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
魏巍
雪夜。在前方,也有动听的锣鼓声。
现在周仆正坐在知琴里的一个茅屋里,守着他那盏旧马灯,动情地听着远远近近的锣鼓声。这是各连的战士们,正在赶排节目,准备明天的庆功大会。
二次战役结束以来的十多天里,周仆虽然忙碌,却特别愉快。整个师的穿插成功,受到了志愿军司令部的通报表扬。虽然本团因为陆希荣的事件受到批评,但整个成绩是肯定的。
陆希荣的问题也得到了处理。师党委根据批判从严、处理从宽的原则,党内给以留党察看的处分,行政上降职,到第六连担任连长,在下一次的战斗里继续考验。
周仆的心飞到了几十里外白茫茫的临津江畔。现在离新的战役发起只有两天时间,而这条江水还没有完全封冻。据昨晚报告,靠近江的两岸倒是结冰了,但江心的激流,却翻滚着黑魆魆的波浪。
周仆在屋子里待不住,披上他那件半旧的羊皮大衣正想到外面看看,只听门外喊了一声报告,是陆希荣的声音。
“政委在么?”他在门外低声地说,带着可怜的音调。
“你进来吧。”周仆说。
他在门外扑打扑打了雪花,脱去靴子,弓着腰走了进来,带着从来少有的恭谨打了一个敬礼。
“政委,我想找您谈一件事。”他脸色忧戚地说。
他拘拘束束地坐在周仆的对面。
“政委,我想向您声明,我对您并没有意见。”他望着周仆,显出十分诚恳的样子,“过去,我总认为您打击我,现在我从内心里觉得我的认识错了。您不但不是打击我,而且是真正地关心我,爱护……我……”
“你究竟要谈什么事呀?”周仆皱皱眉,平静地问。
“我的错误的确是极端严重的。”他停了停,显出十分痛心的样子,“其实我的毛病,政委您早给我敲过警钟了,可是我不自觉,一直沿着错误的道路走……”
他说着说着,哭出声音来了。
“快不要这样。”周仆说,“问题不在于犯这样那样的错误,更重要的是对错误的态度。革命的道路还长得很,只要真心改正,还是来得及的。”
“有一件事……我想请政委帮助。”他吞吞吐吐地说。一面从口袋里取出一封揉皱了的信,交给周仆。
“你仔细地看看吧,政委,”他忧伤而又气愤地说,“我真万万没有想到,在我处境最困难的时期,接到小杨这样的来信!”
周仆把信交还给他,神情严肃地问:
“那么,依你看,原因在哪里呢?”
“这不是很明显吗!”他从鼻子里冷笑了一声,“她是听说我被降职了,如果我还是营长,她就不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当然,也还有另外的原因……”
周仆瞪了他一眼,问道:
“那么,你要我做些什么事呢?”
“我要求政委:以党委的名义给她去一封信,指出她这种思想是要不得的!”
周仆已经按捺不住了,但仍极力用平静的语调说:
“不行!”他把手一挥,“这是个人问题,你不要想利用组织来达到你的目的。”
……
陆希荣突然改变了刚才毕恭毕敬的态度,满脸愠怒地说:
“好吧,那我们就谈到这里。”他立起身来“哗啦”推开屋门,急匆匆地走出去了。
两个小时以后,响起了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
二营教导员李芳亭报告说:陆希荣在查哨时被特务打伤,倒在雪地里。
周仆立刻打电话,命令团保卫股长前去搜查。
过了一段时间,电话铃又急促地响起来。保卫股长要求周仆最好能够亲临现场。
周仆喊起了小迷糊,匆匆披起了他那件旧羊皮大衣,出了门,沿着山径向靠近沟口的一片人家走去。夜色被雪光照得相当明亮,但是雪很深,山径完全被大雪掩盖住了,没有走出几步,雪就灌到靴筒里。大雪仍在继续飘落,大朵大朵的雪片不断地飞到脸颊上。
“特务捉住了没有?”周仆忙问。
“捉个鬼吧!”那个低矮粗胖的保卫股长冷笑了一声,“这是自伤。”
“自伤?”周仆一惊,“确实吗?有根据吗?”
