对他说要吃就吃,没钱就不给,谁要你的价值连城,没想他吃完馄饨,丢下钱就走了。”
有这等奇事?老严把那古钱看了又看,虽拿不准真伪,但总感觉是个宝贝,就问馄饨大嫂:“这东西能卖给我吗?”
“卖啥卖,你喜欢就拿去,俺本来也没想要他的。”老严简直不信自己的耳朵,古城民风竟还这么淳朴。他收好古钱,还想给大嫂一点报酬,可大嫂理也不理他,忙自己的去了。
回来后老严上网一查,古钱存世仅两枚,一枚为国家保藏,一枚流落民间。老严不敢相信这失落民间的宝贝会落入自己手中,可他又心存侥幸,查阅了大量资料,拿着古钱对照来对照去,最后竟认定是真品。
老严那个激动,当晚就把几个要好的藏友请到家里。没想到藏友们还没看古钱就一致摇头:“不可能!”老严不甘心,拿出古钱叫他们鉴别。一个藏友瞄上一眼道:“老严,我看你是迷了,这肯定是赝品。”其他几个藏友也附和说:“赝品赝品。”
老严很憋气,决定找名家鉴别古钱。他遍访了本地的古玩钱币行家,非但没得到认同,反倒给古玩圈增添笑谈,都说老严疯了。老严被激怒了,决定找国内的名家来鉴定古钱。
老严带上宝贝进京了,他通过关系拜访了一位圈内大家,当然还附.上一份厚礼。大家是不会何人都见,轻易为你做鉴定的,因为一旦看走了眼就会威信扫地。然而这位大家叫老严失望了,不过到底是大家,一点没讥笑老严,只是含蓄委婉地告诉他,这东西就是个赝品。
老严回到住处,翻来覆去一夜,天亮也没睡着,他实在不甘心。老严又备了份厚礼,经人引荐访了另一位大家。这位大家倒很爽快,收下礼物就对他说:“东西绝对是假的,你想怎么能……”老严手捧宝贝就僵在那里,他像是被判了无药可救的病人一样。大家又摇摇头:“来找我的人多了,全拿着赝品当真品,比你还执着。”
回来后老严把古钱看了又看,越看越不死心,他几乎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把能找的专家都找了,可还是没人给他一丝希望。老严终于心灰意冷,决定回家了。
老严剩下的钱只够买一张回去的车票。买了票,离上车还有一段时间,老严便在车站广场溜达。已过了晚饭时间,老严还没吃东西,一阵眩晕盗汗,饿得有些受不了了,可身上已无分文,只有那枚古钱。
老严站在一个水饺摊前,卖水饺的老大妈问他吃水饺吗?他舔舔嘴唇,很不好意思地说自己没钱。老大妈很吃惊:“你被偷了?”老严苦笑说:“没有没有。”便对大妈说了自己的道遇,老大妈乐了:“还有你这样的人吗?给你吃碗水饺吧,不收你的钱,这么远的路不吃东西咋行?”
老严连声感谢,吃完水饺,他拿出那枚古钱:“这东西给你吧,它真是无价之宝。”老大妈撇撇嘴:“那你就自己留着吧,俺不稀罕这东西。”老严真不想再带古钱回去受人讥笑,趁大妈没在意,丢在她的钱盒子里。
回来后,谁问起古钱老严都不搭理,一天到晚像丢了魂似的。
这天,老严在古玩市场遇到一位异乡人,那人对古钱币鉴赏的一番高论深深吸引了他。老严非要拉他去家里坐坐,说是要给他见识一枚世所罕见的古钱。异乡人盛情难却,便跟老严去了。
来到老严家,老严拿出古钱的照片,并说了自己在京城的遭遇。那异乡人看了一会儿照片,从包里拿出一份海外版的古玩报纸,只见头版一个醒目标题:一枚价值连城的古币在海外现身。报纸还配发了那枚古钱的照片,跟老严照片中的一模一样。
报道说这枚古钱是一位海外收藏家偶然在京城一个水饺摊上发现的,那卖水饺的老大妈没要他一分钱。收藏家本来不敢相信这是真品,但最后还是忍不住花重金用最
先进的科学手段做了鉴定,终于令这枚失落民间的稀世珍品重见天日。
