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父子
毕飞宇
老马的祖籍在四川东部,第一年恢复高考老马就进京读书了。后来老马在北京娶了媳妇,生了儿子。但是老马坚持自己的四川人身份,他在任何时候都要把一口川腔挂在嘴上。
老马的儿子马多不说四川话。马多的说话乃至发音都是老马启蒙的,四川话说得不错。可是马多一进幼儿园就学会用首都人的行腔吐字归音了,透出一股含混和不负责任的腔调。语言即人。马多操了一口京腔就不能算纯正的四川娃子。老马对这一点很失望。
老马这些年一直和儿子过,他的妻子在三年之前就做了别人的新娘了。离婚的时候老马什么都没要,只要了儿子。儿子是老马的命。
儿子马多正值青春,长了一张孩子的脸,但是脚也大了,手也大了,嘎着一副公鸭嗓子,看上去既不像大人又不像孩子,有些古怪。马多智能卓异,是老马面前的混世魔王。可是马多一出家门就八面和气了。马多的考试成绩历来出众,那些分数一出来就成了学校教学改革的成果了。学校高兴了,老马也跟着高兴。
在一个风光宜人的下午老马被一辆丰田牌面包车接到了校内。依照校方的行政安排,老马将在体育场的司令台上向所有家长做二十分钟的报告。报告的题目很动人,很抒情,《怎样做孩子的父亲》。
老马是在行政楼二楼的厕所里头被马多堵住的。老马满面春风,每一颗牙齿都是当上了父亲的样子。老马摸过儿子的头,开心地说:“嗨!”马多的神情却有些紧张,压低了嗓门厉声说:“说普通话!”老马眨了两回眼睛明白了,笑着说:“晓得。”马多皱了眉头说:“普通话,知不知道?”老马又笑,说:“兹(知)道。”马多回头看了一眼,打起了手势,“是zhīdɑo,不是zīdɑo。”老马抿了嘴笑,没有开口,再次摸过儿子的头,很棒地竖起了一只大拇指。马多也笑,同样竖起一只大拇指。父子两个在厕所里头幸福得不行。
老马在回家的路上买了基围虾、红肠、西红柿、卷心菜、荷兰豆。老马买了两瓶蓝带啤酒、两听健力宝易拉罐。老马把暖色调与冷色调的菜肴和饮料放了一桌子,看上去像某一个重大节日的前夜。老马望着桌子,很自豪地回顾下午的报告。他讲得很好,还史无前例地说了一个下午的普通话。他用了很多卷舌音,很多“儿化”,很不错。只是马多的回家比平时晚了近一个小时,老马打开电视,赵忠祥正在解说非洲草原上的猫科动物。马多进门的时候没有敲门,他用自己的双象牌铜钥匙打开了自己的家门。马多一进门凭空就带进了一股杀气。
老马搓搓手,说:“吃饭了,有基围虾。”老马看了一眼,说:“还有健力宝。”
马多说:“得了吧。”
老马端起了酒杯,用力眨了一回眼睛,又放下,说:“我记得我说普通话了嘛。”
“得了吧您。”
老马笑笑,说:“我总不能是赵忠祥吧。”
马多瞟了一眼电视说:“你也不能做非洲草原的猫科动物吧。”
老马把酒灌下去,往四周的墙上看,大声说:“我是四川人,毛主席是湖南人,主席能说湖南话,我怎么就不能冒出几句四川话!”
马多说:“主席是谁?右手往前一伸中国人民就站立起来了,你要到天安门城楼上去,一开口中国人民准趴下。”
老马的脸涨成紫红色,说话的腔调里头全是恼羞成怒。老马呵斥说:“你到坦桑尼亚去还是四川人,四川种!”
“凭什么?”马多的语气充满了北京腔的四两拨千斤,“我凭什么呀我?”
“我打你个龟儿!”
“您用普通话骂您的儿子成不成?拜托了您呐。”
老马在这个糟糕的晚上喝了两听健力宝,两瓶蓝带啤酒,两小瓶二两装红星牌二锅头。那么多的液体在老马的肚子里翻滚,把伤心的沉渣全勾起来了。老马难受不过,把珍藏多年的五粮液从床头柜里翻上桌面,启了封往嘴里灌。家乡的酒说到底全是家乡的话,安抚人,滋润人,像长辈的询问一样让人熨帖,让人伤怀。几口下去老马就吃掉了。老马把马多周岁时的全家福摊在桌面上,仔细辨认。马多被他的妈妈搂在怀里,妻子则光润无比地依偎在老马的胸前,老马的脸上胜利极了,冲着镜头全是乐不思蜀的死样子。儿子,妻子,老马,全是胸膛与胸膛的关系,全是心窝子与心窝子的关系。可是生活不会让你幸福太久,即使是平庸的幸福也只能是你的一个季节,一个年轮。它让你付出全部,然后,拉扯出一个和你对着干的人,要么脸对脸,要么背对背。手心手背全他妈的不是肉。对四十岁的男人来说,只有家乡的酒才是真的,才是你的故乡,才是你的血脉,才是你的亲爹亲娘,才是你的亲儿子亲丫头。老马猛拍了桌子,吼道:“马多,给老子上酒。”
马多过来,看到了周岁时的光屁股,脸说拉就拉下了。父亲最感温存的东西往往正是儿子的疮疤。马多不情愿看自己的光屁股,马多说:“看这个干什么?”老马推过空酒杯,说:“看我的儿。”马多说:“抬头看呗。”老马用手指的关节敲击桌面,冲着相片说:“我不想抬头,我就想低下头来想想我的儿子——这才是我的儿,我见到你心里头就烦。”
“喝多了。”马多冷不丁地说。
“我没有喝多!”
马多不语,好半天轻声说:“喝多了。”
老马的泪水一下子就汪开了。
(有删改)
1.下列对这篇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马家父子的矛盾聚焦于对“川腔”与“京腔”的各执己意,背后的根源是两代人的身份认同和心理归属。 |
B.作品中的老马是个失败的中年人形象,妻子离他而去,正值青春期的儿子,在外面八面和气,在家里却老是跟他对着干。 |
C.老马喝酒后拿出全家福仔细辨认,体现了对过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生活的怀念,还有对与儿子沟通不畅的失望和沮丧。 |
D.马多两次对父亲说“喝多了”,简短的言语中折射出内心细微的变化,说明他对父亲的行为有了一些理解和体谅。 |
A.开头叙述老马的祖籍、读书定居北京的经历、启蒙马多讲四川话、对马多的“京腔”感到失望等等,为小说情节和冲突的展开做了必要的铺垫。 |
B.“老马打开电视,赵忠祥正在解说非洲草原上的猫科动物”,看似平常的交代却为父子交锋提供了表达元素,这种场景中的相互生发,读来饶有趣味。 |
C.这篇小说不断转换叙述主体和视角,作者也常常跳出来以心理分析师的身份描述老马的感觉、思想等,这使小说的叙述呈现出多层次的审美效果。 |
D.“每一颗牙齿都是当上了父亲的样子”“冲着镜头全是乐不思蜀的死样子”,这样的表达赋予熟悉的语言以新的意趣和张力,也构成作品的独特语风。 |
4.小说结尾说,“老马的泪水一下子汪开了”,请结合全文分析老马流泪的原因。
相似题推荐
孩子的力量
列夫•托尔斯泰(俄)
“打死他!……枪毙他!……把这个坏蛋立刻抢毙!……打死他!……割断凶手的喉咙……打死他!……打死他!”人群大声叫嚷,有男人,有女人。
一大群人押着一个被捆绑的人在街上走着。这个人的身材高大,腰板挺直,步伐坚定,高高地昂起头。
这是一个在人民反对政府的战争中站在政府一边的人。
他被抓获,现在押去处决。
“有什么办法呢! 力量总不在我们一边。有什么办法呢?现在是他们的天下。死就死吧,看来只能这样了。”他想,耸耸肩膀,对人群不断的叫嚷报以冷冷的一笑。
“他是警察,今天早晨还向我们开过枪!”人群嚷道。
但人群并没有停下来,仍押着他往前走。当他们来到那条横着昨天在军警枪下遇难者尸体的街上时,人群狂怒了。
“不要再拖延时间!就在这儿枪毙那无赖,还把他押到哪儿去?”人群嚷道。
被俘的人阴沉着脸,只把头昂得更高。
但领头的人决定把他押到广场上去,去那里解决他。
离广场已经不远,在一片肃静中,人群后传来一个孩子的哭叫声。
“爸爸!爸爸!”一个六岁的男孩边哭边叫,推开人群往俘虏那边挤去,“爸爸!他们要把你怎么样?等一等,等一等,把我也带去,带去!……”孩子旁边的人群停止了叫喊,他们仿佛受到强大的冲击,人群分开来,让孩子往父亲那边去。
“瞧这孩子多可爱啊!”一个女人说。
“你要找谁呀?”另一个女人向男孩俯下身去,问。
“我要爸爸!放我到爸爸那儿去!”男孩尖声回答。
“你几岁啊,孩子?”
“你们想把爸爸怎样?”男孩问。
“回家去,孩子,回到妈妈那儿去。”一个男人对孩子说。俘虏已听见孩子的声音,也听见人家对他说的话。他的脸色越发阴沉了。
“他没有母亲!”他对那叫孩子去找母亲的人说。男孩在人群里一直往前挤,挤到父亲身边,爬到他身上去。人群一直叫着;“打死他! 吊死他!枪毙坏蛋!”
“你干嘛从家里跑出来?”父亲对孩子说。
“他们要拿你怎么样?”孩子问。
“你这么办。”父亲说。
“什么?”
“你认识卡秋莎吗?”
“那个邻居阿姨吗?怎么不认识。”
“好吧,你先到她那儿去,待在那里。我……我就来。”
“你不去,我也不去。”男孩说着哭起来。
“你为什么不去?”
“他们会打你的。”
“不会,他们不会的,他们就是这样。”
俘虏放下男孩,走到人群中那个发号施令的人跟前。
“听我说,”他说,“你们要打死我,不论怎样都行,也不论在什么地方,但就是不要当着他的面。”他指指男孩,“你们放开我两分钟,抓住我的一只手:我就对他说,我跟您一起去溜达溜达,您是我的朋友,这样他就会走了。到那时……到那时你们要怎么打死我,就随你们。”
领头的人同意了 。
然后俘虏又抱起孩子说:“乖孩子,到卡秋莎阿姨那儿去。”
“你呢?”
