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一:
抢地瓜
余华
①明知道没有野菜了,家珍还是整天拄着根树枝出去找野菜,有庆跟着她。有庆正在长身体,没有粮食吃,人瘦得像根竹竿。有庆总还是孩子,家珍有病路都走不动了,还是到处转悠着找野菜,有庆跟在后面,老是对家珍说:“娘,我饿得走不动了。”
②家珍上哪儿去给有庆找吃的,只好对他说:“有庆,你就去喝几口水填填肚子吧。”
③有庆也只能到池塘边去咕咚咕咚地喝一肚子水来充饥了。
④凤霞跟着我,扛着把锄头去地里掘地瓜。那些田地不知道被翻过多少遍了,可村里的人还都用锄头去掘,有时干一天也只是掘出一根烂瓜藤来。凤霞也饿得慌,脸都青了,看她挥锄头时脑袋都掉下去了。这孩子不会说话,只知道干活。
⑤我往哪儿走,她就往哪儿跟,我想想这样不行,我得和凤霞分开去挖地瓜,老凑在一起不是个办法。我就打着手势让凤霞到另一块地里去。谁知道凤霞一和我分开,就出事了。
⑥凤霞和村里王四在一块地里挖地瓜,王四那人其实也不坏,我被抓了壮丁去打仗那阵子,王四和他爹还常帮家珍干些重活。人一饿就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来,明明是凤霞挖到一个地瓜,王四欺负凤霞不会说话,趁凤霞用衣角擦上面的泥时,一把抢了过去。凤霞平常老实得很,到那时她可不干了,扑上去要把地瓜抢回来。王四哇哇一叫,旁边地里的人见了都看到是凤霞在抢。王四对着我喊:“福贵,做人得讲良心啊,再饿也不能抢别人家的东西。”
⑦我看到凤霞正使劲掰他捏住地瓜的手指,赶紧走过去拉开凤霞,凤霞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打着手势告诉我是王四抢了她的地瓜,村里别的人也看明白了,就问王四:“是你抢她的?还是她抢你的?”
⑧王四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说:“你们都看到的,明明是她在抢。”
⑨我说:“凤霞不是那种人,村里人都知道。王四,这地瓜真是你的,你就拿走。要不是你的,你吃了也会肚子疼。”
⑩王四用手指指凤霞,说道:“你让她自己说,是谁的。”
⑪他明知道凤霞不会说话,还这么说,气得我身体都哆嗦了。凤霞站在一旁嘴巴一张一张没有声音,倒是泪水刷刷地流着。我向王四挥挥手说:“你要是不怕雷公打你,就拿去吧。”
⑫王四做了亏心事也不脸红,他直着脖子说:“是我的我当然要拿走。”
⑬说着他转身就走,谁也没想到凤霞挥起锄头就朝他砸去,要不是有人惊叫一声,让王四躲开的话,可就出人命了。王四看到凤霞砸他,伸手就打了凤霞一巴掌,凤霞哪有他有力气,一巴掌就把凤霞打到地上去了。那声音响得就跟人跳进池塘似的,一巴掌全打在我心上。我冲上去对准王四的脑袋就是一拳,王四的脑袋直摇晃,我的手都打疼了。王四回过神来操起一把锄头朝我劈过来,我跳开后也挥起一把锄头。
⑭要不是村里人拦住我们,总得有一条命完蛋了。后来队长来了,队长听我们说完后骂我们:“他娘的,你们死了让老子怎么去向上面交待。”
⑮骂完后队长说:“凤霞不会是那种人,说是你王四抢的也没人看见,这样吧,你们一家一半。”
⑯说着队长向王四伸出手,要王四把地瓜给他。王四双手拿着地瓜舍不得交出来,队长说:“拿来呀。”
⑰王四没办法,哭丧着脸把地瓜给了队长。队长向旁人要过来一把镰刀,将地瓜放在田埂上,咔嚓一声将地瓜切成两半。队长的手偏了,一半很大,另一半很小。我说:“队长,这怎么分啊?”
⑱队长说:“这还不容易。”
⑲又是咔嚓一声将大的切下来一块,放进自己口袋,算是他的了。他拿起剩下的两块地瓜给我和王四,说:“差不多大小了吧?”
⑳其实一块地瓜也填不饱一家人的肚子,当初心里想的和现在不一样,在当初那可是救命稻草。家里断粮都有一个月了,田里能吃的也都吃得差不多了,那年月拿命去换一碗饭回来也都有人干。
(节选自《活着》)
文本二:
①《活着》是不失朴素粗粝的史诗,斗争与生存的故事,给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残忍与善良的形象,在余华的笔下,人物在动物本能与人性之间苦苦挣扎。余华加诸叙述的那种冷酷的意志,使小说超出了常轨。
(美国《华盛顿邮报》2003.11)
②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内心的愤怒渐渐平息,我开始意识到一位真正的作家所寻找的是真理,是一种排斥道德判断的真理。作家的使命不是发泄,不是控诉或者揭露,他应该向人们展示高尚。这里所说的高尚不是那种单纯的美好,而是对一切事物理解之后的超然,对善与恶一视同仁,用同情的目光看待世界。
(余华《活着·自序》)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A.为了活命,一家四口“倾巢出动”,母子俩找野菜、父女俩找个地瓜还要兵分两路,愈发显得活着的艰难与不易。 |
B.小说在历史动荡的背景上,用貌似冷漠的笔调,热切关注着每一个人物,织就了一副人性的挂毯。 |
C.凤霞是善良温顺的,但当王四抢地瓜欺负她时,她不计后果地“挥起锄头就朝他砸去”,也写出了她捍卫自己时的执拗与刚强的一面。 |
D.为了一个地瓜,王四和凤霞像动物一样在争抢,后来队长进行了所谓的决断才解决此事。这表明人们为了生存还没有摆脱动物争抢的本能。 |
A.小说以第一人称视角来叙述故事,让“我”即福贵充当故事经历者与讲述者,有助于更好地抒发人物的情感。 |
B.小说开头三段描写家珍和有庆找不到野菜,以致有庆只能用喝水来充饥的情节,是为了给下文抢地瓜这一矛盾冲突做铺垫。 |
C.小说在刻画凤霞这一人物形象时,综合运用了动作描写、神态描写、心理描写等手法。 |
D.小说中队长调停凤霞和王四争抢的地瓜时,把瓜分成了一大一小,自己还趁机从中获利,这一细节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
4.文本二中:“作家的使命不是发泄,不是控诉或者揭露,他应该向人们展示高尚。”联系文本一,谈谈你是如何理解其中的“高尚”二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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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斯特在中国摁下的快门
余华
记得2009年6月初的一天,法兰克福阳光明媚,德国电视一台的摄制组拉着我到处走动,他们试图让我站立在某个红灯区暧昧的门口接受采访,马上有人从里面走出来驱赶我们,尝试了几次又被驱赶了几次以后,我只好站到了车来车往的十字路口回答他们的第一个提问。然后又被他们带到了几处又脏又乱的地方,或站或坐地继续接受采访。我的德国翻译跟在后面,一路上都在用中文发出不满的嘟声,他说法兰克福有很多美丽的地方,为什么不去哪里?为什么尽是在法兰克福落后的地方拍摄?