“这种事别想瞒我。”保卫股长摸摸他的少白头,又冷笑了一声,“你去看看,连伤口都是黑的。”
“的确是自伤。”医生也说。
“要搞确实。”周仆说,“这种事可不能马虎。”
“这还有什么不确实的?”保卫股长说,“他还事先伪造了特务的脚印,结果一查是他老先生自己的脚印。……这个怕死鬼还真是煞费心机哪!依我看,他还是没有经验。”
……
周仆回身向团部走,胸脯里像塞了一团脏东西似的恶心和难受。
走了不远,忽听前面路边有人唤他。是侦察班长老牛的声音。周仆大步赶过去,见雪地里站着三个人,浑身上下都是雪,像三尊白皑皑的石膏像一般。
“你们可回来啦!”周仆抢上去同他们握手。一只只大手,全冻得像冰棍似的。
“没问题啦,政委,没问题啦!”老牛兴奋地说。
“结实极了!”老牛说,“我们在冰上爬到江心,江面上的冰‘咔叭咔叭’直响,这里一声,那里一声,我们生怕冰薄,把我们漏下去。后来我们站起来,跺一跺脚,没事儿,跺了好几十脚也没事儿。”
周仆高兴得哈哈大笑,迈开快步向团部走去。敌人的夜航机在云层里时远时近地嗡嗡着,丢着照明弹。在照明弹的亮光里,可以看到大朵大朵的雪片,好像万万千千只白蝴蝶,得意扬扬地翩跹飞舞。各个连队赶排节目的锣鼓声,也显得更加起劲,更加动听了。
(选自《东方》,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本文以周仆雪夜听到锣鼓声开始,以各个连队赶排节目的锣鼓声结束,前呼后应,结构连贯、完整,暗示志愿军的此次军事行动也会获得胜利。 |
B.本文最后写周仆“高兴得哈哈大笑”,与开头的“在屋子里待不住”对比,不回避他作为年轻指挥员喜怒容易形于色、处事尚不够成熟的一面。 |
C.本文既关注主要人物,也不忽视次要人物的形象塑造。保卫股长“摸摸他的少白头”“冷笑”以及幽默诙谐的案情分析,让这个人物跃然纸上。 |
D.本文语言形式丰富,口语与书面语结合,句式长短错综。修辞运用娴熟自如,生动形象,如把浑身是雪的侦察兵比作石膏像,把雪片比作白蝴蝶。 |
相似题推荐
海边的雪
张炜
风肆无忌惮地吼叫着,绞拧着地上的雪。天就要黑下来了。他们一刻也没有多站,就返身回铺子里了。
金豹重新坐到炉台跟前,烘着手说:“这样的鬼天气只能喝酒。唉唉,到底是老了,没有血气了,简直碰不得风雪。”
“这场雪不知还停不停。等几天你看吧,满海都漂着冰坨。”老刚还在专心听着风雪的吼叫声。
“唉,老了,老了。”金豹把一双黑黑的手掌放在炉口上,像烤咸鱼一样,反反正正地翻动着。“就像雪一样,欢欢喜喜落下来,早晚要化的。”
老刚点点头,“像雪一样。”
金豹望着铺门上那块黑乎乎的玻璃:“还是地上好,雪花打着旋儿从天上下来,积起老厚,让人踏,日头照,化成了水。它就这么过完一辈子。”
“人也一样。真不容易啊!”老刚的声音有些发颤,他的眼睛直盯住跳动的灯火,眼角上有什么东西在闪亮。金豹慢慢地吸一支烟,把没有喝完的半瓶酒重新插到沙子里去。
两个老人挨在一起,闭着眼睛各自想心事。老刚想他的儿子——这时已经背上猎枪和金豹的儿子回家了。
老刚躺下了。金豹自己却睡不着了。他侧身吸着烟,静静地听外边的声音。海浪声大得可怕,他知道拍到岸上的浪头卷起来,这时正恶狠狠地将靠岸的雪坨子吞进去。他惯于在骇人的海浪声里甜睡。
可是今晚却睡不着了。仿佛在这个雪夜里,有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正向他慢慢逼近过来。他怎么也睡不着。他披上破棉袄钻出了铺子。
刚一出门,一股旋转的雪柱就把他打倒了,头被撞得有些懵。金豹望着四周,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突然想起了白天搬动的舢板,加固的锚绳也不保险哪!他像被什么蜇了似地喊着老刚,翻身回铺子去了。
凭借雪粉的滑润,他们将几个舢板又推离岸边好几丈远。彼此都看不见,只听见粗粗的喘息声。他们不敢去推稍远一些的小船,怕摸不回铺子。
他们的手脚冻得没有了知觉,终于不敢耽搁,开始摸索着回铺子了。金豹不断喊着老刚,听不到回应,就伸手去摸他、拉他。有一次脸碰到他的鼻子,看到他用手将耳朵拢住,好像在听什么?