老严看完报道不由捶胸顿足,仰面长叹。那异乡人微微一笑道:“你也不必后悔难过,见过这枚古钱的人多了,可是谁敢承认它,只因它价值太高,可惜.....最后,异乡人又说了一句话:“其实,我也曾经得到过它,最后丢给一个卖馄饨的大嫂了。”
(节选自《社会大千》2011年12月)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京城第二位大家“爽快地”收下礼物后没做研究,就根据经验断言老严的古钱是赝.品,这些行为表明这位京城大家毫无诚意,徒有虚名。 |
B.古城大嫂与京城老大妈在对待古钱真伪的问题上的看法,以及对待老严的态度,较为形象地表现出她们淳朴善良、开朗豁达的性格。 |
C.老严遇卖馄饨大嫂“捡漏”得古钱,后困窘时遇卖饺子大妈决意弃古钱,所得所失与异乡人得失古钱的经历-致,巧合的手法使故事曲折离奇。 |
D.小说先交代老严的身份与特长,然后交代他得古钱后研究的结果,处处暗示他对古钱的研究水平较高,为后来的结果作铺垫,故事结局就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了。 |
3.文中的“无价之宝”到底是指什么呢?请结合文章内容简要阐述。
秋的气味
林海音
秋天来了,很自然地想起那个地方──西单牌楼。
无论从哪个方向来,到了西单牌楼,秋天,黄昏,先闻见的是街上的气味。炒栗子的香味弥漫在繁盛的行人群中,赶快朝向那熟悉的地方看去,和兰号的伙计正在门前炒栗子。和兰号是卖西点的,炒栗子也并不出名,但是因为它在街的转角上,最是扎眼,就不由得就进去买。
来一斤吧!热栗子刚炒出来,要等一等,倒在箩中筛去裹糖汁的沙子。在等待称包的时候,另有一种清香的味儿从身边飘过,原来眼前街角摆的几个水果摊子上,枣、葡萄、海棠、柿子、梨、石榴……全都上市了。香味多半是梨和葡萄散发出来的。沙营的葡萄,黄而透明,一撅两截,水都不流,所以有“冰糖包”的外号。京白梨,细而嫩,一点儿渣儿都没有。“鸭儿广”柔软得赛豆腐。枣是最普通的水果,郎家园是最出名的产地,于是无枣不郎家园了。老虎眼,葫芦枣,酸枣,各有各的形状和味道。“喝了蜜的柿子”要等到冬季,秋天上市的是青皮的脆柿子,脆柿子要高桩儿的才更甜。海棠红着半个脸,石榴笑得露出一排粉红色的牙齿。这些都是秋之果。
抱着一包热栗子和一些水果,从西单向宣武门走去,想着回到家里在窗前的方桌上,就着暮色中的一点光亮,家人围坐着剥食这些好吃的东西的快乐,脚步不由得加快了。身后响起了铛铛的电车声,五路车快到宣武门的终点了。过了绒线胡同,空气中又传来了烤肉的香味,是安儿胡同口儿上,那间低矮窄狭的烤肉宛上人了。
门前挂着清真的记号,他们是北平许多著名的回教馆中的一个,秋天开始,北平就是回教馆子的天下了。矮而胖的老五,在案子上切牛羊肉,他的哥哥老大,在门口招呼座儿。他的两个身体健康、眼睛明亮,充分表现出回教青年精神的儿子,在一旁帮着和学习着剔肉和切肉的技术。炙子上烟雾弥漫,使原来就不明的灯更暗了些,但是在这间低矮、烟雾的小屋里,却另有一股温暖而亲切的感觉,使人很想进去,站在炙子边举起那两根大筷子。
老五是公平的,所以给人格外亲切的感觉。它原来只是一间包子铺,供给附近居民和路过的劳动者一些羊肉包子。渐渐地,烤肉出了名,但它并不因此改变对主顾的态度。比如说,他们只有两个炙子,总共也不过能围上一二十人,但是一到黄昏,一批批的客人来了,坐也没地方坐,一时也轮不上吃,老五会告诉客人,再等二十几位,或者三十几位,那么客人就会到西单牌楼去绕个弯儿,再回来就差不多了。没有登记簿,他们却是丝毫不差地记住了先来后到的次序。没有争先,不可能插队,一切听老五的安排,他并没有因为来客是坐汽车的或是拉洋车的,而有什么区别,这就是他的公平和亲切。
