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书记
郭澄清
我被分配到公社里做宣传干事,今天上任。
公社办公室里冷清清的,只有秘书一个人。他待人很热情,一面给我倒水,一面向我介绍书记是谁,社长是谁……我问他:“他们都干什么去啦?”“全下队啦。”
“项书记什么时候下去的?”
“今天早上。”秘书回答说,“昨天晚上赶回来,向县委作了个电话汇报,今天起早看了一阵文件,又下去了。”
“去哪儿啦?”
“那我得看看。”秘书往东南墙角一望,回头说,“上南部去啦。老项有个习惯,南去准扛猎枪,北去准背粪篓。”
“这是为什么?”
“你听我说呵,北部有条公路,车马多,粪多,背上筐,走一趟,准能闹个满载;南部有片山岗,草多,洞多,野物多,扛上枪,保险!”
我又乘兴问道:“书记的枪法怎么样?”“百发百中,全社第一。”
这时,我恨不能一下子见到项书记。秘书向我建议说:“他不来,你也没事干,你干脆去找他吧!”
我离开公社,顺着杨柳成荫的机耕道,一直向南走去。天晴地湿,风吹禾摇,一路都是丰收景象。我听见一伙干活的社员们,好像是在议论项书记,就势问道:“喂!借光,你们见到项书记没有?”
“见到啦!刚过去,到方庄去啦!”一位快嘴姑娘指手画脚地说,还有几位老汉插言插语,热情地向我介绍书记的长相和衣着。不过,我都没有用心听,一个公社书记的模样,我是可以想象出来的!
又走了一里多路,见路边蹲着一个人,农村干部打扮,怀里竖着一支长筒猎枪,蹲在那儿正对着一棵棉花出神。我暗自赞叹:“项书记可真朴素呵,不愧为劳动人民出身的干部!”
“项,项……同志,你就是项书记吧?”
那人打量我一眼,眯笑着说:“对了一半儿!我姓项,可不是书记,是副社长!”
他告诉我,方才项书记和社员们锄了一阵地,又和他研究了一番棉花生长情况,对棉花的中期管理提出指导意见,把枪放在这儿,就往方庄去了,现在还过不去前面的黄土岗……
来到黄土岗,只见有一位推车的老汉。这老汉,标准的老农打扮:头上戴着一顶破草帽,肩上搭着一件灰不灰黄不黄的褂子,整个脊背又黑又亮,裤脚卷过膝盖,脚上没有穿鞋,后腰上插着旱烟袋,像钟摆似的两边摆动着。
“老乡,到哪儿去呀?”
“上方庄。”他擦了一把满脸的汗水,又问我,“小伙子,你上哪?”
“也到方庄。”
“那好,我抓你个差吧。”说着,他放下车子,在车子上栓了一条绳子,向我一举,笑哈哈地说:“来,小伙子,帮帮忙吧,前边这条路不大好走!”
没办法,我只好接过绳子,拉起车子来。使我惊奇的事发生了,他抓我这个差,不感激我也罢,还一股劲地挑三挑四:
“小伙子,你缺‘基本功’呵——不带劲!……不懂?我告诉你——塌下腰,挺起胸来、再挺挺。把头抬起来,眼向前看。把膀子晃开,把胳膊甩开,甩上点劲儿……”
走进方庄,天已傍晌,社员们刚刚收工。一进村,几个男社员从各个角落凑过来,热情地打招呼。一位小伙子接过车子,继续推。一位大娘大概是听到了喊声,急急忙忙走出门,手扶门框开了腔:“老项!中午到我家来,我还有活叫你干哩!”老项摘下草帽扇着风,笑哈哈地说:“好吧,王大娘,中午你多做一个人的饭,我先到队部。”
方才我被这情景迷住了。现在老项一走,我倒忽地想起一件事来,便向身边的一位中年人问道:“同志,项书记在哪里?”
“项书记?”那人沉静一下,“哦,你找我呵?”
我就自我介绍起来。说着说着,他嗄嘎地笑了:“同志,你弄错了。你是找公社书记吧?我是支部书记!”
“公社书记呐?”
“方才你给谁拉的车子?他就是公社书记呀!”