现在,罗伯特·凡德·休斯特的《中国人家》在中国出版了。我想,可能也会有一些中国人发出不满的嘟哝声。中国经历了三十多年的经济高速增长,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国,繁荣的景象随处可见,可是罗伯特·凡德·休斯特却热衷于在中国的落后地区摁下快门,虽然他的镜头也有过对准富裕人家的时候,可是次数太少了。因此一些中国人可能会觉得,罗伯特·凡德·休斯特没有足够地表达出中国三十年来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他的作品里已经流露出了这样的变化,问题是在为数不多的表达了生活富裕的画面上,罗伯特·凡德·休斯特却让它们尽情散发出庸俗的气息。反而是在那些表达生活贫困的画面上,罗伯特·凡德·休斯特拍摄下了真诚和朴素的情感。于是,一些中国人可能会感到疑惑,这个荷兰人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想,这样的批评者往往以爱国主义自居。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其它国家,爱国主义常常是用来批评艺术和艺术家的最好借口。我不认为这是真正的爱国主义,这只是一种口水的爱国主义,或者说爱国病,在其骨子里其实展示了人类的虚荣之心。虽然我们的现实生活里存在着废墟,可是我们愿意展示的却是美丽的公园。
就像人们独自在家中的时候可以是一付邋遢的模样,可是走出家门的时候就要梳妆打扮一番。人人都想拥有一个光鲜体面的外表,除非穷途潦倒成为了乞丐。如果让人选择,是以邋遢的模样面对照相机,还是以体面的模样面对照相机时,我相信所有的人都会选择体面的模样。我和罗伯特·凡德·休斯特也不会例外,因为虚荣之心人皆有之。
当然,这也是每个人的尊严。问题是人们对尊严的理解不尽相同,有些人认为富贵和繁荣代表了尊严,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高速公路纵横交错、商店里奢侈品琳琅满目等等的景象代表了尊严。另外一些人却并不这么认为,这些人认为尊严来自于人们的内心,表达于人们的表情,尊严和富贵繁荣没有必然的关系。
我之所以乐意为罗伯特·凡德·休斯特的《中国人家》写序,就是因为我在他的摄影作品里看到了从内心出发,抵达表情的尊严。
罗伯特·凡德·休斯特精心设计了他需要的画面,然后摁下了快门。我感到,他在摁下快门的时候,心里充满了对被拍摄者的尊重,无论是人物,还是景物,罗伯特·凡德·休斯特都以感激之情对待。
这位不会说中国话的荷兰人,日复一日地游走在中国的农村,试图融入到一个又一个中国的家庭之中。他是如何跨过这条文化鸿沟的?他说:“用眼神、用情感、用我的感受来交流。”
然后他成功了。他的尊重之心在那些贫穷的中国家庭那里得到了回报,他们热情地为他敞开了屋门,将他请入家中,用粗茶淡饭招待他。罗伯特·凡德·休斯特说:“我被摄入镜头的中国家庭体现的强烈好奇心、极大的热忱和友善所感动。每次在他们家里,我还会感受到他们的决心、勇气和意志力量。看来他们只有一个行进的方向,那就是前进。”
如果有人质问罗伯特·凡德·休斯特:为何不是更多地去拍摄中国的富贵家庭?我愿意在此替他回答:那些亿万富翁的家门会向这个高个子灰头发的荷兰人敞开吗?中国人一直在说,中华民族是一个热情好客的民族。具有讽刺意义的是,罗伯特·凡德·休斯特的作品告诉我们,热情好客的民族传统现在更多地存在于中国的贫穷家庭,而不是富贵家庭。
而且,这个荷兰人的镜头在面对中国的穷人时,时刻感受到了“他们的决心、勇气和意志力量。”他们虽然贫穷,可是“他们只有一个行进的方向,那就是前进。”
我欣赏罗伯特·凡德·休斯特作品的客观性,《中国人家》将会令人难忘。里面的画面真实地表达了中国人的生存状态,我记得在一幅画面上,一个目光坚定的头像,其背景的桌子上摆着四个闹钟。我想借此提醒人们,在中国三十多年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后,还有很多中国人的生活,只是从一个闹钟到四个闹钟的进步。
注:《中国人家》是荷兰摄影家罗伯特·凡德·休斯特在中国的摄影作品集,已由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和法国伽利玛出版社同时出版。本文是应法国伽利玛出版社邀请所撰写的序言。
1.文章开头一段为什么写德国电视台对“我”的采访?2.为什么某些中国人会不喜欢《中国人家》这部摄影集?对此,作者批评了什么样的错误认识?请结合文中内容加以分析。
3.作者为什么愿意给《中国人家》撰写序言?请结合文中内容加以概括。
4.下列对文章的理解与分析,
A.作者认为现实生活里存在着“废墟”。其实废墟不代表落后,它经历了历史沧桑,具有特殊的残缺美。艺术家要用心体会这种美。 |
B.作者不否定自己和罗伯特·凡德休斯特一样具有虚荣心。生活中任何人都想追求一个光鲜体面的外表,其中都有虚荣的因素。 |
C.我们在抱怨罗伯特·凡德·休斯特为什么不把镜头对准富人的时候,更应该理解艺术家的苦衷,他深信富有家庭不会对他敞开。 |
D.一个背景上摆着四个闹钟的人物画面,只能表明中国人在物质生活上的巨大变化,并不能表明中国人摆脱了精神的困顿与疲劳。 |
E.从本文可以看出,作者文学创作的原则应该是尊重生活,不回避生活中的矛盾和困难,但也决不消沉,而去表现痛苦中的坚强。 |
福贵
余华
①我比现在年轻十岁的时候,获得了一个职业,去乡间收集民间歌谣。那一年的整个夏天,我如同一只乱飞的麻雀,游荡在知了和阳光充斥的村舍田野。我头戴宽边草帽,脚上穿着拖鞋,一条毛巾挂在身后的皮带上,让它像尾巴似的拍打着我的屁股。
②我喜欢喝农民那种带有苦味的茶水,他们的茶桶就放在田埂的树下,我毫无顾忌地拿起漆满茶垢的茶碗舀水喝,还把自己的水壶灌满,与田里干活的男人说上几句话。最喜欢的是傍晚来到时,坐在农民的屋前,看着他们将提上的井水泼在地上,压住蒸腾的尘土,夕阳的光芒在树梢上照射下来,拿一把他们递过来的扇子,尝尝他们和盐一样咸的咸菜,看看几个年轻女人,和男人们说着话。我曾经和一位守着瓜田的老人聊了整整一个下午,这是我有生以来瓜吃得最多的一次,当我站起来告辞时,突然发现自己像个孕妇一样步履艰难了。然后我与一位当上了祖母的女人坐在门槛上,她编着草鞋为我唱了一支《十月怀胎》。
