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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文学类-单文本 难度:0.4 引用次数:62 题号:11460248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第各题。

美女

[俄]契诃夫

记得还是在做中学五年级或六年级学生的时候,我和爷爷到顿河区罗斯托夫去。那是八月里的一天,天气闷热,令人烦闷不堪。由于热、干燥,以及把尘雾吹到我们身上的热风,眼睛困得睁不开,嘴巴发干;不想看,不想说,不想思索,当那睡意蒙眬的车夫乌克兰人卡尔波扬鞭打马,鞭子甩到我的制帽上的时候,我既不抗议,也不出声,只是从半睡中清醒过来,无精打采地瞥一眼远处透过烟尘能看到的村庄。我们停在亚美尼亚的一个大村庄巴赫契——萨拉赫爷爷熟识的富裕的亚美尼亚人家里——喂马。

在这个亚美尼亚人的房间里,没有漆过油漆的木墙啦,家具啦,红褐色的地板啦,都散发出一股被太阳晒过的干木料的气味。无论你往哪儿看,到处是苍蝇、苍蝇、苍蝇……爷爷和亚美尼亚人正在谈论放牧啦,牧场啦,羊群啦……听着他们俩嘟嘟囔囔的谈话声,我开始对草原、太阳、苍蝇等产生了怨恨的情绪。

亚美尼亚人不紧不慢地走进门厅,喊叫道:“玛霞!过来斟茶!你到哪儿去啦?玛霞!”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走进屋子,穿一身普通的花布连衣裙。她洗碗、斟茶的时候,背对着我站着,我只看见她腰身纤细,光着脚丫,裸露的小后脚跟被下垂的长裤脚盖住了。

主人请我过去喝茶。我坐到桌旁,姑娘给我斟了一杯茶,我看见她的脸,忽然感到,仿佛有一阵清风掠过我的心灵,把一天来的种种苦闷和灰尘通通吹散了。我看见了一张在青天白日下或梦里神游时从未见过的俏丽无比而神韵非常的脸。正如理解闪电一样,我一下子便意识到了:我面前站着个美女。

我敢起誓,玛莎,或照她父亲的叫法,玛霞,是真正的美女,但我不能证明这一点。往往有这种情况,大家都看晚霞,人人都说晚霞真美,但究竟美在哪里,谁也不知道,谁也说不出。

并非只我一个人发现那亚美尼亚姑娘美。我爷爷是个快80岁的老人,为人古板,对女性和自然美一向漠不关心,现在却温存地看着玛霞足有一分钟,随即问道:“这是你的女儿吗,阿维特·那扎雷奇?”

“女儿!这是我女儿……”主人回答说。

“多好看的闺女呀!”爷爷称赞说。

亚美尼亚姑娘的这种美,艺术家或许会称作古典的或端庄的吧。也正是通过对这样的美的观察,天晓得是怎么回事,才会使人深信:您见到的容貌是端正的。头发、眼睛、鼻子、嘴、脖子、胸脯以及青春肌体的每一个动作,都交织在一起,融会成一个完整的、和谐的旋律,在这旋律中大自然的音韵不差一个音符。您完全觉得,一个理想的美女就应该有玛霞那样笔直而略微凸起的鼻子,那样大大的黑眼睛,又黑又长的睫毛,那样令人神魂颠倒的目光,她那黑黑的卷发和眉毛,就像翠绿的芦苇依恋静静的小溪,飘拂在温柔而白嫩的额头和面颊上。您看着她,不由自主地便会产生一种愿望,即跟玛霞说点什么,说点极愉快、真诚、美丽得跟她本人一样美丽的话。

对这种美,我的感受却很怪。玛霞在我心中激起的不是欲望,不是欣喜,不是快乐,而是一种愉快却痛苦的忧伤。这忧伤飘忽不定,朦朦胧胧,像一场梦。不知什么缘故,我为我自己,为我爷爷,为那亚美尼亚人感到惋惜,我有这样一种感觉:仿佛我们几个人都失去了对生活来说很重要、很必要的东西。爷爷也忧愁起来。他已不再谈起牧场和羊群,而是默默不语,若有所思地望着玛霞。

