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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马
路内
队伍的大队长原是体育教员,三十一岁,副队长原是读书郎,只有十八岁,前不久收留的一个小孩,十三岁。
昨天夜里,两个队长去见抗日救亡队的徐主任,商量关于孙庆荣公开投敌的事。徐主任说,孙庆荣素与大队长有仇隙,如今得了日本人的钱粮军火,必来寻衅,提议队伍撤出上海。两个队长连夜召集人马,大队长却崴了脚,只得回家休养,副队长带队往西走了。天亮时,福元带着小孩去看大队长,说,副队长留我下来做你警卫员。大队长说,你带小孩去芦苇荡避避风头吧。临别,大队长摸摸小孩的头,跳马练得如何?小孩说,报告司令,矮一点的木箱能跳过去。大队长说,你记得我说的话,练好体育,等你长大,去参加奥林匹克运动会,日本人的跳马水平很高,不要输给他们。小孩说,都打仗了,还参加什么运动会,开运动会也是跟日本人拼刺刀罢了。大队长说,体育和读书写字一样,让你学会做人,亡国奴才是没有资格上赛场的。
小孩说,司令天天想开运动会。福元说,大队长就是这样的,他是体育教员。
走了半日,来到平日练兵的林子。福元抱枪钻进窝棚,想眯一觉。小孩站在林间空地上,渐感无聊,看着大队长亲手测量制作让队员们练习跳马用的木箱。日本人来了几次后,队伍化整为零,练兵场便也荒废了。他上了跑道,踢掉鞋子,挺腰抬腿,按大队长教的做了几个预备动作,随后跑向木箱。这一次居然跳了过去,且稳稳地落在地上。小孩十分兴奋,这时听到有布谷鸟叫。小孩知道是暗号,喝道,是谁。只见芳蕙从一棵树后面绕了出来。福元也醒了。芳蕙带来一个情报:孙庆荣带了兵往镇上去了。
福元听了将长枪一背,说我得回去通知大队长,实在不行把他背出来也行。你俩去找副队长,我们的人都在芳蕙家王桥村的祠堂,告诉他赶紧带救兵过来。说罢就跑。
小孩和芳蕙出了树林向西走。路越来越窄,远远看见一座小石桥。就在这时,听到一阵嗡嗡的声音,小孩顿时紧张起来,不好,日本人的飞机来啦。芳蕙大骇,往树林里跑,小孩一把拽住她背后的萝筐,说,躲到桥底下啦。果然两架飞机从南边过来,飞得很低。小孩说,你要记得,不可往树林里躲。
等了好一会儿,见两架飞机掠过头顶,向北飞去,像两只大鸟。芳蕙觉得小孩在发抖,拍了拍他,等到飞机远了,听到小孩的牙齿发出咯咯哒哒的声音。芳蕙说你害怕了。小孩没说话,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方才镇定下来。
小孩光着脚,跑到河边,蹲下喝了两口水,洗了洗脸。芳蕙也想喝水,小孩却说,你要记得,不喝生水。他站起身,看了看远处,飞机已不见踪影,这才说,孙庆荣投敌,我们的人马在镇上待不住了,要往西撤,什么时候回来只有天晓得,你在这里不要说认识我们,这是我要交代你的第三件事。小孩说完上桥,走出几步回头去看,芳蕙捂住了脸,站在桥上不动。
我想跟你们走但我阿爸不答应,他说你们迟早都会死光。芳蕙哭道。阿毛哥你不要去跟日本人拼刺刀。
司令说过,等到要拼刺刀的时候,哪有什么你情我愿的,是个活人就要上去。小孩说。
黄昏,终于来到王桥村祠堂。小孩跑进去,见到队伍里的王大贵,说,快去找副司令,我有要紧的情报。
小孩觉得很累,芳蕙不知道去了哪里。小孩坐在地上,背靠墙壁,双手抱腿,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进来,抬头看是芳蕙,她端着一碗米粥。
这碗粥怕是你的晚饭吧,我吃了,你吃啥?芳蕙说,我已经吃过了,你吃饱了去我家睡一觉。小孩说,军令如山,我得在这里等副司令。芳蕙忽然又跑了出去,片刻后回来,手里摇着一把蒲扇。芳蕙说,我帮你赶蚊子。小孩说,你对我的好,我决计不会忘的。芳蕙说,你好讲讲为啥飞机来了不能躲到树林里吗?小孩让芳蕙坐到身边来。
去年,日本人是从海上登陆的。我爷娘带着我和阿妹逃难。大路上全是人,拖儿带女,大包小包。日本兵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枪打死一个,有时一枪打死两个。日本人的飞机来了,很多人往树林里躲,我爷娘带着阿妹也躲了进去,喊我快点跑过去。飞机往他们头上扔了一串炸弹,轰的一下,整个树林全飞上了天,起了大火。我又被震飞到了水沟里。
我懂了。芳蕙说。