一边手里切肉一边嘴里算账,是老五的本事,也是艺术。一碗肉,一碟葱,一条黄瓜,他都一一唱着钱数加上去,没有虚报,价钱公道。在那里,房子虽然狭小,却吃得舒服。老五的笑容并不多,但他给你的是诚朴的感觉,在那儿不会有吃得惹气这种事发生。
秋天在北方的故都,足以代表季节变换的气味的,就是牛羊肉的膻和炒栗子的香了!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本文语言精炼,娓娓道来,本色真实,自然天成。作者笔调平实,京味儿纯正,文化底蕴厚重。 |
B.“海棠红着半个脸,石榴笑得露出一排粉红色的牙齿” 运用拟人的修辞手法,将海棠和石榴人格化,形象地生动地说明北京秋果的成熟以及对人的诱惑力。 |
C.文章要从大处着眼,小处落笔。“秋的气味”应该够大,但作者围绕“炒栗子的香”和“牛羊肉的膻”着笔,这样的细节写出了作者的欣喜和欲望,足以让人玩味不已。 |
D.北京城很大,作者只选取西单牌楼和安儿胡同口儿上的烤肉铺来写,因为这两处地方最能体现出北京的特色,是季节变换的代表。 |
3.《秋的气味》中“气味”具有哪些含义?请结合全文进行赏析。
旗魂
薛培政
“哎,老伙计们呐一走啊,咱们到大槐树下升旗去!”初夏雨霁的早晨,太阳露出了灿烂的笑靥,静谧的大山深处,回荡着一个老者那激动而悠长的声音,既像是邀约同伴,又像是自言自语。
刘家凹村头,伤残老兵长安爷,习惯性地整理过身上的衣服后,便手拄拐杖,挺起胸脯,拖着那条装有假肢的左腿,郑重扛起那面五星红旗,朝前方那棵大槐树下走去。
阳光透过大槐树枝叶的缝隙,在幽深的山坳里洒落下片片金黄。少顷,随着长安爷唱的那夹杂着浓重方言国歌声响起,只见老人边用右手行着军礼,边用左手拉动着自制滑轮,将国旗徐徐升到了树顶。
望着被风刮得呼啦作响的国旗,长安爷咧开没牙的嘴笑了。刘家凹村上了岁数的人说,几十年了,只要不刮狂风不下雨,老长安的国旗每天都会升起,他把那旗看成是他的命哩。
长安爷曾从战场的死人堆里爬出来,是死过好几回的人了,他压根就不信命。然而,老人却常唠叨国旗有灵性,说那上面染着杨连长、老班长、大个李和小东北等无数烈士的鲜血。
“冲啊刘长安,冲啊!”虽然大半辈子过去了,长安爷的耳边仍时常响起冲锋的号角,仿佛听到那些长眠的战友,还像以往那样呼唤着他挥舞旗帜冲向敌军阵地。他总觉得眼前有面战旗在挥舞,这旗就像块磁石吸引着他的灵魂向前涌动,只要看到电视里出现升国旗、奏国歌的镜头,他就禁不住热血沸腾,壮怀激烈,眼前就会浮现出那一幕幕惨烈的战斗场面。
70多年前的抗日烽火,燃红了神州大地的角角落落。只有百十户人家的刘家凹村,一次走出了8名热血青年,奔向根据地当了八路军,其中就有不满15岁瞒着母亲报名参军的小安子,也就是后来的长安爷。
也是在一个夏日而后的早晨,对鲁西南某城日军占领区发起总攻的战斗就要打响,连长把他带到了团长的跟前。大胡子团长望着身材魁梧的小伙点了点头:“嗯,我看这小子是块打旗的料,就是他了!”随后,团长从通信员手中接过战旗交到他手中,命令道:“人在旗在,部队冲锋到哪战旗就要跟到哪,只要尖刀队撕开口子,你就要给我义无反顾地冲到前头去,要把我们的战旗插到城头的最顶端!”