“你瞧,我同这位朋友一起溜达溜达,我们再溜达一会儿,你先去,我就来。你去吧,乖孩子。”
男孩盯住父亲,头一会儿转向这边,一会儿转向那边,接着思索起来。
“去吧,好孩子,我就来。”
“你一定来吗?”男孩听从父亲的话。一个女人把他从人群带出去。等孩子看不见了,俘虏说:“现在我准备好了,你们打死我吧。”
这时候发生了完全意想不到和难以理解的事情。在所有这些一时变得残酷,对人充满仇恨的人身上,同一个神灵觉醒了。一个女人说:“我说,把他放了吧。”
“上帝保佑,”又一个人说,“放了他。”
“放了他,放了他!”人群叫喊起来。
刚才还在憎恨群众的他,竟双手蒙住脸放声大哭起来。他是个有罪的人,但从人群跑出去,却没人拦住他。
(选自《哈吉穆拉特》)
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当的两项是( )( )
A.从警察起初的执拗到最后的落泪,从百姓起初的怒不可遏到最后的宽容谅解,小说在巨大的落差中凸显了人性的力量。 |
B.“同一个神灵”是指亲情与爱,同情和怜悯,也正是孩子对父亲的爱使人们改变了先前的态度,唤醒了人们内心的善良与博爱。 |
C.儿子的出现,使事态发生变化,不仅让警察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过错,而且也使得愤怒的群众生发悲悯情怀。 |
D.“脸色越发阴沉了”表现了警察内心对周围群众的仇恨和对儿子的担心,“竟双手蒙住脸放声大哭起来”表现了他被谅解后内心的愧疚悔恨以及惊喜之情。 |
E.“步伐坚定,高高地昂起头”“阴沉着脸,只把头昂得更高”等动作和神态的描写,生动地塑造了一个临危不惧、视死如归的形象。 |
3.小说中的警察是个怎样的形象?请简要概括。
4.“孩子”的出场有什么作用?请结合文章,从主题思想、形象塑造和结构安排三个方面,任选一个方面探究。
篱笆墙
周仁聪
(1)三婆娘家姓刘,婆家姓王,嫁到王家后唤王刘氏。三公死得早,三婆守寡守了二十多年,是远近皆知的最守妇道的人。对儿女要求也严,要他们规规矩矩做人,常说娃儿们要争气点儿,也不枉你娘为你们守一辈子寡。
(2)三婆平常就背个背篓四处拾柴禾。这天,她走得好远好远,在一片围着竹篱笆墙的橘子林外,三婆拾得了满满一篓柴。
(3)“刘姑娘,你是刘姑娘吗?”
(4)三婆一惊,几十年前曾听过的称呼又在耳边响起,她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时代,那时村人和家人就这么叫她。多么亲切!她甚至怀疑是否在叫自己,但篱笆墙内那个佝偻着腰身、掉了满口牙的老头确实正笑呵呵地望着自己。
(5)“刘姑娘,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你屋男人的大老表嘛。”
(6)三婆突然忆起,她和三公拜堂时,还是大老表点燃的鞭炮呢,闹房时他口口声声喊刘姑娘。
(7)三婆满是皱纹的脸忽地红了,她望着挂满枝头的橘子:“大老表,你还多康健喽。”
(8)“哎,人老了没事做,就出来帮儿女们守守这柑橘。你那当家的也死了好些年了吧……”
(9)“二十几年了……”
(10)“你也过得不容易呀!”
(11)三婆沉默不语,这么多年来,她一个妇道人家为拉扯儿女,多少辛劳奔波多少辛酸坎坷,却没有一个人说过一句同情的话。三婆心里忽地一沉,眼泪盈满了浑浊的老眼。
(12)“进来坐会儿吧。”大老表站在篱笆墙里喊。
(13)“啊,不啦不啦。”三婆慌忙背起一背柴禾走了。
(14)“刘姑娘,你慢走……”大老表在身后喊。
(15)这一夜,三婆失眠了。那一声声“刘姑娘”喊得她好欢喜。她知道自己老了,孙子都比自己高出了一头,但她好喜欢再听听那声声叫唤。
(16)第二天,三婆又去那里拾柴,隔着竹篱笆墙,三婆对大老表说:“你的橘子开始红了。”
(17)大老表说是开始红了,他又邀三婆进去坐,三婆慌忙背起半背篓柴禾走了。大老表又在后边喊:“刘姑娘你慢走哇!”
(18)第三天三婆又去了,依然隔了竹篱笆墙
(19)大老表就咧开一口无牙的嘴笑,然后再请三婆里面坐,三婆又慌里慌张起来,背着还是空的背篓走了。
(20)“刘姑娘你慢走哦。”三婆知道大老表依然要喊。
(21)以后的日子里,三婆天天去拾柴禾,几乎天天都愿意走得那么远,天天站在竹篱笆墙外和大老表说上几句话。
(22)“你的橘子红了。”三婆说。
(23)“红了,下完枝就不再守了。”大老表说。
(24)三婆有几分怅然,但却不知为哪般。
(25)“吃几个橘子吧。”大老表伸手去摘,三婆从怅然中回过神,慌忙背上空背篓走了,这次大老表却没有喊她慢走。
(26)三婆整整一夜没睡好觉,第二天她没有再去拾柴。
(27)她已好多天没有去那片柑橘林了。
(28)这天她终于忍不住,又背了背篓去那片橘林,林子里空空的,橘子已摘完。
(29)风飒飒地吹,三婆想哭。
(30)三婆望着那堵整齐严实的篱笆墙,心里蓦地升起一阵怒火,她发疯似的将那一根根竹片拔起背回家,放在灶内,望着那燃旺的火渐渐变成瓦色的灰团。
1.下列对这篇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三婆婚后就被人唤作王刘氏,这个称呼带有夫权意味;而大老表叫她刘姑娘,唤醒了蛰伏于她内心深处的自我意识。 |
B.大老表对三婆是有好感的,但因为三婆毫无反应,便逐渐放弃了,这可以从他是否喊她慢走中看出。 |
C.大老表的桔子从开始变红,到红,写出了时间的演进:“下完枝就不再守了”的话语,隐含了大老表的态度。 |
D.小说语言含蓄内敛,人物描写生动细腻,运用神态、语言、动作、细节等多种手法刻画人物性格。 |
3.有人认为这篇小说平铺直叙缺少波澜,影响了作品的感染力。请对此加以评析。
4.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标题“篱笆墙”的含义。
阿Q正传(节选)
鲁迅
我要给阿Q做正传,已经不止一两年了。然而要做这一篇文章,才下笔,便感到万分的困难了。第一是文章的名目。传的名目很繁多:列传,自传,外传……,而可惜都不合。“列传”么,这一篇并非和许多阔人排在“正史”里;“自传”么,我又并非就是阿Q。说是“外传”,“内传”在那里呢?便从不入三教九流的小说家所谓“闲话休题言归正传”这一句套话里,取出“正传”两个字来,作为名目。
第二,立传的通例,开首大抵该是“某,字某,某地人也”,而我并不知道阿Q姓什么。有一回,他似乎是姓赵,但第二日便模糊了。那是赵太爷的儿子进了秀才的时候,锣声镗镗的报到村里来,阿Q正喝了两碗黄酒,便手舞足蹈的说,这于他也很光彩,因为他和赵太爷原来是本家,细细的排起来他还比秀才长三辈呢。其时几个旁听人倒也肃然的有些起敬了。那知道第二天,地保便叫阿Q到赵太爷家里去;太爷一见,满脸溅朱,喝道:
“阿Q,你这浑小子!你说我是你的本家么?”
阿Q不开口。
赵太爷愈看愈生气了,抢进几步说:“你敢胡说!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本家?你姓赵么?”
阿Q不开口,想往后退了;赵太爷跳过去,给了他一个嘴巴。
“你怎么会姓赵!——你那里配姓赵!”
阿Q并没有抗(biàn) 他确凿姓赵,只用手摸着左
第三,我又不知道阿Q的名字是怎么写的。他活着的时候,人都叫他阿Quei,我曾仔细想:阿Quei,阿桂还是阿贵呢?倘使他号叫月亭,或者在八月间做过生日,那一定是阿桂了;而他既没有号,又未尝散过生日征文的帖子:写作阿桂,是武断的。又倘若他有一位老兄或令弟叫阿富,那一定是阿贵了;而他又只是一个人:写作阿贵,也没有佐证的。其余音Quei的偏僻字样,更加凑不上了。
第四,是阿Q的籍贯了。倘他姓赵,可以照《郡名百家姓》上的注解,说是“陇西天水人也”,但可惜这姓是不甚可靠的,因此籍贯也就有些决不定。他虽然多住未庄,然而也常常宿在别处,不能说是未庄人。
阿Q不独是姓名籍贯有些渺茫,连他先前的“行状”也渺茫。因为未庄的人们之于阿Q,只要他帮忙,只拿他玩笑,从来没有留心他的“行状”的。而阿Q自己也不说,独有和别人口角的时候,间或瞪着眼睛道:
“我们先前——比你阔的多啦!你算是什么东西!”
阿Q没有家,住在未庄的土谷祠里;也没有固定的职业,只给人家做短工,割麦便割麦,舂米便舂米,撑船便撑船。工作略长久时,他也或住在临时主人的家里,但一完就走了。所以,人们忙碌的时候,也还记起阿Q来;一闲空,连阿Q都早忘却,更不必说“行状”了。只是有一回,有一个老头子颂扬说:“阿Q真能做!”这时阿Q赤着膊,懒洋洋的瘦伶仃的正在他面前,别人也摸不着这话是真心还是讥笑,然而阿Q很喜欢。
阿Q又很自尊,所有未庄的居民,全不在他眼睛里,甚而至于对于两位“文童”也有以为不值一笑的神情。赵太爷钱太爷大受居民的尊敬,除有钱之外,就因为都是文童的爹爹,而阿Q在精神上独不表格外的崇奉,他想:我的儿子会阔得多啦!加以进了几回城,阿Q自然更自负,然而他又很鄙薄城里人,譬如用三尺长三寸宽的木板做成的凳子,未庄叫“长凳”,他也叫“长凳”,城里人却叫“条凳”,他想:这是错的,可笑!油煎大头鱼,未庄都加上半寸长的葱叶,城里却加上切细的葱丝,他想:这也是错的,可笑!然而未庄人真是不见世面的可笑的乡下人呵,他们没有见过城里的煎鱼!