喝完茶,爷爷躺下午睡了,我走出屋子,坐在台阶上。我坐的台阶被晒得滚烫;太阳把我的头、胸、背晒得火辣辣的,可我并不以为怎样,我只觉得我身后的门厅里和房间里有一双赤脚踩在木制的地板上发出窸窣的声音。收拾完茶具,玛霞跑下台阶,我身边像有一股轻风吹过,然后她又像鸟儿一样跑进了一间被熏黑的小房里(大概是厨房),从那里飘出了烤羊肉的香味和亚美尼亚人的说话声。她在黑暗的门道里消失了,不大工夫玛霞在门口露面了,厨房的热气弄得她满脸通红,她肩膀上扛着一大块黑面包;面包很重,她便优美地拱起腰身,穿过院子跑到打谷场,跳过篱笆,钻进残麦秸金色的云雾,消失在大车后边。

她极其美丽的身影越是经常在我眼前闪现,我便越感到忧伤。我为自己、为她、为乌克兰人感到遗憾,她每次穿过谷壳的云雾向大车跑去的时候,乌克兰人总要满怀惆怅地目送她。或许这是我对美丽的嫉妒吧,或许我为这女孩不属于我,也永远不属于我,对于她是个陌生者而感到遗憾吧,或许我隐约感觉到她的罕见的美是偶然现象,毫无用处,就像大地上的一切没有永恒一样,或许我的忧伤是人在观察真正的美的时候所产生的一种特殊的感觉吧,只有天才知道!

两三个钟头之后,我们坐上大车,走出院子。我们坐在车上,都一声不响,仿佛在互相怄气似的。远远地可以看到罗斯托夫和那希切万了,一直默默不语的卡尔波突然回头看了看,说道:“亚美尼亚人的那个女孩真讨人喜欢!”他朝着马背抽了一鞭子。

(有删节)

1.下列对作品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当的两项是(       )
A.小说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而是集中笔力从正面描写了一位有着姣好容颜、美妙身材、优雅气质的美女,这样的构思更能紧扣题目。
B.“大家都看晚霞,人人都说晚霞真美,但究竟美在哪里,谁也不知道,谁也说不出”,这句话表明,美是只可意会的,对美的感受因个体的不同而不同,这正好体现了作者的创作意图。
C.“我爷爷是个快80岁的老人,为人古板,对女性和自然美一向漠不关心,现在却温存地看着玛霞足有一分钟”,这句话是为了说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受年龄、身份的限制。
D.“我”是贯串小说的线索式人物,作者主要通过对“我”的心理描写,展现“我”对美的感受,在“我”的心里,玛霞就是美的化身。
E.小说主人公玛霞不仅外貌“端正”“美丽”,而且她身上洋溢着一种由内而外的干净、清纯、明丽的美,这正是“美女”摄人心魄的魅力所在。
2.作者运用了哪些手法表现玛霞的美?请简要分析。
3.小说开头两段的环境描写有何特点?在文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4.日本作家川端康成曾说:“美与悲伤的意思是相通的”。这篇小说在表现美的同时,也透露出淡淡的忧伤,请结合全文,谈谈你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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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文阅读-文学类-单文本 | 较难 (0.4)
名校
【推荐1】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医心

明晓东

街上喧闹声传来时,王仁甫在医心堂和白忠孝对坐品茗。听着外面日本兵叽里咕噜的叫喊声和皮靴重重敲击青石板街道的声音,白忠孝的手一阵颤抖,绿莹莹的茶汤淋湿了面前摊开的医书。白忠孝长叹一声,这群蛮夷又在抢掠了,这日子啥时才是个头呢?

王仁甫侧了身子仔细听了听,依旧低头无语。

二更天时,急促的拍门声响起,王仁甫轻轻拉开门,闪进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受伤者被另一个人拖了进来。王仁甫扶伤者躺下,端起油灯仔细查看,白忠孝拉过王仁甫,悄悄地伏在耳边说,师兄,怕是青龙山游击队的吧,日本人追究起来,咱俩可就没命了。

王仁甫看了师弟一眼说,伤者必救,这是师父的规矩,你不记得了?