“是,保证完成任务!”从那时起,长安爷就成了一个勇猛的旗手。
往后的日子里,只要听到冲锋号响起,他就像一头暴怒的雄狮,高举战旗跃出战壕,迎着弹雨冲向敌阵,直到把胜利的旗帜插上攻克的阵地。
如同手中那一面面千疮百孔的战旗,作为旗手的长安爷,在血与火的洗礼中,身上落下了累累伤痕,还因触雷失去了左腿。
后来,他放弃了进休养所疗养,戴着假肢拉着拐杖回到了故乡刘家凹。他再也没有走出过大山,带回的那一大包军功章也尘封在了床头柜里,唯一陪伴他左右的是当初离开部队时,特地申请的那面五星红旗。
“把红旗打起来,‘人在旗在,旗在阵地在’,信心就在,胜利就在!当年那不可一世的小鬼子都被我们打回老家了,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回到家乡担任了村支书的长安爷,又在家乡那座座荒山上摆开战场,带领乡亲们打响了脱贫致富的翻身仗。每一次向荒山进军,长安爷的动员令都会让人血脉愤张。靠着当年那殷拼劲,他让全村老少过上了幸福的光景。久了,乡亲们就觉得长安爷与那一面红旗融为一体了。
进入耄耋之年的长安爷,再也爬不上村子对面的特角岭了,但老人的心劲还在,就喜欢与人“摆古”过去与红旗有关的那些事儿。长安爷每次讲故事总少不了要讲“钢八连”。开头便是“那是钢铁的连队、胜利的旗……”每当讲到钢八连的口号是“攻必克、守必坚,打到哪里就把胜利的旗帜插到哪里”时,人们就会发现长安爷声如洪钟、语气坚定,处处充满着自豪感……
一代代的刘家凹人,就这样听着长安爷的故事长大了,有的上了大学,有的参了军,有的外出务工,纷纷离开大山,创业去了外地,但长安爷的故事仍时刻滋养他们的心灵,“人在旗在、旗在阵地在”促使他们砥砺意志,战胜困难,一个个成为行业的翘楚,且口口相传、生生不息,最后就成了刘家凹人的精神名片。
看!长安爷又把那面五星红旗升起来了。
1.下列对小说思想内容的分析与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 )A.“既像是邀约同伴,又像是自言自语”一句表明长安爷的行为没有得到刘家凹村村民的理解,内心有点失落。 |
B.习惯性地整理衣服,挺起胸脯,行着军礼,唱着国歌等一系列动作描写,展现了长安爷对国旗的敬畏之心。 |
C.“人在旗在,旗在阵地在”这句话直激励着长安爷从战争年代走到和平年代,并激励着他带领乡亲们脱贫致富。 |
D.鲜艳的红旗上曾沾染了长眠的战友的鲜血,长安爷对国旗的守卫与呵护,凝聚着一代人炽热的爱国情怀。 |
A.文章开头部分的环境描写,为老人的出场营造了清新的背景,烘托出老人扛起国旗后高大英武的形象。 |
B.“身上落下了累累伤痕,还因触雷失去了左腿”这一描写照应了前文“拖着那条装有假肢的左腿”这一事实,作者匠心可见一斑。 |
C.长安爷每当讲到钢八连的口号时,“声如洪钟、语气坚定,处处充满着自豪感”,这表明长安爷对钢八连感情深厚。 |
D.作品采用插叙等手法,叙述了长安爷坚持升国旗的感人事迹和战争年代革命前辈们浴血奋战的烽烟往事。 |
4.小说以“旗魂”为题,有什么作用?请结合全文进行分析。
缝山针
非鱼
年又春是市文化局的助理调研员,也是个业余画家,他的写意山水在省里小有名气。
局里开党委会研究驻村扶贫工作,说市里要求必须有一名副县级干部带队,在扶贫村帮扶一年,尽快帮村民走上致富路。年又春一听说是高阳村,他忙说,我去。
高阳村年又春去过。几年前他出去写生,骑一辆自行车三转两不转到了一个小山村,当时正是槐花飘香的时候,漫山遍野雪白的云朵起伏着,甜腻腻的香味让年又春陶醉了。他躺在树下睡了一觉,然后支起画架,画了两幅《听槐》。临走的时候,年又春问一个放羊孩子,那孩子吸溜着鼻涕告诉他:这是高阳村。
正月十五没过,年又春就带着被褥、军大衣、煤气灶、米面油盐,和两名驻村队员来到高阳村。村民们敲锣打鼓欢迎他们的到来,年又春看到寒风里热气腾腾的欢迎队伍,他的心一颤:一定要尽自己最大努力,帮百姓致富。
年又春从局里要来一部分扶贫资金,又借助各种关系拉来十来万赞助,修公路、架电话线、建蓄水池,一项项实实在在的帮扶工程建成了,村民脸上的笑容多了,村委开会也开他们宿舍去了,大事小事都要跟他们商量。
