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弼与苏东坡
申平
苏东坡刚入官场时,并不叫苏东坡。他本名苏轼,另外还有一个雅号,叫作苏贤良。
那年他金榜高中,名动京师,正在自我陶醉时,却不料被派到既偏又穷的陕西凤翔府,当了个小小的签判(秘书)。
那天早上,东坡和往日一样上班,但见他身着锦袍,足蹬快靴,昂首走路,一副与众不同的模样。路遇同事,那个亲切的称呼便在耳边响起:
“苏贤良,你早!”
突然听见一声断喝,宛如狮吼:“住口,什么苏贤良!一个小小的签判,也敢妄称贤良。”
东坡扭头。见是一个黑脸壮汉,别看个子小,眼睛却不小,目光凶狠,令人望而生畏。他立即认出来了,这是新任知府陈公弼,昨天他们已经见过面了。东坡不由得停下脚步说道:“大人,卑职这苏贤良的称呼,不是妄称。我曾经参加过贤良方正科的考试,名列优等。”
不料陈公弼听了,一双牛眼立刻瞪向他,厉声喝道:“你娃娃还嫩,懂个屁!”
从这开始,东坡和陈黑子的战争就打响了。不但他起草的公文动不动就被那厮改得面目皆非,而且就连他下乡体察民情,写的有关《差役法》弊端的调查报告,也被陈黑子压起来不做回复。东坡又气又恨。这日,陈黑子召集开会,苏轼故意缺席,以示抗议。
据说陈黑子暴跳如雷,当众宣布,苏轼无故不来开会,罚黄铜八斤,以儆效尤。
就连一代宗师欧阳修也要让他三分的苏轼,却落到这样一介武夫手下,整天受这样的窝囊气,东坡心中充满怨气,整日借酒浇愁。
这天夜里,东坡睡不着觉。他想起来到凤翔任职之前,当朝宰相韩琦曾经特意接见他,拍着他的肩膀说:“小苏啊,你去了好好历练,遇到什么困难,可直接写信给我。”东坡立刻起身下地,来到书房,点亮蜡烛,铺好纸砚,奋笔疾书……
自从给韩琦的信件发出后,东坡再看陈公弼,眼神就有点儿躲躲闪闪。他心中有不安也有期盼,不安的是这陈黑子毕竟也没把自己怎么样,你却告了人家的黑状;期盼的是朝廷突然来人,宣布陈公弼因不关心百姓疾苦,加之打压人才而被降职。两种想法在心中纠结,东坡感觉更加痛苦。有时他想,人啊,活着怎么就这么累哟!
不想陈黑子对东坡的态度突然好转起来,这倒闹得让他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也不知道是那封信起了作用,还是陈黑子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几天后他才知道,原来是陈公弼主持建造的凌虚台马上要竣工了,要苏轼写一篇《凌虚台记》。哼,你牛,到最后还得来求老子吧!且看我如何借题发挥。
“物之废并成毁,不可得而知也……夫台犹不足恃以长久,而况于人事之得丧,忽往而忽来者欤!”当晚,东坡书房的灯火彻夜不息,他历数历代楼台兴废,指出当权者不过是忽往忽来的匆匆过客,只有为老百姓办好事办实事,才能千古不朽。他写得痛快淋漓,一洗心中块垒。天亮上班之时,便把文稿交给了陈公弼。
他猜想,要么这厮看不懂,要么这斯看懂了,东改西改,甚至弃之不用。他暗暗做好了各种应对的准备。谁知陈黑子却毫无动静,见面也不提此事,显得高深莫测。
凌虚台终于落成了,这天举行了隆重的开台仪式。当红布揭开,东坡定睛细看,却发现自己写的文稿竟然一字未改,完全照刻。这使他感觉十分意外。
这时,陈公弼笑吟吟地走过来,问道:“怎么样。看你的大作刻得还满意吗?”
东坡慌乱点头称是。
陈公弼又道:“你以诗人的眼光,借古讽今,为民请命,劝我多做好事,难得。你这个苏贤良,看来还真的不是白给的。”
一提苏贤良,东坡气就不打一处来,立即说道:“哪里,我娃娃还嫩,懂个屁!”
陈公弼立刻笑了起来,看着他说:“怎么,你还真的记恨我呀?”