阿Q“先前阔”,见识高,而且“真能做”,本来几乎是一个“完人”了,但可惜他体质上还有一些缺点。最恼人的是在他头皮上,颇有几处不知起于何时的癞疮疤。他讳说“癞”以及一切近于“赖”的音,后来推而广之,“光”也讳,“亮”也讳,再后来,连“灯”“烛”都讳了。一犯讳,不问有心与无心,阿Q便全疤通红的发起怒来,估量了对手,
谁知道阿Q采用怒目主义之后,未庄的闲人们便愈喜欢玩笑他。一见面,他们便假作吃惊的说:
“哙,亮起来了。”
阿Q照例的发了怒,他怒目而视了。
“原来有保险灯在这里!”他们并不怕。
阿Q没有法,只得另外想出报复的话来:
“你还不配……”这时候,又仿佛在他头上的是一种高尚的光荣的癞头疮,并非平常的癞头疮了。
闲人还不完,只撩他,于是终而至于打。阿Q在形式上打败了,被人揪住黄辫子,在壁上碰了四五个响头,闲人这才心满意足的得胜的走了,阿Q站了一刻,心里想,“我总算被儿子打了,现在的世界真不像样……”于是也心满意足的得胜的走了。
阿Q想在心里的,后来每每说出口来,所以凡有和阿Q玩笑的人们,几乎全知道他有这一种精神上的胜利法,此后每逢揪住他黄辫子的时候,人就先一着对他说:
“阿Q,这不是儿子打老子,是人打畜生。自己说:人打畜生!”
阿Q两只手都捏住了自己的辫根,歪着头,说道:
“打虫豸,好不好?我是虫豸——还不放么?”
但虽然是虫豸,闲人也并不放,仍旧在就近什么地方给他碰了五六个响头,这才心满意足的得胜的走了,他以为阿Q这回可遭了瘟。然而不到十秒钟,阿Q也心满意足的得胜的走了,他觉得他是第一个能够自轻自贱的人,除了“自轻自贱”不算外,余下的就是“第一个”。状元不也是“第一个”么?“你算是什么东西”呢?!
阿Q以如是等等妙法克服怨敌之后,便愉快的跑到酒店里喝几碗酒,愉快的回到土谷祠,放倒头睡着了。假使有钱,他便去押牌宝,一堆人蹲在地面上,阿Q即汗流满面的夹在这中间,声音他最响。
“咳——开——啦!”桩家揭开盒子盖,也是汗流满面的唱。“阿Q的铜钱拿过来——!”
阿Q的钱便在这样的歌吟之下,渐渐的输入别个汗流满面的人物的腰间。他终于只好挤出堆外,站在后面看,替别人着急,一直到散场,然后恋恋的回到土谷祠,第二天,肿着眼睛去工作。
但真所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罢,阿Q不幸而赢了一回,他倒几乎失败了。
这是未庄赛神的晚上。这晚上照例有一台戏,戏台左近,也照例有许多的赌摊。做戏的锣鼓,在阿Q耳朵里仿佛在十里之外;他只听得桩家的歌唱了。他赢而又赢,铜钱变成角洋,角洋变成大洋,大洋又成了叠。他兴高采烈得非常。
他不知道谁和谁为什么打起架来了。骂声打声脚步声,昏头昏脑的一大阵,他才爬起来,赌摊不见了,人们也不见了,身上有几处很似乎有些痛,似乎也挨了几拳几脚似的,几个人诧异的对他看。他如有所失的走进土谷祠,定一定神,知道他的一堆洋钱不见了。
很白很亮的一堆洋钱!而且是他的——现在不见了!说是算被儿子拿去了罢,总还是忽忽不乐;说自己是虫豸罢,也还是忽忽不乐:他这回才有些感到失败的苦痛了。
但他立刻转败为胜了。他擎起右手,用力的在自己脸上连打了两个嘴巴,热辣辣的有些痛;打完之后,便心平气和起来,似乎打的是自己,被打的是别一个自己,不久也就仿佛是自己打了别个一般,——虽然还有些热辣辣,——心满意足的得胜的躺下了。
他睡着了。
(取材于《阿Q正传》的第一、第二章)
1.下列填在横线上的汉字以及对句中加点词语的注音、解释,全都正确的一项是①阿Q并没有抗(biàn) 他确凿姓赵,只用手摸着左
②阿Q便全疤通红的发起怒来,估量了对手,
A.横线上应填“辨”;“颊”读作“xiá”;“讷”读作“nà”,“口讷”的意思是“言语迟钝”。 |
B.横线上应填“辩”;“颊”读作“jiá”;“讷”读作“nè”,“口讷”的意思是“言语迟钝”。 |
C.横线上应填“辨”;“颊”读作“xiá”;“讷”读作“nè”,“口讷”的意思是“无法说话”。 |
D.横线上应填“辩”;“颊”读作“jiá”;“讷”读作“nà”,“口讷”的意思是“无法说话”。 |
⑴《史记》的作者是①
⑵《史记》中记载了许多英雄人物,宋代词人辛弃疾在《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中就曾引用战国名将廉颇的典故。关于这首词的背诵,下列语句与原文
A.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 B.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C.望中犹记,四十三年,烽火扬州路 D.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3.下列有关阿Q这一人物的描述和分析,
A.阿Q本姓赵,但在透露自己和赵太爷原来是本家之后,被赵太爷责打痛骂,于是再也不敢说自己姓赵了。这表现了他对地主乡绅的畏惧。 |
B.阿Q在未庄没有固定的职业,只给人家做短工,未庄的人们只在忙碌的时候会记起他,可见他在未庄没有社会地位,不被人重视。 |
C.阿Q其实是很无知的,但是他在很多问题上既看不起未庄的人,也看不起城里的人,这说明当时的社会民众比阿Q更愚昧无知。 |
D.阿Q以自己是第一个能够自轻自贱的人而骄傲,这种“精神上的胜利”实际上是一种自我麻醉,这使他不能正视自己的处境。 |
孔乙己一到店,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你脸上又添上新伤疤了!”他不回答,对柜里说,“温两碗酒,要一碟茴香豆。”便排出九文大钱。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偷了人家的东西了!”孔乙己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偷了何家的书,吊着打。”孔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窃书不能算偷……窃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君子固穷”,什么“者乎”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5.鲁迅曾说:“我的意见,以为阿Q该是三十岁左右,样子平平常常,有农民式的质朴,愚蠢,但也很沾了些游手之徒的狡猾。”(《且介亭杂文·寄〈戏〉周刊编者信》)以下是几位画家创作的阿Q画像,请结合选文的具体内容以及鲁迅对阿Q形象的意见,说说你认为哪幅画与你心中的阿Q更为接近。图一 图二 图三 图四
作者:赵延年 作者:丰子恺 作者:丁聪 作者:蒋兆和
龙须沟(节选)
老舍
[提示]话剧《龙须沟》以主人公程宝庆在旧社会由艺人变成“疯子”,解放后又从“疯子”变为艺人的故事为主线,描述了北京一个小杂院四户人家在社会变革中的不同遭遇。节选部分的故事发生在1950年初夏。
[娘子由外面匆匆走来。]
二春:娘子,看见二嘎子没有?
娘子:怎能没看见?他给我看摊子呢!
大妈:他荒里荒唐的,看摊儿行吗?
娘子:现在,三岁的娃娃也行!该卖多少钱,卖多少钱,言无二价。小偷儿什么的,差不离快断了根!(低声)听说,官面上正加紧儿捉拿黑旋风。一拿住他,晓市就全天下太平了。他不是土匪头子吗?哼,等拿到他,跟那个冯狗子,我要去报报仇!能打就打,能骂就骂,至不济也要对准了他们的脸,啐几口,呸!呸!呸!偷我的东西,还打了我的爷们!
[程疯子慢慢地由屋中出来。]
二春:疯哥,你在家哪?
疯子:有道是,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
娘子:又是疯话!我问你,你这两天又怎么啦?
疯子:别瞪眼!我就怕吵架!我呀,有了任务!
二春:疯哥,给你道喜!告诉我们,什么任务?
疯子:民教馆①的同志找了我来,教我给大家唱一段去!
二春:那太棒了!多少年你受屈含冤的,现在民教馆都请你去,你不是仿佛死了半截又活了吗?
娘子:对啦,疯子,你去!去!叫大家伙看看你!王大妈,二姑娘,有钱没有?借给我点!我得打扮打扮他,把他打扮得跟他当年一模一样的漂亮!
疯子:我可是去不了!
二春:怎么?怎么?
娘子:怎么?怎么?
疯子:我十几年没唱了,万一唱砸了,可怎么办呢?
娘子:你还没去呢,怎就知道会唱砸了?
疯子:还有,唱什么好呢?
二春:咱们现编!等晚上,咱们开个小组会议,大家出主意,大家编!
疯子:难办!难办!
[四嫂夹着一包活计,跑进来。]
四嫂:娘子,二妹妹,黑旋风拿住了!拿住了!
娘子:真的?在哪儿呢?
四嫂:我看见他了,有人押着他,往派出所走呢!
娘子:我啐他两口去!
二春:走,我们斗争他去!把这些年他所作所为都抖漏出来,教他这个坏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娘子:疯子,你也来!
疯子:(摇头)我不去!
娘子:那么,你没教他们打得顺嘴流血,脸肿了好几天吗?你怎这么没骨头!
疯子:我不去!我怕打架!我怕恶霸!
娘子:你简直不是这年头儿的人!二妹妹,咱们走!
二春:走!(同娘子匆匆跑去)
疯子:(独自徘徊)天下是变了,变了!你的人欺负我,打我,现在你也掉下去了!人、老实人、受委屈的人,都抬起头来;你们恶霸可头朝下!哼,你下狱,我上民教馆开会!变了,天下变了!必得去,必得去唱!一个人唱,叫大家喜欢,多么好呢!
[狗子偷偷探头,见院中没人,轻轻地进来。]
狗子:(低声地)疯哥!疯哥!
疯子:谁?啊,是你!又来打我?打吧!我不跑,也不躲!我可也不怕你!你打!我不还手,心里记着你;这就叫结仇!仇结大了,打人的会有吃亏的那一天!打吧!
四嫂:(从屋中出来)谁?噢!是你!(向狗子)你还敢出来欺负人?好大的胆子!黑旋风掉下去了,你不能不知道吧?好!瞧你敢动他一下,我不把你碎在这儿!
狗子:(很窘,笑嘻嘻地)谁说我是来打人的呀!
四嫂:量你也不敢!那么是来抢?你抢抢试试!
狗子:我已经受管制,两个多月没干“活儿”②了!
四嫂:你那也叫“活儿”?别不要脸啦!
狗子:我正在学好!不敢再胡闹!
四嫂:你也知道怕呀!
狗子:赵大爷给我出的主意,教我到派出所去坦白,要不然我永远是个黑人。坦白以后,学习几个月,出来哪怕是蹬三轮去呢,我就能挣饭吃了。
四嫂:你看不起蹬三轮的是不是?反正蹬三轮的不偷不抢,比你强得多!我的那口子就干那个!
狗子:我说走嘴啦!您多担待!(赔礼)赵大爷说了,我要真心改邪归正,得先来对程大哥赔不是,我打过他。赵大爷说了,我有这点诚心呢,他就帮我的忙;不然他不管我的事!