老刚真的在倾听。听了一会儿,他的嘴巴颤抖起来,带着哭音喊了一句:“妈呀,海里有人!”
金豹像他那样听了听。
“呜喔——哎——救救——鸣……”是绝望的哭泣和呼喊。
金豹跳了起来,霹雳一般吼道:“有人!他们上不来了!”
“听声音不远!”老刚身上抖起来,牙齿碰得直响。
金豹在浪头跟前吼起来,浪头扑下来,他的身子立刻湿透了……老刚喊了一阵,最后绝望地说:“不行了,他们听见也摸不上来,他们不行了……”
金豹奔跑着,呼喊着,不知跌了多少跤子,伸开手在雪地上乱摸——他想摸些柴草点一堆大火:被海浪打昏了头的人,只有迎着火光才能爬上来,金豹想按海上规矩,为落水者点一堆救命的火。厚厚的大雪,哪里寻柴草去!他一声不吭地站在了老刚身边,突然说了句:“点铺子吧!”
铺子是他们承包组的全部家当哪。
金豹钻到了水浪里,盯着水里的那团黑影。黑影近了,是抱着一块木板的落水者。金豹拖上他,刚迈开一步,就被一个巨浪打倒了,他爬起来时,看到老刚也拖着一个人……他们把两个落水的人抱到了大火边上。
烤了一会儿,两个身体蠕动起来。
正在这时候,金豹和老刚听到了大火的另一边有一种奇怪的声音。他们跑去一看,惊得说不出话——从雪地里、从黑夜的深处滚来两个“雪球”!“雪球”滚到大火边上才展开,让他们看出原来是两个人。老刚低头瞅一瞅,惊慌地捏住其中一个的手说:“这是我儿子!”
原来他们终于没能冲出茫茫原野,在漫天的雪尘中迷路了!他们左冲右突,终于知道自己注定要冻死在这个雪夜里了。可他们绝境中望到了奇迹—―一团生命的大火在远方剧烈燃烧,爆出了耀眼的白光!他们流着眼泪,爬过去,滚过去……
火势渐渐弱下去,那一堆炭火却红得可爱。两个落水的人能够坐起来了,他们看看炭火,看看远处的黑夜,放声大哭起来。
两个年轻猎人的双筒猎枪早已不知丢在哪里了。他们的一身冰砣融化着,水流又渗进沙子里。他们颤声叫着:“爸……”
他们和两个落水的人一块儿跪在了两个老人面前……
1.下列对这篇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风肆无忌惮地吼叫着,绞拧着地上的雪”,小说开篇点题,动词形象有力,为小说人物出场提供了特定的天气环境。 |
B.两个人将对雪和对人生的感悟联系起来,感叹人生的不易和易逝。细节描写,增加了人物内心的沉郁感,渲染了气氛。 |
C.“他们不敢去推稍远一些的小船,怕摸不回铺子”,动作描写,为下文他们的救人行为做了充分铺垫,衬托他们的勇敢。 |
D.小说语言细腻生动,运用多种修辞手法,极富画面感和表现力,把一个寒冷冬季风雪天气里的温暖故事,讲述得精彩动人。 |
A.“怎么也睡不着”与上文的“他惯于在骇人的海浪声里甜睡”形成对比,暗示今晚的非同寻常。 |
B.划线句目的是引出下文一连串情节,因为睡不着而走出铺子,直到他们点火救人,构思巧妙,环环相扣。 |
C.以金豹的感受来写这个雪夜的紧张、凶险的氛围,“仿佛”一句使小说的情感氛围具有魔幻的特点。 |
D.通过写金豹的动作和对“睡不着”的强调,渲染了雪夜的恐怖氛围,烘托金豹内心的忧心,为下文作铺垫。 |
4.小说结尾写金豹和老刚的儿子也是被救者,这样处理有怎样的艺术效果?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文本一
鞋
刘庆邦
有个姑娘叫守明,十八岁那年就定了亲。定亲的彩礼送来了,是几块做衣服的布料。
媒人一走,母亲眼睛弯弯的,说:“给,你婆家给你的东西。”
“谁要他的东西,我不要!”