东坡急忙争辩道:“不是这事,我指的是我写的那个有关《差役法》的报告,你为什么一直压着,不理不睬?”
陈公弼说:“那个报告,你给我的第二天我就送上去了。你不知道就等于没送吗?”
东坡一时语塞,又听陈公弼说:“你这个娃娃啊,年少名高,恃才傲物。我来凤翔上任时,韩琦宰相曾亲自交代我,要严格要求你,要磨磨你的性格。你前些天是不是给他写信了?嘿嘿,你这个小老乡啊!”
东坡听了,又羞又愧,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赶快给陈公弼鞠了一躬,低声说:“对不起陈知府,是我错怪你了。”
(选自《草原》2021年第2期,有删改)
【相关链接】
轼官于凤翔,实从公二年。方是时,年少气盛,愚不更事,屡与公争议,至形于言色,已而悔之。
(节选自苏轼《陈公弼传》)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苏东坡和陈公弼争辩“苏贤良”不是妄称,并且写有关《差役法》的调查报告,说明他确实恃才傲物,有必要磨一磨性格。 |
B.苏东坡写《凌虚台记》陈公弼不改一字,还称赞苏东坡为民请命难得,在对比中突显了陈公弼谦逊大度的特点。 |
C.虽然韩琦在文中没有出场,苏东坡回忆他和陈公弼提到他的内容却推动了情节发展,侧面表现了他对人才的重视爱惜。 |
D.小说前面写陈公弼处处为难苏东坡,到后面才揭开真相,交代他这样做是为了磨炼苏东坡,情节的突转使小说跌宕起伏。 |
3.小说取材于《陈公弼传》中的相关文字,请从真实性、虚构性、现实性的角度分析本文处理材料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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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1】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文本一:
早晨
王愿坚
列车再过十五分钟就要进站了,耳边传来列车员的声音:“各位旅客,前方停车站是……”列车员报出的那个城市的名字,一下子冲进了我的耳朵,我眼前顿时浮起一张苍白的脸和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那是属于班长傅传广的。十年前,他就是用这双眼睛盯着我说:“要是将来胜利了,再到这里来看看,那该有多好啊!”这个愿望,傅传广同志是不能实现了。我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下车去看看。
天快亮了,城市的轮廓渐渐显现出来。我抓起行李便下车了。
我在车站把行李存妥,便往市内走去。要从千万座大大小小的房子中找到那座并不显眼的房子,实在是难。幸好,那座古塔还在,它标明了一个大概的方位。
看,这不是那堵高墙吗?我们在这墙根隐蔽过。
看,街口那棵大刺槐还在。我在这里换过药。
就是这些标志,唤醒了我的记忆,引导我来到一条巷子里。
快七点钟了。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子从对面跑来,不知怎么摔倒了,哭了起来。
前面大门里一个人飞也似的来到孩子身边,把他扶起来。原来是一个长辫子姑娘。她搀起孩子,说:“你忘了我给你们讲的那个故事了?那个解放军叔叔叫敌人打得浑身是血,人家连一滴眼泪也不掉!”她看见了我,向我笑笑,又说,“不信你问问这位叔叔!”
孩子怔了一霎,看了看我,笑了。
姑娘领着孩子走进大门里去了。我向大门里瞥了一眼:里面有一座楼房,两个小孩在楼下齐声对那个姑娘叫“老——师——好——”。
是在什么时候见过类似的情景?我跨进门内,对着楼房端详起来。
这是一座不大的两层楼,看样子是经过修葺的。但我还是认出它来了。不错,是它!我走着,看着,它把我引入深深的回忆里去了。
那也是一个晴朗的早晨。我们班向这座楼突击了两次都没成功,最后我们决定采用爆破的方式消灭敌人。就在爆破员夹着炸药冲向楼门的一瞬间,楼里一阵骚乱,传来了敌人的咒骂声和孩子们的哭喊声。接着楼上几个窗子全打开了,五六个敌兵,每个人手里抓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把他们狠狠地按在窗台上。
就在这紧张时刻,班长咬着牙挥了挥手,大声喊道:“停止爆破!上刺刀!”