四嫂:疯哥,别光叫他赔不是,你也照样给他一顿嘴巴!一还一报,顶合适!
狗子:这位大嫂,疯哥不说话,您干吗直给我加盐儿呢!赵大爷大仁大义,赵大爷说政府也大仁大义,所以我才敢来。得啦,您也高高手儿吧!
四嫂:当初你怎么不大仁大义,伸手就揍人呢?
狗子:当初,那不是我揍的他。
四嫂:不是你?是畜生?
狗子:那是我狗仗人势,借着黑旋风发威。谁也不是天生来就坏!我打过人,可没杀过人。
四嫂:倒仿佛你是天生来的好人!要不是而今黑旋风玩完了,你也不会说这么甜甘的话!
疯子:四嫂,叫他走吧!赵大爷不会出坏主意,再说我也不会打人!
四嫂:那不太便宜了他?
疯子:狗子,你去吧!
四嫂:(拦住狗子)你是说了一声“对不起”,还是说了声“包涵”哪?这就算赔不是了啊?
狗子:不瞒您说,这还是头一次服软儿!
四嫂:你还不服气?
狗子:我服!我服!赵大爷告诉我了,从此我的手得去作活儿,不能再打人了!疯哥,咱们以后还要成为朋友吧,我这儿给您赔不是了!(一揖,搭讪着往外走)
疯子:回来!你伸出手来,我看看!(看手)啊,你的手也是人手哇!这我就放心了!去吧!
[狗子下]
四嫂:唉,疯哥,真有你的,你可真老实!
疯子:打人的已经不敢再打,我怎么倒去学打人呢!(入室)
(有删改)
【注]①民教馆:民众教育馆,负责开展群众文化活动。②“活儿”:偷窃。1.下列对剧本相关内容的理解,
A.娘子不再担心小偷、地痞偷抢,放心让二嘎子看摊子,反映出新中国成立后社会风气正在转变、新秩序正在形成的社会现实。 |
B.听到程疯子说去不了民教馆,二春、娘子同时连问“怎么?怎么?”,既表现了二人对此的不解,也写出了二人对程疯子的关切。 |
C.“夹着一包活计,跑进来”,借四嫂上场动作,写其勤劳直爽的特点,传达出她得知恶霸被抓的兴奋以及向大家传递消息的急切。 |
D.“低声地”“笑嘻嘻地”“一揖”等舞台说明交代了狗子向程疯子道歉时的神态、动作,表现出狗子改造自己的自觉性与诚意。 |
A.戏剧构思巧妙,借未出场的恶霸黑旋风串联多个场景,推动剧情发展,写出了新中国成立后人民政府打黑除恶带来的新变化,从而突出戏剧主题。 |
B.剧中独白能多维度展现人物性格,程疯子独自徘徊时的一段话,写出了他对时代新变化的喜悦,更表现了他害怕恶霸、不敢当面斗争的懦弱性格。 |
C.戏剧善用语言刻画人物,狗子上场时,疯子说“谁?啊,是你!”四嫂说“谁?噢!是你!”,一字之差,一标点之别,尽显人物不同的内心情感。 |
D.剧中的台词极具个性与地方特色,如“抖漏”“碎在这儿”“加盐儿”“玩完了”等,在展现人物性格的同时,也让读者感受到了浓郁的北京味。 |
4.现代文艺理论家周扬称赞“啊,你的手也是人手哇!”这句台词“有斤两”,请谈谈你对这句台词的理解。
执着者
张丽
①时隔十年,我再次因为残疾教师王新来到笔架村。当年,我那篇《十年坚守,不让一个孩子辍学》的新闻发表后,默默无闻的王新变成了省道德模范,我也因此被领导赏识进了城。
②两次去笔架村,见的是同一个人,心境却截然相反。那时我二十出头,才在乡政府当通讯干事不久,梦想着妙笔生花,一鸣惊人。大清早在笔架村书记的带领下,翻越八座大山,走过几十道山岭,才在傍晚时分抵达。
③夕阳的余晖把群山抹上了一层金色,散落的泥巴土屋零零星星从密林里冒出来,蓦然一看,像是插在山腰上的几只狼毫。学校在一处开阔地上,有四间土砖墙教室。书记介绍,笔架村方圆十多里,山高石头多,难得有块地势平坦的地。这房子是李先念带领下的新四军第五师建的,做过后方医院。王新师范学校毕业后来支教,当上了几十个娃娃的孩子王,他的腿就是在冰天雪地里为救学生被野猪追赶咬伤的。
④孩子王正在上课,他一只手拐,一只手执粉笔,背影在低矮的课桌前单薄得像悬挂的毛笔。我问他,别的老师来了又走你怎么能在山里扎根呢?他回答,因为这里贫穷,交通闭塞,文化落后,我不能眼看孩子們当睁眼睛,一辈子困在山里……
⑤自那以后,我格外关注王新。听说他娶了一个山里妹子,媳妇每天帮他接送学生,还为留校的学生洗衣做饭烧水;他一个人教5个年级,难得片刻休息;他教过的学生陆陆续续有20多个考上了大学;笔架村也被列入省市扶贫重点村,建了新学校,修了公路。教育局、民政局、残联、义工联……总有单位和个人去送温暖。
⑥新修的公路沿山势盘旋,左边是山,右边是悬崖绝壁,我的车不时与私家车、公共汽车相遇。陪同我的乡干部说,这路修到村口和学校了,到乡里县里的班车一天十多趟。我把车停在校园里,种种疑虑涌上心头。王新出现在眼前,已是两鬓斑白。他并不带我们参观新的校舍,而是请我们去活动室坐坐。
⑦活动室很干净,有办公桌也有棋牌桌。他边给我们泡茶边说:“我知道你们的来意,咱们是老熟人,我直接交底——这学校有名无实,没有学生。”茶雾袅袅飘散,暮色四合,远山如黛,这样的坦白开场让我无言以对。王新像是自言自语:“城里教学好,娃娃们都跟爸妈在城里读书,有福啊!”我越发困惑,问道:“没有学生?你还保留学校,接受扶贫资金,岂不是……”他摇头叹气,“我并不想欺骗。娃娃们走了,学校空了,我拿退休金落得清闲自在。可有人要把学校拆了建祠堂,我哪能愿意?你还记得那篇《为了最后的坚守》吧?”我当然记得,写的是王新为了两个山里娃不辍学,仍然窝在笔架村教书。文章煽情,连教育局长都感动了,特批过一笔教育经费。“那也是我造假!你看,村里路路通,年轻人一个个像燕子往城里飞,赚了钱在城镇买房安家,老屋空了巢,哪还有学生在这里读书?”他顿了下继续说,“那俩学生是我的孙子,我强留他们读书,并让人去宣传,才保住了学校。”
⑧“你可真行!”我由衷地插了一句。王新苦笑道:“难哪!孙子去年上初中走了,我想学校空着不是个事,就和书记商量,让村里的孤寡老人住进来,可吃住得有钱。要是把学校废了,我也失去宣传利用价值,资金从哪儿来?”我接茬说:“把空置的学校变养老院,挪用教育资金养老,难怪有人举报你弄虚作假!”我把举报信递过去。王新看完,脸涨得通红,急急地说:“这个举报人就是想拆学校建祠堂的,不能让他得逞,学校一定得保住!”我瞅着王新——这个把青春和热血献给大山,处处为山民着想的执着者,暗暗为他担忧,就问:“你就不怕处分?”“咋不怕?担心得很哪,可这事不做不行!好在山高皇帝远,又有书记支持,总能化险为夷。这一年扶贫干部来得多,大多到乡里搞个捐赠仪式就收场。难得有进村的,书记带着转悠,搞点野味忽悠走。连写报道的也只听听汇报,哪像你恁认真……”
⑨王新的话让我无语。他看我的脸色沉重,更加着急地恳求:“刘记者,咱村能得到上级扶持是享你的福。这次,你可不能太执着。笔架村以前穷,男人娶不上媳妇,现如今仅老光棍就有14个。有的从来没出过山,苦了一辈子,老了没个亲人,咱不能不管吧?你要笔下留情啊,不能让学校没了!
⑩窗外群山莽莽,雾霭沉沉,我心潮起伏。脑子里翻滚出一个又一个新闻标题:《大山里的老年学校》(笔架村最后的乡村教师》《空校,不空心》《执着者》……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思想内容的分析与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 )A.“教育局、民政局、残联、义工联……总有单位和个人去送温暖。”这既昭示了社会的大爱精神,也说明了王新给笔架村带来的影响。 |
B.那篇《为了最后的坚守》的相关内容,是王新为了保住学校造的假,他不想将学校改建成祠堂,而是让村里的孤寡老人有个安居之所。 |
C.“扶贫干部难得有进村的”“连写报道的也只听听汇报”,这反映了当时扶贫干部及记者的浮夸的工作作风,揭示了某些社会问题。 |
D.“我”“两次去笔架村,见的是同一个人,心境却截然相反”,这其中截然相反的心境分别是“兴奋、激动”和“沉重、疑虑”。 |
A.小说第③段中写“我”第一次到笔架村时所看到的环境,笔法细腻,形象生动地突显了笔架村的贫穷、闭塞。 |
B.“一只手拄拐,一只手执粉笔”“背影像悬挂的毛笔”,使用动作描写和比喻的修辞再现了王新上课的具体情景。 |
C.小说以“脑子里翻滚出一个又一个新闻标题:……”结尾,能引起读者对王新人生故事深入的思考,言有尽而意无穷。 |
D.小说第⑦⑧段主要写人物语言,通过人物对话侧面交待了与王新有关的背后的故事,丰富了人物形象和小说的情节。 |
空山鸟语
①到山上来,我最喜欢的事就是听鸟叫。
②鸟儿的鸣声是世间最美的语言,你不懂得鸟的语言么?我想你应该懂的。在山上,谁都喜欢鸟的鸣叫,谁都懂得鸟的语言;谁都懂,清风懂,白云懂,流泉更懂,连挂在树枝上晒太阳的小花蛇也懂。鸟的语言永远叙述着动人的爱情。
③在朝来金色的阳光里,我喜欢用大半天时间,去谛听两只鸟在我头顶上鸣叫。他们总是用五个不同的音符串成一支歌。一只先唱,另一只接着,缠缠绵绵,重重复复,透明的情意,像滑滴在青石上的一线灵泉从歌声里迸落。我在小时候就很熟悉这种鸟,绿背黄纹有一只小巧的红
④山雀是顽皮的精灵,老是成群结队地撒野,老是呼朋唤友,兴奋地吵闹。山雀们短促而嘹亮的鸣声,让人来不及凝神,只感到一阵轻快的音乐雨,散乱地、急骤地、漫天撒来,直把你全身淋透;而后,雨过天晴,在你阴
⑤过午之后,山林便到了入睡的时刻,高照在千山之外的秋阳,朦胧的光线竟灵空得如同饮醉了的月华:透着微
⑥到山上来,且闭起眼睛,不要再浏览风景,好好地听一听鸟叫吧!鸟儿们用一百种声调在欢唱,仙乐飘飘,回荡在峰峦间,流淌在涧谷间。你不是从这美妙的清音中,已经听到自然的消息和人世的沧桑了么?那么,除了敞开自己的心灵,还要做些什么呢?
