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本葆将军”旅店的老船长
【英】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
当年我父亲开“本葆将军”旅店的时候,有一天,一位皮肤黝黑的老海员到我们旅店来投宿,他的航海用的大木箱搁在他身后的双轮手推车上,黏糊糊的辫子耷拉在脏兮兮的蓝外套的肩部,粗糙的手上疤痕累累,指甲乌青而残缺不全,一道肮脏的铅灰色刀疤横贯一侧面频。他一面环顾着小海湾,一面径自吹着口哨,接着嘴里突然冒出了那支水手谣:
十五个家伙争抢死人箱——
哟——嗬——嗬,
快来一瓶郎姆酒!
高亢、苍老、颤动的嗓音仿佛汇入了绞盘机起锚时众人合唱出的破调门。接着,他用一根自带的像铁头手杖似的木棍子重重地敲门。当我父亲出来后,他又粗声大气地要来杯郎姆酒。酒送到后,他慢慢地啜饮,一面细细地品味,一面还继续打量着四周,抬头审视我们的招牌。
“这是个挺便利的小海湾,”最后他说,“而且酒店的位置不错。客人多吗,伙计?”
我父亲告诉他不多,客人非常少,实在遗憾。
“那么好吧,”他说,他冲着推手推车的人喊道,“把车子靠边儿,帮我卸下箱子,我要在这儿住上一小段儿。”接着他又说,“我是个简单的人,有郎姆酒、咸肉和鸡蛋就成。你们该怎么称呼我?你们可以叫我船长。噢,我懂你的意思———瞧这儿!”说着他把三四枚金币抛在了门槛上“用光的时候告诉我。”他说,神情严厉得像个司令官。
也整天带着架黄铜望远镜在小海湾一带转悠,要不就在峭壁上游荡;整晚坐在客房火炉旁的角落里,拼命地灌郎姆酒。大多数时候,别人和他说话他都不予理睬,只是猛然抬头瞪人一眼。每天,当他巡游回来的时候,他都会问是否有船员路过。起初我们以为他问这个问题是寻找伙伴,后来我们才开始明白他是想避开他们。每当一个船员到“本葆将军”旅店来投宿,他在进餐厅之前总会透过门帘窥探一番,一旦有一个这样的人在里面,他必定会像只耗子似的不声不响。有一天他曾把我拉到一边,要我帮他“留神一个独腿水手”,并且一旦那个人出现就向他通风报信,这样每月月初他就付给我一枚四便士银币。
有些晚上,在他喝了他的脑袋支撑不住的过量的郎姆酒和水后,他就坐下来唱他那些个邪恶、古老、粗野的水手歌曲,旁若无人;但有时他会嚷着轮流干杯,还逼着所有战战兢兢的房客们听他讲故事,或者和他一起合唱。我常常听见房子和“哟—嗬—嗬,再来一大瓶郎姆酒”的歌声一起颤动;邻居们全都为了宝贵的性命、怀着对死亡的恐惧加入到这歌声里来,而且一个比一个唱得响亮,生怕引起他的注意。有时是因为一个问题,有时则是因为没人提问题,他断定大家没好好听他的故事。于是他会用手拍着桌子要全体肃静;他会勃然大怒,暴跳如雷。在他喝得醉醺醺的、摇摇晃晃地上床之前,他不准任何一个人离开这个旅店。
船长和我们住在一起的全部时间里,除了从一个货郎那里买些袜子外,他的穿着丝毫未变。那个航海用的大木箱,我们谁也没见他打开过。
他只碰了一次钉子,那是利弗西医生在一个傍晚来给我父亲看病,用了点我母亲准备的晚餐后走进了客厅,等人把他的马从小村子里牵过来,因为我们的旅店没有马厩。这位医生明亮的黑眼睛和翩翩的风度,同那些轻佻的乡下人,特别是同那个猥亵、笨拙、醉眼惺忪的我们心目中的海盗,形成了鲜明的对照。突然,他——也就是船长——开始唱起了他常唱的水手谣:
十五个汉子扒上了死人箱——
哟——嗬——嗬,
再来一瓶郎姆酒!
我察觉到,医生对此毫无赞赏的表示,因为他在同花匠老泰勒谈话,他只是抬头望了一下,接着就又谈论起关于治疗风湿病的新药方来。同时,船长逐渐被自己的歌鼓动起情绪来,最后他玩起了我们都知道的那一套,用手拍面前的桌子——安静。声音立刻平息下去,只有利弗西医生一如既往地讲着,声音清晰悦耳,在每一句话间还轻松地抽一口烟斗。船长盯着他瞅了一会儿,又拍了一遍桌子,更为严厉地瞪着他,最后用恶狠狠、低沉的声音咒骂起来:“安静,都给我安静!”
“你是在关照我吗,先生?”医生说道。
这个老家伙的暴怒是可怕的。他跳了起来,拔出并打开了一把水手用的折叠式小刀,摊开在他的手掌上,好像是恐吓医生,要把他扎到墙上去。
医生岿然不动。他转过头来,声音略微高些,口气却相当平静而严肃:“如果你不立刻将刀子送回你的口袋,我以我的名誉发誓,你将在下一次的巡回审判中被绞死。”
接着,在他们之间展开了一场目光的对峙战。但是船长很快便屈服了,放下了他的武器,退回到座位上,像只挨了打的狗似的咕哝着。
医生继续说道:“现在,你听着,先生,我不仅仅是个医生,我还是一名地方法官,如果我听到一句对你的控告,哪怕只是像今晚这样的一次无礼,我都将为此而采取有效措施,追捕并找出你。”
不久,利弗西医生的马被牵到了门前,他就上马离开了。但是那天整个晚上船长都保持沉默,并且后来许多晚上也是这样。
(节选自《金银岛》)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船长一面细细地喝酒,一面还继续打量着四周,抬头审视旅店招牌,表明他的谨慎与小心。 |
B.老船长每天在旅店的奇怪的行动,说明他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给人们带来一种神秘感。 |
C.船长每月给“我”钱让“我”留神一个独腿水手并向他通风报信,说明他在等待着独腿水手的到来。 |
D.老船长拔出并打开了一把水手用的折叠式小刀,做出要扎人的样子,只不过是虚张声势。 |
A.文章以时间为序,采用第一人称的视角,一方面使文章脉络清晰、结构紧凑另一方面使故事真实可信。 |
B.老船长对利弗西医生与周围民众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主要是老船长忌惮利弗西医生地方法官的身份。 |
C.文章中写到晚上邻居们和老船长一起合唱时的表现,语句幽默、夸张,生动有趣让人读后忍俊不禁。 |
D.作者巧妙地选择了处于海边的“本葆将军”旅店作为人物形象展示和情节展开的舞台,设计独具匠心。 |
4.结合全文,谈谈小说是如何塑造老船长这一人物形象的。
相似题推荐
纯爷们
余显斌
爷一手抱着爹,一手提着刀,在空旷的原野上走过。身后,是死寂的虎山峪,是鹅毛一样乱飘乱飞的雪片。爹被寒风一吹,醒了,伸着胳膊踢着腿哇哇大哭起来。爹的哭声撕扯着原野的寂静,撕扯着原野上的狂风,也撕扯着爷的心。
爷用脸轻轻贴了一下爹的脸道:“现在,虎山峪就剩下我们爷儿俩了。”爷的声音喑哑着,被狂风阻塞住,哽咽了一下。
爷的刀上凝着血,复仇的血。
死者,一个是藤野,一个是韦二。
为了虎山峪,为了虎山峪一千多口子,爷提着刀摸进城去,手刃了仇人。
虎山峪啊,在一个叫作藤野的少佐的带领下,一夜之间被一群披着人皮的东洋野兽围了起来。虎山峪一千多人,上至九十多岁的老人,下至刚出生的娃娃,几乎无一幸免。
爷是在部队上听到这个消息的,他大叫一声晕倒在地上,醒来后,连夜赶回了家。
爷离开村子已经两年多了,走时,没娘的儿子放在朋友韦二的家里。爷的老婆,也就是我奶奶,是难产死的。
可是,韦二在这次劫难中逃了出来,带着自己儿子进了城,却丢下了爷的儿子。
韦二能跑出来,是因为他有一个做日军翻译的表弟。因了那个翻译的求情,他带着他的病秧子老婆,抱着两个孩子——一个是他的,一个是爷的,走出人群,走向外面,可是迅即被藤野挡住了。藤野瞪着血红的眼珠子问翻译:“不是说出去三个吗,怎么成了四个了?”说完,他仁丹胡抖动了两下,“嚓”的一声抽出战刀,在空中划过一道雪亮的光。
韦二一惊,顿时怂了。
他双手将怀里的孩子送过去,结结巴巴道:“我举报,他……他爹是八路,太君。”
藤野一把扯过孩子,瞪了韦二一眼,狼一样嗥叫一声,狠狠将孩子掼在墙上,孩子一声没吭就死了。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惊叫声。韦二的女人见了,张着嘴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然后,藤野举起手,使劲向下一切,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响起,中间夹杂着喊叫声,哭泣声和咒骂声。当这一切都结束时,虎山峪一千多老少都倒在场地里,没有了声息。
一桶桶汽油泼上,藤野一声吼,一片火海升腾起来,掩盖了一切。
爷回来时,虎山峪已经不存在了。
爷站在那儿,如一尊石刻的雕塑,泪水一颗颗落下来。然后,他抽出背后的钢刀,坐在磨刀石旁,咬着牙使劲地磨起来,整整磨了三天三夜,一把刀磨得雪亮,一双手磨得血水直流。在一个黑夜,爷走了,消失在虎山峪。
第二天,整个丰阳城炸开了锅,藤野死了,身上连中七刀,刀刀致命。另外,丰阳城还死了一个人,就是韦二。而韦二的儿子却不见了。
韦二被爷一刀杀了,可是儿子却被爷抱走了。爷恨韦二,把自己的儿子交给了藤野,惨死在魔瓜下,这样的人不死天理不容。至于爹,是虎山峪的爷们儿,得救。
爹于是就跟着爷,就做了爷的儿子。
时间,一晃就是十几年。十几年后,解放了,一路从炮火硝烟里走来的爷成了将军,准备回到虎山峪,去祭祀那里的一千多亡灵,祭祀那群十几年前惨死的父老乡亲,告诉他们,小鬼子已经投降了,国家已经解放了,他们可以含笑九泉了。可是,在路上,却发生了车祸。爷被送到了当地医院,需要输血。爹听了, 急了,一撸胳膊道:“用我的,我是他儿子。”
医生听了,忙着抽血化验。
当爷知道这事后,苦笑一声告诉爹:“不行的。”
爹不解,忙问为什么。
爷眼圈红了,再次想起故乡,想起虎山峪死去的父老乡亲,许久,告诉爹:“孩子,你不是我儿啊。”
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话,大惊,瞪着眼睛望着爷。
爷流着泪,把虎山峪的往事告诉了爹,过了一会儿,缓缓地道:“我是你的杀父仇人。”
爹望着爷,想到爷对自己的好,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爱,不相信地喃喃道:“不会的,怎么会?”