白忠孝就嗫嚅着退到一边,心惊胆战地听听窗外的动静,不再说话了。

王仁甫先是取下墙上的皮囊,捻起一枚银针,在麻油灯上燎过,然后扎进伤者的穴位。片刻,汩汩流血的伤口便止住了血。王仁甫伸出一只手一点一点地捏着,把碎裂的骨头复位,再敷上草药,揩掉头上的细汗,牵出后院的骡子,套上车扶伤者躺了上去,目送两人在黑暗中离去。

翌日,门外飘起了膏药旗,日本兵长驱直入,把医心堂翻了个底朝天,然后抓走了一旁瑟瑟发抖的白忠孝。不几日,人们经常看到白忠孝点头哈腰地围着日本鬼子大队长宫本一郎转来转去,才知道白忠孝医好了宫本的头痛病,成了日本人的军医。

白忠孝带着宫本走进医心堂的时候,王仁甫正捻着他的宝贝银针,一枚一枚地仔细看着。宫本一郎进门就喝退了身边的随从,双手抱拳说,久闻王先生神针大名,今日总算有幸目睹了。王仁甫随意一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宫本也不客气,单刀直入地说,听贵师弟白先生说,令师曾传针灸秘术于你,可否让在下看看?

王仁甫正色道,中华医术博大精深,乃我民族之瑰宝,岂容异族觊觎?先生死了这条心吧!

然后拱了拱手,算是送客。

宫本一郎沉下脸来说,仁甫君再好好想想吧。说完,带着手下走了。

过几日,白忠孝独自一人来了,劝王仁甫投靠日本人。白忠孝告诉王仁甫,宫本怀疑青龙山游击队长刘一飞当日受伤是他救的,就这一条足以杀了王仁甫全家。白忠孝还说,宫本有头痛病,一高兴或是一发怒就头痛得满地打滚,要不是念在王仁甫的神针可以救他,早就抓了王仁甫进日本人的大牢了。

王仁甫笑了笑说,咱俩师出同门,你就可以治他,而且可以凭着手艺尽享日本人的荣华呀。

白忠孝拉着王仁甫的手说,师兄你明知我的针灸术不如你,我只能治得了宫本一时呀。

王仁甫拍拍白忠孝的手说,好吧,你坐下,我把师父的针灸术教给你,你就可以治好宫本一郎的病了。白忠孝坐在椅子上,王仁甫捻起一排银针,悉数刺入白忠孝头上,片刻后取下,对白忠孝说,这神针之妙就在于针的深浅不一,深一毫则当场毙命,浅一毫则治不了根本,师弟切记啊。

七日后,宫本头痛病再犯,白忠孝依着师兄传授之术,将银针一一刺入宫本的胖脑袋,片刻间宫本只觉得神清气爽,而扎完针后白忠孝却颓然倒地,再无气息。宫本挥挥手,让手下将白忠孝拖到荒野弃尸。自此,宫本的头痛病也不再犯了。

再说白忠孝被扔在荒野,被青龙山游击队发现竟是当日救过队长的先生的师弟,就抬上了山准备找个地方掩埋,岂料一锨土下去,白忠孝却长出了一口气醒了过来。活过来的白忠孝不敢说自己帮过日本人,就留在了游击队给伤员治病。

几个月后,宫本一郎指挥手下围攻青龙山,游击队已经弹尽粮绝,眼看着青龙山就要被攻下。宫本手舞军刀大笑,正指挥着日本兵最后冲锋的时候,突然觉得头皮一麻,头痛病又犯了。宫本丢了军刀,捂着脑袋直挺挺地倒下去,一蹬腿死了。

游击队乘机反攻,全歼了日本鬼子。游击队员不解,没人击中宫本,宫本却自己死了,只有白忠孝不语,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医心堂再次开张的时候,日本人已经投降。王仁甫端坐在草药味弥漫的大堂里,白忠孝也进来了。白忠孝进门就跪在王仁甫面前说,师兄,我没能遵从师父教诲,帮了日本人,害了别人也差点害了自己呀,要不是师兄扎我几针,恐怕我已是罪人了呢。见王仁甫不语,白忠孝又说,你扎我我再扎宫本,一样的针法,咋就治死了宫本呢?