“不要好呀,我留着给你妹妹作嫁妆。”
妹妹跟过来,要看看是什么好东西。守明像是捍卫什么似的,坚决不让妹妹看,她把包被放进箱子,啪嗒就锁上了。
家里只有自己时,守明才关了门,把彩礼包儿拿出来。她把那块石榴红的方巾顶在头上,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她的脸红通通的,很像刚下花轿的新娘子。想到新娘子,不知为何,她叹了一口气,鼻子也酸酸的。
按当地的规矩,守明该给那个人做一双鞋了。她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她把那个人的鞋样子放在床上,张开指头拃了拃,心中不免吃惊,天哪,那个人人不算大,脚怎么这样大。脚大走四方,不知这个人能不能走四方。她想让他走四方,又不想让他走四方。要是他四处乱走,剩下她一个人在家可怎么办?她想有了,把鞋做得稍小些,给他一双小鞋穿,让他的脚疼,走不成四方。想到这里,她仿佛已看见那人穿上了她做的新鞋,由于用力提鞋,脸都憋得红了。
“合适吗?”
那个人说合适是合适,就是有点紧。
“穿的次数多了就合适了。”
那个人把新鞋穿了一道,回来说脚疼。
“你疼我也疼。”
那个人问她哪里疼。
“我心疼。”
那个人就笑了,说:“那我给你揉揉吧!”
她赶紧把胸口抱住了。她抱的动作大了些,把自己从幻想中抱了出来。摸摸脸,脸还火辣辣的。
瞎想归瞎想,在动剪子剪袼褙时,她还是照原样儿一丝不差地剪下来了。
第一次看见那个人是在社员大会上,那个人在黑压压的会场中念一篇稿子。她不记得稿子里说的是什么,旁边的人打听那个人是哪庄的,叫什么名字,她却记住了。她当时想,这个男孩子,年纪不大,胆子可够大的,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念那么长一大篇话。她这个年龄正是心里乱想的年龄,想着想着,就把自己和那个人联系到一块儿去了。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对象,要是没对象的话,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有一天家里来了个媒人,守明正要表示心烦,一听介绍的不是别人,正是让她做梦的那个人,一时浑身冰凉,小脸发白,泪珠子一串串往下掉,母亲以为她对这门亲事不乐意,守明说:“妈,我是舍不得离开您!”