③我遇到那位名叫福贵的老人时,是夏天刚刚来到的季节。那天午后,我走到了一棵有着茂盛树叶的树下,田里的棉花已被收起,几个包着头巾的女人正将棉秆拔出来,她们不时摔去根须上的泥巴。我摘下草帽,从身后取过毛巾擦起脸上的汗水,身旁是一口在阳光下泛黄的池塘。一声吆喝从远处响亮地传来,我走过去,看到近旁田里一个老人正在开导一头老牛。
④犁田的老牛或许已经深感疲倦,它低头伫立在那里,后面赤裸着脊背扶犁的老人,对老牛的消极态度似乎不满,我听到他嗓音响亮地对牛说道:“做牛耕田,做狗看家,做和尚化缘,做鸡报晓,做女人织布,哪只牛不耕田?这可是自古就有的道理,走呀,走呀。”疲倦的老牛听到老人的吆喝后,仿佛知错般地抬起了头,拉着犁往前走去。
⑤随后,我听到老人粗哑却令人感动的嗓音,他唱起了旧日的歌谣,先是口依呀啦呀唱出长长的引子,接着出现两句歌词——皇帝招我做女婿,路远迢迢我不去。因为路途遥远,不愿去做皇帝的女婿。老人的自鸣得意让我失声而笑。
⑥可能是牛放慢了脚步,老人又吆喝起来:“二喜、有庆不要偷懒;家珍、凤霞耕得好;苦根也行啊。”
⑦一头牛竟会有这么多名字?我好奇地走到田边,问走近的老人:“这牛有多少名字?”老人扶住犁站下来,他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后问:“你是城里人吧?”“是的。”我点点头。老人得意起来,“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我说:“这牛究竟有多少名字?”老人回答:“这牛叫福贵,就一个名字。”“可你刚才叫了几个名字。”
⑧“噢——”老人高兴地笑起来,他神秘地向我招招手,当我凑过去时,他欲说又止,他看到牛正抬着头,就训斥它:“你别偷听,把头低下。”牛果然低下了头,这时老人悄声对我说:“我怕它知道只有自己在耕田,就多叫出几个名字去骗它,它听到还有别的牛也在耕田,就不会不高兴,耕田也就起劲啦。”
⑨我看到老人脸上的皱纹欢乐地游动着,里面镶满了泥土,就如布满田间的小道。老人的脊背和牛背一样黝黑,两个进入垂暮的生命将那块古板的田地耕得哗哗翻动,犹如水面上掀起的波浪。
(选自《活着》,题目为编者所加,有删改)
1.文章第②段叙写“我”与农民交往的情景,在结构上有什么作用?
2.第④⑤段中福贵的语言体现了他怎样的人生态度?请简要分析。
3.请理解文章最后一段中画线句的含意。
4.结合全文,探究作者在文中表达了怎样的情感取向。
文本一:
文城(节选)
余华
在溪镇有一个人,他的财产在万亩荡。那是一千多亩肥沃的田地,河的支流犹如繁茂的树根爬满了他的土地,稻谷和麦子、玉米和番薯、棉花和油菜花、芦苇和竹子,还有青草和树木,在他的土地上日出和日落似的此起彼伏,一年四季从不间断,三百六十五天都在欣欣向荣。他开设的木器社遐迩闻名,生产的木器林林总总,床桌椅凳衣橱箱匣条案木盆马桶遍布方圆百里人家,还有迎亲的花轿和出殡的棺材,在唢呐队和坐班戏的吹奏鼓乐里跃然而出。
溪镇通往沈店的陆路上和水路上,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叫林祥福的人,他们都说他是一个大富户。可是有关他的身世来历,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外乡口音里有着浓重的北方腔调,这是他身世的唯一线索,人们由此断定他是由北向南来到溪镇。很多人认为他是十七年前的那场雪冻时来到的,当时他怀抱不满周岁的女儿经常在雪中出现,挨家挨户乞讨奶水。他的样子很像是一头笨拙的白熊,在冰天雪地里踟躇前行。
那时候的溪镇,那些哺乳中的女人几乎都见过林祥福,这些当时还年轻的女人有一个共同的记忆:总是在自己的孩子啼哭之时,他来敲门了。她们还记得他当初敲门的情景,仿佛他是在用指甲敲门,轻微响了一声后,就会停顿片刻,然后才是轻微的另一声。她们还能够清晰回忆起这个神态疲惫的男人是如何走进门来的,她们说他的右手总是伸在前面,在张开的手掌上放着一文铜钱。他的一双欲哭无泪的眼睛令人难忘,他总是声音沙哑地说:
“可怜可怜我的女儿,给她几口奶水。”
他的嘴唇因为干裂像是翻起的土豆皮,而他伸出的手冻裂以后布满了一条一条暗红的伤痕。他站在他们屋中的时候一动不动,木讷的表情仿佛他远离人间。如果有人递过去一碗热水,他似乎才回到人间,感激的神色从他眼中流露出来。当有人询问他来自何方时,他立刻变得神态迟疑,嘴里轻轻说出“沈店”这两个字。那是溪镇以北六十里路的另一个城镇,那里是水陆交通枢纽,那里的繁华胜过溪镇。
他们很难相信他的话,他的口音让他们觉得他来自更为遥远的北方。他不愿意吐露自己从何而来,也不愿意说出自己的身世。与男人们不同,溪镇的女人关心的是婴儿的母亲,当她们询问起孩子的母亲时,他的脸上便会出现茫然的神情,就像是雪冻时的溪镇景色,他的嘴唇合到一起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仿佛她们没有问过这样的问题。
这就是林祥福留给他们的最初印象,一个身上披戴雪花,头发和胡子遮住脸庞的男人,有着垂柳似的谦卑和田地般的沉默寡言。
有一人知道他不是在那场雪冻时来到的,这个人确信林祥福是在更早之前的龙卷风后出现在溪镇的。这个人名叫陈永良,那时候他在溪镇的西山金矿上当工头,他记得龙卷风过去后的那个早晨,在凄凉的街道上走来这个外乡人,当时陈永良正朝着西山的方向走去,他要去看看龙卷风过后金矿的损坏情况。他是从自己失去屋顶的家中走出来的,然后他看到整个溪镇没有屋顶了:可能是街道的狭窄和房屋的密集,溪镇的树木部分得以幸存下来,饱受摧残之后它们东倒西歪,可是树木都失去了树叶,树叶在龙卷风里追随溪镇的瓦片飞走了,溪镇被剃度了似的成为一个秃顶的城镇。
林祥福就是在这时候走进溪镇的,他迎着日出的光芒走来,双眼眯缝怀抱一个婴儿,与陈永良迎面而过。当时的林祥福给陈永良留下深刻的印象,他的脸上没有那种灾难之后的沮丧表情,反而洋溢着欣慰之色。当陈永良走近了,他站住脚,用浓重的北方口音问:
“这里是文城吗?”