我和班长抬着梯子向楼房奔去。当敌人弄清了我们的行动,开始还击时,班长已经攀着窗口跳进楼里。我紧跟着他攀上窗口,他已把一个敌兵戳翻。另一个敌兵抓着一个孩子恶狠狠地向他砸过来。紧急关头,只见班长摊开双手,一把接住了孩子。可就在他转身放下孩子的工夫,敌人的刺刀戳进了他的身体……
事情已经过去整整十年了。我还记得他牺牲时的情景,不过……那一切似乎不是发生在这座楼里。
楼前是一个空旷的院子,院子正中,那位女老师和十几个孩子,正围着一个花坛栽花。我向他们走去。她见了我,连忙搓掉手上的泥巴,热情地和我握手,说:“这里曾有一座房子,房子去年才被拆掉。”房子?听她这么说,我心里一动。她变得严肃起来:“在这里栽上花、上课时透过窗户往外一望,就能望见。望见花,课会上得更好!”
“为什么?”
“因为,”她更严肃了“当年这里牺牲过一位解放军同志!”
我一下子都想起来了。是这里,就是栽着红花的这个地方。那时候,这里有一座房子。班长紧闭着眼睛,躺在那座房子的地上,血,不停地从伤口涌出来。他接住的那个孩子趴在他的肩膀上。他对我说:“老刘啊,要是将来胜利了,再到这里来看看,那该有多好啊!”
他伸手指了指他的口袋。我明白,他是想找点什么留给孩子。我翻遍他的口袋,只找到一个小笔记本。他慢慢地闭上眼睛,对孩子说:“好孩子,记住!长大了以后,不管什么事,只要是为了将来的,是为了人民的,就应该下劲儿去做,哪怕是一星半点……”
话就在这里停住了。他永远不能再对孩子说什么了。
我掏出钢笔,把这句话端端正正地写在笔记本上,再把笔记本交给孩子。
十年了,当年的房子已经被拆除,连我也对这地方记不真切了,莫非她……我忙问了句:“你知道他的事?”
她说:“那位解放军同志就是为了救我而牺牲的!看到这地方,我就想起他对我说的一句话——‘长大了以后,不管什么事,只要是为了将来的,是为了人民的,就应该下劲儿去做……'”
我无比激动,一下子把话接过来:“哪怕是一星半点’。”
她抓住了我的手,激动地叫道:“叔叔……”
1959年9月9日
(有删改)
文本二:
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我国文坛掀起革命历史题材创作热潮。王愿坚积极投身革命历史题材创作,他对革命历史题材创作有自己的认识。他认为,首先,要将革命历史同当下社会联系起来。他重视历史与现实之间的联系,重视将蕴藏在革命战争中的“精神财富”传承下去。其次,要把握好“史”与“诗”的关系。王愿坚选择的是短篇小说文体。他知道,用这种文体创作革命“史诗”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把历史中的“诗性”转换成一个个短小的“诗篇”,使众多的“诗篇”汇成一部“诗史”,则是可能的。王愿坚所说的“诗”在形式上指短小的篇幅,在内容上指历史的内涵,包括美好的精神品质、发人深思的哲理等。其三,要将从革命历史、现实生活中发现的闪光的细节表现出来。王愿坚善于描写细节,一些细节中的事物甚至成为小说的中心道具,如一筐咸菜、一条红领巾、七根火柴等。这些细节有助于表现人物形象,突出小说主题。
(摘编自段崇轩《用“微雕”艺术写战争“诗史”——王愿坚短篇小说论》)
1.下列对文本一相关内容的理解和分析,正确的一项是( )A.之所以说“是在什么时候见过类似的情景”,是因为小男孩摔跤后哭泣的情景唤起了“我”的记忆,但“我”一时没想起具体的往事。 |
B.“飞也似的来到孩子身边”表明那位女老师关爱孩子、尽职尽责;“变得严肃起来”“更严肃了”表明她对班长的牺牲深感悲痛、自责。 |
C.那位女老师铭记班长的临终嘱咐,选择做老师,给学生讲解放军的故事,在楼房的旧址上栽花,这些都是班长对她产生了影响的体现。 |