秋天到来时,山上的柿子树上挂起了火红的小灯笼,年又春站在山顶上,深深呼吸着山风带来的果实成熟的香味,他又一次醉了,久违的情绪在胸膛里鼓胀。
下山的时候,年又春看见瘦瘦的高小根背了一大筐煤。他早听说高阳山上有煤,可一直没顾上详细问。他叫住高小根,要看看他筐里的煤。高小根说这煤是无烟煤,好烧。山上不少,也不深,有时候找准了几镢头下去就能看到黑煤。
年又春一听立即兴奋了。这么好的资源怎么村里早就不知道开发呢,要开发出来,村民不早富了,还用他们来扶贫?年又春一回村就把村委会主任叫来,问他煤的事。主任说早也想开发,村里没钱,投资不起。找市煤炭局的一个技术员来看过,他说都是“鸡窝矿”。年又春问他啥叫“鸡窝矿”。主任说就是矿床太小,一小片一小片,跟鸡窝一样。年又春一听沉下脸,“鸡窝矿”也是矿啊,怎么着也能给老百姓带来财富不是?村主任一听忙点头说,是,是,是。
于是,高阳村的煤矿开挖了。没钱,招外地的人来开发,村委会账上的钱慢慢多了,村民下窑挖矿,每天也可以挣八十块钱。高阳村热闹起来了,轰隆隆的汽车、拖拉机从年又春帮忙铺设的公路上开进来,又开出去,一车车煤挖出来,又拉走,换成了钱。第二年春天到来时,一些村民家里开始准备盖新房,谁见了年又春都双手拉着他说感谢啊,感谢党。
年又春是喝完高小根的喜酒才离开高阳村的。高小根在矿上挣了钱,买了辆三轮摩托,还从山外娶回一个漂亮媳妇。年又春借着酒劲说:新娘子长得好看,回头给我当模特。高小根乐得直握手,不停说:喝酒,喝酒。
年又春的扶贫工作结束了,在全市召开的表彰会上,年又春做典型发言,他声情并茂,会场上好多人都在悄悄擦眼泪。没多久,年又春的先进事迹报到了省里,省里对市里的驻村帮扶工作进行了嘉奖,年又春不但晋升一级工资,还被调到市科协做了主席。
年又春一年多后翻看他的获奖作品《听槐》时想起了高阳村,他对高阳村的深厚情感被一下勾了起来。到高阳村去!年又春立即带上司机出发。
暮秋时节,高阳村的风很劲,枯黄的叶子在车前翻卷飞舞,车轮带起的小石子儿敲打着车窗车门,发出清脆的响声。
停,快停下。年又春看见高小根了。司机停下车,年又春下车叫高小根,高小根迟疑了一下才认出是他,忙过来拉着年又春的手说:年局长来了,大家都一直念叨你呢。年又春叫高小根一起坐上车回村,高小根说不了,他得上坟去。年又春忙问:谁不在了?高小根苦笑一下:媳妇。八月份下大雨,她从山上下来,一个挖过的废煤矿突然塌了,媳妇一下陷了进去,肚子里还有五个月大的孩子。
年又春惊呆了,怎么会这样?他沉默了一会说,我们一起去。年又春和高小根一起慢慢朝山上走,年又春越走越心惊。满目疮痍!他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他所看到的。到处是挖过的和正在挖的小煤窑洞,废弃的煤矸石。曾经茂密的树林,现在几乎不剩几棵树,孤单地守着快速苍老的高阳山。
年又春在高小根媳妇的坟前跪了下去:都是我的错。高小根忙拉起年又春,年局长,你是我们的致富大救星,是她命不好,赶上了,怎么能赖你呢?
年又春没有勇气走进高阳村里,他匆忙赶了回去。
三个月后,市里禁止小煤窑开采的通知下来了,一件由年又春设计的巨型雕塑也从省城运到了市里,又被运到高阳村,是年又春自己掏钱制作的。
那是一根细细的弯弯的金属大针,足有十来米高,斜依在一个底座上,在太阳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年又春给这个雕塑取名字叫:缝山针。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第三段叙述年又春和高阳村的渊源,交待了他特别想去高阳村驻村扶贫的原因,也为下文他积极热情地开展扶贫工作作了铺垫。 |
B.年又春各处拉赞助,修公路、架电话线、建蓄水池,改善村民的生活条件,又设法开发煤矿,表现了他不辞辛劳、真诚助民的品格。 |
C.《听槐》画作在文章中多次出现,既表现了年又春对自然美景的热爱,又推动情节发展,让他再次来到高阳村,目睹高阳山的现状。 |