王仁甫哈哈一笑说,宫本病在身上,一针刺进神经止住痛疼,再一针刺出脑血管微疵,欣喜若狂自会出血而死;而你身虽无病却病在心神,一针刺你灵魂出窍,再一针刺你回归正道,是为医心啊。白忠孝跪地不起,王仁甫双手搀起白忠孝说,心已归正,就忘记过去,我教你师父的神针绝技吧。

自此,医心堂名震省内外。

1.下列对这则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错误的一项是(       
A.白忠孝独自一人来劝王仁甫投靠日本人,因为他担心师兄的生命安危,又希望师兄能与他一道享受日本人赏给的荣华富贵,过上太平日子,但也不排除受到日本人的唆使,而且,他如果能说服师兄王仁甫,在日本人面前也好交差
B.游击队员们不明白宫本为何突然倒地身亡,只有白忠孝不语,因为他知道宫本的死是师兄传授的针法导致的,不想被人知道他为日本人诊治的事情。
C.小说语言自然而简练,用词准确而形象,如“捻起一枚银针,在麻油灯上燎过,然后扎进伤者的穴位”中的“捻”“燎”等动词的使用贴切而生动。
D.小说大量地运用了动作描写、语言描写、心理描写等多种手法,刻画了王仁甫与白忠孝两个形象,展现了他们不同的思想性格和精神面貌。
2.小说的开头在文中有什么作用?请简要分析。
3.小说的标题为“医心”,王仁甫的医馆名为“医心堂”,请结合文本谈谈你对“医心”的理解。
2020-01-09更新 | 58次组卷
现代文阅读-文学类-单文本 | 较难 (0.4)
【推荐2】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阿芳的灯

王安忆

走在那条湿淋淋的小街上,家家门户紧闭。雨滴敲在水泥路面上,滴滴答答,空寂的街上溅起回声。

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家家户户半启着门,老人在门前择菜,小孩在门前嬉闹。

一个很平常的日子里,我走过这里,无心地回头,望见一扇大敞的门里,似乎已经是午饭以后很久了,可是桌上依然杯盘狼藉。一条壮汉横在竹榻,睡得烂熟,苍蝇停在他的脸上,十分安然的样子。一个老妇人,像是壮汉的母亲,背着门在踩一架沉重的缝纫机,粗钝的机器声盖住了汉子的鼾声。满屋都是叫不出名目的破烂东西,我甚至嗅到了一股腐臭味,于是便扭回头,走了过去。

后来,我开始一日三回地在这条街上往来,因为我搬进新居,上班需从这里走过。也不知过了多少日子,这街上多了一个小小的水果摊。摆在临街的一扇窗下。摊边坐着一个女孩,留着日本娃娃式的头发,浓浓的刘海儿罩着活泼泼的眼睛,面容十分清秀,只是略显苍白,可是,唇却有天然的红润。她穿的也是红颜色的衣服,一朵红云似的停在黄的梨、青的苹果、黑色的荸荠旁边,静静地看一本连环画或是织一件不仅限于红色的毛衣。如有人走过,她便抬起半掩在乌黑的额发后面的眼睛,如那人迟疑了脚步,她就站起来,静静地却殷殷地期待着。很少有人会辜负这期待。

有一次,她见我过小迎上来:“今日的哈密瓜好得很,昨晚才从十六铺码头进来的,虽然贵了一些,可是划得来的。”

我没买哈密瓜,而是挑了几只苹果。我看见她举秤的手是一双极大的手,关节突出,掌心有些干枯。她的脸却是极其年轻的,脸颊十分柔滑、白晳,眼睛明澈极了。她称好苹果,用一个极小的电子计算器算账,粗大的手指点着米粒大小的键钮。数字显现了,她爽快地免了零头,帮我装进书包。

天黑以后,这里的生意便忙了许多,除了女孩,还有个男人在帮忙,听他叫她阿芳。我猜想这个男人是她丈夫,可又觉得她委实太年轻,远不该有丈夫。有一日,我忽然觉得阿芳有些异样,来回走了几趟,观察了几遍,才发现她的腰身粗壮了,显然有了身孕。我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很惋惜似的,又很感动。再看他们这一对,也觉得颇为美好。他结实健壮,而她清秀苗条,叫人羨慕。他干活不如阿芳利索,态度也欠机灵,可是,对人的殷切却是一样的。