这是陈永良从未听说过的一个地名,他摇摇头说:
“这里是溪镇。”
然后陈永良看见了一双婴儿的眼睛。这个外乡男人表情若有所思,嘴里重复着“溪镇”时,陈永良看见了他怀抱里的女儿,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惊奇地看着四周的一切,她的嘴唇紧紧咬合在一起,似乎只有这样使劲,她才能和父亲在一起。
林祥福留给陈永良的背影是一个庞大的包袱。这是在北方吱哑作响的织布机上织出来的白色粗布,不是南方印上蓝色图案的细布包袱,白色粗布裹起的包袱已经泛黄,而且上面满是污渍。这样庞大的包袱是陈永良从未见过的,在这个北方人魁梧的身后左右摇晃,他仿佛把一个家装在了里面。
文本二:
余华小说的语言深受西方哲学语言转向影响,具有简洁、流畅、生动、动感十足和冲击力极强的鲜明特色,这种独具魅力的语言特色既展现了他不凡的艺术功底,也为他的小说营造了一个独特而神秘的文学氛围和世界。
(摘编自李春霞《余华小说语言特色的多角度审视》)
1.下列对小说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先描写出林祥福万亩荡“欣欣向荣”的富庶场景,再追忆他初到溪镇的情形,采用了倒叙的手法,设置了悬念,吸引读者的阅读兴趣。 |
B.林祥福的“北方口音”多次出现,第一次出现交代其身世,第二次出现显出了他的境遇,第三次出现在打听文城的地名,扣住了小说的题目。 |
C.陈永良是小说的次要人物,既烘托出主要人物林祥福在刚到溪镇时的落魄形象,也是贯穿全文的线索,多次出现,串联起故事情节的发展。 |
D.小说采用第三人称“他”讲述故事,全知视角既显得客观,又能多角度、全方位的介绍人物的身份、背景,把读者快速带入故事的场景中。 |
A.借林祥福为女儿乞讨奶水,侧面展现出了溪镇的社会风貌。 |
B.以林祥福为女儿乞讨奶水展现其执着精神,为其日后成功作铺垫。 |
C.省去了不必要的情节交代,使得情节的设置更为简洁集中。 |
D.以一文铜钱乞讨,刻画出林祥福贫穷而有礼,勉力维持着自尊的形象。 |
4.文本二介绍的余华小说的语言特色在《文城》中是如何体现的?请结合文本加以分析。
万二喜穿着中山服,干干净净的,若不是脑袋靠着肩膀,那模样还真像是城里来的干部。他拿着一瓶酒一块花布,由队长陪着进来。家珍坐在床上,头发梳得很整齐,衣服破了一点,倒很干净,我还专门在床下给家珍放了一双新布鞋。凤霞穿着水红衣服低着头坐在她娘旁边。
万二喜把酒和花布往桌上一放,就翘着肩膀在屋里转一圈,他是在看我们的屋子。我说:“队长,二喜,你们坐。”
二喜嗯了一声在凳子上坐下,队长摆摆手说:“我就不坐了, 二喜,这是凤霞,这是她爹和娘。”
我送走了队长,回到屋中指指桌上的酒,对二喜说:“让你破费了, 其实我有几十年没喝酒了。”
二喜听后嗯了一声,也不说话,翘着个肩膀在屋里看来看去,看得我心里七上八下。家珍笑着对他说:“家里穷了一点。”
二喜又嗯了一声。翘着肩膀去看家珍,家珍继续说:“好在家里还养着一头羊几只鸡, 福贵和我商量着等凤霞出嫁时,把鸡羊卖了办嫁妆。”
二喜听后还是嗯了一下,我都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坐了一会,他站起来说要走了,我想这门亲事算是完了。他都没怎么看凤霞,老看我们的破烂屋子。我看家珍,家珍苦笑一下,对二喜说:“我腿没力气,下不了地。”
二喜点点头走到了屋外,翘着肩膀看看屋项的茅草,点了点头后就走了。
我回到屋里,在凳子上坐下,想想有些生气,就说:“自己脑袋都抬不起来, 还挑三拣四的。”
凤霞尽管不能说话,但一看到我们的样子,就走到里面的房间,换了身旧衣服,下地去了。
第二天上午,我在耕田时,有人叫我。我抬起头来,看到五、六个人在那条路上摇摇摆摆地走来,还拉着一辆板车,只有走在最前面那人没有摇摆,他偏着脑袋走得飞快。远远一看我就知道是二喜来了,我是一点也想不到他会来。
二喜见了我,说道:“屋顶的茅草该换了, 我拉了车石灰粉粉墙。”
我往那板车一望,有石灰有两把刷墙的扫帚,上面搁着个小方桌,方桌上是一个猪头。二喜手里还提着两瓶白酒。
那时候我才知道二喜东张西望不是嫌我家穷,他连我屋前的草垛子都看到眼里去了。
二喜带了五个人来,肉也买了,酒也备了,想得周到。他们来到我们茅屋门口,放下板车,二喜像是进了自己家一样,一手提着猪头,一手提着小方桌,走了进去,他把猪头往桌上一放,小方桌放在家珍腿上,二喜说:“吃饭什么的都会方便一些。 ”
家珍当时眼睛就湿了。
二喜他们把桌子和凳子什么的都搬到了屋外,在一棵树下面铺上了稻草, 然后二喜走到床前要背家珍,家珍笑着摆摆手,叫我:“福贵,你还站着干什么。”
我赶紧过去让家珍上我背脊,我笑着对二喜说:“我女人我来背, 你往后背凤霞吧。”
二喜听后嘿嘿直笑。我把家珍背到树下,让她靠着树坐在稻草上。看着二喜他们把草垛子分散了,扎成一小捆一小捆,我看一眼就知道二喜带来的人都是干惯这活的,手脚都麻利。下面的用竹竿挑着往上扔,二喜和另一个人在上面铺。别看二喜脑袋靠着肩膀,干活一点都不碍事,茅草扔上去他先用脚踢一下, 再伸手接住。有这本领的人,在我们村里是一个都找不出来。
没到中午,屋顶的活就干完了。我给他们烧了一桶茶水,凤霞给他们倒茶水,看到家里突然来了这么多干活的人,凤霞笑开的嘴就没合上。
村里很多人都走过来看,一个女的对家珍说:“女婿没过门就干活啦, 你好福气啊。"
家珍说:“是凤霞好福气。”
二喜从屋顶上下来,我对他说:“二喜, 歇一会。”
二喜用袖管擦擦脸上的汗说:“不累。”
(选自余华《活着》,有删改)
[注]万二喜,患歪脖子病;凤霞,因年幼发高烧未能及时医治,致哑。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恰当的一项是( )
A.前来相亲的二喜一直看破烂屋子而没怎么看凤霞,这让福贵担心二喜嫌家里太穷。 |
B.身体有缺陷的二喜与哑女凤霞相亲,给福贵一家贫苦的生活带来了转变,表现了作者对小人物命运的关切与思考。 |
C.二喜第二次到“我”家,给家珍带来吃饭的小方桌,把凤霞背到屋外才开始干活,这些细节都体现了二喜的心思细密。 |
D.小说用第一人称叙事,从“我”(福贵)的视角叙述所见所闻,表达所思所感,读者更容易产生带入感、体会人物心理。 |
3.“凤霞尽管不能说话,但一看到我们的样子,就走到里面的房间,换了身旧衣服,下地去了”,分析划线语句有何作用?请简要分析。
福贵
余华
①我比现在年轻十岁的时候,获得了一个职业,去乡间收集民间歌谣。那一年的整个夏天,我如同一只乱飞的麻雀,游荡在知了和阳光充斥的村舍田野。我头戴宽边草帽,脚上穿着拖鞋,一条毛巾挂在身后的皮带上,让它像尾巴似的拍打着我的屁股。
②我喜欢喝农民那种带有苦味的茶水,他们的茶桶就放在田埂的树下,我毫无顾忌地拿起漆满茶垢的茶碗舀水喝,还把自己的水壶灌满,与田里干活的男人说上几句话。最喜欢的是傍晚来到时,坐在农民的屋前,看着他们将提上的井水泼在地上,压住蒸腾的尘土,夕阳的光芒在树梢上照射下来,拿一把他们递过来的扇子,尝尝他们和盐一样咸的咸菜,看看几个年轻女人,和男人们说着话。我曾经和一位守着瓜田的老人聊了整整一个下午,这是我有生以来瓜吃得最多的一次,当我站起来告辞时,突然发现自己像个孕妇一样步履艰难了。然后我与一位当上了祖母的女人坐在门槛上,她编着草鞋为我唱了一支《十月怀胎》。