⑦还要做些什么呢?
⑧我想做一只鸟,在山中。
1.加粗字注音错误的一项( )A. | B.翳(yì) | C.醺(xūn) | D.鹧鸪(zhè gū) |
3.文章多处运用了比喻的修辞手法来描绘鸟的鸣叫声,赏析划线的句子,分析其表达效果。
4.仔细阅读文章第④段,概括写出作者感到“悒郁”和“怅然”的原因。
5.你怎样理解第⑤段中作者的“梦境”?
6.文章开头说“到山上来,我最喜欢的事就是听鸟叫”,结尾说“我想做一只鸟,在山中”,有什么作用?
7.下列对文章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本文是一篇精致的“美文”,在艺术上表现了作者构思之缜密,结构之谨严,抒情之真挚等一些基本特点。 |
B.这篇散文最显著的特点是运用了象征的艺术手法,在整体上完成了“我想做一只鸟”的抒情构思。 |
C.在作者看来,在空山中,清风、白云、流泉、小花蛇以及作者自己都能听懂鸟的语言——因为大自然能让人的心灵净化。 |
D.结尾段语言简短,情韵却很悠远,将自己思乡的意绪抒发到了极致。 |
A.憧憬自然 | B.赞美生命 | C.讴歌自由 | D.及时享乐 |
A.说明文 | B.议论文 | C.散文 | D.记叙文 |
请叫我麦子 田洪波
麦子回村两天了。麦子很郁闷,他看到一张张笑脸,却唯独听不到有人喊他麦子。无论谁,都恭敬地称他麦总,尽管麦子不时提醒,叫我麦子就行了。
十五年,弹指一挥间,麦子感觉到乡邻的一丝陌生。
当年,麦子还没铁锨高时,孤寂的爹去世,家里家徒四壁,连买棺材的钱都拿不出来。当时的村支书徐原胜眼泪纵横,让人砍了村口的两棵老树,做成一副像样的寿材,又有乡邻凑米凑面,才算体面地帮麦子安葬了爹。那时,麦子动过辍学打工的念头,乡邻不允许,硬是帮衬着把麦子供上了大学。此情此义,麦子一生也报答不完啊!经过多年拼搏,麦子已摇身变为一家千万资产企业的总裁,老支书徐原胜儿子徐文广也接了班,慑于县里招商引资不力撤职的压力,打电话找到了麦子,也恰好与麦子回村看看的想法不谋而合。
回村当晚,麦子看到村委会给他腾出的房间放了两箱矿泉水,问徐文广何意,徐文广红着脸说,咱村的水你不是不知道,怕你喝不惯。没有乡邻亲切地唤他麦子,又待客一样给他准备矿泉水,麦子胸口闷得慌。麦子说,我是喝前进村的水长大的,你和我又是光腚娃娃,你不是不知道这些!我虽然现在打拼在城里,可还没娇惯到要喝矿泉水才行。徐文广有些尴尬,下意识想摸兜里的中华烟给麦子抽,犹豫一下,从另一个兜里摸出莫合旱烟递给麦子,麦子难得地在脸上露出一丝笑。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麦子一边卷烟一边说,我回来的事,没让你惊动县里,你做得不错。
吃过早饭,麦子和徐文广一前一后走到村里最高的山坡上。望着山下的村庄,麦子眼里含了泪。十多年了,咱村变化不大,吃水还是那么紧张,还靠村里的那口老井……徐文广低下头,我能力不够。麦子狠狠捶下徐文广的肩。我早想过了,你看,如果把百里外的凤凰水库引水上山,在山上建一个容量五千立方米的大水池,再铺设十公里左右的管道到田里,就能实现自流灌溉。会至少增产一倍粮食!
太好了!徐文广站起身,握住麦子的手,谢谢……麦……总!麦子愣怔,你怎么总是这么见外呢?我不是说过,请叫我麦子,咱俩是发小,还用得着这么虚伪地客套吗?徐文广的黑脸泛上红,是……麦……总!这句话脱口说出,两个人又愣怔了,然后是沉默,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除了上田间走动,麦子还会逐户串门,东家寒暄,西家问候,耳边响起的依然是一声声恭敬的麦总。麦子就笑着责怪,叫我麦子吧?村里辈分大的高爷严肃着多皱的脸,那可不行,如今你的钱连村子都能买下呢。麦子啼笑皆非,这跟钱有什么关系呢,没有当年乡亲们的帮助,就没有我麦子的今天啊!你们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大家点头,有人插科打诨说,你给咱村挣了脸面呢!送麦子往外走,依然下意识说出,麦总走好。麦子摇头了,麦子不能不摇头。麦子感觉像走进一个完全陌生的村落。
麦子围村转时,每个迎头撞见的乡亲,也都亲热地喊他麦总。麦子干脆不瞎逛了,他让徐文广找来纸和笔,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写东西。徐文广想偷瞄麦子写什么,麦子不让他看。
麦子又去看那口老井,在井旁呆了很久。
早晨,徐文广照例到村委会看麦子,却见麦子的轿车等在门口。徐文广复杂着脸进屋,见麦子正收拾东西,迟疑着问,你这是……要回城里?麦子面无表情,肯定地点点头。一切收拾停当,麦子拍拍徐文广的肩,想说点什么,又咽回去了,只在把脚迈上车时说,下次,我再回来看你们。
麦……麦子!徐文广搓着手,真的要走吗?
你叫我什么?麦子眼里突然涌上一丝泪花。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A.从老支书徐原胜帮忙安葬麦子爹,到儿子徐文广为了招商引资找麦子回乡,可以看出父子二人都是心里想着乡亲的好干部。 |
B.乡亲们见到成功后返乡的麦子称他“麦总”。尽管麦子反复纠正,乡亲们依然不改口,这是因为乡亲们觉得麦子给村里挣了脸面,说明乡亲们懂礼数。 |
C.小说善于运用细节描写表现人物,“徐文广想偷瞄麦子写什么”“见麦子的轿车停在门口”,表现出徐文广对麦子的行为的关注。 |
D.文章在结尾处写道,徐文广看到麦子要走,情急之下终于叫出“麦子”,这表现出他在心里是把麦子当成原来的麦子的。 |
3.请简要分析麦子,这一人物形象。
小珊阿姨
严歌苓
小珊阿姨一个人过。一个人去买几两肉,几十根菜,一疙瘩姜,大小如足趾。
远远瞧小珊阿姨走过来,林荫下歇凉的人嘀咕:“瞧她这身条,岁数怎么不往人家身上显啊?”
“你没凑近,近了她也不经瞅啦。天天去什么芭蕾舞训练班蹬踏,身条敢不好吗?”
“再蹬也不中用啦。小珊怕是有二十年没上过戏了吧?跟六七十的人聊,时不时他们还会聊到程小珊当年的红劲儿。那些年她一年要上四五个片子,脸蛋子都上了花露水标签儿。”这时小珊阿姨已逼近,人便来不及似地鼓动小推车里的孩子:“叫哇——叫小珊奶奶!”
孩子们立刻一片呀呀声:“奶奶好!”
小珊阿姨俏皮地扬扬眉。其实她很不肯做他们的“奶奶”。就像曾经我们这辈人认真拍了她好些年马屁,她才对“小珊阿姨”的称呼认了账;那时小珊阿姨刚离婚,搬到我家对过,和我们做对门邻居。一个长相很好的男人敲着小珊阿姨的门边,从一楼伸出一个女人头,对那个人说:“多敲会儿,小珊在家。刚才还听她的高跟鞋在我头顶上跺。”男人羞答答起来,反而跑开了。过几日,换了另一个长相不错的男人来敲小珊阿姨的门。小珊阿姨从未把这些“是非”们放进屋。她不傻,才不会把自己的时间、精力、名声白搭到这些没用的漂亮老少小白脸上。她曾经教诲我妈,那时我妈刚出高中开始在电影界忙着跑龙套。她说:“要想做女演员,首先得削发为尼。我这人只对演戏认真,其他的,我保持着自己六根清净。”她的清净终于惹得她丈夫不顾体面地嚷得满世界都听见:“你他妈的程小珊——你那百十张笑脸有一张是给我的吗?你不洗衣不做饭不生孩子……”
有回一个年轻导演来和我爸喝酒。这个家伙莫名其妙在电影界就走起运来,栽培我爸似地让我爸做他最近一部电影的艺术顾问。听见有敲门声,他喝住我妈:“别理她!”
“别理谁?”我妈想:这人狂得还着边际吗?上我们家布置这个调遣那个来了。
“肯定是程小珊!刚才她在楼梯上见我进了你家门。那个老太太,我的戏让她演?我这不成心毁自己吗?”见我妈毫不理会地径自去开门,他急得直叫“慢着”。
他拉开壁橱门。我笑起来:每回他喝了酒想进厕所就去拉壁橱门。“又错了,厕所在那边!”我提醒着。
他人已缩进去,说:“这回要的就是壁橱。快打发老太太走路,不然我在里头憋死了你们得偿命!”