D.高小根带有身孕的媳妇被突然坍塌的废煤矿夺去生命,但他出于对年又春带领高阳村脱贫致富的感恩之情,不肯承认媳妇和孩子的死是年局长的错。 |
A.小说开头交代了“年又春是市文化局的助理调研员,也是个业余画家”,为后文他画出获奖作品《听槐》和设计出巨型雕塑“缝山针”做了铺垫。 |
B.“他又一次醉了,久违的情绪在胸膛里鼓胀”,呼应了上文“甜腻腻的香味让年又春陶醉了”。这种对美景和自我成就的陶醉让年又春下决心采掘煤矿。 |
C.年又春暮秋时节回高阳村时的环境描写,暗示高阳村自然环境遭到破坏的现状,渲染下文悲凄的氛围。 |
D.美丽的高阳村变得满目疮痍,村民以毁坏自然环境为代价脱贫致富,这留给读者沉重的思考,也显示出作者的忧患意识。 |
鸡鸭名家
汪曾祺
那两个老人是谁呢?父亲跟他们打招呼,就在江边的沙滩上。沙滩上有人在分鸭子。四个男子汉站在一个大鸭圈里,在熙熙攘攘的鸭群里,一只一只,提着鸭脖子,看一看,分别丢在四边几个较小的圈里。他们看什么?——四个人都一色是短棉袄,下面皆系青布鱼裙。这一带,江南江北,依水而住,靠水吃水的人,卖鱼的,贩卖菱藕、芡实、芦柴、茭草的,都有这样一条裙子。沙滩上安静极了,江流浩浩。东北风。交过小雪了,真的入了冬了。可是江南地暖,不很肃杀,天气微阴,空气里潮润润的。新麦、旧柳,抽了卷须的豌豆苗,散过了絮的蒲公英,全都欣然接受这点水气。鸭子似乎也很满意这样的天气,显得比平常安静得多。看什么呢?哦,鸭嘴上有点东西,有一道一道印子,是刻出来的。这是记号!这一群鸭子不是一家养的。主人相熟,搭伙运过江来了,混在一起,搅乱了,现在再分开,以便各自出卖。
“那两个老人是谁?”
“一个是余老五。”
“另一个呢?”
“陆长庚。”
余老五是余大房炕房的师傅。他虽也姓余,炕房可不是他开的。余老五成天没有什么事情,老看他在街上逛来逛去,到哪里都提了他那把奇大无比、细润发光的紫砂茶壶,坐下来就聊,一聊一半天,而且声音奇大。这条街上茶馆酒肆里随时听得见他的喊叫一样的说话声音。他一年闲到头,吃、喝、穿、用全不缺。余大房养他。只有每年春夏之间,看不到他的影子了。
清明前后,正是炕鸡的时候。
所谓“炕”,是一口一口缸,里头糊着泥和草,下面点着稻草和谷糠,不断用火烘着。火是微火,要保持一定的温度。什么时候加一点草、糠,什么时候撤掉一点,这是余老五的职份。他整天不离一步。他话很少,说话声音也是轻轻的。他的神情很奇怪,总像在谛听着什么似的,怕自己轻轻咳嗽也会惊散这点声音似的。他聚精会神,身体各部全在一种沉湎,一种兴奋,一种极度的敏感之中。炕房里暗暗的,暖洋洋的,潮濡濡的,笼罩着一种暧昧、缠绵的含情怀春似的异样感觉。余老五身上也有着一种“母性”。
刚刚出炕的小鸡照理是一般大小,但是看上去,余老五的小鸡要大一圈!怎么能大一圈呢?他让小鸡的绒毛都出足了。别的师傅都不敢等到最后的限度,生怕火功水气错一点,一炕蛋整个的废了。余老五总要多等一个半个时辰。这一个半个时辰是最吃紧的时候,半个多月的功夫就要在这一会见分晓。余老五也疲倦到了极点,然而他比平常更警醒,更敏锐。他完全变了一个人。脾气也大了,动不动就恼怒,简直碰他不得,专断极了,顽固极了。很奇怪,他这时倒不走近火炕一步,只是半倚半靠在小床上抽烟,一句话也不说。小徒弟不放心,轻轻来问一句:“起了吧?”摇摇头。——“起了罢?”还是摇摇头,只管抽他的烟。这一会正是小鸡放绒毛的时候。这是神圣的一刻。忽而作然而起:“起!”徒弟们赶紧一窝蜂似的取出来,简直是才放下手,小鸡就啾啾啾啾纷纷出来了。
余老五高高大大,方肩膀,方下巴,到处方。陆长庚瘦瘦小小,小头,小脸。他不像余老五那样有酒有饭,他是个倒霉的人。他放过多年鸭,到头来连本钱都蚀光了。鸭瘟。好几次,一趟鸭子放到荡里,回来时只剩自己一个人了。看着死,毫无办法。他发誓,从此不再养鸭。
这一带多河沟港汊,出细鱼细虾,是个适于养鸭的地方。这块地上的老佃户叫倪二,前两天说要把鸭子赶去卖了。父亲问他要不要请一个赶过鸭的行家帮一帮,怕他一个人应付不了。运鸭,不像运鸡。鸡是装了笼的。运鸭,鸭在水,人在船,一路迤迤逦逦地走。鸭子路上要吃活食,小鱼小虾,运到了,才不落膘掉斤两。指挥鸭阵,划撑小船,全凭一根篙子。一程十天半月。经过长江大浪,也只是一根竹篙。
不要!