D.文本一标题意蕴丰富,既指今昔两个故事发生的时间都是晴朗的早晨,也喻指孩子,蕴含孩子就像早晨,充满了希望,需要给予呵护之意。 |
A.文本一以“抓”“狠狠地按”“砸”等语表现敌兵对弱小的孩子们的态度,起到凸显战争的残酷性、衬托解放军战士的光辉形象等作用。 |
B.文本一中的一些人物语言起到推动情节发展的作用,如那位女老师说到已拆的房子和栽花之事,引起“我”的追问,进而引出相认的情节。 |
C.文本一将“我”作为故事的亲历者,以第一人称叙事,这样便于直接叙写所见、所闻、所忆、所感,能拉近与读者的距离,增强文本的真实性。 |
D.文本一采用明暗双线结构行文,叙写今昔故事,这样安排既节省了笔墨,扩大了文本的容量,又使文本情节集中、结构严谨,更好地突出主题。 |
4.请根据对文本二的理解,结合文本一相关内容,分析文本一的特点。
【推荐2】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牧羊姑娘
南泽仁
“你阿哥要办喜酒了。”
“新娘子戴着羊皮帽子,看不清她的样子。”
“听说,接亲的人看见她,满脸像糊了牛粪。”
喜惹从镇上的学校放假回来时,几个玩伴争相告诉她这些消息。她从她们的脸上看到了满满的好奇。
喜惹已经几个月没见到自己的阿哥了,大学毕业,他就跟着阿爸在川藏铁路沿线运送筑路材料。阿爸说,他去山外教书以前,需要在路上历练一段。顺路给他娶个牧羊姑娘回来……
喜惹走到屋门口,听到湿柴燃烧发出的啪声。她一步跨进去,只见木屋顶上落下的光束照着火塘边上一个清瘦的女子。女子身穿黑色平绒藏袍,头盘粉红丝线,皮肤像布包里的桃子一样粉白,且散发着芬芳。她半盘着脚,悠闲地坐在一张羊皮毡垫上缝制牛皮靴子,几张氆氇毡垫齐整地围绕在火塘边,几只挤奶桶也围在水缸边,它们看上去像在静静地听一个故事。
……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夜空蓝幽幽的,静谧的草甸和森林发着微光,牛棚里偶尔传出一两声小牛犊的叫声。
木屋里闪动着火光,喜惹、阿哥和那位女子围坐在火塘边。喜惹看了阿哥,又去看她身边的女子,她微妙纤细的心灵感受到了温暖,脸颊也染上了红晕。阿哥从喜惹带去的布包里取出一个桃子,用袖口擦去桃毛后,咔嚓咔嚓地吃起来。
这时,喜惹用方言向阿哥打听起女子的来历。阿哥正津津有味地吃桃,听到喜惹的话,他顿了顿,脸上绽放出笑容,眼睛也闪着光,这加重了喜惹的兴趣。待阿哥把那个桃子吃完,才开始为喜惹讲述。
阿哥说:“司机们把货物运到筑路队,并不停留,他们会翻越贡嘎雪山,在山下的松林口道班过夜。那里松树环绕,门前有条小河,山上有几户放牧的人家。早就听说,牧人看到松林中的屋顶升起烟雾,就会送些新鲜牛奶给留宿的客人,客人也会给牧人送一些新茶和藏盐作为答谢。时间久了,松林口就成了货车司机歇脚的地方。那晚,我们到达松林口的时候,已接近晚上。我们正生火熬茶,听到帐篷外响起了一阵细柔的牧哨,接着就看见门外一群绵羊经过,后面跟着一个穿白氆氇藏袍的牧羊人。看见道班房里的我们都静止下来看他,他就用一声短促的哨声命令绵羊立刻停止下来。接着,他走进房里,到火炉近前时,着实吓了我们一大跳,他戴深色头巾,脸脏到无法辨认。他从我们面前取走了一只碗,走进羊群中间,一躬身就不见了。等他回来,我们看到了他的一双比脸还要脏的手,捧着一碗雪白的羊奶站在我们面前。那晚,我们第一次喝到羊奶茶,那滋味比牦牛奶茶还要细腻香甜。后来几次,我们都去松林口歇宿,都喝到了他送的羊奶。奇怪的是……”
阿哥说到这里,看到喜惹的眼睛里含着被故事点亮的光,就故意停顿下来,并伸手准备把一截快要燃到火塘边的干柴往里送。喜惹和那女子同时伸手把那截干柴送进了火塘里,那个女子又在火塘里添了几根干柴,仿佛她和喜惹都想让明亮的火光继续照亮阿哥讲述的故事。