门廊里我妈已将小珊阿姨放进来了。
“黄骏走啦?”她朝饭桌直瞪着眼,导演杯子里的酒明明还在泛泡。没人答话,反正沉默与谎言间不可画等号。妈摆了双新筷子和一只小碟,央她坐下。她坐下,完全心不在焉。
见妈端了盘新炒的菜进来,小珊阿姨说妈像是又胖了不少。妈哈哈地笑,真笑出了那种胖妇人特有的回肠荡气的感觉,说自己反正是早断了上银幕的念头。
“这可不行。”小珊阿姨扔下筷子,严峻打量着如此甘于堕落的妈。“有种很好的健美操,你可以试试!”说着她便端起架势,开始踢腿抡胳膊。妈一边紧眨眼皮往后躲,一边发出“喔!”“老天爷!”“哇!”不知是喝彩还是求救。
“这样!要这样……踢!”小珊阿姨卖力地做着示范,弄得浑身关节都响,气也是多喘一下少喘一下。她做着许多滑稽而痛苦的动作,脸都累黄了。最后我妈答应改天一定向她讨教,她才饶了我们大家——首先饶了壁橱里的黄导演,歇住了。她刚一走,黄导演窜出来对我们喊:“你们怎么敢给她捧场?她要亮给我这一手,我非喊救命不可!”妈摘下他头发上一缕蜘蛛网,叫他厚道些。
自从我家搬到新楼,我有好多年没见小珊阿姨。前年我从学校回家,在前门乘公共汽车。听见谁在大声讲话,嗓子很滋润并字正腔圆。回头一看,是小珊阿姨和另一个中年女演员。小珊阿姨仍是高高蓬着卷发,穿一件深红有小花点缀的裙子。
“人怎么这样多?早知这样该叫辆出租汽车的。”小珊阿姨说。
“哎呀!”这是小珊阿姨的惊叫。我回过头,看见了一张由两只棕色大眼镜和一张鲜红嘴唇组合成的小珊阿姨的脸。“你怎么把太阳眼镜摘下来了?不是存心给你自个儿找麻烦吗?”她对那中年女演员轻声喝道。“我可从来不敢光着脸上街,不然马上就会被人认出来!”小珊阿姨鲜红嘴唇里启出细瓷般的牙,看去很乱真的。
车停西单商场,小珊阿姨和她那女伴儿开始往车门口挤。
“挤什么呀,老太太!”售票员嚷起来:“大伙都在西单下!”见小珊阿姨没反应他接着嚷:“说你呐——那戴蛤蟆镜的老太太!着急救火去呀,你那么挤!”
小珊阿姨对他的刻薄话似乎浑然不觉。小珊阿姨哪里会类属“老太太”?车停下她头一个着陆。这时她摘下太阳镜四下瞅,似乎在辨识方向。
最近见到小珊阿姨,突然觉出她缩了不少尺寸似的。她走在我前头,动作已开始摸摸索索。我不知她是否还戴着太阳镜,头发在额前蓬得老大。我挨着步,不太情愿凑近她。一只塑胶兜里装着一丁点东西,大概仍是几两肉,几十根韭菜,一块足趾大小的姜。
小珊阿姨还是一个人过。
(选自《小珊阿姨》,有删减)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部分通过人们的对话交待了小珊阿姨的身世背景和现今的生存状况,表现了周围人对小珊阿姨的看法,也为下文做了铺垫。 |
B.小说运用了正侧结合的描写手法塑造小珊阿姨的形象,通过小珊阿姨丈夫的言谈直接表现了小珊阿姨作为演员的职业修养。 |
C.“真笑出了那种胖妇人特有的回肠荡气的感觉”,这句话表现了妈妈对身材发福毫不在乎的态度,文中妈妈的形象和小珊阿姨的形象形成反衬。 |
D.小说首段交待了小珊阿姨独自一人的处境,文末又强调了这一点,首尾呼应,突出了小珊阿姨悲凉、孤独的境遇,更唤起读者对小珊阿姨的同情。 |
3.有人认为“我这人只对演戏认真,其他的,我保持着自己六根清净”是把握小珊阿姨这个人物的钥匙。请结合相关情节简要分析这句话对人物的一生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红绿灯下
迟子建
①在城市,当你走到十字街头时,往往会与红绿灯相遇。
②说来好笑,我最初来到城市时,最怕的就是过街。在西安和北京求学期间,只要是有天桥和地下通道,我绝不走十字街。我对红绿灯不信任,它们闪来闪去的,像是两只鬼眼,变幻太快,常常是绿灯一亮,我起步走,却遭逢侧向驶来的一串汽车,它们占据了半边路,阻断你。等它们过去后,你再前行,绿灯的心房就颤动了,红灯随之亮起,你被隔在马路中央,身前身后是川流不息的车辆,有被钢铁夹击的感觉。此时我总会联想起卓别林的《摩登时代》中,那个被卡在机器中的工人,觉得自己是工业化时代的一个可怜虫。
③我喜欢回到故乡,其中的一个缘由是,在乡间路上,我不会为红绿灯左右。能够阻断我脚步的,有时是一群黄昏中归家的羊,有时是几只正午时通过堤坝,要下河戏耍的鸭子。
④据说在交通事故中,死于红绿灯下的行人占了很大比例。闯红灯,是肇事的元凶。有时是汽车闯红灯殃及行人,有时是行人闯红灯自蹈黄泉,这样的行人无疑就是举着阎王爷掷来的招魂牌在过街。不管责任在哪一方,倒霉的总归是人。所以家长送孩子上学的路上,在过十字街时,如临虎口,总要拉起孩子的手。在幼儿教育中,学会通过红绿灯下的街口,也成了必修课。走到红绿灯下,人的心就会紧张起来,你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稍有不慎,就会酿下惨祸。在我眼中,十字街就像匍匐在大地的十字架,它主宰着人的生死。
⑤我在哈尔滨生活以后,习惯了走红绿灯。前些年,每当过十字街时,看见绿灯闪烁了,我会一路飞奔,分秒必争,抢在红灯敲响警钟时到达街对面。由于年轻,体力充沛,我与绿灯的赛跑很少有输的时候。当街口的行人集体闯红灯时,我也尾随其后,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汽车像一支支飞来的箭,刷刷地在我们身旁呼啸而过,可是大家对它们毫无惧色,我也心底泰然。
⑥二○○二年初春,爱人离开哈尔滨时,带我去花店买花。我们到了海城街的鲜花批发市场,我选了一束红色康乃馨,几枝黄玫瑰。当我把玫瑰拿在手中的时候,爱人说,别老买黄色的,换点鲜艳的颜色吧。于是,我挑了两枝娇艳的粉色玫瑰。他捧着康乃馨,我拿着玫瑰,散步回家。经由红军街桥下的十字路口时,恰好赶上绿灯眨眼了,我说等下一个绿灯再过吧。爱人说,你跟着我,能抢过去的!他个子高,步伐大,很快就跑到街对面了。我呢,一见红灯亮了,腿立刻就软了,向回撤。这样,我站在街这头,他站在对面,我们中间,是一台连着一台的疾驰的车辆。车辆就像汪洋大海,把我们分开了。三天后,爱人在回故乡的山间的公路上出了车祸。故乡的路没有红绿灯,可是他为了早点回到工作的地方,急于赶路,还是出了事故。他的心中,看来一直亮着一盏颤动的绿灯啊。他是一个疯狂的旅人,只知道一刻不停地向前赶,赶,赶。这种“赶”,这种热情的“奔命”,使我们一个在此岸,一个在彼岸,永隔着万水千山。他像流星,以为自己生命的光华还很漫长,却不知道当他飞速掠过天际的时候,迎接他的却是永恒的寂静。
⑦爱人离去后,我身边没了陪伴的人,可是路还是要走下去的。我曾在十字街头为他焚烧纸钱,都说那是灵魂聚集的地方。再经过那样的路口时,我感觉有无数的灵魂在幽幽地歌唱。远远地看到绿灯要变幻了,我便会放慢脚步,在路边静心等待;人们蜂拥着闯红灯时,我也会原地不动,气定神凝地候着。红绿灯下那些步履匆匆、神色慌张的路人,在我眼里是那么的可怜可笑。
⑧我想,人生是可以慢半拍,再慢半拍的。生命的钟表,不能一味地往前拨,要习惯自己是生活的迟到者。人是弱的,累了,就要休息;高兴了,就要开怀大笑。郁闷的时候,何苦要掩饰自己,对着青山绿水呼喊吧。我们可以与友人畅饮,一醉方休;也可以对那些邪恶的人当面示以唾弃。我们可以在月夜下多几分缠绵,也可以在旅途中因着美好的风景而多几日的停留。随遇而安,随缘而行。随风而舞,随雨而歌!
⑨是的,我们要给自己多亮几盏红灯,让生命有所停顿,有所沉吟。这样的红灯,就是我们生命中不息的火焰!只有这样,弱的生命才会变成强的生命,暗淡的生命才会变成有光华的生命!当生命的时针有张有弛、疾徐有致地行走的时候,我们的日子,才会随着日升月落,发出流水一样清脆的足音。
1.下列对文章内容的理解和分析不恰当的一项是( )A.文章中“在我眼中,十字街就像匍匐在大地的十字架”一句以生动形象的比喻警示自己,也警示世人:十字街口,红绿灯下,很可能成为生与死的分界,行人只有虔诚与敬畏,谨慎慢行,才会安然无恙。 |
B.第二段详细描写经过十字街的过程和感受,表现了我最初经过城市十字街口的紧张害怕,也与第三段写作者行走在乡间路上的轻松快乐形成对比。 |
C.文章第六段说丈夫“是一个疯狂的旅人,只知道一刻不停地向前赶,赶,赶”,这里采用反复的手法,写出了丈夫只知道一刻不停地向前“赶”而导致的悲剧,这句话既有作者对丈夫的埋怨和不解,也表达了作者对丈夫的无尽思念。 |
D.丈夫离世,留给作者的只有漫漫长夜的苦思冥想,也促使作者去思考人生的生活方式,在漫漫人生旅途中,我们要给自己多亮红灯,让生命有所停顿,才能让我们生活中的火焰不息,才能让弱的生命变成有光华的生命。 |
3.请结合全文分析作者在“红绿灯下”的情感有何变化?对我们的人生有何启示?
生 意
杨海林
老城改造,地下挖出许多古代残瓷碎片。
残瓷碎片虽然不完整,但它们大多数是古代的真品,一般的古玩爱好者都比较青睐,他们在把玩的同时能揣度它完整时的模样,揣度出缺损的图案。
这如同面对断臂维纳斯。
老杜和姜本松是此中高手,他们只要瞄一眼,还能断出出产的年代、烧制的窑口,根据稀缺程度给出一个合理的价格。
后来,更多的古玩爱好者加入这个淘宝大军,但此时老城改造接近尾声,珍稀的瓷片越来越少。
老杜和姜本松没有固定工作,老城地下出现残瓷碎片的时候,他们一直在工地上拣拾,靠出售它们为生。现在,珍稀瓷片的稀少让他们成了冤家对头,他们在工地上抢拾时免不了要争吵,在文庙摆摊售卖时又会相互诋毁。
7这天,姜本松的地摊上来了一个大胡子,他看中了姜本松的一枚小小的青花瓷片。
姜本松不急着出价,先夸大胡子好眼力,说这枚瓷片的胎比较松,淘洗得也不太干净,应当是麻仓土做的;青花料上有铁锈斑——这可是典型的苏麻离青料;纹饰上的莲花瓣是尖角的,这是元代的绘画风格。
所以,综合起来看,这一定是块元青花,没有一百块是不出手的。
——古玩界的行话,一百就是一千。
大胡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欣赏,不还价也不放下。
这时,姜本松的熟客潘老师来了,大胡子手中的片子一下入了他的眼,他弯下腰,拍拍大胡子的肩“你买不买啊,人家姜本松是做生意的!”