两人正愣着,医生跑进来说:“快输血,化验成功了。”
爷不解地望望爹,爹也不解地望望爷。两个虎山峪的爷们儿几乎同时一声大叫,扯过化验单,睁大眼睛瞪着上面的结果,再次傻了眼。
爷看着看着,猛地醒悟到什么,一声长号,“咚”地跪在地下大叫:“我的韦二兄弟啊。”
爹也醒悟了,也“咚”的一声跪在爷的身旁,流下泪来。
(选自2017年9期《小说月刊》)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善于运用细节描写表现人物,写日本少佐藤野“瞪着血红的眼珠子”“瞪了韦二一眼”,体现了藤野的凶残。 |
B.韦二“结结巴巴道……”、韦二的女人“张着嘴惨叫一声”等情节都是小说的伏笔,为出人意料的结尾作了铺垫。 |
C.小说最后写爷跪在地上,既是对韦二牺牲自己儿子,保全爹的性命的感激,也是对韦二冤死的深深地忏悔和自责。 |
D.小说叙事时空跨度大,人物关系复杂,以“复仇”作为主线贯穿全文,串联起人物和故事,使情节发展集中紧凑。 |
3.小说题目是“纯爷们”,你认为文章要表现的“纯爷们”是谁?请结合文章简要分析。
平凡的世界(节选)
路 遥
1975年二三月间,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细蒙蒙的雨丝夹着一星半点的雪花,正纷纷淋淋地向大地飘洒着。时令已快到惊蛰,雪当然再不会存留,往往还没等落地,就已经消失得无踪无影了。黄土高原严寒而漫长的冬天看来就要过去,但那真正温暖的春天还远远地没有到来。
县城的大街小巷比平时少了许多嘈杂。街巷背阴的地方,冬天残留的积雪和冰溜子正在雨点的敲击下蚀化,石板街上到处都漫流着肮脏的污水。风依然是寒冷的。空荡荡的街道上,有时会偶尔走过来一个乡下人。
只有在半山腰县立高中的大院坝里,此刻却自有一番热闹景象。午饭铃声刚刚响过,从一排排高低错落的石窑洞里,就跑出来了一群一伙的男男女女。他们把碗筷敲得震天价响,踏泥带水、叫叫嚷嚷地跑过院坝,向南面总务处那一排窑洞的墙根下蜂拥而去。偌大一个院子,霎时就被这纷乱的人群踩踏成了一片烂泥滩。
在校园内的南墙根下,已经按班级排起了十几路纵队。各班的值日生正在忙碌地给众人分饭菜。菜分甲、乙、丙三等。甲菜以土豆、白菜、粉条为主,里面有些叫人嘴馋的大肉片,每份三毛钱;乙菜其他内容和甲菜一样,只是没有肉,每份一毛五分钱。丙菜可就差远了,清水煮白萝卜——似乎只是为了掩饰这过分的清淡,才在里面象征性地漂了几点辣子油花。不过,这菜价钱倒也便宜,每份五分钱。主食也分三等:白面馍,玉米面馍,高粱面馍;白、黄、黑,颜色就表明了一种差别;学生们戏称欧洲、亚洲、非洲。
从排队的这一片黑压压的人群看来,他们大部分都来自农村,脸上和身上或多或少都留有体力劳动的痕迹。贫困山区的农民尽管眼下大都少吃缺穿,但孩子既然到大地方去念书,家长们就是咬着牙关省吃节用,也要给他们做几件见人衣裳。当然,这队伍里看来也有个把光景好的农家子弟,那穿戴已经和城里干部们的子弟没什么差别,而且胳膊腕上往往还撑一块明晃晃的手表。有些这样的“洋人”就站在大众之间,如同鹤立鸡群,毫不掩饰自己的优越感。他们排在非凡的甲菜盆后面,虽然人数寥寥无几,但却特别惹眼。
在整个荒凉而贫瘠的黄土高原,一个县的县立高中,就算是本县的最高学府吧,也无论如何不可能给学生们盖一座餐厅。天好天坏,大家都是露天就餐。好在这些青年都来自山乡圪地里吃过饭呢? 今天可不行。所有打了饭菜的人,都用草帽或胳膊肘护着碗,趔趔趄趄穿过烂泥塘般的院坝,跑回自己的宿舍去了。不大一会儿工夫,饭场上就稀稀落落的没有几个人了。
现在,只有高一(1)班的值日生一个人留在空无人迹的饭场上。这是一位矮矮胖胖的女生,她面前的三个菜盆里已经没有了菜,馍筐里也只剩了四个焦黑的高粱面馍。她在等待最后一个姗姗来迟者。
就在这时候,在空旷的院坝的北头,走过来一个瘦高个的青年人。他胳膊窝里夹着一只碗,缩着脖子在泥地里蹒跚而行。小伙子脸色黄瘦,而且两颊有点塌陷,显得鼻子像希腊人一样又高又直。他撩开两条瘦长的腿,扑踏扑踏地踩着泥水走着。他那身衣服尽管式样裁剪得勉强还算是学生装,但分明是自家织出的那种老土粗布,而且黑颜料染得很不均匀,给人一种肮肮脏脏的感觉。脚上的一双旧黄胶鞋已经没有了鞋带,凑合着系两根白线绳;一只鞋帮上甚至还缀补着一块蓝布补丁。裤子显然是前两年缝的,人长布缩,现在已经短窄得吊在了半腿把上。
他独个儿来到馍筐前,先怔了一下,然后便弯腰拾了两个高粱面馍。
他直起身子来,眼睛不由地朝三只空荡荡的菜盆里瞥了一眼。他瞧见乙菜盆的底子上还有一点残汤剩水。房上的檐水滴答下来,盆底上的菜汤四处飞溅。他扭头瞧了瞧:雨雪迷蒙的大院坝里空无一人。他很快蹲下来,用勺子把盆底上混合着雨水的剩菜汤往自己的碗里舀。一滴很大的檐水落在盆底,溅了他一脸菜汤。他闭住眼,紧接着,就见两颗泪珠慢慢地从脸颊上滑落了下来。
他站起来,用手抹了一把脸,端着半碗剩菜汤,来到西南拐角处的开水房前,给菜汤里掺了一些开水,然后把高粱面馍掰碎泡进去,就蹲在房檐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他突然停止了咀嚼,然后看着一位女生来到馍筐前,把剩下的那两个黑面馍拿走了。是的,她也来了。他望着她离去的、穿破衣裳的背影。
自从开学以来,每次吃饭的时候,班上总是他两个最后来。这并不是约定的,他们实际上还并不熟悉,甚至连一句话也没说过。
他蹲在房檐下,一边往嘴里扒拉饭,一边在心里猜测:她之所以也常常最后来取饭,原因大概和他一样。但他对她的一切毫无所知。因为班上一天点一次名,他现在只知道她的名字叫郝红梅。她大概也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孙少平吧?
(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县立高中学生将学校食堂的主食按颜色戏称为欧洲、亚洲和非洲,从中可以看出他们虽处在极端艰苦贫穷的环境中,但依然保持着乐观。 |
B.通过将大多数贫困学生与吃甲菜、戴手表的“洋人”学生进行对比,蕴含着对“鹤立鸡群”“毫不掩饰自己的优越感”的极少数学生的批评。 |
C.孙少平是特定年代农村青年的典型,他连五分钱的菜都吃不起,处境已非“贫困”所能形容,但他并未消沉,敏感而自尊的内心正是向上人生的一种表现。 |
D.小说语言整体朴实厚重,文中“把碗筷敲得震天价响”“烂泥塘般的院坝”“山乡圪 ”等陕北方言词语的使用,使小说具有了浓郁的地方色彩。 |
3.作为一部在中国当代具有史诗特征的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是如何做到艺术上的真实的? 请结合节选文本展开分析。
咒语
[印度]普列姆昌德
在离城几里远的一个小屋里,一个老头儿和一个老太婆坐在火盆前在熬过冬天的夜晚。老头儿在抽着椰壳烟斗,不时地咳嗽几声。老太婆把头靠在膝盖上望着火出神。一盏煤油灯在壁龛上燃着。家里没有床,也没有床单,一边有一堆稻草,屋子里还有一炉灶。
这时有人在门口喊道:“帕格德,帕格德,睡了吗?开一下门吧!”