他怕父亲再建议他请人帮忙,偷偷地一早把鸭赶过荡,准备过白莲湖,沿漕河,过江。
倪二在白莲湖里。一趟鸭子全散了!散了,就是鸭子不服从指挥,四散逃窜,钻进芦丛里去了,而且再也不出来。
怎么办呢?
围着的人都说:去找陆长庚,他有法子。
陆长庚在哪里?多半在桥头茶馆。
桥头有个茶馆,照例又是闲散无事人聚赌耍钱的地方。常在后面抖着头看人赌钱的,就是陆长庚,这一带放鸭的第一把手,诨号陆鸭,他跟鸭子能通话,他自己就是一只成了精的老鸭。
说了半天,讲定了,十块钱。他不慌不忙,看一家地杠通吃,红了一庄,方去。
这十块钱赚得太不费力了!拈起那根篙子,把船撑到湖心,人仆在船上,把篙子平着,在水上扑打了一气,嘴里啧啧啧咕咕咕不知道叫点什么,赫!都来了!鸭子四面八方,从芦苇缝里,好像来争抢什么东西似的,拼命地拍着翅膀,挺着脖子一起奔向他那只小船的四周来。看看差不多到齐了,篙子一抬,嘴里曼声唱着,鸭子马上又安静了,文文雅雅,摆摆摇摇,向岸边游来,舒闲整齐有致。
这个人真是有点魔法。
当然,第二天大早来时他仍是一个陆长庚:一夜七戳五在手,输得光光的。
这两个老人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呢?他们的光景过得怎么样了呢?
(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余老五高大方正,一副大汉的形态,作者偏偏用“母性”来形容他,实则是有反差的、俏皮的,也与前文暧昧含情的环境相呼应。 |
B.余老五“脾气也大了,动不动就恼怒,简直碰他不得”,体现了他技艺高超之外的专断顽固与仗艺欺人,人物形象也由此丰满立体。 |
C.陆长庚出场前,作者通过写倪二丢鸭后一筹莫展,围观人们推荐陆长庚时的众口一词,赋予人物一定的传奇色彩,激发读者阅读兴趣。 |
D.陆长庚通“鸭性”,“就是一只成了精的老鸭”,却命运不济,几次鸭瘟的打击使他发誓不再养鸭,但手艺偶一亮出仍令人叫绝。 |
3.本文开头一段不避其繁,结尾一段不避其简,作者为什么这样安排?请结合文本内容分析。
飞翔的鸟
马悦
呱呱鸡失踪了。
这天,马老汉推开窑门,发现绳子断了,呱呱鸡没有了。他找遍了每一个角落,让他吃惊的是,食物的碗浅下去一个深坑,水碗也浅下去了。它吃饱喝足后逃跑了。窑门是紧闭的,晩上的大门也倒插。窑门每晩他都是留心挂上锁,不用说是一只鸟,老鼠也很难逃脱。
一场雪给人们带来更多的忙乱,清理积雪,往水窖里背雪,往田地里拉雪。冻不住的手脚和高涨的热情,到处是渴望丰厚日子的人影。马老汉走在村道上,望着出进忙碌的人们,他突然想,是不是谁溜进磨窑把呱呱鸡偷走了?很快又被自己否定。因为套鸟的事没有人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偷。谁都明白,呱呱鸡是马老汉套来为女人二十年祭日上举念的宰牲。它已不同于往日,它的生命有着神圣的意义,他们是不敢的。
那么,它躲在何处?
马老汉发现了一个土块,土块在窑格的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呱呱鸡失踪的第三天中午,马老汉的目光投向了土块,原因是土块似乎动了一下,就那么一下,从土块的缝隙里露出一根羽毛。土黄色的羽毛。他明白了。搬掉土块,呱呱鸡仰面朝天地躺着,土块沉沉地压在它的身上,它竟然用自己的翅膀将土块紧紧地抱着。它想拿土块作掩护,趁他不备逃走。多聪明的一只鸟啊!