阿哥抿嘴一笑,他的讲述吸引着两个女孩耐心倾听,语调变得温柔轻盈起来:“他只把羊奶端给我,不给其他人。同路的人都笑话我,说我被他看上,要留在此处放羊了。开学将近,阿爸准备先送我回家。那天早上,我收拾好行李走出松林,忽然感到有人一把抱住了我的手臂,回头一看,是那个送羊奶的牧羊人。我朝他摆手,从怀中取出一把糖块答谢他。谁知他不看糖块一眼,只顾紧紧地抱住我的手臂。后来,听到阿爸持续按响汽车喇叭催促,我心一急,就用虎钳似的手去掰开他。他倒在了地上,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流下了眼泪。”
阿哥讲到这里,又从布包里拿出一个桃子,用袖口细致地擦拭干净后,递给身边的女子。他们对视一眼,微微一笑,像守着什么秘密似的。
阿哥继续说:“贡嘎雪山终年积雪,住在这里的人们应该很渴望看看山外的温暖世界吧。从他们要把新鲜羊奶送给帮助筑路的人,我就能感受到他们的愿望。这一趟,我要带他去见识我们的矮山牧场,顺便请他教我用牧哨指挥牦牛的本领。我想,一定是我的眼神对他袒露了心里的想法,他接过我手中的行李背在身上,并很快爬上了阿爸的货车。我们就这样载着他回到了家。阿妈看到身上这么脏的客人,就为他烧了一大锅热水,让他去楼下柴房把自己清洗干净。我们正吃晚饭呢,楼口忽然冒出来一个白净漂亮的姑娘。”
“阿妈像看到了异类一样,半天才回神过来问她:‘你是哪个?要找谁?’”
“她说:‘我叫央乃,就找你家。’”
“我们面面相觑,她就从楼下抱回来那件黏腻的氆氇袍子。她看了我一眼,然后红着脸低下头去。我这才看见了一个姑娘家该有的体面,这才知道自己竟带回来了一个牧羊姑娘。”
喜惹听完,看了看阿哥身边的女子,有些惊讶,又有些疑惑,她感到央乃这个美好的名字使她更加神秘了。央乃开始为那只皮靴子编织氆氇带子了,仿佛阿哥讲述的那个牧羊人与她并不相关似的。
……
喜惹的梦里突然飘进一阵奶香,她醒了。
火塘上的大锅里煨着浓稠的东西,那是提取酥油后的奶渣。央乃正用一把木勺缓缓搅动奶渣,奶渣逐渐变得浓稠,变成了深棕色。喜惹知道,将奶渣冷却后团成团风干,就能制成味道独特的藏醋。央乃在这时却多了一道工序,她揉碎一把鹿耳韭的紫色干花撒进锅里,藏醋的颜色更加鲜亮了。央乃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木盒,用木勺舀出浓郁的藏醋,淋在盒子里,盒子冒出白色的雾气。
央乃见喜惹醒来,把盒子递给她。喜惹用指头蘸起一点藏醋舔尝,感觉味道酸甜,她的脸上也升起了酸甜的笑容。她想继续品尝这精致的早餐,央乃却摆手阻止她。接着央乃拿起木勺,把糊在上面的藏醋一点一点涂抹在自己脸上。三两下,央乃就面目不清了。
喜惹看着央乃的模样大笑起来,笑到直不起身子。她在那样的笑中忽然停止下来,只见央乃取来一个桃子,在脸颊边举起。就在那一刻,喜惹知道了风雪中的牧羊姑娘美丽的秘密,也知道阿哥在昨晚吃桃时,为满足她的好奇心,酝酿了一个牧羊姑娘的故事。
喜惹从木勺上抹下一点藏醋,涂在自己的鼻头上,两个姑娘就一起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阿哥大学毕业,在他去山外教书以前,阿爸让他在川藏铁路沿线历练一段时间,这段经历成就了阿哥与央乃的美好姻缘。 |
B.听说阿哥的新娘“满脸像糊了牛粪”,喜惹看到玩伴们脸上的好奇,到家所见却大不一样,她才向阿哥打听了女子的来历。 |
C.本文和铁凝的小说《哦,香雪》一样,都表现了山里女孩对山外世界的憧憬,主人公香雪和央乃都通过努力走出了大山。 |
D.阿哥讲的故事虽美好而温馨,喜惹听完,阿哥身边的女子让她感到惊讶和疑惑起来,仿佛阿哥所讲的并不是眼前的女子。 |