③我遇到那位名叫福贵的老人时,是夏天刚刚来到的季节。那天午后,我走到了一棵有着茂盛树叶的树下,田里的棉花已被收起,几个包着头巾的女人正将棉秆拔出来,她们不时摔去根须上的泥巴。我摘下草帽,从身后取过毛巾擦起脸上的汗水,身旁是一口在阳光下泛黄的池塘。一声吆喝从远处响亮地传来,我走过去,看到近旁田里一个老人正在开导一头老牛。
④犁田的老牛或许已经深感疲倦,它低头伫立在那里,后面赤裸着脊背扶犁的老人,对老牛的消极态度似乎不满,我听到他嗓音响亮地对牛说道:“做牛耕田,做狗看家,做和尚化缘,做鸡报晓,做女人织布,哪只牛不耕田?这可是自古就有的道理,走呀,走呀。”疲倦的老牛听到老人的吆喝后,仿佛知错般地抬起了头,拉着犁往前走去。
⑤随后,我听到老人粗哑却令人感动的嗓音,他唱起了旧日的歌谣,先是口依呀啦呀唱出长长的引子,接着出现两句歌词——皇帝招我做女婿,路远迢迢我不去。因为路途遥远,不愿去做皇帝的女婿。老人的自鸣得意让我失声而笑。
⑥可能是牛放慢了脚步,老人又吆喝起来:“二喜、有庆不要偷懒;家珍、凤霞耕得好;苦根也行啊。”
⑦一头牛竟会有这么多名字?我好奇地走到田边,问走近的老人:“这牛有多少名字?”老人扶住犁站下来,他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后问:“你是城里人吧?”“是的。”我点点头。老人得意起来,“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我说:“这牛究竟有多少名字?”老人回答:“这牛叫福贵,就一个名字。”“可你刚才叫了几个名字。”
⑧“噢——”老人高兴地笑起来,他神秘地向我招招手,当我凑过去时,他欲说又止,他看到牛正抬着头,就训斥它:“你别偷听,把头低下。”牛果然低下了头,这时老人悄声对我说:“我怕它知道只有自己在耕田,就多叫出几个名字去骗它,它听到还有别的牛也在耕田,就不会不高兴,耕田也就起劲啦。”
⑨我看到老人脸上的皱纹欢乐地游动着,里面镶满了泥土,就如布满田间的小道。老人的脊背和牛背一样黝黑,两个进入垂暮的生命将那块古板的田地耕得哗哗翻动,犹如水面上掀起的波浪。
(选自《活着》,题目为编者所加,有删改)
1.文章第②段叙写“我”与农民交往的情景,在结构上有什么作用?
2.第④⑤段中福贵的语言体现了他怎样的人生态度?请简要分析。
3.请理解文章最后一段中画线句的含意。
4.结合全文,探究作者在文中表达了怎样的情感取向。
文本一:
活 着(节选)
余 华
谁料到我一走凤霞就出事了,我走了才几分钟,好几个医生跑进了产房,还拖着氧气瓶。凤霞生下了孩子后大出血,天黑前断了气。我的一双儿女都是生孩子上死的,有庆死是别人生孩子,凤霞死在自己生孩子。
那天雪下得特别大,凤霞死后躺到了那间小屋里,我去看她,一见到那间屋子就走不进去了,十多年前有庆也是死在这里的。我站在雪里听着二喜在里面一遍遍叫着凤霞,心里疼得蹲在了地上。雪花飘着落下来,我看不清那屋子的门,只听到二喜在里面又哭又喊,我就叫二喜,叫了好几声,二喜才在里面答应一声,他走到门口,对我说:“我要大的,他们给了我小的。”
我说:“我们回家吧,这家医院和我们前世有仇,有庆死在这里,凤霞也死在这里。二喜,我们回家吧。”
二喜听了我的话,把凤霞背在身后,我们三个人往家走。
那时候天黑了,街上全是雪,人都见不到,西北风呼呼吹来,雪花打在我们脸上,像是沙子一样。二喜哭得声音都哑了,走一段他说:
“爹,我走不动了。”
我让他把凤霞给我,他不肯,又走了几步他蹲了下去,说:
“爹,我腰疼得不行了。”
那是哭的,把腰哭疼了。回到了家里,二喜把凤霞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沿上盯着凤霞看,二喜的身体都缩成一团了。那晚上我在二喜他们灶间坐到天亮,外面的风呼呼地响着,有一阵子下起了雪珠子,打在门窗上沙沙乱响,二喜和凤霞睡在里屋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寒风从门缝冷嗖嗖地钻进来,吹得我两个膝盖又冷又疼,我心里就跟结了冰似的一阵阵发麻,我的一双儿女就这样都去了,到了那种时候想哭都没有了眼泪。
有庆死时,家珍差点也一起去了,如今凤霞又死到她前面,做娘的心里怎么受得住。第二天,二喜背着凤霞,跟着我回到家里。那时还下着雪,凤霞身上像是盖了棉花似的差不多全白了。一进屋,看到家珍坐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脑袋靠在墙上,我就知道她心里明白凤霞出事了,我已经连着两天两夜没回家了。我的眼泪唰唰地流了出来,二喜本来已经不哭了,一看到家珍又呜呜地哭起来,他嘴里叫着:
“娘,娘……”
家珍的脑袋动了动,离开了墙壁,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二喜背脊上的凤霞。我帮着二喜把凤霞放到床上,家珍的脑袋就低下来去看凤霞,那双眼睛定定的,像是快从眼眶里突出来了。我是怎么也想不到家珍会是这么一副样子,她一颗泪水都没掉出来,只是看着凤霞,手在凤霞脸上和头发上摸着。二喜哭得蹲了下去,脑袋靠在床沿上。我站在一旁看着家珍,心里不知道她接下去会怎么样。那天家珍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偶尔地摇了摇头。凤霞身上的雪慢慢融化了以后,整张床上都湿淋淋了。
凤霞和有庆埋在了一起。那时雪停住了,阳光从天上照下来,西北风刮得更凶了,呼呼直响,差不多盖住了树叶的响声。
文本二:
活 着(节选)
张 先 许绿伦
[舞台一片漆黑,隐约可见二喜和福贵矗立在台上。]
福 贵 谁料凤霞会出事呢,我走了才几分钟,好几个医生跑进了产房,还拖着氧气瓶。凤霞生下孩子后大出血,天黑前断了气。我的一双儿女都是生孩子上死的,有庆死是别人生孩子,凤霞死在自己生孩子。
[幕后一个婴儿的啼哭传来。随即,婴儿的哭声变成了一个稚嫩的声音(苦根的声音):“我记得我出生后,爹的表情很奇怪,我被紧紧地抱着。旁边还有一个白头发红眼睛的人。你们说我不可能记得这种事,我不是乱说的,是真的记得呦!因为,爹在哭!爹和那个人喊着‘凤霞!’‘凤霞!’,凤霞是谁呢?凤霞是我娘,我的眼睛睁开了,娘的眼睛却永远地闭上了。”]
[灯光亮起。二喜拉着板车,凤霞被放在车上。福贵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跟在后面。田野里传来一片蛙鸣。]
福 贵 我的外孙出生了,我的闺女凤霞却死了。我的女婿二喜变成了单亲爸爸,我的家人只剩下家珍,我的亲人越来越少了。我爹和我娘最先熟了,如果他们都算是枯黄的老叶子,那么有庆和凤霞,他们是还泛着青色光泽的嫩枝,他们怎么也像是被割下的稻谷一样,与田野断开联系,被踩进泥沼。而我,只能像一只傻头傻脑的青蛙……所能做的,只是围在他们身边呱呱地叫。(模仿青蛙叫)呱呱,呱呱!