帕格德起身开了门,一个人进来说道:“你听说了吗?医生金塔先生的儿子被蛇咬了。要去的话就去吧,你会发财的。”
老头儿冷酷地摇了摇头说:“我不去,我才不去呢!那个金塔我可看透他了,我曾带我最小的儿子到他那里去,那时他要去打球。我跪倒在他的面前请他瞧上一眼,他理也没有理我。他有几个儿子?”
“只有一个儿子。所有的人都束手无策了。”
“大神也真有灵。那时我的眼里也流着泪,但是他一点儿也没有怜悯心。现在即使我就在他的门口,我也不会理他的。你请回吧,今天我要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对老太婆)给我拿烟叶来,我还要抽一袋烟。”
来人走了。帕格德关上了门,把烟装进烟斗开始抽烟。
对帕格德说来,还是生平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消息后呆着不动。在他一生中从来还没有听到有人被蛇咬的消息后不跑去救治的。无论是冬天的黑夜,夏天的阳光和热风,还是雨季的泛滥河水。他的咒语曾经给予了成百的绝望者以生命。可是今天他未能从家里迈出步子,听到这个消息后还打算去睡觉。
老头儿吹灭了灯,站了一会儿,随后又坐了下来,最后躺下了。但是这一消息却像一个包袱一样压在他的心头。他感到他失去了什么东西,就好像他的全身衣服湿透了或双脚沾满了淤泥那样沉重,又好像有人坐在他的心里抓他要他从家里出去。老太婆不一会儿就发出鼾声来,老年人有时说着话就入睡了,不过有一点儿声响就醒了过来。这时帕格德站起身来,拿起自己的拐杖慢慢开了门。
老太婆醒来了,问:“到哪里去?”
“哪儿也不去,看看夜多深了。”
“隔天亮还早呢,睡吧!”
“睡不着。”
老太婆又睡了。帕格德开了门,他的动作这样轻,以致老太婆也没有觉察到。
帕格德向前移动着脚步,正如一个喝醉了的人不能控制自己的身子那样,他的心里想的是报复,是幸灾乐祸,但是行动却不听他的指挥。
帕格德拄着拐杖急急地往前走,他的意识在阻拦他,但是他的下意识却在推动着他,仆人控制了主人,主仆颠倒了。
他这样走了约十来分钟,看见金塔先生的别墅了,电灯通明,可是一片沉寂,也没有哭泣的声音。帕格德的心突突直跳,不会是太晚了吧?他开始奔跑了。
已经是转钟两点,客人们大都告辞走了。哭泣者中只剩下了天上的星星在眨眼流泪,而其他所有的人都已哭得精疲力竭了。
忽然帕格德来到门口叫人,医生先生以为是病人来了,很客气地说:“改日再来吧。”
帕格德说:“先生,少爷在哪里?请让我瞧一瞧。大神也真有灵,他能让死者复生呢!”
医生把帕格德带了进去。帕格德看了看盖拉希,然后笑着说:“先生,现在还有希望,请叫水夫们打水来。”
水夫们把水运来了,开始给盖拉希冲洗。老头儿帕格德站在那里微笑着念咒语,当他每念完一次咒语,就把药草放在盖拉希的鼻子下边。就这样不知道在盖拉希头上冲了多少罐水,也不知道帕格德念了多少次咒语,最后当朝霞泛出红色的时候,盖拉希的红红的眼睛也睁开了,很快他伸了一个懒腰,要水喝了。金塔先生跑到妻子纳拉雅妮那里和她拥抱,纳拉雅妮跑到帕格德身边跪倒在他的脚前。
朋友们都来向医生祝贺。医生先生报以巨大的崇敬的心情在每一个朋友的面前称颂帕格德。所有的人都热切地希望见到帕格德,可是到里面一看,哪儿也没有见到帕格德的影子。仆人们说,刚才他还坐在这里吸烟,我们把烟给他,他不要,他吸的烟是自己随身带来的。
医生家到处寻找帕格德,而帕格德自己正急急忙忙地往家里赶,他要在老太婆起床前赶回家。
1.文章开头一段在全文中有何作用?2.帕格德是个什么样的人?请简要概括。
3.请赏析文中划线的句子。
4.请根据文章内容,概括这篇小说的主题。
5.有人认为,把金塔拒绝为帕格德儿子看病的故事放到最后交代会更好。你同意这个意见吗?请简要说明理由。
被捕
罗广斌 杨益言
“江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姐一转眼,便瞥见一个瘦长的人影,闯进门来。啊,这人是甫志高,穿着一件半旧的蓝布长袍,比送江姐上船时瘦了一些,装束也朴素了一些。他一见到江姐,嘴角上便露出一种惊喜的笑意。“江姐,我找了你好久。”甫志高四边望望,脸色略显慌张:“我有要事找你,这里没有外人吧?”
江姐犹豫了一下,便招呼对方走进堂屋。她不明白甫志高为什么到这里来了。
“支援农村工作委员会派我秘密送来一批军火,要马上派人去下货,最好你也去检查一下。”
江姐沉默地听着,看看甫志高,没有答话。
“老许同志亲自派我送来的,余新江病了。”
“余新江病了?”江姐审慎地问。同时,她注视着对方回避躲闪的眼睛。
“他患了斑疹伤寒,进医院好久了。还没有脱离危险期。”
“重庆最近的情况如何?”江姐忽然问。
“你离开重庆以后,各方面工作变化很大。”甫志高笑嘻嘻地回答着,仿佛他对情况十分了解,江姐想要知道的事,他都说得出来。
“最近有同志被捕吗?”江姐打断了他的话。
“没有。”甫志高故做镇定地回答,并且反问:“你从哪里听到这样奇怪的消息?连我住在重庆都不知道,这完全是谣言!”
“哦——”江姐淡淡地说,“没有人被捕?我还担心同志们的安全嘞。”江姐又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老许亲口告诉我的呀!”
江姐问着,心里却在盘算,这处联络站的地址,是许云峰不知道的。
甫志高又急切地提出要求:“江姐,车上的同志们正等着我们的人去搬运哩!”
“好。”说着,她找出纸笔,一边写着纸条,一边说道:“你把这封信送上华蓥山,山上便会立刻派人来运军火。”
“上山的路,我不熟……”甫志高嗫嚅着,不敢接江姐递给他的纸条。
“你不是本地人吗?出城去一条大路,就上山了。”江姐心里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危险处境。
“不过,”甫志高狡辩道,“新来乍到,我的行动容易引起注意。”
江姐不再勉强对方。她走到旁边,拿起梳子静静地重新梳理她的短发。
甫志高心神不宁地在堂屋里走来走去。他斜眼瞟了一下,江姐仍旧默然坐着,脸上毫无表情。他娓娓动听地谈起来:“江姐,我真感谢你的帮助。你在重庆临走时教诲我的话,至今我也不敢忘怀。我一定永远遵循你的教导,为无产阶级光荣伟大的不朽事业献身……”
“住嘴!”江姐脸色一变,鄙视着甫志高,厉声问:“你到底来干什么?”
“你——”甫志高猛然后退一步,眼珠转了转,又露出伪装的奸笑,迎向前来。“我送军火来的呀!”
江姐一挺身,昂然站在甫志高面前。“你想搞什么鬼?”
“我好意来看你,请不要误会。”甫志高强自辩解着,一步步退向墙角。
“原来是你带领便衣特务……”江姐盯着甫志高陡然变色的脸,她缓缓地,但是斩钉截铁地说出几个清清楚楚的字:“无耻的——叛徒!”
“叛徒?我叫叛徒?”甫志高咬咬牙,阴森地冷笑着。干瘪的嘴脸,现出凌厉的凶相,一再后退的脚跟突然立定,声音迅速一变:“党给了我什么好处?凭什么要我为你们卖命?哼!一天到晚担惊受怕……可是现在,老实告诉你,我是专员了,军统局的中校专员!”
“哼!我要抓完……”叛徒一步步逼上前来。他伸手一摸,乌黑的手枪,突然对准江姐的心窝。“举起手来!江雪琴,我今天到底找到了你!”
江姐轻蔑地瞟了一下枪管,她抬起头,冷冷地对着叛徒狰狞卑劣的嘴脸,昂然命令道:“开枪吧!”