支书又补充说:“你别看我们老项这样儿,论本事可不简单啦,是锄杆,是枪杆,是笔杆……”他一说到“笔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前几天的省报上,曾发表过他的一篇稿子。他在这篇稿子里,用自己的工作实践,论证了研究党的政策的重要性。这篇稿子发表后,影响很大。当时,我曾这样想:“项书记一定是个知识分子干部,也一定整天埋头书案……”
支书越说越有劲:“老项常跟咱讲,建设社会主义,‘三个杆子’缺一不可。对于咱们这些领导农业生产的人来说,尤其是不要跟锄杆子闹不团结!”
支书领我来到队部,这时的项书记,打扮和在路上一样;不过,我觉得他似乎比那时高了许多。我走上前去,恭敬地喊了一声“项书记”,接着就自我介绍。他非要让我喊他“老项”,说:“你就把路上叫我‘老乡’的尾音加重,‘老乡’改成‘老项’,这多省劲!小崔!”
这时,街上传来老大娘的喊声:“老项哟!吃饭了!”于是,我随在老项的身后,向王大娘家走去。
我实在跑累了,吃完饭,身子一躺就入了梦乡。一觉醒来时,天已过半晌。我赶到地里时,人们大概已经干了一阵子活,老项正坐在柳树下和社员聊天。
我问老项:“我干什么活呀?”
“你第一次出勤,就派你个轻松活吧!”他指着那辆车子说,“你把它送到何庄去吧。”又嘱咐说:“你到了那里,要利用今天晚上的时间,帮助队干部们,讨论讨论抓好生产和群众生活问题……”
我推着车子走在路上,耳边还在响着老项那朗朗的笑声,眼前晃动着老项那高大的身影……
(选自1963年11月《人民文学》,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我”对老乡“挑三挑四”的态度感到惊奇但并不厌烦,展现了基层青年干部谦逊的服务态度。 |
B.小说中“塌下腰”“挺起胸”“把胳膊甩开”等动作要求,间接勾勒出农村人们劳作的真实状态。 |
C.小说多处用“老项”这一称呼,既体现项书记平易近人,又反映当时农村和谐融洽的干群关系。 |
D.“农村干部打扮”“标准的老农打扮”“知识分子干部”,项书记鲜明形象在“我”面前依次呈现。 |
A.小说的开头写“我”上任报到,公社办公室冷冷清清,只有秘书一人,其目的是与下文农村热闹劳动场面形成对比。 |
B.寻找途中、姑娘和几位老汉的热情指点与后文中方庄社员们的热情招呼相呼应,从侧面衬托出项书记深受群众的爱戴。 |
C.“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运用插叙,丰富了小说内容,突出了项书记的实践经验和理论水平,强化了小说的现实意义。 |
D.小说采用第一人称,讲述“我”上任第一天的所见所闻,记叙了平凡普通的乡村生活故事,给读者以亲近感和真实感。 |
4.有人评价,这篇小说是20世纪60年代中国乡土小说的“范本”。本文的乡土特色体现在哪些方面?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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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堆
相裕亭
三十年前,我哥哥就与西巷的鼎书大爷一起捉鱼了。
鼎书大爷是我们家族里的大爷,他与我父亲是亲叔兄弟。我们当面叫他大爷,背后连他的名字一起称呼上,叫他鼎书大爷。
鼎书大爷住在我家西边的巷子里,他家里小孩子多,挺穷的。在我的记忆里,从没见他穿过一件新衣服,向来都是一身破旧的灰布衫。但他跟个老小孩一样,喜欢跟我哥哥一起捉鱼。
我哥哥比他小二十多岁呢。他没事的时候,背个粪筐庄前屋后地转悠,见到水塘子里有“鱼花”蹿动,他会往水里扔两块土坷垃,试探一下是否有下网子的必要。他去的水域最多的地儿,应该是我们村西的小水坝。那里,一年四季都能捉到鱼虾。
“小水坝的水不多了!”