小孩讲完这些,睡了过去。梦见大队长带着自己练跳马,福元与兄弟们围观,皆尽扛着长枪短炮,歪把子机枪三挺,刺刀明晃晃。小孩沿着跑道奔跑,那木箱却越来越远。小孩转头去看大队长,已经变成一个体育教员,穿运动背心,脖子上挂着铜哨,四面全是哨声,催促他往前跑。小孩醒了过来,睁眼看外面天色已黑,月光笼罩田野,芳蕙仍在身边扇着蒲扇,间或扑打着他的脸和腿。
小孩又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阵讲话声惊醒,眼睛却睁不开。那声音他一听就知道是福元,说,大队长已经牺牲了。怎么牺牲的?我要背他出来,他不肯……小孩心想,肯定是在做梦。努力睁开眼,见祠堂外面点着几束火把,副队长带了七八个人站在空地上,福元蹲着。小孩爬了起来,向祠堂外面跑去,被芳蕙的腿绊了一下,直刺刺扑倒在地,摔岔了气,喊不出声音来。芳蕙往他背上拍了好久,小孩放声大哭。
司令都不知道我能跳过木箱了。
(选自《小说界》2021年第4期,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孙庆荣公开投敌是小说情节发展的重要推动,副队长的带队撤离以及大队长的牺牲,都与之有直接的关系。 |
B.对运动会的不同看法,折射出小孩拥有强烈的民族恩怨意识,而大队长则能看到更为深刻的民族尊严问题。 |
C.在桥下躲避日本人飞机时,小孩发抖、牙齿发出咯咯哒哒的声音,表现了小孩相对芳蕙而言的软弱与畏惧。 |
D.面对芳惠不要和日本人拼刺刀的请求,小孩以司令的话作答,表达了对战争的无奈,表现出战争的残酷无情。 |
A.小孩向芳蕙讲述了父母和妹妹遇难的经过,解释了不让她进树林躲飞机的原因,这一部分在小说中是倒叙。 |
B.小说采用双线结构,以小孩和芳惠的报信过程为暗线,福元营救大队长为明线,双线交汇于祠堂外的一幕。 |
C.小说叙述张弛有度,既有大队长命悬一线、小孩冒险报信的紧张感,又有小孩与芳蕙真挚友情的柔和舒缓。 |
D.小说不直接描写战争场景,语言清新淡远,故事给人以对未来的信心感,这与孙犁《荷花淀》有相通之处。 |
4.评论家何平说:“逃亡途中小孩腾身一跃的起跳和完成,放在小说设定的历史时间内,寓现实的沉痛和想象的飞动。”请就此谈谈你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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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 造
白龙涛
义盛泰,虞城最大的百货行。老板任蕴清有件宝物,是努尔哈赤戴过的一枚鹿骨扳指。上海双线胶鞋厂老板朱友航用五万双胶鞋来换,任蕴清眼皮未抬:“祖传之物,岂可交易!”
朱友航笑哂:“侬这个门槛精①,当成命根子了?”任蕴清真正的命根子是独子任志明。明少爷原在河南大学就读,因参加反日游行,被任蕴清拉回家中,专事经商。
初见明少爷,他身穿英国呢料西装,脚蹬德国爱顿皮鞋,修长的手指将算盘拨拉得噼啪作响。朱友航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俊朗的少爷。
“我认作干儿如何?侬亏不了。我在教育部里有相熟的,可为小赤佬②申请官费留学。”朱友航将茶饮尽,“去国外留学深造,以明世界大势。”
“外寇纵横,夷族错落,还是伏处深居,经商置业为好。”任蕴清叹息一声,关掉了留声机。
“虞城仄狭地界能做甚大事?”朱友航鼓凸双眼,“做生意也要到上海滩闹腾闹腾。”
任蕴清闭了眼,不再理会。
晚饭后,两位故交杀完一盘棋,夜幕就拉上了。任蕴清将一把铜锁交与管家,继续下棋。不大会儿,楼上传来茶盏破碎的声音。管家下楼,将一把钥匙交给任蕴清,附耳道:“老爷,明少爷歇了。”
朱友航一脸骇然,将棋盘拨拉到地上,骂道:“任老胖,侬腐朽愚钝至极!”说罢拂袖而去。
虞城沦陷,市民和溃军潮水般南逃。任蕴清竖起门板,关门歇业,几十号人躲在商行里屏声敛气,听风望雨。
一日,明少爷立窗前南望,目睹日伪罪行,旋即回到柜台,一把将算盘摔得珠子四散。
任蕴清将茶盏用力一蹾,瞥向儿子,却碰到了两道寒光。晚上,他亲自给儿子的卧房上了锁。
日伪给义盛泰摊派了一万双胶鞋两千匹洋布的任务,一个月期限。自虞城沦陷,朱友航就一次也没来过,任蕴清愁得满嘴燎泡。明少爷自荐到上海购买胶鞋和布匹。
是夜,任蕴清向楼上走去。儿子房间里灯火忽闪,任蕴清愣了一下神,推门进去,明少爷慌忙将一卷《中华民国现势图》塞到枕下。
“走哪条线?”