叛徒一愣,仓皇地朝后退了一步。江姐立刻迈步向前,一步,又一步,把紧握手枪的叛徒逼到墙角。江姐站定脚跟,慢慢抬起手来,目光冷冷地逼视着不敢回视的叛徒,对准那副肮脏的嘴脸,清脆地赏了一记耳光。
一群便衣特务,冲进门来,惶惑地张望着。叛徒躲在屋角,一手握枪,一手捂住热辣辣的瘦脸发怔。
江姐不再说话,伸手披拂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凛然跨出堂屋,迈开脚步,径直朝洞开的黑漆大门走去……
(节选自《红岩》,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中江姐询问甫志高“最近有同志被捕吗”,说明她担心同志们的安全,意在表现其时刻关心爱护同志的优秀品质。 |
B.“甫志高咬咬牙,阴森地冷笑着。干瘪的嘴脸,现出凌厉的凶相……”语句,形象地刻画了甫志高狰狞卑劣的丑态。 |
C.小说叙述了江姐与甫志高周旋、斗争、被捕的过程,运用语言、动作、神态等描写手法,塑造了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 |
D.本文主要通过人物之间的对话来展开故事,与《党费》通过“我”对往事的回忆、“我”的叙述展开故事的写法不同。 |
3.小说倒数第五段之前一直称呼甫志高的名字,之后全部以“叛徒”称之,结合文本,分析作者这样处理的好处。
歪毛儿
老舍
小的时候,我和白仁禄一下了学总到小茶馆去听评书。我俩每天的点心钱不完全花在点心上,留下一部分给书钱。我那时脑后梳着个小坠根,结着红绳儿;仁禄梳俩大歪毛。孙二大爷用小笸箩打钱的时候,一到我俩面前便低声地说,“歪毛子!”把钱接过去,他马上笑着给我们抓一大把煮毛豆角,或是花生米来。“吃吧,歪毛子!”他不大爱叫我小坠根,我未免有点不高兴。 可是说真的,仁禄是比我体面的多。他的脸正像年画上的白娃娃,虽然没有那么胖。单眼皮,小圆鼻子,清秀好看。
他不淘气,可是也有背不上书来的时候。歪毛仁禄背不过书来本可以不挨打,师娘不准老师打他。他是师娘的歪毛宝贝:上街给她买一缕白棉花线,或是打俩小钱的醋,都是仁禄的事儿。可是他自己找打。每逢背不上书来,他比老师的脾气还大。他把小脸憋红,鼻子皱起一块儿,对先生说:“不背!不背!”不等老师发作,他又添上:“就是不背,看你怎样!”老师磨不开脸了,只好拿板子吧。
奇怪,这么清秀的小孩,脾气这么硬。
一直有十几年的工夫,我们俩没见面。听说,他大学毕了业,到外边去做事。
去年旧历年前的末一次集,天很冷。我转了一圈,没看见什么对我的路子的东西,本想不再绕,可是集南边有个地摊,摆着几本书,引起我的注意,这个摊子离别的买卖有两三丈远,而且地点是游人不大来到的。看书的时候,我看见卖书人的脚,一双极旧的棉鞋,可是缎子的;袜子还是夏季的单线袜。别人都跺着脚,天是真冷;这双脚好像冻在地上,不动。把书合上我便走开了。
走了几步,我不由地回了头。他穿着件旧灰色棉袍,很单薄,头上戴着顶没人要的老式帽头。我好似被他吸引住了,决定回去。他身上有那么一股高傲劲儿,像破庙似的,虽然破烂而仍令人心中起敬。无论怎说吧,我又立在他面前。
“是不是仁禄哥?”我大着胆问。
他又扫了我一眼,又去看山,可是极快的又转回来。他的瘦脸上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腮上微微的动了动,傲气使他不愿与我过话,可是“仁禄哥”三个字打动了他的心。他没说一个字,拉住我的手。手冰硬。脸朝着山,他无声的笑了笑。
“走吧,我住的离这儿不远。”我一手拉着他,一手拾起那几本书。
没有五分钟便到了家。他坐在屋中了,我才放心,仿佛一件宝贝确实落在手中。可是我没法说话了。问他什么呢?怎么问呢?他的神气显然的是很不安,我不肯把他吓跑了。想起来了,还有瓶白葡萄酒呢。找到了酒,又发现了几个金丝枣。好吧,就拿这些待客吧。反正比这么僵坐着强。
“几时来到这里的?”我试着步说。
“我?有几天了吧?”
“不知道我在这里?”
“不知道。”他看了我一眼,似乎表示有许多话不便说,也不希望我再问。
我问定了。讨厌,但我俩是幼年的同学。“在哪儿住呢?”
他笑了,“还在哪儿住?凭我这个样?”还笑着,笑得极无聊。
我改变了战略,开始告诉他我这些年的经过,费了许多周折,我才用上了这个公式——“我说完了,该听你的了。”
“你叫我说什么吧?”
“你怎么落到这样?”
“还不都在乎脾气,”他微微摇着头,“那时候咱俩还都是小孩子,所以我没对你说过;说真的那时节我自己也还没觉出来是怎回事。后来我才明白了,是我这两只眼睛作怪。”
“不是一双好好的眼睛吗?”
“平日是好好的一对眼;不过,有时候犯病。”
“在我犯病的时节,没有例外。父母兄弟全可恶。要是敷衍,得敷衍一切,生命那才难堪。要打算不敷衍,得见一个打一个,办不到。慢慢的,我成了个无家无小没有一个朋友的人。干吗再交朋友呢?怎能交朋友呢?明知有朝一日便看出他可恶!你不用看人脸的全部,而单看他的眼,鼻子,或是嘴,你就看出点可恶来。特别是眼与嘴,有时一个人正和你讲道德说仁义,你能看见他的眼中有张活的春画正在动。那嘴,露着牙喷粪的时节单要笑一笑!越是上等人越可恶,上等人会遮掩。假如我没有这么一对眼,生命岂不是个大骗局?还举个例说吧,有一回我去看戏,旁边来了个三十多岁的人,很体面,穿得也讲究。我的眼一斜,看出来,他可恶。正在这么个当儿,查票了。这位先生没有票,瞪圆了眼向查票员说:‘我姓王,没买过票,就是日本人查票,我姓王的还是不买!’我没法管束自己了。我并不是要惩罚他,是要把他的原形真面目打出来。我给了他一个顶有力的嘴巴。你猜他怎样?他嘴里嚷着,走了。要不怎说他可恶呢。他故意的找打——只可惜没人常打他。”
“那么你很愿意犯病!”我故意的问。
他似乎没听见,我又重了一句,他又微笑了笑。“我不能说我以这个为一种享受;不过,不犯病的时候更难堪——明知人们可恶而看不出,明知是梦而醒不了。我怕不犯病了。不犯病就得找事去作,闲着是难堪的事。可是有事便有人,有人就可恶。一来二去,我立在了十字路口:长期的抵抗呢?还是敷衍一下?不能决定。
“以前,我见着可恶的便打,至少是瞪他那么一眼,使他哆嗦半天。我虽不因此得意,可是非常的自信,自信我比别人强。及至一想与世界共同敷衍,坏了;我原来不比别人强,不过只多着双病眼罢了。很希望别人指着脸子说我可恶,可是没人肯那么办。”他又愣了一会儿。“耶稣为仇人、为土匪祷告:他是个人物。他的眼或者就和我这对一样,可是他能始终是硬的,因为他始终是软的。普通人只能软,不能硬,所以世界没有骨气。我只能硬,不能软。人生真不是个好玩艺。”
他把酒喝净,立起来。
空中飞着些雪片,天已遮满了黑云。我送他出去,谁也没说什么,一个阴惨的世界,好像只有我们俩的脚步声儿。到了门口,他连头也没回,探着点身在雪花中走去。
(有删改)
1.小说第一、二段写了“我”对儿时歪毛儿的回忆,分析其在文中的作用。2.分析小说中对话的功能。
3.你认为小说塑造歪毛儿这个人物形象有何意义?
4.赏析文章的结尾。
底线
娟子
血!
鲜血顺着吴玉的额头流到眼睛里,一片慑人心魄的红。
剧烈的头痛,让吴玉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年的茫然,车内的血腥气,将他拉回现实。
他意识到,自己遭遇了车祸。
人若点儿背,喝口凉水都塞牙。
吴玉在工厂下岗了。他和妻子买了一个临街的门市房,想开个超市,现在还差三万元资金做周转。
这三万元和谁借呢?想了半天,吴玉想到了老家的朋友王羽。
吴玉就给王羽打电话,本来是想说借钱的事,但一紧张,竟把借钱的事说成:“王羽,我想你了!在老家县城吧?我明天回去看你。”
王羽告诉吴玉,他正好开车来省城办事,让吴玉在家等他,办完事后来接他,一同回老家县城。
吴玉和王羽是发小。吴玉从小是一路被赞赏着长大的、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大学毕业后,应聘到一家工厂做设计师。而王羽则是坏孩子中的标杆,逃学、打架如家常便饭。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就做起了水果生意。生意越做越大,直到现在成了县城的知名企业家。
王羽办完事,驾车到了吴玉家小区,接了吴玉,便出了城。
车在高速路上行驶,快要到县城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吴玉,刚要对王羽说借钱的事,一辆大货车逆行冲了过来,刺耳的急刹,惊惧的呼喊,与空间的混乱颠倒,几乎同时发生。吴玉抱住自己的头,被动地随着轿车撞击的惯性,在死亡即将来临的恐惧中颤抖。
吴玉睁开眼睛,下意识地看了看,场面比电影画面更惨烈。驾驶位置上的王羽双目紧闭,整个上半身压在方向盘上,脑袋上插着一块玻璃,而自己的脸也被玻璃扎出了血,但身体其他部位无大碍。
吴玉不敢再看,他害怕了,想赶紧逃走。
吴玉解开安全带,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伸手扶正王羽,那一瞬间,他的手触到了什么硬物,那硬物就在王羽的身体倒过来的腰窝子里,两个座位的夹缝间。吴玉顺手一抽,发现那是王羽的鳄鱼皮手包。
包的拉链已经开了,露出三沓现金,一截露在外面,一截还在包里。应该是三万块钱,吴玉打算和王羽借的就是这么多。
死亡的气息笼罩着车内,吴玉直勾勾地盯着那三沓钱,心跳如擂鼓。
吴玉的心很乱,怕王羽醒过来。他喘息着,心怦怦跳,将手慢慢伸向了那三沓钱。把钱攥在手里的时候,吴玉哭了,他后悔了,想把钱再送回去。
但就在这时,昏迷不醒的王羽忽然呻吟一声。
吴玉在王羽睁开眼睛的前一秒,迅速把钱揣进自己衣服兜里,然后胡乱把鳄鱼手包往座位下面一扔。
他怕了……他坐的车出车祸了,他的人生从此翻车了。
王羽哼了几声,睁开眼睛,动不了。
王羽的眼珠转到吴玉这边,张开嘴,嗓子拉着弦,发出呼噜噜的声音,许久,才问道:“出车祸了?”
“嗯,大货车逆行,一连撞了好几辆。”
王羽呼吸急促,闭上眼睛又睁开,张口喷出一口血……
吴玉被吓得语无伦次,一手摁住心口,另一手摁住兜里的钱,生怕它们跳出来,问道:“王羽你感觉怎么样?”
“难……受……疼。报警……报警没?”
“报了!”
“吴玉……你得赶紧出去,我……怕车爆炸!”