鼎书大爷那样说时,他已经到小水坝那边去过不止一趟了。他此番来急促促地找我哥哥去捉鱼,说明那会儿只要布下渔网子,准能捉到鱼虾呢。
我哥哥与鼎书大爷捉鱼的套路很多。下挂丝网子拦截鱼的去路是一种。那样的捉鱼方法是等鱼上网,所捉到的鱼,齐刷刷的,差不多每条鱼都一般大。再者,拉兜网子,两个人各站在小河堤的一边,扯动着一条渔网往河道的某一个拐弯处赶。那样捉到的鱼,有大有小。他们两人合作最好的,是在西小坝里划划子捉鱼。
说是划划子,其实与划船是一个道理。只是他们的“小划子”没有船只那样大,仅能容纳他们两个人。往往是我哥哥手持划板子,在前头“哗——吮!哗——吮!”地划水,鼎书大爷坐在后面,“吱——凌!吱——凌!”地往水中理着渔网子。等他们把一道一道亮晶晶的渔网子都沉入水中以后,两人会上岸来休息一会儿——等鱼撞网。
赶到网上的鱼多得摘不过来时,就连网抱。那个连网抱的过程,我哥哥叫起网。鼎书大爷有点迷信,他叫起鱼。
“起鱼呀,裕阁!”
我哥哥大名叫裕阁。鼎书大爷不叫他小名,叫他裕阁。
大大小小的鱼捉上来十几斤,或二十几斤,或更多时,两人在河边泥里分鱼,他们会很随意地扒拉开两堆鱼儿。
我哥哥说:“大爷,你挑吧!”这个时候,当着鼎书大爷的面儿,就不能再连带上他的名字叫他“鼎书大爷”了。
可鼎书大爷称呼我哥哥时,反倒直呼其名:“你挑吧,裕阁。”
我哥哥说:“你挑!”
鼎书大爷看我哥哥硬让他先挑,他就努努嘴儿,示意就他身边的那一堆儿。而另外一堆,不管鱼多鱼少,或是鱼大鱼小,自然就是我哥哥的。
其间,也就是鼎书大爷开始收鱼,或是我哥哥开始往他自个的网兜里装鱼时,相互间都会往对方鱼堆上扔两条鱼。“吧嗒!”鼎书大爷把一条大白萝卜一样大的白鲢子,扔到我哥哥的鱼堆上了。
我哥哥一边说着不要不要,一边还会把他鱼堆里的某一种肉质好的鱼,扔两条给鼎书大爷。
“行啦!行啦!”
“拿着,拿着。”
……
这是他们俩河沟边分鱼时,经常出现的对话场面。
合伙捉鱼,如同合伙做生意,多一点少一点,吃亏占便宜,就是那么回事了。否则,两个人的营生,怎么维持下去呢?所以,每回分鱼时,他们都是估堆儿,都是你扔两条给我,我再扔回两条给你。
可这年秋天,正是稻花飘香、鱼蟹肥美的时节,我哥哥和鼎书大爷在西小坝那儿捉到了好多大白鲢子和鞋底儿一样大的鱼瓜子。河滩边分鱼时,每人都弄了几十斤。
回头,两个人抬着鱼往回走。走到村头常贵家小卖店那儿,停下脚步歇息时,常贵很是惊讶地说:“哟!今天你们爷俩捉到不少鱼嘛。”
鼎书大爷捧上烟火时说:“想吃,你就拿两条。”
常贵说:“家里有。”
常贵知道,鼎书大爷分的那些鱼,自家人是舍不得上口的。他会赶个集日,挑到集市上换些油盐酱醋钱来贴补家用的。所以,常贵不好意思白拿他们的鱼。但他看到我哥哥和鼎书大爷捉来那么多的白鲢子、鱼瓜子,他很眼馋!他问鼎书大爷:“每人有三四十斤鱼吧?”
鼎书大爷“吧嗒”着烟袋,尚未回话,我哥哥却说:“哪有,连毛带屎,每人也就二十几斤鱼。”
常贵是开店的,他的眼睛就是秤,他连连摆手说:“不止不止。”遂转身进屋,拿出他平时称猪毛、过桐油的秤来一称,好家伙!鼎书大爷那份鱼三十七八斤,快四十斤了。再称我哥哥这份鱼,乖乖!接近五十斤。我哥哥的这份鱼,硬生生地比鼎书大爷的那份鱼多出了七八斤。
当时,我哥哥的脸就红了。
因为,那鱼堆儿是我哥哥分的。尤其联想到每回分鱼时,鼎书大爷都是就近要他身边的那一堆儿。我哥哥是不是掌握到那个规律,故意往鼎书大爷身边的那堆鱼上少分了一些鱼呢。
鼎书大爷是不是那样想的,不好说。可我哥哥心里一定是那样想的。当下,我哥哥很不好意思地要抓些鱼给鼎书大爷。
鼎书大爷却抓住他自个的鱼兜口儿,一再说:“不要不要!”