二 喜 (停住脚步)爹,您上车吧。
福 贵 呱呱,呱呱!
二 喜 您怎么了,肚子疼?
福 贵 我太重,二喜,你都几天没合眼了,撑不住。
二 喜 多费些力气,就会少想些凤霞。
福 贵 二喜呀,人世间有很多事都强求不来的,人要是有缘,就应该惜福了。
[抱在福贵怀中的苦根突然哭了起来。福贵手忙脚乱。]
二 喜 没娘的娃娃哭了!
福 贵 我上去,我上去。娃娃离他的娘近了,就不会哭。(上板车)
[苦根的啼哭停止,二喜艰难地拉车前行。]
[苦根的声音:“那天晚上,风吹得很冷,我被一个人紧紧地搂在怀里,脸上感到一滴滴的凉意,外公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直落到我的口中。咸咸的,还带着烟味。”]
二 喜 爹,别再伤心了。
福 贵 我对不住你,二喜,我们都被老天爷骗了! 这家医院和我们前世有仇,有庆就死在这,凤霞也死在这,是爹没找对地方。
二 喜 爹,徐家没对不住我,我们有了儿子,我们都算是有福的人,惜福,惜福哦!(蹲下)爹,我只是走不动了,腰疼得不行。
福 贵 你把腰哭疼了。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在妻子凤霞难产之际,二喜向医生求救“大的”,可以看出他俩夫妻情感深厚,也表现出二喜在悲剧命运笼罩之下的无奈选择。 |
B.文本除了写凤霞的离世之外,还写到有庆的死亡,这种死亡元素的重复出现,其目的在于提醒人们活着的艰难、生命的可贵。 |
C.“我”看到家珍在家眼睛呆滞,也不掉泪水,可见她的灵魂没有“活着”,对生无所依,对死无所惧,对凤霞的死亡毫无察觉。 |
D.文本二开头福贵的两次独白,流露出福贵因凤霞突然去世而产生的痛苦与无奈之情,也反映出福贵对二喜的同情与怜爱之心。 |
A.凤霞去世和埋葬的当天都出现雪,这营造了一种悲凉凄清的氛围,前后形成照应,显示出作者颇具匠心的构思。 |
B.两个文本的语言都形象生动,采用丰富的比喻、典型的自然环境描写等手法,充分体现出小说和戏剧的表达追求。 |
C.文本二中舞台说明是戏剧的组成部分,为福贵和二喜的对话提供时空和布景的说明,还可以解释他们的表情和动作。 |
D.襁褓中的苦根会说话,这一内容并非实写,而是剧本的想象,剧本借助想象表现出凤霞去世给家人带来的巨大伤痛。 |
4.余华在《活着》的一篇序言中坦言:“用第三人称的方式写作时无法前进,用第一人称的方式写作后竟然没有任何阻挡。”请分析文本一是如何体现“没有任何阻挡”的。
拍照
苏童
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祖父都要去拍照。
七十岁之后,祖父习惯了以算术的角度眺望死亡,对于自己延长的寿命,他很满意。加减法是容易计算的。他五十三岁那年在点心店吃汤圆,被汤圆里的热猪油烫了一下,不知怎么引发了心肌梗塞,送到医院去抢救,结果死而复生,以此推算,已经多活了十七年。再往前的死亡事件是蓄谋的,祖父那一年才四十五岁,突然活腻了,春天他去铁路道口卧轨,人都躺下来了,火车迟迟不来,扳道工豢养的一条大狼狗先来了,祖父素来怕狗,准备好被火车碾,却不愿意被狼狗咬,于是狼狈地爬起来,逃下了铁道。到了夏天,祖父还是想死。这次他选择了水路,是从僻静的西门城墙上跳进护城河的,他以为只要扑通一下,便可简易快捷地投入死神的怀抱,没想到一睁眼,人躺在了城墙下面,一群吵吵嚷嚷的中学生围着他,好奇地打听他跳河的动机。祖父仰视着孩子们纯真的眼睛,一时拿不定主意,是该批评孩子们狗捉老鼠多管闲事,还是应该对他们说一声谢谢。他坐起来,对孩子们说了句:一言难尽。然后就爬起来,湿漉漉地走了。
祖父走出去好远了,听见孩子们在后面猜测他的去向,七嘴八舌的。有个声音说,这个人会不会又去找地方寻死了?祖父看看高处的城墙,看看低处的护城河,又抬头看看天空,忽然朝孩子们的方向折返回来。虽然他的脚步有点拖沓,但他的目光给人以新生的感觉,它像夏日的天空一样,明朗,深远。他向孩子们匆匆地表了个态,算了算了,他说,既然狼狗不让我死,你们孩子也不让我死,那我就活着好了,无所谓,死不了就活着,活一天赚一天吧。
祖父是个守信的人,从此以后果真断了轻生之念。我们香椿树街上老人特别多,老人大多怕死,怕死的大多先走了。有一年夏天气温反常,狡诈的死神藏身于热浪,在香椿树街上巡弋,一口气拽走了七个可怜的老人。祖父冒着高温酷暑,逐一登门吊唁,发现七家葬礼都缺乏组织,敷衍了事,充满了这样那样的遗憾。最离谱的是码头工人乔师傅家,儿女们居然找不到乔师傅的照片。丧幔上的遗照令人不安,那是从乔师傅的工作证上剪下翻拍的,是几十年前的乔师傅,模样还很年轻,由于乔家两个儿子与其父面貌酷肖,所以,上门吊唁的人们都大吃一惊,死者看起来不是乔师傅,这么看很像他大儿子,那么看又像他的小儿子了。祖父端详半天,心里话不宜声张,出了门便长叹一声,对邻居们说,这个乔师傅太节省了,一世人生啊,省什么都不能省那张照片,容易误会啊。
一个人无法张罗自己的葬礼,身后之事,必须从生前做起。这是祖父的信条。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祖父都要去鸿雁照相馆拍照,拍了好多年,连邻居们都知道了他的爱好,免不了要与他探讨这份爱好的意义。祖父对邻居们说,你们知道我脑子里有个大气泡的,气泡说破就破,我这条命,说走就走的,到时都靠他们,怎么也不放心,趁着身体还硬朗,就为自己准备一张新鲜的遗照吧。
拍照的日子是祖父的节日。节日的祖父格外讲究仪容。祖父先去理发店剃头修面,还额外要求相熟的老师傅替他挖耳屎,拔鼻毛。从香椿树街到市中心,以前祖父都是步行,现在老了,是步行加公共汽车,差不多是正午时分,他拄着一根龙头拐杖出现在鸿雁照相馆,衣冠楚楚,神色庄严,那套灰黑色的毛呢中山装上有樟脑丸的气味,皮鞋擦得锃亮,浑身散发着一首挽歌刺鼻的清香。
(选自苏童《黄雀记》,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详写祖父寻死的经过,表现出祖父寻死做法的“滑稽可笑”,冷幽默或者说荒诞笔法的运用,让读者有举重若轻的感觉。 |