吴玉会意,抹了把泪,费了好大力气,把副驾驶门打开,开辟了一条逃生通道。
吴玉打开驾驶室的门,他不知道王羽伤成什么样,但出去总比留在车内等着爆炸烧死强。他解开安全带,动手想搬王羽时,才发现王羽被卡在座位和方向盘之间。
吴玉使劲抬着座位,想把王羽拉出来。
王羽求生欲很强,咬牙想配合吴玉,可努力了半天,他全身能动的,只有一双眼睛、一张嘴还有一条胳膊。
空气中的汽油味越来越浓,“吴玉你快走!别管我!”
吴玉的眼前是重伤的王羽,后退一步是活路,兜里是罪恶的证据,心里是坍塌的意志。
吴玉不想活了!
王羽大喊:“走啊!我不能拖着你一起死!”
吴玉抱着王羽,没动,他等着,心里默数痛苦结束的倒计时……
救护车、消防车及时赶到,吴玉和王羽被同一辆救护车拉走,吴玉看着王羽,“我回去把你包拿来。”
王羽拉住他:“不要了,命要紧,回去拿,多……多危险!”
吴玉张着嘴,嗯了一声。
吴玉不得不承认的是,不管怎么样,他在最后关头踏破了自己的底线,他前半生的善良、正直统统作废,全因这一次变成了天大的笑话。
而那个从小恶劣到极致的王羽,在最后关口,守住了底线。
手术室门口,王羽的家人等在门外。
吴玉慢慢走过来,他掏出那三万元钱,双手递到王羽的老爸面前,说:“这是王羽的,事故发生后,我……我拿了!”
众人沉默。许久,王羽的老爸伸手接过钱,反复看了看。吴玉不知他如何理解那句“我拿了”。
半年后,吴玉的超市开业了。开业第一天,有酬宾送礼,顾客特别多,吴玉和王羽站在超市的门口,迎来送往,喜笑颜开。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情节扣人心弦,开篇以血腥的车祸场景紧紧抓住读者的心,再以人性善恶的剧烈冲突展现人性的本质,最后以“善”收束全文。 |
B.小说插入了对吴玉夫妇生活境况以及吴玉王羽关系渊源的介绍,交代了故事发生的起因和背景,对情节的进一步发展起了推动作用。 |
C.小说对吴玉和王羽人物形象的刻画都采用了神态描写、心理描写以及动作描写等手法,生动地表现了人在特殊状态下本真的一面。 |
D.小说通过细致的场景描写和内心活动勾勒,凸显了人性的挣扎,并在人性冲突中使小说主题得以彰显,即做人要守住自己的底线。 |
3.小说的精彩处在于以简淡的情节展示“惊心动魄”的善恶“战争”,请结合文本谈谈小说是如何表现这一善恶“战争”的?
在工地
甫跃辉
阿爸在县城干活,离学校不远,一路找过去,在楼下喊,阿爸,阿爸。不记得喊了几声,搅拌机的轰鸣声停歇了,阿爸从一栋盖到一半的红砖楼里走出来,听我说钱用光了,他从兜里翻出钱,一张一张捻出,递给我。不记得拿了多少钱,只记得阿爸转身,朝红砖楼里走去。搅拌机的轰鸣声复又响起,轰隆轰隆轰隆。
这一年我读高一。再次和阿爸到建筑工地,我已经读大一。
天不亮起床,打着呵欠,很快,困意全无,多少有些兴奋。我和阿爸在昏暗的院子边,洗脸,刷牙,各自推出单车,跨上去,叮铃叮铃打响车铃,拐出还在沉睡的村庄,朝大公路骑行。路两边的作物静默着,绿色还没从黑暗里剥离出来。说话间,来到镇上一处建筑工地。
此时,太阳正慢慢拱出东山,照得西山顶一片红。不一会儿,建筑工地也一片红。散落的红砖,成堆的红砖,砌到一半的红砖墙,在朝暾的映照下,愈发显出红来。周边的水稻、玉米和山药藤,绿叶闪动着柔嫩的光。
我摘下眼镜,擦一擦镜片,又戴上。那年我刚戴上眼镜,镜框比较松,稍微出汗,就会往下滑脱。我不时会下意识地伸手扶一下。
阿爸在二楼砌墙。砌墙看上去很简单,抹一点儿沙灰,搁一块砖头,然后用瓦刀敲一敲。但真做起来,也是很需要技术的。建筑队可不敢把砌墙的重任交给我这戴眼镜的“书生”。那我负责什么呢?负责搬砖。
从一楼搬到二楼,一块红砖重四五斤,每只畚箕里放不了几块。扁担压在肩头,汗水流了满头,走了才两趟,肩上的肉已是又酸又痛,汗水流到眼镜片上,前路一片模糊。和我一起挑砖的,是几个女人,三十岁到五十岁不等,她们一看就是干惯了这活的,粗手大脚,每趟挑的砖都比我的多,走得还比我轻快。她们纷纷拿我开玩笑,怎么大学生会来搬砖啊,戴着眼镜看不看得清路啊。
她们说到眼镜时,眼镜似乎忽然意识到了我脸上的汗水,立时变得沉重,不可阻遏地往下滑。终于,在我歪头耸肩蹭脸上的汗水时,眼镜掉了,跳跃两下,落在脚后。此时,我正走在一段楼梯的中间。世界,瞬间起了一场大雾。已近中午,目之所见,只是一片耀眼的朦胧的光。我一时踌躇,乱糟糟的逼仄楼梯上,要放下担子,有可能砖头会滑脱,我便一手撑住墙,一手扶扁担,前脚立稳,后脚下伸,勾起眼镜,慢慢抬起,同时腾出扶扁担的手,探下去,终于,手和脚在空中成功会师。幸好眼镜没摔坏,擦一擦镜片,重新戴上,世界复归原位。没人看到我刚才的狼狈样。
女人们见我许久才上来,又说了些什么,并没丝毫恶意,只是为了调剂无聊的劳作吧。但那时候我实在内向,只顾低头搬砖。她们便在自说自话里,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笑声。我在她们的笑声里,扔下砖头,逃也似的下了楼。
楼边装了个滑轮,从楼下拉沙灰上楼。砖垛离和沙灰的地方不远。我站在砖垛边,抬起头看头顶的滑轮,一桶沙灰正摇摇晃晃地往上拉。天真是蓝,装满泥水的沙灰桶摇摇晃晃,不时有几坨沙灰掉下,捎带着灰暗的光芒。我知道,这问题没法问,不用问我也知道答案:如果能多一个滑轮运砖头,还需要我们这些挑砖头的人么?
时间像是陷在了沙灰里,极其艰难地挪动着。一天,竟然可以这么漫长。
不记得午饭是什么时候吃的,吃了些什么,只记得饭后几乎没有休息,又开始了下午的劳作。阳光更加猛烈,肩膀的疼痛趋于麻木,脚步的挪动也趋于麻木。女人们对我调笑的热情,似乎也减了许多。只一个上午,她们已然习惯了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跌跌撞撞默默无语地跻身她们中间。想起自己正在读大学,大学毕业后,是不会做这样的工作的。不由得有些庆幸,转而又想,阿爸他们呢?五六个蹲在脚手架上打砖的男人,拿砖头,抹沙灰,放砖头,举手投足,犹如机器;那些女人们呢?她们对我的调笑或许让单调的劳作多了一抹异样的色彩,也让工地短暂地有了一份快活的空气,可现在她们沉默了,沉默地挑着扁担,上楼下楼,下楼上楼。
天是怎样黑下来的?不知是谁喊,收工了,收工了!更多的人喊,收工了!收工了!男人们跳下脚手架,掏出烟点上;女人们扔下扁担,一屁股坐在红砖堆上。我卸下最后几块砖头,挑着空空的畚箕朝楼下走。
我们坐拢在工棚里的一盏灯下。饭菜端上来了,一大一小两只铁盆,大盆里装满水煮青菜,小盆里装满白切五花肉。从来不知道米饭这么香,从来不知道白切五花肉这么香,从来也不知道水煮青菜这么香。男人女人们,吃到半饱了,方才舒缓了动作,轻松地谈笑,灯光下看,每一张脸都格外生动。就在这一瞬间,我和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了一种亲人似的感觉。
太阳早已落山,坝子四面亮起灯火。我和阿爸一前一后骑着单车,穿过蚊子织成的罗网,哪怕戴着眼镜,哪怕眯了眼睛,仍然有两三只蚊子射进眼中。
阿爸告诉我,我一天的工钱是十二块钱。他的呢?记得是二十块钱。
这一夜,梦里我都感到浑身酸痛。迷迷糊糊,听到楼下开门声,刷牙声,泼水声。我知道,是新的一天了。隐约听到妈说,不喊阿辉了?阿爸说,让他多睡会儿吧。我仄身在现实和梦境的缝隙,听到阿爸推出单车,出了大门,叮铃叮铃打响车铃。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章描写阿爸一张一张捻出钱,递给“我”,表现阿爸挣钱不易,与结尾处阿爸告诉“我”一天工钱的数目,前后呼应。 |
B.文章运用排比描写“我”在工地上吃晚饭的感受,表现“我”的饥饿感,暗含辛苦劳作后“我”对生活有了新认识。 |
C.文章画横线处,用时间流逝之慢,烘托出工地劳动的漫长和辛苦,表现出“我”对工地劳动的厌恶之情。 |
D.“我仄身在现实和梦境的缝隙”一语双关,既是描写“我”早晨似醒非醒的状态,又表现“我”对生存压力的真切感受。 |
3.文中画波浪线部分的景色描写有何作用?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边城(节选)
沈从文
白日里,老船夫正在渡船上,同个卖皮纸的过渡人有所争持。一个不能接受所给的钱,一个却非把钱送给老人不可。正似乎因为那个过渡人送钱气派有些强横,使老船夫受了点压迫,这撑渡船人就俨然生气似的,迫着那人把钱收回,使这人不得不把钱捏在手里。但到船拢岸时,那人跳上了码头,一手铜钱向船舱里一撒,却笑眯眯的匆匆忙忙走了。老船夫手还得拉着船让别一个人上岸,无法去追赶那个人,就喊小山头的孙女:
“翠翠,翠翠,为我拉着那个卖皮纸的小伙子,不许他走!”