可事情已经明朗化了,我哥哥的鱼比鼎书大爷的鱼多出了七八斤,他怎么好意思比人家多拿走七八斤鱼回家呢?我哥哥硬要再抓些鱼给他。鼎书大爷却说什么也不要。
事情看似就那样过去了。
可当天我哥哥回到家以后,越想这事情越不对劲儿,他让我嫂子用小竹篮子,又装了些鱼给鼎书大爷家送去。
这一回,尽管鼎书大爷留下了几条鱼(没全要),算是把那件事儿给圆过去了。可自那以后,我哥哥与鼎书大爷一起捉鱼的时机好像是少了。
以至后期,西小坝那边水深水浅,我哥哥都很少知道了——鼎书大爷不来跟我哥哥说那些了。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叙写我哥哥和鼎书大爷捉鱼套路的文字,表现了人物的智慧,向读者展示了独特的地域风土人情。 |
B.“起鱼呀,裕阁”,鼎书大爷叫我哥哥的大名,体现了他对晚辈的尊重,与下文“你挑吧,裕阁”中的称呼意味相同。 |
C.我哥哥与鼎书大爷每回分鱼时,都是估堆儿,“你扔两条给我,我再扔回两条给你”,体现了双方的和谐。 |
D.小说中写店主常贵“眼睛就是秤”,非得用秤来称鱼,既写出了他的职业习惯,也表现了他的好奇心。 |
A.小说开头部分说鼎书大爷家里穷、小孩子多,为下文写他舍不得吃鱼而用它去换日用品来补贴家用的情节埋下伏笔。 |
B.小说常用一些简短而重复的语句刻画人物,富有表现力,如“行啦!行啦!”“拿着,拿着。”“不要不要!”等。 |
C.小说在故事讲述中运用了突转的手法,常贵的出现中断了我哥哥和鼎书大爷合伙捉鱼的故事,改变了小说的主题。 |
D.小说以第三人称全知视角,用中国式笔记小说的方式讲述“三十年前”发生的事,表达中国式的微妙人性。 |
4.有评者认为,相裕亭的小说擅长用富有张力的情节对人性作深刻的揭示,请结合这篇文章谈谈你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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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草爷
宗晴
稻草爷种了两亩稻田。秋收时,有外地的收割机开进村,稻草爷却肩扛搭斗到田间,采取原始的手工方式打谷。
村民们不解。两亩田,收割机来回溜几圈就完事,只需把一袋一袋的稻谷运回院坝晾晒就行了,多快呀。
有人替稻草爷算了笔细账:若请人打谷,除去人工费、生活费、烟酒钱,还有稻草爷种地的活路钱、肥料款,那粮食跟直接掏钱买还有啥区别?
谁知稻草爷打谷不请人,他自己割自己打。人们懂了,稻草爷是算过细账的,不会轻易把钱拿出去。
庄稼人秋收抢时间,以前还没收割机的时候,天不亮就出门割谷了。稻草爷打谷,与众不同。他要等到太阳出来,把露水照干了,才挑着箩筐慢悠悠地来到田间,抽出镰刀,弯腰刷刷地割一气谷,见密匝匝地摆了一大片了,把镰刀往泥土上一插,捧起稻把子来到搭斗边,双手向上高高一扬,使劲儿甩下,随着咚的一声闷响,稻穗碰在打谷架上,谷粒脱落,簌簌地掉进搭斗。
稻草爷将稻草竖靠在搭斗耳朵边,凑齐五把,用几根稻草捆绑,绾一个套,轻轻一拉,噗地抛出去,一个稻草人便直挺挺地站在稻田里了。
秋阳高照,天空像一只倒扣着的铁锅,烧得发烫。田间暑气弥漫,稻草爷如置身蒸笼中,挥汗如雨。搭斗渐渐有些沉了,稻草爷拉起来吃力,用撮箕将稻谷装入箩筐,接着又躬身割谷。如此停停歇歇,一天下来,稻草爷的稻田只露出一个小小的窟窿。
村里人都知道,稻草爷不缺吃穿,儿女们有出息,把他接到城里一住就是好多年,村民们都快把他忘掉了。
但不知何故,今年开春后,稻草爷独自一人留在了老家,还种了两亩稻田。稻草爷说,叶落归根,乡下空气好,自己种点绿色食物,不施药,吃着放心。
短短几天,一望无际的稻田里留下稻茬,收割机绞碎的稻草乱七八糟地躺在稻田里,烈日一照,显得干燥枯黄。村民们打燃打火机,秋风中,随着咝咝的声响,火势蔓延,稻草顷刻化为灰烬。
稻草爷望着被烧掉的稻草,叹了一口气。
秋收的脚步渐行渐远。五天后,稻草爷的稻谷终于收完了,两排稻草整整齐齐,像是列着队,等他检阅。趁天气晴好,稻草爷忙着翻晒稻草。一个一个的稻草人被他提起头,另一只手掌一摊,稻草撒开,以“四平八稳”的姿势站稳,然后就交给太阳去验收了。
村民们更加迷惑。哼哼,你说稻草有啥用?你说现在稻草还有啥用?