有一日,我问她:“水果是谁弄来的呢?不会是你自己吧。”

她说:“是我男人。他下班以后,或者上班以前,去十六铺。”

“那么执照是你的了?”我问。

是的,我是待业的嘛!”她回答,脸上的孕斑似乎红了一下,我便没有再多问。

有了阿芳和她的水果摊,这条街上似乎有了更多的生机,即使在阴霾的日子里。

后来,水果摊收起了,大约是阿芳分娩了。这条街便格外地寂寞与冷清了。阿芳的门关起来了。关起来的门,如同汇入大海的水滴,退进那一长排、面目如一的门里。我竟再也不记得哪一扇才是阿芳的门。偌大的世界中,一个小小的阿芳,又算得上什么?几个来回以后,我便也淡忘了。

一天傍晩,我忽然看见了阿芳。她依然是罩到眼睛的刘海儿,眸子明亮,皮肤白晳,穿了一件红花的罩衫,安然地守着一个色彩缤纷的水果摊。她怀里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有着和她一样鲜艳的嘴唇,看上去是那样惹人喜爱。她似乎并没认出我,用一般的热切的声音招呼:“买点儿什么吧。”

我挑了一串香蕉,她将孩子放进门前的童车里,给我称秤。我看见她的无名指上,多了一枚粗大的赤金的戒指,发出沉甸甸的微弱的光芒。

从此,这里又有水果摊了,又有了阿芳、阿芳的男人,还有阿芳的孩子。阿芳也渐渐地认识了我,或是说记起了我,过往都要招呼,要我买些什么,或问我昨日的瓜果甜不甜。我还可以自由地在那里赊账,虽然我从来不赊。

毛头渐渐地大了起来,阿芳也渐渐地圆润起来,却依然容貌俏丽,只是脖子上又多了一条粗重的金项鲢,腕上也有了一只小巧的手镯。夜晚,她男人将电灯接出门外,阿芳织毛衣,阿芳的男人看书,毛头在学步车里学步。摊上的水果四季变化,时常会有些稀奇而昂贵的水果,皇后般地躺在众多平凡的果子中间。

这一幅朴素而和谐的图画,常常使我感动,从而体验到一种扎实的人生力量与丰富的人生理想。

一天夜间,下着大雨。忽听有人招呼我,原来是阿芳的男人,正站在门口。他说,今日有极好极好的香瓜,不甜不要钱,或者买回吃了再付钱。我朝他笑一笑,便收了伞进去。毛头睡着了,盖着一条粉红色的毛毯,伸出头,口里还含着手指头。阿芳在看电视,电视里正播放越剧大奖赛的实况,那是一台二十英寸的彩电。屋里有冰箱、双缸洗衣机、吊扇、录音机等等。我从筐里挑好香瓜,付完钱,阿芳的男人又邀我坐一坐,避过这阵大雨。

我站着与他说话。我问他:“就你们自己住这里吗?”

他说是的,姆妈在去年去世了。

“水果赚头还好?”我问道。

“没有一定的,”他说,“像去年夏天的西瓜,太多了,天又凉快,价钱一下子压了下来,蚀了有几百呢!国营商店蚀得更多了。”他笑了一下。他虽长得粗壮,眉眼间却还有一丝文气,像读过书的样子,就问他是做什么的,他说只不过是车工罢了,插队回来,顶替姆妈的。

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想起很多年以前,从这里经过,有一扇门里的邋遢而颓败的景象。那里有一个儿子,也有一个母亲。或许就是这里,就是这里,一定是这里。我激动起来。阿芳随着电视里的比赛选手在唱“宝玉哭灵”,她是那么投入,以至竟然没有在乎我这个陌生人的闯入。我看着她,心里想着,难道是她拯救了那个颓败的家,照耀了一个母亲和一个儿子黯淡的生计,并且延续了母与子的宿命与光荣?