翠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真便同黄狗去拦着那第一个下船人。
正说着,第二个商人赶来了,就告给翠翠是什么事情。翠翠明白了,更紧拉着卖纸人衣服不放,只说:“不许走!”黄狗为了表示同主人的意见一致,也便在翠翠身边汪汪汪地吠着。其余商人都笑着,一时不能走路。祖父气吁吁地赶来了,把钱强迫塞到那人手心里,并且搭了一大束草烟到那商人的担子上去,搓着两手笑着说:“走呀!你们上路走!”
翠翠说:“爷爷,我还以为那人偷你东西同你打架!”
祖父抿着嘴把头摇摇,装成狡猾得意神气笑着,把扎在腰带上留下的那枚单铜子取出,送给翠翠,且说:
“礼轻仁义重,我留下一个。他得了我们那把烟叶,可以吃到镇筸城!”
远处鼓声又蓬蓬地响起来了,黄狗张着两个耳朵听着。翠翠问祖父听不听到什么声音。祖父一注意,知道是什么声音了,便说:
“翠翠,端午又来了。你记不记得去年天保大老送你那只肥鸭子?早上大老同一群人上川东去,过渡时还问你。我们这次若去,又得打火把回家;你记不记得我们两人用火把照路回家?”
翠翠还正想起两年前的端午一切事情哪。但祖父一问,翠翠却微带点儿恼着的神气,把头摇摇,故意说:“我记不得,我记不得,我全记不得!”其实她那意思就是“你这个人!我怎么记不得?”
祖父明白那话里意思,又说:“前年还更有趣,你一个人在河边等我,差点儿不知道回来,天夜了,我还以为大鱼会吃掉你!”
提起旧事,翠翠嗤地笑了。
“爷爷,你还以为大鱼会吃掉我?是别人家说我,我告给你的!你那天只是恨不得让城中的那个爷爷把装酒的葫芦吃掉!你这种人,好记性!”
“我人老了,记性也坏透了。翠翠,现在你人长大了,一个人一定敢上城去看船,不怕鱼吃掉你了。”
“人大了就应当守船呢。”
“人老了才应当守船。”
翠翠睨着腰背微驼白发满头的祖父,不说什么话。远处有吹唢呐的声音,她知道那是什么事情,且知道唢呐方向。要祖父同她下了船,把船拉过家中那边岸旁去。为了想早早地看到那迎婚送亲的喜轿,翠翠还爬到屋后塔下去眺望。过不久,那一伙人来了,两个吹唢呐的,四个强壮乡下汉子,一顶空花轿,一个穿新衣的团总儿子模样的青年;另外还有两只羊,一个牵羊的孩子,一坛酒,一盒糍粑,一个担礼物的人。一伙人上了渡船后,翠翠同祖父也上了渡船,祖父拉船,翠翠却傍花轿站定,去欣赏每一个人的脸色与花轿上的流苏。拢岸后,团总儿子模样的人,从扣花抱肚里掏出了一个小红纸包封,递给老船夫。这是当地规矩,祖父再不能说不接收了。但得了钱祖父却说话了,问那个人,新娘是什么地方人;明白了,又问姓什么;明白了,又问多大年纪;一起弄明白了。吹唢呐的一上岸后,又把唢呐呜呜喇喇吹起来,一行人便翻山走了。祖父同翠翠留在船上,感情仿佛追着那唢呐声音走去,走了很远的路方回到自己身边来。
祖父掂着那红纸包封的分量说:“翠翠,宋家堡子里新嫁娘年纪还只十五岁。”
翠翠明白祖父这句话的意思所在,不作理会,静静地把船拉动起来。
到了家边,翠翠跑还家中去取小小竹子做的双管唢呐,请祖父坐在船头吹《娘送女》曲子给她听,她却同黄狗躺到门前大岩石上荫处看天上的云。白日渐长,不知什么时节,守在船头的祖父睡着了,躺在岸上的翠翠同黄狗也睡着了。
(节选自沈从文《边城》)
1.对老船夫与卖皮纸的过渡人的争持的分析错误的一项是( )A.当地民俗,过渡一般不收过渡人的钱,卖皮纸的坚持要给,所以有了争持。 |
B.老船夫收下一枚铜子,却搭上一把烟叶。表现了老船夫的仁义之心。 |
C.详写这一“争持”,表现了边城民风的淳朴。 |
D.“争持”这一片段通过细致入微的语言描写,动作描写,神态描写和心理描写,传神地刻画出了老摆渡人的形象。 |
3.翠翠请祖父吹《娘送女》这一情节,表现了翠翠哪些形象特点?请简要分析。
巴尔塔萨的一个奇特的下午
[哥伦比亚]加卡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
鸟笼做成了。巴尔塔萨习惯地把它挂在房檐底下。刚吃完午饭,就听人到处在说,他做了一个全世界最漂亮的鸟笼。来瞧热闹的人多极了,巴尔塔萨房前简直门庭若市,吵吵嚷嚷的,他只得摘下鸟笼,把木工作坊的门关上。
“你该刮刮脸啦。”乌尔苏拉对他说。两个星期以来,丈夫一心扑在鸟笼上,干木工活儿就不用心思了,她很不高兴,可是鸟笼一做好,她的烦恼就顿时烟消云散了。
“你能赚多少钱呢?”她问。
“不知道,”巴尔塔萨回答,“我想要价三十比索。末了总能到手二十吧。”
“你先要五十比索,”这半个月来,你起早贪黑的。再说,这鸟笼多大呀。我这辈子见过的鸟笼,就数这个大哩。”
有关鸟笼的消息早就传开了,老大夫希拉尔多的夫人爱养鸟,那天下午,大夫出诊归来,就去看个究竟。
饭厅里挤满了人,那鸟笼放在桌上,供人观赏。偌大的鸟笼用铁丝扎成,分成三层,上下有通道,里面搭着专供鸟儿吃食和栖息的小房。空余部分,装有鸟儿嬉戏用的吊杆。整个鸟笼,犹如一座大型冰厂的模型。老大夫左看右瞧,他寻思,这鸟笼果然名不虚传,比他想给妻子买的那种漂亮多了。
“这鸟笼根本不用养鸟,只要在树上一挂,它自己就会叫起来。”说着,他当着众人把鸟笼转了几转,又把鸟笼搁回桌上,“得,我买下了。”
“已经卖给别人啦。”乌尔苏拉说。
“蒙铁尔的儿子,是他订做的。”巴尔塔萨补充道。
大夫又瞧瞧鸟笼。“你可以再做一个嘛!”
“很抱歉,大夫,”巴尔塔萨说,“可是已经出手的东西是不能再卖的呀。”
大夫耸耸肩膀,“他们出多少钱买下的?”
巴尔塔萨把目光转向乌尔苏拉。“六十个比索。”她说。
大夫又看看鸟笼。“真漂亮,”他赞叹着,“漂亮极了。”说罢,转身朝门口走去,“蒙铁尔可真有钱啊!”
财主蒙铁尔对于鸟笼的新闻无动于衷。他就住在离这儿没有多远的地方,一间堆满家具什物的房子里。他那形容憔悴的妻子,一吃罢午饭就紧闭门窗,在黑洞洞的屋子里,睁着眼睛整整待上两个钟头。她忽然听见人声嘈杂,不仅吃了一惊。开门一看,之间门前聚集着一大帮人,巴尔塔萨拿着一个鸟笼也在那儿。他穿一身白,胡子刮得精光,神情严肃纯朴。
“这玩意儿真太妙啦,”蒙铁尔的妻子喊了起来,顿时容光焕发,她把巴尔塔萨请到屋里,“我这一辈子都能没见过这么好的玩意儿。”
“彼贝在家吗?”巴尔塔萨把鸟笼搁在饭厅的桌子上。
“他还在学校里呢,一会儿就回来。”她答道。接着补上一句:“蒙铁尔这会儿在洗澡呢。”
蒙铁尔体态肥大,浑身毛茸茸的,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从卧室的窗户里探出身来:“那是什么呀?”
“彼贝的鸟笼呗。”巴尔塔萨说。
那女人疑惑地瞧他一眼:“是谁的?”
“彼贝的呀,”巴尔塔萨的语气十分肯定,“是彼贝让我做的呀。”
蒙铁尔穿着裤衩就从卧室走了出来。“彼贝!”他大喊了一声。
“孩子还没有回来呢。”他妻子喃喃地说。
彼贝在门洞里出现了。他约摸十二岁,眼睫毛弯弯的,沉静忧伤,活像他母亲。
“你过来,”蒙铁尔对他说,“是你让他们做鸟笼的吧?”