B.小说中的祖父每年拍遗照,只是为了保持遗照的“新鲜”,他并不畏惧死亡,甚至有点盼着自己死去。 |
C.祖父对遗照的执着是因为不放心儿辈对其后事的料理,反映了老人对生活的看法和对待死亡的态度。 |
D.小说中描绘勾勒的这条香椿树街,其实并不一定是某个南方地域的版图,而是生活的气象,运用了隐喻与象征手法。 |
3.对小说中祖父为自己准备遗照的做法,你有什么看法?请结合文本与生活实际加以探究。
头像
林斤澜
画家老麦气色红润,为人圆通,又走好运。这天傍晚他从人民礼堂出来,手提包鼓鼓的,装着刚得的奖品。这个奖才设三年,老麦年年都得上了。今年得奖的是“夜行军”:一个十几岁的女兵,军帽下边戳着两根辫橛子,背一把二胡。评选时大家觉着革命传统教育现在太需要了,理当上选。最后一讨论,军事题材的就这一张,一下子名列前茅……
门口还很拥挤,老麦骑车随手一拐,进了一条小马路,一路美滋滋地回味着,不知不觉就拐到了老同学梅大厦所在的马驹胡同。这位姓梅的,是老麦学生时代的好哥们,学的是雕塑,却有三年没有见面了。老麦是忙于三来:来信,来访,来约稿。梅大厦是到处不露面,连逢年过节串个门吃顿饭都不作兴了,三年来美术界不大听说他的名字……
“梅大厦,在吗?”
“吃饭没有?正好,给你下挂面。”三年不见,劈头还是三十年前穷学生的口吻。
梅大厦一身劳动布工作服,往哪一拍,都少不了粉尘飞扬。花白的乱蓬蓬的头发,细眼睛挂红丝,小个子还驼点儿腰。只有当他伸出两只手来,那是皮肤紧绷、肌肉鼓胀、伸缩灵活的年轻的手啊。
趁这年轻的手专心地下挂面,老麦把架子浏览一番。书架上是陶瓷,造型、施釉、神态,都着力继承民族传统。货架上是石雕,显然追求现代派的表现方法。钉起来的架子上,全是木雕,有的还是半成品,看来都是近作了。老麦行家的、安闲的、挑剔的眼光不安起来了。这些木雕不是从庙堂、寺院的雕塑里来的吗?不是从民间的泥娃娃、面人儿脱胎的吗?可是又吸收了外国现代方法呀!这么个杂院的破屋,这么个泥瓦匠般的老同学,有探索,有创造……
老麦的眼睛就在架子上来回溜着,忽然看见书架顶板上,不像是摆,倒像是撂着一个女兵,辫橛子,身背二胡,军帽上肩膀上可落上不薄的尘土了……
“那是三年前的东西了,现在看都懒得看一眼,这么不经看。”挂面已熟,梅大厦指着“女兵”高声说。
老麦心里“咕哧”往下沉了一沉。
挂面吃完,梅大厦走到货架前,指点着那一排排玉石,他皮肤紧绷、肌肉鼓胀的年轻的手,落在一块黑紫黑紫的玉石上。那是一只鹰,振翅飞翔前的一刹那,合着翅膀伏着身子的鹰。梅大厦年轻的手,不住地抚摸着他的鹰。从无数舒展的毛孔里,发射着疼爱的电子,石头的鹰暖和了,生动了…….年轻的手倏地转到一块淡绿的玉石上。“漂亮吧?再也找不着这样的材料,就是再有这样的材料,我也做不出来第二个了。”那手灵活地迅速地摸摸侧面,摸摸正面。
老麦不觉叹道:“可惜,这些东西眼前是无名无利。”
“管它那个做什么。”梅大厦两手一拍两腿,劳动布的工作服冒烟一般飞起粉尘,他也有要飞的意思,“现在是我工作最好的时候,因为最自由。思想上自由,生活上自由,艺术上我觉着看得见自由王国了。”
梅大厦细小挂红丝的眼睛,闪着一种不那么正常的光芒。老麦暗想:这样的光芒自己是没有的,不,是自己欠缺的。
梅大厦年轻的手往钉起来的架子上一排排黄杨木人物那里扫过去,好像将军指点他的士兵。老麦的眼睛顺着他的手,停在了一个不大的头像上。这是一块黄杨树顶,留着原树皮,只上尖下圆地开出一张脸来。原树皮就像头发,脸是少妇型长脸。老麦立刻看出来,那比例是不写实的。头发下边露出的尖尖脑门,占全脸的三分之一。弯弯的眉毛,半闭的眼睛,从眉毛到眼睛,竟有一个鼻子的长度。端正的鼻子、紧闭的嘴唇是写实的。没有这样的脑门和这样长长的眼皮,仿佛思索盘旋不开。哦,头像,是沉思的老树的精灵。
老麦再看看那些陶瓷,那些玉石,更加明白老同学在着力民族传统之后,追求现代表现之后,探索着一个新的境界。老麦这样想着的时候,感觉到有一道目光,盯在他的脑后。那是那个头像的长长的眼皮下边,那半闭的眼睛里射出来的。他感叹:“三年不见,你的进展很快呀!”梅大厦细小挂红丝的眼睛里,射出了光亮,和头像的目光仿佛。“就是要做,赶紧做,现在是我一生最好的时候。”梅大厦年轻的手,抓着花白衰老的头发,扯了两扯。
老麦坐不住了,心思活跃,想为梅大厦另找一处房子,想请一些专家来,想组织一个像样的展览会……
老麦骑上车,为自己的发现和将要实现的计划兴奋起来,胡同里,他把铃铛打得山响。
(有删改)
1.下列对文章的分析鉴赏不恰当的一项是A.文章写梅大厦蜗居大杂院,头发花白蓬乱,“细眼睛挂红丝”,“一身劳动布工作服”,过着苦行僧式的生活,表明了他安于清贫、远离世俗的品性。 |
B.文章多次提到梅大厦那双“年轻的手”,既与他衰老的外表形成了对比,又让我们感受到了他蓬勃旺盛的艺术生命力,表现了他对艺术的痴迷与激情。 |
C.文章以“头像”为题,意在通过那尊木雕少妇头像表现梅大厦在追求现代表现方法上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从而揭示艺术既要继承更要创新的主题。 |
D.文章通过写两位老同学相见的简单情节,极为平常的场景和细节,却尺水兴波,小空间容纳大世界,展示了丰富复杂的社会人生,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
3.对于结尾老麦的计划,你觉得梅大厦应不应该接受?请结合文本并联系现实谈谈你的看法。
绿皮车
南翔
九月底了,天气依然燠热,茶炉工猫腰启开炉门,添了两铲煤,眯细眼觑着火苗蜿蜒升起,随即闭上炉门离开。
这是他的最后一个班次。以前乘绿皮车的人多,每个车厢头上配一个茶炉室,一个茶炉工管两到三个茶炉室。现今乘车的,除了郊区进城的菜农,再是读书的毛伢子,还有跑通勤的铁路职工——这三种人占去多半。
茶炉工去推售货车,两年前,他开始兼小营。兼做小营主要是拿提成,但总共也不过三四千元。他需要钱,以前需要,现在更需要。老婆有与生俱来的乙肝,前几年又发现再障性贫血。吃药需要钱,吃营养品也需要钱。
推过几个车厢,只卖了一袋瓜子,一袋苹果。慢车毕竟和快车的买卖没得比,拖的基本都是“贫下中农”。但慢有慢的好处,世上万事万物,哪有都让快的占尽理的!