A.小说中的阿哥是讲故事的能手,他讲牧羊姑娘的故事时也用到了作铺垫、设悬念等技巧,使得文章形成大故事套小故事的局面,妙趣横生。 |
B.小说多次出现有关桃子的情节,阿哥讲故事前、中、后都有吃桃子的行为,小说结尾处央乃也举起了桃子等,桃子象征着两人甜美的爱情。 |
C.阿哥在讲故事的时候提到的自然环境、地理特征、服饰文化、饮食文化等,还写到央乃自制藏醋过程,使得小说具有浓郁的藏族地域特色。 |
D.央乃把藏醋涂抹在脸上的细节,照应了前文,揭开了谜底,也让喜惹最终明白,原来阿哥根据央乃的这个习惯编造了牧羊姑娘的美丽故事。 |
4.阿哥“酝酿了一个牧羊姑娘的故事”,这个故事有怎样的艺术效果?请结合小说内容简要分析。
文本一:
“藏”(节选)
孙犁
这天,浅花又用布包了一团饭揣在怀里,在四外没有人走动的时候,跑进了对面的高粱地,从一人来高密密的高粱里钻过去,走到自家的菜园。高粱地里是那样的闷热,一到了井边,她感觉到难得的舒畅和凉快。
这小小的菜园,是新卯和那个陌生人退守的“山寨”。他们在井台上安好了辘辘,还带了一把锄头,将枪掖在背后的腰里,远远看去,他们是两个安分的农夫。村子里广大的土地都因为战争荒了,这小小的菜园却拾掇得异常出色。太阳光强烈地照着,园子里散发着黑豆花和泥土潮热的香甜味道。几畦甜瓜快熟了,懒懒地躺在太阳光下面。
人还没有露面,这沉重凸胀的大肚子先露了出来。新卯嘴唇动了动,不知道因为是喜爱还是心痛。“那边没事吗?”他问。
浅花说:“没有。”
新卯和那人吃着饭,浅花坐在一边用褂子襟扇着汗,那个人问:“这几天有人回家去睡觉了?”
“家去的不少了,鬼子修了楼,不常出来,人们就不愿再在地里受罪了。”浅花说。
“青年人有家去的吗?”那人着急地问。
“没有。”新卯说,“我早下了通知。”
那个人很快吃完饭,站起身来,望望浅花的肚子笑着说:“大嫂子,快了吧,还差多少日子?”浅花红了脸,看着丈夫。新卯跑去摘了几个熟透了的大甜瓜,塞到浅花怀里。“还是这玩艺儿省事,熟透了不用摘,一碰自己就掉下来了。”
这一晚上,敌人包围了他们,指名要新卯,人们都说他早跑了。敌人在人群里乱抽乱打,要人们指出新卯家的人,人们说他一家子都跑了。那些女人们,跌坐在地上,身子使劲往下缩,由前面的人把自己压在下面。在灯影里,她们尽量把脸转到暗处,用手摸着地下的泥土涂在脸上。
敌人把能找到的东西放在人们的手里,把一张铁犁放在一个老头手里,把--块门扇放在一个老婆手里,令她高高举起,不准动摇。他们在周围散步、吸烟、详细观看。浅花托着一个石砘子,肚子里已经很难受,高举着这样沉重的东西,她觉得她的肠子快断了。脊背上流着冷汗,一阵头晕,她栽倒了。敌人用皮鞋踢她,叫她再高举起那东西来。
夜深了,灯光照着人们,照在敌人的刺刀上,也照在浅花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流着冷汗。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眼里冒着金星。在眼前飞,飞,又落下,又飞起来。
一群青年人在新卯的小菜园集合了,由那外路人带领,潜入了村庄,趴在房上瞄准敌人脑袋射击。敌人一阵慌乱,撤离了村庄。他们把倒在地下的浅花抬到园子里去。
不久,她就在洞里生产了。洞里是阴冷的、潮湿的,那是三丈深的地下,没有一点光,大地上的风也吹不到这里面来。一个女孩子在这里降生了,母亲给她取了个名,叫“藏”。
(有删改)
文本二:
纪念(节选)
孙犁
黎明,我放了报警的第一枪。真的来了,这一群黄鼬一样的还乡队。立刻就接了火。敌人靠堤坡掩护着包围村庄,我们一班人上到小鸭家的屋顶上。
敌人冲着小屋射击,小鸭一家人并没有向别处转移。我在屋顶上喊:“小鸭,趴到地下去,不要在炕上!”小鸭叫道:“纪同志,不要叫敌人攻进来呀!”