孩子低下脑袋。蒙铁尔一把揪住孩子头发,硬要孩子看着他的眼睛,“你说呀。”
孩子咬咬嘴唇,一声不吭。
“蒙铁尔!”妻子埋怨了。
蒙铁尔放开孩子,转身朝巴尔塔萨走来。“抱歉得很哪,巴尔塔萨,你事先应该跟我商量一下嘛。只有你才会跟小孩子打交道。”他把鸟笼还给巴尔塔萨,“你赶紧拿走,能卖给谁就卖给谁。”
那孩子一直木然不动地呆着,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等巴尔塔萨接过鸟笼,迟疑地瞧了他一眼,他才像狗打呼噜似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然后趴到在地,嚎啕大哭。
蒙铁尔冷眼瞧着,无动于衷。母亲想上去抚慰一阵。“别管他。”蒙铁尔毫不妥协。
巴尔塔萨瞧那孩子半死不活的,活像一头害了传染病的牲畜。
“彼贝!”巴尔塔萨笑盈盈地走到孩子跟前,把鸟笼递给他。那孩子一跃而起,抱住跟他差不多大小的鸟笼,透过密集的铁丝瞧着巴尔塔萨,不知说什么好。
“巴尔塔萨,” 蒙铁尔轻声说,“我不是说了吗,你把鸟笼拿走吧。”
“还给人家吧。”母亲吩咐孩子。
“你留着吧。” 巴尔塔萨说。
“你别犯傻了,巴尔塔萨,” 蒙铁尔边说边拦住他,“你把这玩意儿带回家去吧,我一个子儿也不会给你的呀。”
“没事儿。我就是特意做了送给彼贝的,没想过要什么钱嘛。”
巴尔塔萨从挤在门口瞧热闹的人群里拨开一条路,走了出去。
巴尔塔萨在台球房受到热烈欢迎。这时候,他还在想,他做的鸟笼比别人的好,为了不让蒙铁尔的儿子哭哭啼啼,只得把鸟笼送给他,诸如此类的事情没什么新鲜的。可是过不了多久,他发现这类事情对许多人还挺重要,不禁兴奋起来。
“他们到底还是给了你五十比索才买下鸟笼的吧。”
“六十比索。”巴尔塔萨答道。众人给巴尔塔萨斟上一杯啤酒,他一一回敬。天刚擦黑,他就喝得酩酊大醉,漫无边际地胡扯起来。他说他要做一千个鸟笼,每个售价六十比索。然后,再做它一百万个,攒满六千万比索。电唱机由他出钱不停地唱了整整两个钟头。大家举杯敬祝巴尔塔萨身体健康,走运,幸福。
乌尔苏拉做好一盘葱头炸肉,一直等他。有人告诉她,她丈夫在台球房里欢喜若狂地跟大伙儿喝啤酒呢。她不相信,因为巴尔塔萨从来没有喝过酒。差不多半夜了,巴尔塔萨还在灯火通明的台球房里,一步也动弹不得。他花了不少钱,只得留下手表抵押,保证次日还清欠款。过了一会儿,他劈腿坐在街上。清晨五点钟,赶去望弥撒的妇女们看见他还坐在那儿。
(选自高兴主编《小说中的小说》,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这鸟笼根本不用养鸟,只要在树上一挂,它自己就会叫起来。”一句运用了夸张、比喻的手法;写出了鸟笼的精美,表达了老大夫对鸟笼的赞赏之意。 |
B.做好鸟笼期待出手却拒绝卖出鸟笼,想卖高价却无偿送出鸟笼,这样的情节已曲折生动;“醉酒”让主人公欠下债务,狼狈不堪,使情节再生波澜,引人入胜。 |
C.醉酒的行为使读者对勤劳、纯朴、善良的巴尔塔萨有了更深的认识,发现他还有爱面子、冲动等性格特点,认识到巴尔塔萨性格的复杂性。 |
D.蒙铁尔虽不是主要人物,但小说采用了正侧面相结合的人物形象塑造方法,突出了其鲜明的性格特征。作为当地的财主,他粗暴专制,冷酷吝啬。 |
3.小说的结尾部分,写了从来没喝过酒的巴尔塔萨喝得酩酊大醉,这样安排有什么作用?根据小说,请从主旨和环境两个不同的角度谈谈你的见解。
【推荐1】阅读下面文字,完成各题。
喂自己影子吃饭的人
[阿根廷]莱·巴尔莱塔
晚饭时,饭店里走进一位高个儿,面容和蔼,脸上的笑容矜持而又惨淡。
他风度翩翩走上前台,朗声说道:
“诸位,敝人十分愿意应邀在此介绍一种奇迹,迄今无人能窥见其奥妙。近年来,敝人深入自己影子的心灵,努力探索其需求和爱好。兄弟十分愿意把来龙去脉演述一番,以报答诸位的美意。请看!我至亲至诚的终身伴侣——我的影子的实际存在。”
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中,他走近墙壁,修长的身影清晰地投射在墙上。全厅鸦雀无声,人们一个个伸长脖子,争看究竟。他像要放飞一只鸽子似的,双手合拢报幕:
“骑士跳栏!”
骑士模样的形状在墙上蹦了一下。
“玉兔食菜!”
顿时,出现一只兔子在啃白菜。
“山羊爬坡!”
果然,山羊模样的影子开始步履艰难地爬一个陡坡。
“现在我要让这昙花一现的形象具有独立的生命,向大家揭示一个无声的新世界。”
说完,他从墙壁旁走开,影子却魔术般地越拉越长,直顶到天花板上。
“诸位,为了使影子能脱离我而独立生活,敝人进行过孜孜不倦的研究。我只要对它稍加吩咐,它就会具有生命的各种特征……甚至还会吃东西!我马上给诸位表演一番。诸位给我的影子吃些什么呢?”
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回答说:
“给,给它吃这块火鸡肉冻。”
一阵哄堂大笑。他伸手接过递来的菜盘,走进墙壁。他的影子随即自如地从天花板上缩了回来,几乎贴近他的身子。人们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身子并未挪动,那影子却将纤细的双手伸向盘子,小心翼翼地抄起那块肉,送到嘴里,嚼着,吞着……
“简直太神了!”
“嗯,你信吗?”
“天哪!夫人,我可不是三岁的小孩!”
“可是,您总不会否认这把戏确实很妙,是吗?”
“给它这块鸡脯。”
“梨!看着它如何吃梨一定妙不可言。”
“很好。诸位,现在先吃鸡脯。噢,劳驾哪位递给我一条餐巾﹖谢谢!”
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这场娱乐。
“再给它吃点饼,你这影子可有点干瘦呵!”
“喂,机灵鬼,你的影子喝酒不?给它这杯酒,喝了可以解愁。”
“哎呦,我笑得实在受不了喽”。
那影子又吃、又喝,泰然自若。不久,那人把灯全部打开,神情冷漠而忧郁,脸色显得格外苍白。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诸位,敝人深知这般玄妙的实验颇易惹人嘲讽、怀疑,但这无关紧要。总有一天,这项旨在使自己的影子独立于本人的实验,必将得到公认和奖励。临走前,敬请凡有疑问者前来搜一下敝人的衣服,以便确信我绝没有藏匿任何物品。诸位的慷慨惠赠,无一不为我影子所食。这如同敝人叫巴龙·卡米洛·弗莱切一样千真万确。十分感谢,祝大家吃好,晚安!”
“见鬼去吧!”
“谁要搜你的身子!”
“幻术玩够了吧,来点音乐吧!”
卡米洛·弗莱切,真名叫胡安·马力诺,他面朝三方,各鞠了个躬,神态庄重地退出了餐厅。穿过花园时,突然有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你给我滚!”警察厉声吼道,“下次再看到你,就让你和你的影子统统蹲到警察局过夜去。”
他低下头,慢慢地走出去。拐过街角,他才稍稍挺直身子,加快脚步回家。
“你不回来,小家伙们不愿睡,他们可真累人呵!”
两个金发的孩子在一旁玩耍着,兴高采烈地迎接他。
小姑娘走过来,缓声问道:
“带回来什么没有?”
他没吱声,从衣服里掏出一方叠好的餐巾,从里面取出一块鸡脯,几块饼,还有两把银质钥匙。
她把食物切成小块,放在盘里同她的两个兄弟吃了起来。
“你不想吃点什么?爸爸。”
“不,”他头也不回地说,“你们吃吧,我已经吃过了。”
马里诺面朝窗子坐下来,茫然失神地凝望着沉睡中城市的屋脊,琢磨着明天该去哪里表演他的奇迹……
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当的一项是( )A.小说对马里诺在家中茫然失神状态的描写,真实的反映了一个江湖艺人的现实生活,表达了作者对这类人物的同情。 |
B.马里诺离开饭店前,请客人上前搜身,以证明他没有带走任何物品,这表明他品行端正,爱惜自己的名声。 |
C.马里诺谢幕时,有人发出.“幻术玩够了,来点音乐”的呼声,这呼声暗示客人们看穿了幻术,需要更多的娱乐节目刺激。 |
D.马里诺穿过花园时,遭到了警察的威胁和警告,表明马里诺的影子表演缺乏新意,已经让警察感到厌烦了。 |
3.小说前半部分侧重写马里诺的影子表演,后半部分侧重写马里诺的现实生活。作者这样安排的目的是什么?请结合全文,谈谈你的看法?