可我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不是那里。这里所有的门,都是那样的相像。我极想证实,又不敢证实。我怕我的推测会落空,就像怕自己的梦想会破灭。我很愿意这就是那个家,我一心希望事情就是这样。于是,我决定立刻就走。雨比刚才更大、更猛,阿芳的男人极力地挽留我,连阿芳都回过头来说道:“坐一会儿好了。”

可我依然走了。我逃跑似的跑出阿芳的家,阿芳的灯从门里幽幽地照了我好一程路。我没有再回头。我怕我忍不住会发问、去证实,这是那么多余而愚蠢。我不愿这个美丽的故事落空,我要这个美丽的故事与我同在。

(有删改)

1.小说中为什么多次写到阿芳的金首饰?
2.简析文中画横线部分的语言特点。
3.联系全文,分析文章结尾句“我不愿这个美丽的故事落空,我要这个美丽的故事与我同在”的作用。
4.王安忆是一位善于发现女性之美的作家,请结合全文分析,阿芳上有着怎样的女性之美。
2020-01-19更新 | 110次组卷
现代文阅读-文学类-单文本 | 较难 (0.4)
【推荐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有客来兮

铁凝

这天晚上,李曼金接到南方表姐的长途电话,说他们一家三口要来。来就是要来李曼金的城市,来就是表姐要住在李曼金的家。表姐说:“女儿冬冬考取了北方一所名牌大学,他们想让冬冬先适应一下北方。时间嘛,就一星期。”

表姐的要来,李曼金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再者,表姐的口气不是商量,倒更像通知:哎,我们明天就到,啊。好像李曼金随时都在恭候他们一家。但李曼金面对话筒,脸上漾着笑,还是表示出对他们毫不迟疑的欢迎。她猜表姐在那边感受到的也一定是她的这副笑脸,她这毫不迟疑的欢迎。待人接物脸上常漾着笑容,这仿佛是李曼金的天性,就是遇上倒霉或惊险,李曼金也是笑着对人述说:扛着的呀,我。比如那年在单位没分上房,比如职称被人挤了,比如丢了钱包,李曼金都会笑着讲给人听。她笑着,脸上泛着潮红,好看的笑眼里有光芒溢出来。一般人就觉得李曼金心里不放事,他们连李曼金讨厌谁都不清楚。但李曼金在观察人和洞悉人这方面自有她的过人之处,并且李曼金也有她的忽发奇想。比方她幻想着当她退休的时候,当单位给她开欢送会的时候,她要当着单位全体人员的面,当场告诉大家她最不喜欢谁,她最憎恶谁,她最腻歪谁。很可能那被腻歪的人,还以为他从来都是被李曼金所喜欢呢,尽管一个人是否被李曼金喜欢并不重要。一想到“当场告诉”这几个字,李曼金甚至有种难耐的亢奋和预先的快感,仿佛她活了一世,就为了等着离开工作舞台时的那个“当场告诉”。只是她离退休还有些年,所以她的忽发奇想只能暂时寄存在脑子里。如今表姐的要来,总不能说是她的倒霉吧,更谈不上有什么惊险。

李曼金放下电话,抻抻身上一件将要穿糟了的、好似再也经不住揉搓的针织衫,想起前些年媒体对一位国家领导人艰苦朴素的报道,说他的内衣穿出破洞也不买新的。李曼金想,这些写新闻的人真是不知道糟衣裳的好啊。然而,从明天起她就要脱掉这件在家穿得随体又舒坦、吸汗又透气的“破衣烂衫”,衣冠整齐地拘拘谨谨地过一个星期,大夏天的,七月。夏天在家,和李曼金联系最紧的就是这身糟衣裳,还有无所顾忌的松散。李曼金一边留恋着糟衣裳和居家的松散,一边又不忍心把未来的七天想成那么难挨。不过有一件事她得赶在表姐到来之前处理:书房桌上压着两张旅游火车票,她和丈夫何平原本是要去北疆一个凉快地方旅游的。李曼金忽然觉得眼角起了眵目糊。