话里的潜台词是你不买我可要下手了。
大胡子抬头看看潘老师:“想买,就是贵了点儿,要一百块呢。”
潘老师已经退休了,一个月好几千退休金,老年人用项少,“一百块”对他来说是毛毛雨。
潘老师抖抖索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卷钱,开始点数,姜本松眼睛活套,连忙对大胡子说:“按行规,东西拿在您手上,我们的交易就不算结束,潘老师插上来是不能作数的,但是他那么大的岁数,还是照顾一下——改天我再寻个更好的给您。”
这话让大胡子生了气,他瞪大眼睛:“买东西跟年纪有关?”
大胡子从怀里掏出一把钱,数也不数,扔在姜本松的摊子上。
文庙好几天没有卖出好瓷片了,很快,姜本松卖出元青花瓷片的消息在淘宝人中传递开来。
元青花在老城改造中只出现过三五片,但是前几片,买家都只是藏起来秘玩,从不与外人交流,所以,大家纷纷去大胡子那里瞧稀罕。
人一多,眼就杂(当然,这些人中也有眼睛毒怪的),有人家就提醒大胡子:这枚元青花瓷片,呵呵……
假的?
呵呵。
大胡子凝了一下神,重新拿在手里掂了掂。
好像比同样大小的瓷片重。
大胡子拿来60倍放大镜看看瓷胎。
胎质好像密了点儿。
——过去没有机械,窑工们制瓷都是用手揉的胎,不可能这么细密。
当然不会这么密。
奶奶的,姜本松,他敢骗我!
大胡子也算是玩瓷片的高手了,高手们买瓷,价格的高低可以不讲究,但若是买到了假的,他的学问就可能被人怀疑——他还怎么在瓷片界混啊?
大胡子是有姜本松电话的,他拨通了问道:“下周你来摆摊吧?”
老城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姜本松当然知道了瓷友们的议论,他在电话里一迭声地说:“你要是认为是假的,我就把钱退给你。”
大胡子气得直跳:“我的名誉怎么办——你下周来了再说。”
三天后,大胡子来到了文庙,可是,姜本松连个影儿也看不见。
以挖瓷片为生的姜本松,再也不敢露面了。
大胡子气得直跺脚:“你小子倒躲起来了——只要你在文庙里露面,哼!”
每次来文庙,大胡子都带着那枚“元青花”。
“大胡子,你的元青花,能给我看上一眼吗?”
有一天,老杜问。
“你要,送你吧。”大胡子掏出那枚“元青花”,扔给老杜。
老杜淡淡地瞟一眼:“让给我,你确定?”
“哪里是让,送你了——我看着心烦。”
“你是一百买的,我不白拿——我出一百五。”
老杜把那枚瓷片收进口袋里。
“你居然要一枚假瓷片?”大胡子睁大眼睛,“莫非它是真的?”
“既然卖了,就不要问那么多。”老杜拿出一千五百块钱,在阳光下抖一抖,“看好了,可别再说是假钱。”
这枚元青花,很快成了淮安古玩界的一个谜。有人说可能是真的,要不然,老杜怎么可能下手买。
有人说老杜已经卖给一个北京人了——“五百”呢。
有一天晚上,姜本松来到老杜家,“扑通”跪在了老杜面前:“谢谢你帮了我,我再也不卖假货了。”
老杜正在家喝酒:“咱把卖瓷片当个生意,既然是个生意,那就要当个生意来做。”
老杜拉姜本松入席,一抬手,“噗”,把一样东西扔到窗后的市河里。
(摘编自2020年10期《安徽文学》)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开头写老城改造时出土的残瓷碎片的情况,交代了故事发生的背景,为人物的出场提供了活动空间。 |
B.小说写一般的古玩爱好者在鉴定残瓷碎片方面技术高超,引出了小说主要人物的同时也有一定的烘托作用。 |
C.大胡子相中瓷片但在买与不买之间犹豫不决,潘老师一出场就让大胡子迅速买下,从这可看出潘老师是个托。 |
D.得知自己买了假货,大胡子非常气愤;本来约定了见面,但姜本松不肯露面,“直跺脚”这一动作将大胡子的气愤展露无遗。 |
A.本文以时间顺序叙写了一个关于买卖“ 青花瓷片”的故事, 虽然牵涉人物不多,但人物塑造形象鲜明,个性突出。 |
B.小说中间穿插了对“玩瓷片的高手”的相关介绍,既解答了读者的疑问,又对下文情节的发展有一定的推动作用。 |
C.小说以短句为主,有时甚至独句,这样既使小说的情节转变显得急促有力,又能使语言节奏感强,有无尽的张力。 |
D.关于瓷片的真假一直是个谜,即使老杜买下后,人们仍然是猜测不已,直到结尾谜底仍没有解开,让读者兴味无穷。 |
4.有人认为小说的主人公是姜本松,有人则认为小说的主人公是老杜。你同意哪种观点?请联系小说具体内容说说你的理由。
复活(节选)①
【俄】列夫•托尔斯泰
玛丝洛娃转过身,抬起头,挺起胸部,带着聂赫留朵夫所熟悉的温顺表情,走到铁栅栏跟前,从两个女犯中间挤过来,惊讶地盯着聂赫留朵夫,却没有认出他来。
不过,她从衣衫上看出他是个有钱人,就嫣然一笑。
“您找我吗?”她问,把她那张眼睛斜睨的笑盈盈的脸凑近铁栅栏。
“我想见见……”聂赫留朵夫不知道该用“您”还是“你”,但随即决定用“您”。他说话的声音并不比平时高。
“我想见见您……我……”
“你别跟我罗唆了。”他旁边那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叫道。
“你到底拿过没有?”
“对你说,人都快死了,你还要什么?”对面有一个人嚷道。
玛丝洛娃听不清聂赫留朵夫在说些什么,但他说话时脸上的那副神情使她突然想起了他。但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她的笑容消失了,眉头痛苦地皱起来。
“您说什么,我听不见。”她叫起来,眯细眼睛,眉头皱得更紧了。
“对,我在做我该做的事,我在认罪。”聂赫留朵夫想。他一想到这里,眼泪就夺眶而出,喉咙也哽住了。他用手指抓住铁栅栏,说不下去,竭力控制住感情,免得哭出声来。
玛丝洛娃看到聂赫留朵夫激动的神气,认出他来了。
“您好象是……但我不敢认。”玛丝洛娃眼睛不看他,叫道。她那涨红的脸突然变得阴沉了。
“我来是要请求您饶恕。”聂赫留朵夫大声说,“请您饶恕我,我在您面前是有罪的……”他又叫到。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斜睨的目光盯住他不放。
过了一分钟,玛丝洛娃从边门走出来。乌黑的鬈发也像前天那样一圈圈飘在额上,她那双乌黑的发亮的斜睨的眼睛在浮肿的眼皮下显得特别有神。
“您是怎么找到我的?”她不理他的话,径自问。她那双斜睨的眼睛又像在瞧他,又像不在瞧他。
“天哪!您帮帮我,教教我怎么办!”聂赫留朵夫望着她那张变丑的脸,暗自说。
“前天您受审的时候,我在做陪审员。”他说,“您没有认出我来吧?”
“不是有过一个孩子吗?”聂赫留朵夫问,感到脸红了。
“谢天谢地,他当时就死了。”
“姑妈她们②怎么会放您走的?”
“谁还会把一个怀孩子的女佣留在家里呢?她们一发现这事,就把我赶出来了。”
玛丝洛娃怎么也没想到会看见他,特别是在此时此地,因此最初一刹那,他的出现使她震惊,使她回想起她从不回想的往事。最初一刹那,她模模糊糊地想起那个充满感情和理想的新奇天地,这是那个热爱她并为她所热爱的迷人青年给她打开的。然后她想到了他那难以理解的残酷,想到了接二连三的屈辱和苦难,这都是紧接着那些醉人的幸福降临和由此而产生的。她感到痛苦,但她无法理解这事。她就照例把这些往事从头脑里驱除,竭力用堕落生活的特种迷雾把它遮住。此刻她就是这样做的。现在这个衣冠楚楚、脸色红润、胡子上洒过香水的老爷,对她来说,已不是她所爱过的那个聂赫留朵夫,而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人。那种人在需要的时候可以玩弄像她这样的女人,而像她这样的女人也总是要尽量从他们身上多弄到些好处。就因为这个缘故,她向他妖媚地笑了笑。她沉默了一会儿,考虑着怎样利用他弄到些好处。
“那事早就完了,”她说。“如今我被判决,要去服苦役了。”
她说出这句悲痛的话,嘴唇都哆嗦了。
“我知道,我相信,您是没有罪的。”聂赫留朵夫说。
“我当然没有罪。我又不是小偷,又不是强盗。这儿大家都说,一切全在于律师。”她继续说,“大家都说应该上诉,可是得花很多钱……”
“是的,一定要上诉,”聂赫留朵夫说。“我已经找过律师了。”
“别舍不得花钱,得请一个好律师。”她说。
“我一定尽力去办。”
接着是一阵沉默。
她又像刚才那样微微一笑。
“我想请求您……给些钱,要是您答应的话。不多……只要十个卢布就行。”她突然说。
“行,行。”聂赫留朵夫窘态毕露地说,伸手去掏皮夹子。
她急促地瞅了一眼正在屋里踱步的副典狱长。
“当着他的面别给,等他走开了再给,要不然会被他拿走的。”
“这个女人已经丧失生命了。”他心里想,同时望着这张原来亲切可爱、如今饱经风霜的浮肿的脸,以及那双妖媚的乌黑发亮的斜睨眼睛——这双眼睛紧盯着副典狱长和聂赫留朵夫那只紧捏着钞票的手。他的内心刹那间发生了动摇。
昨晚迷惑过聂赫留朵夫的魔鬼,此刻又在他心里说话,又竭力阻止他思考该怎样行动,却让他去考虑他的行动会有什么后果,怎样才能对他有利。
“这个女人已经无可救药了。”魔鬼说,“你只会把石头吊在自己脖子上,活活淹死,再也不能做什么对别人有益的事了。给她一些钱,把你身边所有的钱全给她,同她分手,从此一刀两断,岂不更好?”他心里这样想。
不过,他同时又感到,他的心灵里此刻正要完成一种极其重大的变化,他的精神世界这会儿仿佛搁在不稳定的天平上,只要稍稍加一点力气,就会向这边或者那边倾斜。他花了一点力气,向昨天感到存在于心灵里的上帝呼救,果然上帝立刻响应他。他决定此刻把所有的话全向她说出来。
“卡秋莎!我来是要请求你的饶恕,可是你没有回答我,你是不是饶恕我,或者,什么时候能饶恕我。”他说,忽然对玛丝洛娃改称“你”了。