城市人的压力
[英]克瑞斯·罗斯
我在大街上走着,步履匆匆,因为我快要迟到了,但是我想不起来是被什么事耽搁了。我注意到我手中拿着一只香蕉,可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拿着这只香蕉,只是隐约觉得这只香蕉对我十分重要,而且肯定与耽误我的事有关。
然后,在一个拐弯口,我碰到了艾丝尔姨妈。这应该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为我已经有20多年没有见过她了。“姨妈,你好。”我对她说,“我们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见面了!”艾丝尔姨妈见到我后并不惊奇。“小心你手中的香蕉!”她说。我大笑,因为我知道这是一根重要的香蕉,我会小心的。她提出与我同行,这让我很为难,因为我快要迟到了,必须加快步伐,艾丝尔姨妈走得实在太慢了。
拐了一个弯,一头大象挡在我们面前。大象出现在别的城市大街上也许不算是奇怪的事,可这是曼彻斯特呀!然而,不知为什么,我并没有感到奇怪。我想的是:“糟糕,大象挡住了去路,我真的要迟到了,艾丝尔姨妈和我在一起,我手里还有一只重要的香蕉……”
我十分着急,然后就醒了。
“只是一个梦。”我长舒一口气,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怎么会梦到大象、香蕉和艾丝尔姨妈呢?收音机还在播放着节目,它每天早晨6点钟自动开启,起到闹钟的作用。我抬头看了一眼表,已经是7点7分了。我必须加快行动,我洗漱时听到一则新闻:一头大象从马戏团逃到大街上,给行人带来了许多麻烦。我恍然大悟,或许我是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听到了这则新闻的,然后就梦到了大象。
我吃完早饭,准备去上班。我在一家电影公司上班,负责策划、创意、写剧本。我突然想,如果有一部关于大象出现在曼彻斯特大街上的电影,效果肯定会不错。我拿包的时候,发现包旁边有一张纸条,纸条上是我妻子的笔迹:“下班回家时,不要忘了顺路买一些香蕉!”我忽然明白梦中的香蕉为什么是重要的东西,因为我妻子最近在减肥,好几次让我买香蕉回家,而我每次都忘了。我想,我今天肯定会把香蕉买回家的。
在我刚出门时,手机响了。是我母亲的电话。“有一个坏消息,”母亲说,“你还记得你的艾丝尔姨妈吗?”“记得。”我说,“不过,我已经有20多年没有见过她了。”“是的,她昨天晚上去世的。她两周前就病得卧床不起,我对你说过的。”奇怪的梦终于得到了解释。
我匆匆赶路,但是发现我越是想走快,却走得越慢。我看了看手表,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手表的指针往逆时针方向旋转。“这很有意思。”我想,“如果手表是逆时针旋转,这说明我上班就不会迟到了……”然后,我又醒了。这太奇怪了。我拧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很疼,确定这一次不是在梦境里,而是真的醒了。时间是五点半,收音机还没有自动开启呢。我不会迟到。
我看到了妻子,就问她:“你今天还需要买香蕉吗?”“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她显得很诧异。“我以为你要减肥呢?”“减肥?”她说,“我胖吗?”“哦,不……那么,你听说过大象的事吗?”我问。“大象?”“对,一头大象从马戏团逃出来了。”
“曼彻斯特没有马戏团,更没有大象。你怎么了?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也许你需要在家里休息一下。”妻子说。“不过,我先要给母亲打一个电话。”我说。“现在才五点半,你为什么要去打搅母亲呢?”妻子不明白我的意思。“嗯,确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说。“好了,放松一点,行吗?”妻子说完就出去了。
我立即给母亲打了电话。“妈妈。”“哦,亲爱的,这么早打电话有什么事呀?”“你还记得艾丝尔姨妈吗?”“当然,不过,我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见过她了……”“她还好吗?”我打断母亲。“我不知道,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她了?”“哦,没什么,再见!”
放下电话,我想,也许妻子说的对,我需要好好休息一天,于是我拨通了老板的电话。“是这样的。”我说,“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可能是这几天策划剧本过于劳累了。”“你病的真不是时候,”老板说,“我们刚刚有了一个很好的创意,我本想今天和你好好谈论的。这是一个动作片,故事情节也非常有意思。我简单说给你听一听:一头大象从马戏团逃到了一个大城市,它吃了一只被恐怖分子注射了具有放射性物质的香蕉后,变得焦虑暴躁……”
“我的艾丝尔姨妈什么时候在这部片中出现?”
“姨妈?什么姨妈?”老板很生气。我挂断了电话。希望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城市人生活压力太大的症状。
(选自《小说中的小说》,译林出版社)
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当的两项是( )( )A.在梦境中,我遇到了二十多年没有见过的艾丝尔姨妈,却因害怕以致而对与她同行感到为难,这折射了城市人因紧张忙碌而无暇顾及亲情的现实。 |
B.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因为老是忘记给妻子买香蕉这件事情而心怀愧疚,所以才会在梦中觉得这是件重要的事,并提醒自己一定要把香蕉买回家。 |
C.在梦中,我拿着香蕉匆匆赶路,偶遇艾丝尔姨妈,又被一头大象挡住扶持路,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在后来的梦境中有了解释,并最终在现实中得到了证实。 |
D.当发现被大象挡住去路的状况并不是现实中发生的事情后,我长舒了一口气,因为这样自己就不会因为上班迟到而被暴躁的老板训斥了。 |
E.小说主要是写“我”的压力,而以“城市人的压力”为题,突出“我”的典型性和代表性,使“我”的生存状态成为城市人生活的缩影,深化了小说的主题。 |
3.小说中的“我”是一个怎样的形象?请简要分析。
4.这篇小说在构思上很有特色,请结合文本,谈谈你的理解。
桥边的老人
【美】海明威
一个戴钢丝边眼镜的老人坐在路旁,衣服上尽是尘土。河上搭着一座浮桥,大车、卡车、男人、女人和孩子们在涌过桥去。骡车从桥边蹒跚地爬上陡坡,一些士兵扳着轮辐在帮着推车。卡车嘎嘎地驶上斜坡就开远了,把一切抛在后面,而农夫们还在齐到脚踝的尘土中踯躅着。但那个老人却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太累,走不动了。
我的任务是过桥去侦察对岸的桥头堡,查明敌人究竟推进到了什么地点。完成任务后,我又从桥上回到原处。这时车辆已经不多了,行人也稀稀落落,可是那个老人还在原处。
“你从哪儿来?”我问他。
“从圣卡洛斯来,”他说着,露出笑容。
那是他的故乡,提到它,老人便高兴起来,微笑了。
“那时我在看管动物,”他对我解释。
“噢,”我说,并没有完全听懂。
“唔,”他又说,“你知道,我待在那儿照料动物。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圣卡洛斯的。”他看上去既不象牧羊的,也不象管牛的。我瞧着他满是灰尘的黑衣服、尽是尘土的灰色面孔,以及那副钢丝边眼镜,问道,“什么动物?”
“各种各样,”他摇着头说,“唉,只得把它们抛下了。”
我凝视着浮桥,眺望充满非洲色彩的埃布罗河①三角洲地区,寻思究竟要过多久才能看到敌人,同时一直倾听着,期待第一阵响声,它将是一个信号,表示那神秘莫测的遭遇战即将爆发,而老人始终坐在那里。
“什么动物?”我又问道。
“一共三种,”他说,“两只山羊,一只猫,还有四对鸽子。”
“你只得抛下它们了?”我问。
“是啊。怕那些大炮呀。那个上尉叫我走,他说炮火不饶人哪。”
“你没家?”我问,边注视着浮桥的另一头,那儿最后几辆大车正匆忙地驶下河边的斜坡。
“没家,”老人说,“只有刚才讲过的那些动物。猫,当然不要紧。猫会照顾自己的,可是,另外几只东西怎么办呢?我简直不敢想。”
“你的政治态度怎样?”我问。
“政治跟我不相干,”他说,“我七十六岁了。我已经走了十二公里,我想我现在再也走不动了。”
“这儿可不是久留之地,”我说,“如果你勉强还走得动,那边通向托尔托萨②的岔路上有卡车。”
“我要待一会,然后再走,”他说,“卡车往哪儿开?”
“巴塞罗那,”我告诉他。
“那边我没有熟人,”他说,“不过我非常感谢你。再次非常感谢你。”
他疲惫不堪地茫然瞅着我,过了一会又开口,为了要别人分担他的忧虑,“猫是不要紧的,我拿得稳。不用为它担心。可是,另外几只呢,你说它们会怎么样?”
“噢,它们大概挨得过的。”
“你这样想吗?”
“当然,”我边说边注视着远处的河岸,那里已经看不见大车了。
“可是在炮火下它们怎么办呢?人家叫我走,就是因为要开炮了。”
“鸽笼没锁上吧?”我问。
“没有。”
“那它们会飞出去的。”
“嗯,当然会飞。可是山羊呢?唉,不想也罢,”他说。
“要是你歇够了,我得走了,”我催他。“站起来,走走看。”“谢谢你,”他说着撑起来,摇晃了几步,向后一仰,终于又在路旁的尘土中坐了下去。
“那时我在照看动物,”他木然地说,可不再是对着我讲了。
“我只是在照看动物。”
对他毫无办法。那天是复活节的礼拜天,法西斯正在向埃布罗挺进。可是天色阴沉,乌云密布,法西斯飞机没能起飞。这一点,再加上猫会照顾自己,或许就是这位老人仅有的幸运吧。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老人谈到他照看动物的往事,并且透露出他是最后一个离开圣卡洛斯的,话语间流露着对动物的不舍与对故乡的依恋。 |
B.“我凝视浮桥,眺望……一直倾听着,期待着第一阵响声”,可以看出作为战士的“我”热爱战争,期待着战争的爆发。 |
C.小说主体部分的对话围绕“动物”展开,老人在战火中失去了家园,又失去了动物,战争的野蛮和罪恶可见一斑。 |
D.“他木然地说,可不再是对着我讲了”,老人似乎已经陷入绝望,似乎想以尽快中断谈话的方式谢绝“我”的好意。 |
A.小说采用了第一人称的叙述视角,带给我们一种“亲历”的感觉,仿佛是一篇来自战场的报道,增加了小说的真实感。 |
B.小说虽然没有正面描写战争的惨烈场面,但是通过一个老人流离失所的遭遇侧面反映了战争给人们带来了深切的苦难。 |
C.小说渲染敌机即将轰炸的紧张气氛,但结尾却写“法西斯飞机没能起飞”,暗示法西斯必然失败,老人也将逃脱劫难。 |
D.《桥边的老人》和《老人与海》均以“老人”为主人公。前者表现了战争中人性的光辉,后者展现“人的精神的尊严”。 |
4.海明威曾提出著名的“冰山”创作理论,将文学作品同冰山类比,他说:“冰山在海面上移动,很是庄严宏伟,这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露在水面上。”试探究小说从哪些方面体现了这一创作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