有人屈指数来——
其一,以前稻草可以喂牛,是牛冬天的上好草料。现在家家户户都配备了犁田机,耕牛基本上过时了,你看哪里还有一头牛?收起稻草干啥?
其二,以前稻草可以做柴火,用来煮饭。如今烧天然气,既方便又实惠还环保。还要这稻草干啥?
其三,……
稻草爷不与人理论,扛了根竹竿去挑稻草。稻草爷体力不比当年了,每次只挑十二个,晃悠悠地挑回院坝边堆着。稻草爷挑稻草也要等到太阳出来的时候,说没露水的稻草才不会霉烂。
稻草爷把稻草全部挑回来后,就开始码草垛,请人递草,他亲自码。稻草爷用一些稻草捆铺一个圆盘,他站在中间,稻草从四面八方递上去,一层一层地铺,每个稻草都有一束被反剪转来,交叉压在稻草爷脚下。稻草爷一边铺一边踩,尽量把稻草踩得服服帖帖。稻草干酥酥的,光滑无比,草垛像装了弹簧,不停地晃动,稍不注意就会倾斜或者翻倒。稻草爷的身子跟着晃动……但稻草爷毕竟是这方面的老把式,稻草垛渐渐向四周扩充,最后形成坛子状。
尽管稻草爷穿了长衣长裤,他的身上还是被稻草刺出了一条条的红血印,奇痒无比,被抠破皮后溃烂,起了一块块的瘢痕,比癞蛤蟆还难看。稻草爷不恼,稻草爷看着草垛笑。
入冬时,该收黄豆了,村民们正愁找不到绳子捆,看见稻草爷的草垛,猛然想起稻草这毫不起眼的东西,是捆黄豆梗的最佳材料。他们说,稻草爷,把你家的稻草扯几根,我们的全被收割机轧坏了。
稻草爷乐呵呵地,点头,说,没事,你们用得着,尽管扯去。
有人拔了菜苗,挑到小街上去卖,扯稻草爷的稻草捆绑。稻草爷挥挥手,扯吧,扯吧,自己动手。
小街上有几家开饭馆的老板闻讯赶来,要买稻草爷的稻草。他们说,跑了许多地方都不见这玩意儿了,发煤炭灶没它还真不行。稻草爷说,送几捆可以,给钱往别处去。
数九天,村民们普遍宰杀年猪,用稻草爷的稻草搓草绳,他们说稻草爷的稻草黄灿灿的,很柔韧,捆猪下水最好。附近有几个女人焐臭豆腐,也选稻草爷的稻草遮盖……曾经被人遗忘的稻草,居然有了诸多用处。
草垛像一个年迈的老头,慢慢枯瘦下去,稻草爷却眯着眼笑。仿佛,他又看见去年那个比他年龄还大的老哥子,站在他家门前买稻草的情景,说睡不惯床垫,木板床下面铺稻草睡觉最热乎。当他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去时,稻草爷记下了他那失望的眼神。
稻草爷天天守在门前,向很远的地方望去,他在等着那个老哥子再次出现。
(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中的稻草爷打谷不请人,他自己割自己打,并且自己挑稻草、请人递草自己码草垛,表明了稻草爷对传统农业生产方式的执着和坚守。 |
B.文中画横线句子中的省略号表现了村民在诉说稻草无用时的词穷无语、静默思考,从反面突出了稻草的实用功能,意味深长。 |
C.作者两次提到稻草爷劳作要“等到太阳出来”,说明稻草爷尊重自然规律,有丰富的农作经验,并且不惧农事条件艰苦,吃苦耐劳。 |
D.稻草爷手工打谷、收集稻草等等做法得不到村民理解,他却毫不吝啬地将稻草给大家用,一个淳朴善良的农民形象跃然纸上。 |
A.小说选材于生活,在传统农业劳动中展现了稻草爷的生活状态与精神世界,文笔温和,语言质朴,匠心独运。 |