媒人递来消息,说那个人要外出当工人,守明一听有些犯愣,这真应了那句脚大走四方的话。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还,她一定得送给那人一点东西,让那个人念着地,记住她,她没有别的可送,只有这一双鞋。
那个外出的日期定下来了,托媒人传话,向她约会。她正好亲手把鞋交给那个人。约会的地点是村边那座高桥,时间是吃过晚饭,母亲要送她到桥头去,她不让。守明把一切都想好了,那个人若说正好,她就让他穿这双鞋上路——人是你的,鞋就是你的,还脱下来干什么。临出门,她又改了主意,觉得只让那个人把鞋穿上试试新就行了,还得让他脱下来,等他回来完婚那一天才能穿。
守明的设想未能实现。她把鞋递给那个人时,让那个人穿上试试。那个人只笑了笑,说声谢谢,就把鞋竖着插进上衣口袋里去了。直到那个人说再见,鞋也没试一下。那个人说再见时,猛地向守明伸出了手,意思要把手握一握。
这是守明没有料到的。他们虽然见过几次面,但从来没有碰过手。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低着头把手交出去了。那个人的手温热有力,握得她的手忽地出了一层汗,接着她身上也出汗了。那个人大概怕她害臊,就把她的手松开了。
守明下了桥往回走时,见夹道的高庄稼中间拦着一个黑人影,她大吃一惊,正要折回身去追那个人,扑进那个人怀里,让她的那个人救她,人影说话了,原来是她母亲。
怎么会是母亲呢!在回家的路上,守明一直没跟母亲说话。
文本二
我在农村老家时,人家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那个姑娘很精心地给我做了一双鞋。参加工作后,我把那双鞋带进了城里,先是舍不得穿,后来想穿也穿不出去了。第一次回家探亲,我把那双鞋退给了那位姑娘。那姑娘接过鞋后,眼里一直泪汪汪的。后来我想到,我一定伤害了那位农村姑娘的心,我辜负了她,一辈子都对不起她。
(有删改)
1.下列对这篇小说思想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最恰当的一项是( )A.小说善于使用对比手法刻画人物,守明的美好形象,就是在与母亲收人家的彩礼、偷偷监视女儿约会等一系列言行的鲜明对比中,逐渐凸显出来的。 |
B.小说擅长在平淡叙述中营造不平常的效果,守明与未婚夫分别后见一黑影,大吃一惊,原来是母亲,这一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情节就颇具匠心。 |
C.小说地方特色鲜明,尤其是“守明像是捍卫什么似的”“在黑压压的会场中念一篇稿子”等日常生活语言的大量使用,更增添了浓郁的乡土气息。 |
D.小说善于通过细节描写表现人物性格,未婚夫和守明约会时随意把鞋插进口袋,分手时又主动与守明握手,表明他虽是一个农村青年却有现代意识。 |
A.口中说着不要婆家的东西,却手上像“捍卫什么似的”不让妹妹拿,少女的害羞心理体现得淋漓尽致。 |
B.还没做鞋就幻想“那人”穿上鞋的场景,体现了守明对爱情充满憧憬,也包含了她对未来生活的期盼。 |
C.本来只是想让“那人”试试鞋子,却没想到被迫与“那人”握了下手,这是守明品性柔顺的体现。 |
D.守明是一位改革开放初期农村的青年女性的典型形象,虽有一定的进步意识,但仍以传统美德为主。 |
4.文本二为小说的“后记”,有人认为它是独立于小说外的写作说明,也有人认为它可以属于小说的有机组成部分。请结合全文,谈谈你的观点和理由。
苦 恼
(俄)契诃夫
暮色昏暗。大片的湿雪绕着刚点亮的街灯懒洋洋地飘飞,落在房顶、马背、肩膀、帽子上,积成又软又薄的一层。车夫姚纳·波达波夫周身雪白,像是一个幽灵。他在赶车座位上坐着,一动也不动……他那匹小马也是一身白,也是一动都不动。它多半在想心思。
街灯的黯淡的光已经变得明亮生动,街上也变得热闹起来了。
“赶车的,到维堡区去!”姚纳猛地哆嗦一下,看见一个军人。
姚纳抖动一下缰绳,于是从马背上和他肩膀上就有大片的雪撒下来……那个军人坐上了雪橇。
“你往哪儿闯,鬼东西!”姚纳立刻听见那一团团川流不息的黑影当中发出了喊叫声。
姚纳在赶车座位上局促不安,仿佛他不明白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儿似的。姚纳回过头去瞧着乘客,努动他的嘴唇……
“什么?”军人问。
姚纳撇着嘴苦笑一下,嗓子眼用一下劲,这才沙哑地说出口:“老爷,那个,我的儿子……这个星期死了。”
“哦!……他是害什么病死的?”
姚纳掉转整个身子朝着乘客说:“谁知道呢!多半是得了热病吧……他在医院里躺了三天就死了。”
“你拐弯啊,魔鬼!”黑地里发出了喊叫声。“你瞎了眼还是怎么的,老狗!”
“赶你的车吧,赶你的车吧……”乘客说。“照这样走下去,明天也到不了。快点走!”