她没有听他说话,却一会儿瞧瞧他那只手,一会儿瞧瞧副典狱长。等副典狱长一转身,她连忙把手伸过去,抓住钞票,把它塞在腰带里。
“您的话真怪,”她鄙夷不屑地——他有这样的感觉——微笑着说。
聂赫留朵夫觉得她身上有一样东西,同他水火不相容,使她永远保持现在这种样子,并且不让他闯进她的内心世界。
不过,说也奇怪,这种情况不仅没有使他疏远她,反而产生一种特殊的新的力量,使他去同她接近。聂赫留朵夫觉得他应该在精神上唤醒她,这虽然极其困难,但正因为困难就格外吸引他。他现在对她的这种感情,是以前所不曾有过的,对任何人都不曾有过,其中不带丝毫私心。他对她毫无所求,只希望她不要像现在这样,希望她能觉醒,能恢复她的本性。
“卡秋莎,你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你要明白,我是了解你的,我记得当时你在巴诺伏③的样子……”
“何必提那些旧事,”她冷冷地说。
“我记起这些事是为了要改正错误,赎我的罪,卡秋莎,”聂赫留朵夫开了头,本来还想说他要同她结婚,但这时候,探监的人纷纷出去。副典狱长走到聂赫留朵夫跟前,说探望的时间结束了。玛丝洛娃站起来,顺从地等待人家把她带回牢房。
“再见,我还有许多话要对您说,可是,您看,现在没时间了。”聂赫留朵夫说着伸出一只手。“我还要来的。”
“话好象都已说了……”
她伸出一只手,但是没有同他握。
“不,我要设法找个可以说话的地方再同您见面,我还有些非常重要的话要对您说。”聂赫留朵夫说。
“好的,那您就来吧。”她说,做出一种要讨男人喜欢的媚笑。
“您对我来说比妹妹还亲哪!”聂赫留朵夫说。
“真怪!”她又说了一遍,接着摇摇头,向铁栅栏那边走去。
(有删改)
【注】①本节选部分前面的情节是,玛丝洛娃无辜卷入一起谋财害命官司,蒙冤受屈即将去服苦役。担任陪审员的贵族聂赫留朵夫在法庭上发现玛丝洛娃正是自己年轻时抛弃了的姑娘,良心深受谴责,经过痛苦的思想斗争,决定去监狱探望玛丝洛娃。②指的是聂赫留朵夫的两个姑姑。玛丝洛娃原本是聂赫留朵夫姑姑家的女仆。③聂赫留朵夫姑姑的庄园,聂赫留朵夫和玛丝洛娃年轻时便是在那里相遇的。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开头部分写犯人衣衫褴褛、言语粗俗,侧面表明玛丝洛娃生存环境恶劣,处境艰难,这也加剧了聂赫留朵夫的愧疚心理。 |
B.“天哪!你帮帮我,教教我该怎么办!”一句,表明聂赫留朵夫虽想认罪,但面对堕落的玛丝洛娃时内心还是犹豫不决。 |
C.玛丝洛娃向聂赫留朵夫直言要钱时,聂赫留朵夫感到“窘态毕露”,是因为玛丝洛娃的表现和自己的内心期待有较大差距。 |
D.聂赫留朵夫探监时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克服了后天的自私,发扬了人性中的“爱和善”,不断实现了道德上的自我改善。 |
A.小说对玛丝洛娃眼睛的刻画细腻传神,“浮肿的眼皮”写出了她经历的苦难,“特别有神”,暗示了她有“复活”的希望。 |
B.小说在聂赫留朵夫向玛丝洛娃请求赎罪受挫、聂赫留朵夫与“魔鬼”的较量等外在冲突中展开情节,刻画人物,引人入胜。 |
C.小说多次写到了玛丝洛娃的“笑”,通过这一神态细节描写,有力地表现了她在饱受社会摧残、生活磨难后精神上的堕落。 |
D.小说采用全知视角,深入聂赫留朵夫的内心世界,对其心理活动进行直接描写,有利于展示他心灵发展嬗变的“复活”过程。 |
4.车尔尼雪夫斯基曾说过,“托尔斯泰伯爵最感兴趣的是心理过程本身,它的形式,它的规律,这就是心灵辩证法。”(1)请以聂赫留朵夫为例,概括他的心理变化过程。(2)列举刻画聂赫留朵夫心理的方法。
江南的冬景
郁达夫
凡在北国过过冬天的人,大都知道围炉煮茗,或吃涮羊肉,剥花生米,饮白干的滋味。而有地炉、暖炕等设备的人家,不管它门外面是雪深几尺,或风大若雷,躲在屋里的两三个月的生活,却是一年之中最有劲的一段蛰居异境;老年人不必说,就是顶喜欢活动的小孩子们,总也是个个在怀恋的,因为这中间,有的是萝卜、雅儿梨等水果的闲食,还有大年夜、正月初一、元宵等热闹的节期。
但在江南,可又不同;冬至过后,大江以南的树叶,也不至于脱尽。寒风——西北风——间或吹来,至多也不过冷了一日两日。到得灰云扫尽,落叶满街,晨霜白得象黑女脸上的脂粉似的清早,太阳一上屋檐,鸟雀便又在吱叫,泥地里便又放出水蒸气来,老翁小孩就又可以上门前的隙地里去坐着曝背谈天,营屋外的生涯了;这一种江南的冬景,岂不也可爱得很么?
我生长江南,儿时所受的江南冬日的印象,铭刻持深;虽则渐入中年,又爱上了晚秋,以为秋天正是读读书、写写字的人的最惠节季,但对于江南的冬景,总觉得是可以抵得过北方夏夜的一种特殊情调,说得摩登些,便是一种明朗的情调。
我也曾到过闽粤,在那里过冬天,和暖原极和暖,有时候到了阴历的年边,说不定还不得不拿出纱衫来着;走过野人的篱落,更还看得见许多杂七杂八的秋花!一番阵雨雷鸣过后,凉冷一点,至多也只好换上一件夹衣,在闽粤之间,皮袍棉袄是绝对用不着的;这一种极南的气候异状,并不是我所说的江南的冬景,只能叫它作南国的长春,是春或秋的延长。
江南的地质丰腴而润泽,所以含得住热气,养得住植物;因而长江一带,芦花可以到冬至而不败,红叶亦有时候会保持得三个月以上的生命。象钱塘江两岸的乌桕树,红叶落后,还有雪白的桕子着在枝头,一点一丛,用照相机照将出来,可以乱梅花之真。草色顶多成了赭色,根边总带点绿意,非但野火烧不尽,就是寒风也吹不倒的。若遇到风和日暖的午后,你一个人肯上冬郊去走走,则青天碧落之下,你不但感不到岁时的肃杀,并且还可以饱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含蓄在那里的生气;“若是冬天来了,春天也总马上会来”的诗人的名句,只有在江南的山野里,最容易体会得出到。
说起寒郊的散步,实在是江南的冬日,所给予江南居住者的一种特异的恩惠;在北方的冰天雪地里生长的人,是终他的一生,也绝不会有享受这一种清福的机会的。我不知道德国的冬天,比起我们江浙来如何,但从许多作家喜欢以散步一词做他们的创作题目看来,大约德国南部四季的变迁,总也和我们的江南差不多。
江南河港交流,且又地濒大海,湖沼特多,故空气里时含水分;到得冬天,不时也会下着微雨,而这微雨寒村里的冬霖景象,又是一种说不出的悠闲境界。你试想想,秋收过后,河流边三五人家会聚在一个小村子里,门对长桥,窗临远阜,这中间又多是树枝槎桠的杂木树林;在这一幅冬日农村的图上,再洒上一层细得同粉也似的白雨,加上一层淡得几不成墨的背景,你说够不够悠闲?若再要点些景致进去,则门前可以泊一只乌篷小船,茅屋里可以添几个喧哗的酒客,天垂幕了,还可以加一味红黄,在茅屋窗中画上一圈暗示着灯光的月晕。人到了这一境界,自然会胸襟洒脱起来,终至于得失俱亡,死生不问了。我们总该还记得唐朝那位诗人做的“幕雨潇潇江上村”的一首绝句罢?诗人到此,连对绿林豪客都客气起来了,这不是江南冬景的迷人又是什么?
一提到雨,也就必然的要想到雪。“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自然是江南日暮的雪景;“寒沙梅影路,微雪酒香村",则雪月梅的冬宵三友,会合在一道,在调戏酒姑娘了;“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是江南雪夜更深人静后的景况;“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又到了第二天的早晨,和狗一样喜欢弄雪的村童来报告村景了。诗人的诗句,也许不尽是在江南所写,而做这几句诗的诗人,也许不尽是江南人,但借了这几句诗来描写江南的雪景,岂不直截了当,比我这一支愚劣的笔所写的散文更美丽得多?
窗外的天气晴朗得像晚秋一样;晴空的高爽,日光的洋溢,引诱得使你在房间里坐不住。空言不如实践,这一种无聊的杂文,我也不再想写下去了,还是拿起手杖,搁下纸笔,去湖上散散步罢!
一九三五年十二月一日
(选自《郁达夫文集》,有改动)
1.下列对文章有关内容的理解和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A.第五段中写芦花冬至不败红叶三月不落、乌柏子着在枝头、草色仍带绿意,表现江南的地质丰腴而润泽,形成了江南独特的冬景。 |
B.第七段中“人到了这一境界,自然会胸襟洒脱起来”是说自然迷人,使人旷达洒脱,不计荣辱得失。 |
C.作者在描写微雨寒村的冬霖景象时,借助想象,用色状物写景,浓淡适宜,为读者描绘了一幅悠闲情调的水墨画。 |
D.本文与《故都的秋》在感情基调上都表现了浓重的悲凉,是用深沉的忧思和落寞的悲凉来歌颂江南的冬景和故都的秋天。 |
A.这篇散文从不同角度描写江南的冬天,作者觉得江南冬景抵得过北方夏夜,是很可爱的,对北方的冬天生活也是很欣赏的。 |
B.作者将自然景物和民俗相结合进行描写,如东郊散步的愉悦逍遥、曝背聊天的悠闲安宁。这种在对自然画面的描写中添加了人的活动的构思,使得文章的人文气息浓郁。 |
C.文章对江南冬景做了大量描述,并始终将景物与自身感受融为一体来写,思路清晰,首尾呼应,结构圆合。 |
D.全文语调舒缓,恰似江南冬天的悠闲;语言清新淳朴,和江南的冬景相得益彰,生动形象地描绘出一幅江南暖冬的水墨画。 |
4.《故都的秋》运用了对比衬托的手法,突出了北平秋天的特点,本文描写江南的冬景,也采用了相同的手法,请点出并结合文本加以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