B.小说借助对稻草爷的动作、语言、神态及心理描写,刻画了一个坚守乡村传统农业生产方式的人物形象。 |
C.文中运用了比拟、比喻等手法,如“就交给太阳去验收了”“草垛像一个年迈的老头”等,形象生动,富有表现力。 |
D.小说以一个开放式结尾收束全篇,既与上文老哥子买稻草的情节形成了呼应,又给读者留下了很大的想象空间。 |
4.在稻草爷和村民对待乡村传统农业生产的观念分歧问题上,为什么说作者更倾向稻草爷的观念?请结合文本,谈谈你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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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一:
食粮(节选)
王愿坚
梁思传抬起湿润的双眼,望着总司令:“那你……还有同志们……”
“吃点野草野菜,又有什么? 这里面还有一笔账要好好算一算哩。”朱总司令打断了他的话,满含感情地说道,“你发下去的东西是少了,可是,同志们的革命意志、革命精神,却在这场斗争中增加了,这又是一个胜利!”
梁思传默默地听着。这些看来平常的话语,使他看到了这位敬爱的首长的宽阔心胸。他觉得自己的胸膛也变得宽阔了,充实了,亮堂了;好像正被这些话牵引着,在向着高处一步步走去。他严肃地说道:“总司令,我明白了!”
“好!”朱总司令赞许地点了点头,“自然,办法还是要想的。我们已经派出了人,继续向藏民群众作宣传,动员他们卖些粮食、牛羊给我们,供应部队。”他把腰间那条宽宽的皮带往紧里扎了扎,然后伸手从梁思传手里拿过了纸和铅笔,“来,我们先把发给伤员和病号的马肉计算一下吧!”
个把小时以后,村头和草地又像市集一样热闹了。 一队队陆续到达的红军战士们,都在为晚饭的野菜忙碌起来。
当梁思传向部队首长传达过朱总司令的指示,背着一捆青草、抱着一大把野菜走回来的时候,西天上已经挂上了一抹晚霞。只见村头一棵小树底下,朱总司令正一边择着野菜,一面向参谋口述着命令。在那所大院子里,三班长老刘正在细心地照料着那几只牛羊。他背着枪,抓着一把水芹菜,在牛羊中间晃晃荡荡地走着。他咬上一口野菜,咀嚼、吞咽着,然后把野菜凑到牦牛的嘴边……
就在这时,一个健壮的藏族汉子飞也似的跑进院来。
“这一定是来认领牛羊的。”梁思传想道,连忙扔下草捆迎上去,拉着他往牦牛旁边走。那人却轻轻推开了他,只是愣愣地望着他。好半天,才用不太熟练的汉语问了一问:“你们,都是些神兵?”
梁思传被问愣了。他看看藏民,又望望老刘,摇了摇头。
“那……你们怎么不点烟火,不吃饭呢?”
原来,村里的藏民受了反动土司的欺骗,在红军到来之前,关门闭户上了山之后,一直躲在密林里观瞧着。奇怪的是,一整天了,这些被叫作“红军”的兵,既不举火,也不冒烟。现在,他们认领回被国民党反动军队抢走的牛羊,了解了这支队伍之后,便大胆地派人前来探听这个秘密了。
梁思传感到实在为难:“怎么回答他呢?”
他正在想着,老刘抢着说话了。他吐掉了口里的野菜渣,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们,吃,吃过了。”
“吃?你们吃什么?”