马老汉第一次对它刮目相看了——一只鸟逃跑的方式竟是那样的不可思议。绳子是怎么断的?土块是从哪儿弄来的?怎么会到角落里,又是怎么压在它的身上,那么的严实?它就这样躺了三天,压了三天。他疏忽它了,一只小小的鸟儿却有着如此这般的智慧。
马老汉用了一根更结实的绳子拴住呱呱鸡,而且看管的次数屡见频繁。
离宰鸟的日子还剩下五天的时候,马老汉找出刀子和磨石。第四天他去寺院里请了阿訇﹣﹣腊月初八的那天到家干耳麦里,宰牲。望着骨瘦如柴的呱呱鸡,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套了一只病鸟,怎么不好好吃食?可是,捕捉它的时候,它却是第一个闯入他的暗套,它招呼伙伴的欢叫,它啄食过程中的贪婪,还有它偷吃逃跑的动机……
一只不想吃食物的鸟儿,一定有它的心事。一个问题突然闪现脑海,让马老汉的心猛地一揪,这是一只有儿女的鸟吧?它想孩子了吗?一阵酸痛掠过他的心头。那么,那群小鸟现在在啥地方啊?冰天雪地里的它们会不会冻死饿死,或给野物吃了?马老汉不敢往下想了。
二十年的日日夜夜,抹不去的伤痕与苦难,至今清晰可见。女人刚口唤的那几年,娃们还小,他背着山一样大的负担,娃们笑他笑,娃们哭他哭,虽然他想尽办法让娃们乐,吃好穿好。吃好的娃们并不乐,成天丢了魂似的,村子里的娃们跟他们玩耍,十回有九回,他的娃们受欺负,他们都喊“干头娃”:意思是没娘的娃娃。村里人看他过得苦,劝他娶个女人为自己做饭。他做不到,他忘不了女人临咽气时看他的眼神,女人在哀求他把他们的娃们拉扯大,她怕娃们受罪。有时候他想女人,想她活着多好,哪怕是个瘫子哑巴瘠子傻子,只要她活着,就是娃们的妈妈。喜蛋大点懂事了,外面受欺回来不说,最小的女儿总是哭个不停。他抱着女儿满院子转着哄着。日头落了,月亮上来了,星星稀少了,女儿睡了。他把女儿轻轻地放在枕头上,盖好被子,睡梦中的女儿还在抽泣,小手伸出来喊妈妈……
马老汉重新审视眼前的呱呱鸡。这只吸风饮露、饱餐阳光的鸟儿,经过十多天的囚禁生活面目全非。失去水分的爪子是龟裂的,浅浅地抓在地上,支撑不住瘦弱的身子。绝望使它对眼前的马老汉无动于衷,马老汉伸手抚摸它,它竟然连躲的意思都没有。然而,这一小小的动作却给予了它一丝希望,鸟鼓足勇气挺挺身子,睁大眼睛看着马老汉。它不会说话,但它的眼睛里透着一种细润的东西,一种深深的哀求,这种眼神他是见过的。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二十年后的今天却在一只鸟的身上重现!
马老汉离开了磨窑。
腊月初八一大早,端着一汤瓶水走进磨窑,满满的一汤瓶水够呱呱鸡洗的了。老汉洗完呱呱鸡抱着走出院子。他来到一道山岭上,雪早已融化,大地似乎有了春的气息。这是个清澈透明的早晨。马老汉伸出双手,呱呱鸡被举过头顶。在马老汉将它向半空抛出的那一瞬,它明白了,领悟了,奋力向前一腾,嘎的一声飞了出去。它似乎又沾上了大地的灵气,迎着炫目的晨光,彻底将自己打开了,带着马老汉真挚的举意向山谷飞去。
马老汉满含热泪,目送着呱呱鸡渐飞渐远的身影,心潮澎湃,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证了一只鸟优美的飞翔。
(节选自马悦《飞翔的鸟》,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马民全老汉在自己女人二十年祭日将临的时候套了一只鸟,想将呱呱鸡这只鸟作为举意给亡妻,最终没有宰鸟而是放鸟的情节设计令人动容。 |
B.作者善以细节传神,文中写呱呱鸡“失去水分的爪子是龟裂的,浅浅地抓在地上”和“它的眼睛里透着一种细润的东西”,借助细节描写推动了情节发展。 |
C.呱呱鸡和马老汉都在现实的夹缝里面临巨大的磨难,又在这样的磨难中展现出高贵的坚韧和力量,闪烁着人性的光芒。 |
D.勇敢的鸟是作者笔下“力”与“美”的化身,这样的选材完全是作者虚构的,充满浪漫主义神秘色彩。 |
3.有评论说,这篇小说让我们直面了苦难而高贵的灵魂。请概括文中“苦难而高贵的灵魂”表现在哪些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