一直打到吃饭的时候,子弹不住从窗子里打进去,我非常担心,我喊:“小鸭,躺在炕沿底下,不要抬头。”
“不要管我们,管你打仗吧!”她母亲说。我们见小鸭在一边吃吃的发笑。
听见我们的枪声密了,小鸭就高兴的喊:“纪同志,你看看来的那些王八里面有陈宝三的儿子没有?他是回来夺我们的园子的!”
我说:“小鸭,放心吧,他回不来。”
太阳走的那样慢,可是也过晌午了。我有些饿,渴的更难受,很想喝点水,我喊着问:“小鸭,你们水缸里有水没有?”“我看看去!”是她母亲的声音。
“爬着去呀!”
我听见她在外间屋里掀瓮盖的声音。“唉呀,怎么一点也没有了,小鸭这孩子。我昨天叫你提水,怎么没提呀!”“不是爹来信了吗,我就没顾的去提。”小鸭说。
“你们渴的厉害吗?”母亲问。
“渴的厉害!”我失望地说,“没有就算了,快趴下吧!”我紧紧盯着堤坡上的敌人,我也看见了园子中间那一眼小甜水井,辘辘架就在那放着,辘辘绳还在井口上摇摆。我想,能有个什么管子通到我这里来就好了,痛痛快快喝它两口,那井水多么甜呀!
房门吱的一声响,小鸭的娘提着昨天买来的新柳罐,从屋里爬出来,我急忙压低嗓子喊:“大嫂,不要去,快回来!”
“不要紧,”她轻轻说,爬到井边去,把柳罐挂到井绳上,迅速地绞起了一罐水,当敌人发觉,冲着她连开三枪,她已经连跑带爬提进屋来。
“兔崽子们,你们打不着我!”她喘着气连笑带骂。“用刺刀掏个小窟窿吧!”她向我们喊。我从屋里系上一小罐水,小鸭还嘻嘻地笑着叫我系上一包干粮,她说:“吃了,喝了,要好好的顶着呀。”
这水是多么甜,多么解渴。我要喝一口水,她们差不多就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我的责任是什么?我问着自己。我大声说:“小鸭,我们就要冲锋了!”
1.下列对文本一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浅花觉得高粱地闷热,而到了井边却“感觉到难得的舒畅和凉快”,既是因为环境的变化,也是因为心情的改变。 |
B.新卯“摘了几个熟透了的大甜瓜,塞到浅花怀里”,这一细节写出了新卯对妻子的关爱,也表现出他的机智。 |
C.“敌人把能找到的东西放在人们的手里”,“他们在周围散步、吸烟、详细观看”,表现了鬼子的凶残狡猾。 |
D.洞里阴冷、潮湿,没有一点光,和小菜园阳光灿烂、花果飘香的环境形成对比,烘托出敌占区军民的乐观主义精神。 |
A.小鸭问进攻的敌人里面有没有陈宝三的儿子,并说他是“回来夺我们的园子的”,交代了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 |
B.纪同志口渴了就喊着向小鸭要水喝,在得知水缸里没有水时又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可见军民关系非常融洽。 |
C.纪同志一面和小鸭母女谈笑风生,一面反复叮嘱她们趴到地下,表现了他对敌人的蔑视和对战斗本身的高度重视。 |
D.文章三处写到井水的“甜”,第一处是客观陈述,第二处凸显纪同志对水的渴望,第三处则强调他解渴后的满足。 |
4.同为战争中的女性形象,浅花和小鸭娘的精神品质有何异同?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