李曼金和表姐有三十几年不见了,她们是姨表亲,她管表姐的妈妈叫大姨,管表姐的爸爸叫大姨夫。小时候母亲常带她到表姐家去做客小住。那时她在表姐家是个不显山水的小孩,表姐在她眼里却显得气派而又伟岸。加之表姐穿一双偏带黑皮鞋,李曼金脚上的鞋是花条绒的,这给李曼金和表姐之间也造成了一种难以弥合的距离,虽然她和表姐差不了几岁,表姐是小学高年级学生,她是小学低年级学生。那时李曼金的大姨夫是长江边上一个大城市的领导,家里房子很大,依山傍水。房里有一般人家少见的皮沙发,有专放电话的电话桌。表姐可以随时拿起电话拨,有时拨给同学,有时拨给上班的爸爸。有一次她竟然把电话拨到大姨夫机关的管理处,说家里的特供油没了,需要立即派人送来。这件事连做饭的老阿姨都觉得不合“路数”,她不客气地指着表姐说,等着吧你,看你爸爸回来怎么批评你吧,这电话也是你能打的?果然大姨夫回来很严厉地批评了表姐,大姨也在一边说,电话是组织上为领导干部提供的工作方便,表姐也没有权利去指使管理处的干部。那时大姨和大姨夫最爱说“组织上”。对于这部组织上为大姨家提供的电话后来和表姐之间又怎么了,在李曼金的记忆里有些模糊,但表姐家的特供油却给李曼金留下了永远不可泯灭的印象。老阿姨炒菜时举着油瓶果断地往锅里一歪,锅底的油立刻能汪成茶碟大的一摊。而李曼金自己家里炒菜,锅底上的油比分币也宽大不出多少。有一次李曼金在家炒菜糊了锅,母亲说是因为她走神儿,李曼金却说是因为锅里油太少,要像大姨家那样还能糊?大姨家油多,米面多,茶叶也多。那茶叶不是放在茶叶盒茶叶筒里,是放在一个板凳高的小水缸里。茶们用草纸分类包裹,或碧螺,或云雾。为了防潮,缸底垫上用纱布包着的石灰块。大姨家还给李曼金留下了什么印象?还留下了表姐爱摔东西的印象。那摔并不是故意,是表姐的一不留神。从小大姨就教导表姐爱劳动,规定让表姐帮老阿姨收碗筷,那么表姐就摔。许多碗盘豁着边,家里人也不批评她,大姨只说,小心一些不行嘛,你呀。过后这些瓷器们还是坏在表姐手里。表姐还给李曼金留下了一个印象:本是上着小学的她,会品茶会喝老酒。她喝起老酒来大人一般,家人都说表姐喝酒不知什么叫醉。喝茶她则能品出茶的新旧和等级。表姐待李曼金也不算薄,遇到分糖果时,她不是拿一块两块,而是抓一小把,她抓起一把糖往李曼金口袋里一塞说,吃吧吃吧!这时的李曼金虽然感觉到表姐的豪爽,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被打发。但口袋里毕竟有了一小把糖啊。那时李曼金就明白意识到表姐和自己本不属一个阶层,表姐的一切行为她都是可望而不可即。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李曼金心里不放事,待人接物脸上常漾着笑容,即使遇上倒霉事,这是她的天性。
B.李曼金夏天在家喜欢穿随体舒坦的“破衣烂衫”,但在表姐一家来后要衣冠整齐。
C.表姐家的老阿姨做事果断、手脚麻利,如“炒菜时举着油瓶果断地往锅里一歪”。
D.表姐打电话到机关管理处要特供油,大姨批评她,认为她们家里不能吃特供油。
2.下列对小说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写李曼金接到表姐一家三口要来的电话,既交代了人物,也照应了文章标题。
B.“时间嘛,就一星期”“哎,我们明天就到,啊”语言描写生动形象,体现了人物性格。
C.小说写李曼金接到电话的笑容和毫不迟疑的态度,意在表现李曼金和表姐姐妹情深。
D.本文善于抓住细节描写来刻画人物形象,如“她抓起一把糖往李曼金口袋里一塞”。
3.结合语境,简要赏析文中画横线的部分。
4.表姐和李曼金各有怎样的形象特点?请结合全文简要分析。
2021-11-22更新 | 139次组卷
共计 平均难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