依然回到七号车的茶炉室。
一股鱼腥气扑面而来,过来打水的是一个鱼贩子,精瘦,端的一只军用水壶,绿漆早已剥落,草绿色的挂带也泛出了白碱。
几乎天天照面的。茶炉工问,又没打票吧?
这些菜贩子、鱼贩子,总是从铁路职工的通勤口进站,塞几把菜给列车员,免了三五块钱的车票。鱼贩子额头正中的一颗灰痣猛地一弹,笑着转移话题,城里的人喔,没得半日,一担鱼就卖得净光!
茶炉工问,得闲半日,你还不是在帮菜嫂!
鱼贩子嘴角漾开了一朵老菊花,说,莱嫂的水蕹也好卖,上午就卖完了。下午卖红萝卜、大蒜子和生姜。
茶炉工道,得闲把事情办了,两个老恋人,一径像搞地下工作,犯了法呀!
鱼贩子叹了叹气道,还不都是因为崽女……
接了满满一壶水,鱼贩子往座位走去。
茶炉工推着车又到了七号车档头,此时到了一个站,只见鱼贩子擎着扁担,拨弄头顶的摇头扇,让它对着菜嫂。
鱼贩子又坐下,在她对面,用一只纸杯与水壶盖子来回兑水,兑凉了,就一盖子一盖子地端给菜嫂解渴,满目的温馨。
车又动了,菜嫂忽然指着对面斜躺着的一个女生道,她脸色不好看,吃坏了肚子吧?女生去了厕所。
茶炉工问边上戴大圆眼镜的男生,她跟你一个班吧?学习好啵?
大圆眼镜点点头道,以前蛮好,还是副班长,后来不好了,比不上我呢!一脸的洋洋自得。
大圆眼镜捂着嘴偷偷说,她还欠了上个学期的补习费一百块钱,没交钱的,今天老师点了名。
女生过来刚好听到了,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忽然操起一只塑料水杯就砸了过去。
菜嫂帮女孩捡回了水杯,搁放在茶几上,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梳子道,每日头戴星光去读书,硬是跟我们种地卖菜的一样辛苦!你看看,头发都打了几多弯弯结!
茶炉工再去看菜嫂,但见鬓发已经现出白丝,却是梳得根根熨帖。眼角荡漾而出一缕鱼尾纹,那是几十年风吹雨淋的收藏。鼻梁挺拔,额头平坦,一双眼睛尤显得精神'甚至有几分孩童的顽皮。
鱼贩子一身的邋里邋遢,那是更需要菜嫂的一双手,日日拂拭、时时打理的。
这不,女孩子从开始的不情愿,到端坐着,任凭菜嫂眼快手捷地修理。她不时从咣当咣当行驶的列车窗户上,反照自己的面貌,原本乱糟糟的形同刺猬进攻的头发,顿时变得蔼然有礼。
列车播报前方到达红岭站,女生嗖的一下就起身,将水杯插在书包一侧,很快就双肩挎好坐看等待。
菜嫂在背后帮她整理的时候,悄悄塞了一张五十的钞票在书包一侧。
茶炉工觑得真切,心里迅速盘算着菜嫂一天的收入。人啊就是这样,有时候会斤斤计较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有时候又会掏心窝子待人处事,全看是不是触动了心肺旮旯里的那一角柔软。
他过去抹一把茶几,也无声地贴了一张五十的钞票在她书包里。
女生浑然不知,菜嫂把她送到车门口,她一径低着头,下了车。
或许是快到站了,菜嫂和鱼贩子对视的眼神,掠过一丝无奈。两人有几句低语,那是明日出门的约定还是相互珍重的叮咛?
菜嫂和鱼贩子心下去了。
一落站台,他俩便挽起扁担绳,挑着一对空菜箩筐,对望了一眼,各奔东西。
前方是本次列车终点炉,到终点之后,停十五分钟便是返程。
回去之后,就此告别了这趟绿皮车,茶炉工退休了,说不清是期待还是落寞,总之是喉咙里堵了很多话无人诉说的意思。据说,绿皮车因为连年的亏损,路局也想停运。如果停运,那么职工通勤、学生上学,还有菜嫂争鱼贩子的日常劳作买卖,将是另一番景观,怎样的景观呢?
(有删改)
1.下列对这篇小说思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最恰当的两项是( )
A.小说开头一段,从茶炉互日常工作写起,用词文雅、通俗,不仅描写了茶炉工的具体工作,也给全文奠定了一种热烈的基调。 |
B.菜嫂看女生读书辛苦,看到她乱糟糟的头发就帮她打理,女生从不情愿到端坐着,任凭菜嫂梳理,说明女生天性爱美,只是没有时间打扮自己。 |
C.小说的语言极具方言特色,如茶炉工问鱼贩子“又没打票吧”的“打”字,是方言口语,比“买”字更灵动,也更贴合茶炉工的身份。 |
D.小说借助一个茶炉工的视角,描述他在最后一个班次的绿皮车上值班的所见所感,让我们得以了解由这辆绿皮车所包裹着的各色人物的百态人生。 |
E.绿皮车是慢生活的象征,当代生活的迅速发展注定慢的事物要被抛弃,这在物理层面上缩短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但人们反而失去了热情和真诚。 |
3.请结合语境具体分析“鱼贩子嘴角漾开了一朵老菊花”一句用语的精妙之处。
4.小说最后一段写到茶炉工退休,绿皮车即将停运,并以问句作结。请结合小说内容,从结构、情感、叙事、主题四个方面,探讨作者这样安排有什么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