姚纳就又伸长脖子,微微欠起身子,用一种稳重的优雅姿势挥动他的鞭子。后来他有好几次回过头去看他的乘客,可是乘客闭上眼睛,分明不愿意再听了。他把乘客拉到维堡区以后,就把雪橇赶到一家饭馆旁边停下来……湿雪又把他和他的瘦马涂得满身是白。一个钟头过去,又一个钟头过去了……
人行道上有三个年轻人路过,把套靴踩得很响,互相诟骂,其中两个人又高又瘦,第三个却矮而驼背。
“赶车的,到警察桥去!”那个驼子用破锣般的声音说,“一共三个人……二十戈比!”姚纳抖动缰绳,吧哒嘴唇。二十戈比的价钱是不公道的,然而他顾不上讲价了……“好,走吧!”
“快点跑!嘿,老兄,瞧瞧你的这顶帽子!全彼得堡也找不出比这更糟的了……”姚纳感到他背后驼子的扭动的身子和颤动的声音。他听见那些骂他的话,看到这几个人,孤单的感觉就逐渐从他的胸中消散了。驼子骂个不停,诌出一长串稀奇古怪的骂人话。正好他们的谈话短暂地停顿一下,姚纳就回过头去,嘟嘟哝哝说:“我的……那个……我的儿子这个星期死了!”
“大家都要死的……”驼子咳了一阵,擦擦嘴唇,叹口气说。“得了,你赶车吧!诸位先生,照这样的走法我再也受不住了!他什么时候才会把我们拉到呢?”
姚纳回转身,想讲一讲他儿子是怎样死的,可是这时候驼子轻松地呼出一口气,声明说,谢天谢地,他们终于到了。姚纳收下二十戈比以后,久久地看着那几个游荡的人的背影,后来他们走进一个黑暗的大门口,不见了。他又孤身一人,寂寞又向他侵袭过来……他的苦恼刚淡忘了不久,如今重又出现,更有力地撕扯他的胸膛。姚纳的眼睛不安而痛苦地打量街道两旁川流不息的人群:在这成千上万的人当中有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倾诉衷曲呢?
“回大车店去!”他想。大约过了一个半钟头,姚纳已经在一个肮脏的大火炉旁边坐着了。
墙角上有一个年轻的车夫站起来,带着睡意嗽一嗽喉咙。
“老弟,我的儿子死了……你听说了吗?这个星期在医院里死掉的……”姚纳看一下他的话产生了什么影响,可是那个青年人已经盖好被子,连头蒙上,睡着了。老人就叹气……他渴望说话。他的儿子去世快满一个星期了,他却至今还没有跟任何人好好地谈一下这件事……
“去看一看马吧。”姚纳想。
他穿上衣服,走到马房里,他的马就站在那儿。
“你在吃草吗?”姚纳问他的马,看见了它的发亮的眼睛。“好,吃吧,吃吧……既然买燕麦的钱没有挣到,那咱们就吃草好了……是啊……我已经太老,不能赶车了……该由我的儿子来赶车才对,我不行了……他才是个地道的马车夫……要是他活着就好了……”
姚纳沉默了一忽儿,继续说:“就是这样嘛,我的小母马……库兹玛•姚内奇不在了……他下世了…… 他无缘无故死了……比方说,你现在有个小驹子,你就是这个小驹子的亲娘……忽然,比方说,这个小驹子下世了……你不是要伤心吗?”
那匹瘦马嚼着草料,听着,向它主人的手上呵气。 姚纳讲得入了迷,就把他心里的话统统对它讲了……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中多次用简洁的笔墨写到雪景。“雪”在本文中有烘托气氛、推动情节发展、暗示主旨等多重作用。 |
B.姚纳丧子后无处倾诉自己的痛苦,无人愿意真心倾听他的无边的苦恼,其遭遇与鲁迅《祝福》中的祥林嫂有相似性。 |
C.军人对姚纳的遭遇仅是礼节性的敷衍,这跟社会地位不同造成的隔膜有关。而与姚纳同处社会底层的年轻的车夫却一言不发蒙头睡觉,实在发人深省。 |
D.姚纳讲述自己遭遇的话语多用不连贯的短句,这既与他卑微的身份有关,也与他内心深藏着无边的痛苦难以措辞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