“这……”老刘慌忙把抓着水芹菜的手往后藏,但已是迟了。
那位藏民伸手抓起老刘手里的那把水芹菜,又看了看地上的野菜渣。看着,看着,两行眼泪涌出来,挂在了他那黧黑的脸颊上。他紧抓着腰间的牛角号,突然转身跑出了院子。接着,村外响起了悠长的牛角号声。
随着号声,这个草地上的村庄更加热闹起来了。一家家紧锁着的房门打开了,藏民们背着娃娃、带着衣物、赶着牛羊,走下山来,涌进了院子。
梁思传和运输排的同志顿时忙得应接不暇了。他们打开了银元箱子,点着银元,数着牛羊,称着粮食,计算着价钱……这可是一桩真正的供给工作啊!
当一切都就绪了以后,梁思传快步来到了朱总司令身边。
朱总司令喝着野菜汤,静静地听着汇报。听完了,对于给养的分配做了指示,然后他紧紧地握住了梁思传的手,缓慢地说道:“同志,记住,我们红军所处的环境,是有变化的——可能十分困难,也可能非常富裕。可是,不管遇到什么情况,要永远想着,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红军,是有革命纪律的人民军队;我们革命军队的本色是永远不能变的!”
“是!记住了!”梁思传庄严地答应着。
确实,他记住了。这深沉的话语,和这天发生的一切,都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上。就在这一瞬间,他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工作;他也明白了:党的政策、革命军队的纪律,本来就是和胜利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有改动)
文本二:
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节选)
[美]哈里森·索尔兹伯里
老红军吴兴也来自贫困的但给红军提供了巨大兵源的江西。吴的一生都在红军中度过。他没上过学,家里没有钱供他上学。他说:“我一辈子都在前线。”他认为自己是一个典型的红军战士。长征结束时,他被提升为排长,在延安的学校学习,后来当了师长。
他小时候跟篾匠学手艺,但挣钱很少。他曾想参加国民党军队,可又觉得他们是一帮强盗。你就是有一把像样的雨伞,这些人都要抢。当朱德率领部队路过他家乡时,吴兴听说这部队的战士都是些公正老实的人,又听得部队里有人向他喊道:“来吧,小兄弟,加入我们的队伍吧!”他就参加了,从那天起便成了一名红军战士。
五十年后他回忆说:“当我们到达雪山时,我想起了这一切。我们翻越一座又一座雪山,我想我们这些人也许永远也翻不完这些山了,没有什么希望了。但我坚信,即使我们真的倒下去,中途失败了,那我们的下一代也一定会继承我们未竟的事业,继续前进,革命终将成功。”不只是吴兴一人有这样的想法,许多战士离家时都曾感到害怕和孤独,但他们也抱着和吴兴同样的信仰踏上征途,勇往直前。
(过家鼎等译,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本一中朱总司令给梁思传算账、想办法,“看来平常的话语”,是朱总司令宽广心胸的写照,也感染、鼓舞着梁思传。 |
B.文本一中“两行眼泪涌出来”,表现了藏民明了情况后内心的感动,红军不是“神兵”,而是忍着饥饿守护藏民的牛羊的守护者。 |
C.文本一中“庄严地答应着”“确实,他记住了”“他懂得了”“他也明白了”等语句,从神态到内心,传递出梁思传感受的深刻。 |
D.文本二中吴兴认为“自己是一个典型的红军战士”,表现的是吴兴参加红军的原因和对红军的坚定信仰都很有代表性。 |
A.文本一以朱总司令和梁思传的对话开头,对话中朱总司令除了给梁思传分析道理外,还给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人物形象丰满立体。 |
B.文本一中写红军战士们为晚饭的野菜忙碌,简笔勾勒;特别刻画、突出了朱总司令和三班长老刘的活动,凸显人物品质。 |
C.文本一中藏族汉子认为红军是“神兵”,设置了悬念,增强了情节的曲折性,并使得“两行眼泪涌出来”更具有感染力。 |
D.文本二中“继续前进,革命终将成功”与文本一中“党的政策、革命军队的纪律,本来就是和胜利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形成映衬,深刻有力。 |
4.文本一和文本二主题相似,但在具体表现方法上多有不同。请简要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