“……”
“去时,可走陇海线到连云港,再乘船到吴淞口,购货后原路返回,万不可走南京、芜湖水路途经皖南地界,那里正闹新四军哩。”
“……”
“切记!”
任蕴清被儿子凌厉的目光蜇了一下,他稍作踌躇,从袖筒里拿出一个紫檀木盒,递给儿子。明少爷迟疑了一下,接过来,打开,一枚包浆浑厚的鹿骨扳指静静地躺在盒底。他扑通跪地,泪流恣肆,重重地磕了两个响头。
“交与朱友航。”任蕴清喉结耸动一下,“可换五万双胶鞋和若干布匹。”
言罢,任蕴清起身向门外走去。在门口,他犹豫了一下,抓起铜锁向楼下走去。
翌日一早,明少爷带领管家出城而去。任蕴清站在窗前,眼望南方,倏然,两滴清泪夺眶而出。
半月后的一个傍晚,管家踉踉跄跄奔进义盛泰,长跪不起。
“老爷,明少爷他——”管家头在地上磕得咚咚作响。
“莫慌,细细说来。”任蕴清将管家搀起。
“前日途经芜湖,明少爷让我去操办饭食。回来,明少爷和货都不见了。”
任蕴清身子晃了一下,立住,眼里亮光闪闪,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爬上嘴角。他招呼来众人,分发了银两和物什,携老伴儿出城而去。
1965年劳动节,虞城西大街的供销社家属院里来了一个干瘦的上海老头儿。他打听到了任蕴清的家,小心翼翼地敲门。门开,任蕴清仔细打量眼前的不速之客。
“任老胖,我是朱友航。”
“朱猴子?”任蕴清一把抓住客人的手,急忙吩咐老伴儿沽酒备肴。
饭桌上,任蕴清给朱友航斟满酒,说:“朱兄,多年未见,来,干一杯。”
朱友航环顾一周,说:“明少爷呢?快让干儿过来陪我喝酒。”
任蕴清岔开话说:“这些年,朱兄一直在上海?”
“No,no,上海沦陷后,我随儿子去了美国,他在麻省理工学院任教。五年前,我们举家回国,儿子去了大西北搞科研——去年那朵蘑菇云,就有儿子的功劳。”朱友航一脸得意。
“儿子有出息!”任蕴清挑起大拇指。
朱友航转身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紫檀木盒,推到任蕴清面前,说:“物归原主。”
任蕴清打开盒子,鹿骨扳指的光让任蕴清眼里霎时起了雾。
“明少爷到上海第一天就认我做了干爸,我可是给了干儿双倍的货哟,他几时从上海回的虞城?”
任蕴清身子晃了一下:“在芜湖,他带着胶鞋和布匹奔了新四军……”
朱友航一脸惊讶地说:“哎哟,那可不得了了,干儿现在在哪里高就?”
“……”
“最小是个团长了吧?侬赶快让他过来陪我喝酒。”
任蕴清端起一杯酒,站起来,走到身后的一个拉了宝石蓝幔子的橱窗前,哗一下拉开幔子:一帧黑白照片里,身着戎装的明少爷笑得很灿烂,鲜红的烈士证将他的脸映衬得红彤彤的。
“留在朝鲜了。”任蕴清将酒泼洒在地上。
朱友航泪水夺眶而出,浑身颤抖不已,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挺直腰板,举起右手,庄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注】①门槛精:精于算计之人。②小赤佬:上海方言,小子,是长辈对晚辈的爱称。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的背景设置在抗日战争和建国初两个特殊时期,讲述了任、朱两个家庭在国家的紧要关头深明大义报效祖国的故事。 |
B.明少爷一身英国呢料西装、德国爱顿皮鞋的装扮,显现他注重仪表,养尊处优,和下文写他投身新四军形成反差。 |
C.明少爷自荐去购买物资,但对父亲询问和指点路线均沉默以对,不作回应,是因为对父亲一直幽禁他心怀怨恨。 |
D.任蕴清和朱友航虽为好友,却在对孩子的教育理念上有很大不同,但最终二人因共同的家 国情怀和民族大义而冰释前嫌。 |
A.“扳指”是小说中的重要物象,它不仅串联了故事情节,“谈扳指、换物资、还扳指”,而且还有深刻的象征意义。 |
B.小说中有两次特写明少爷的眼神,“两道寒光”“凌厉的目光”,这目光中有他对父亲不问国事、只顾一己安危的不满。 |
C.小说结尾处用对话补充交代了诸多人物的结局,使多个人物的形象更加鲜明,同时更好地凸显了小说的主题。 |
D.小说语言风格独特,既有如“侬”“小赤佬”等富于地域色彩的日常口语,也有如“外寇纵横,夷族错落”这样典雅整饬的古语。 |
4.小说的标题“深造”内蕴丰富,试结合文本加以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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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园
范小青
在城市里有这样一小片竹园是不多见的。
小桥流水人家。
青砖黛瓦粉墙。
飞檐翘角龙脊。
竹林……
孙良从小在竹园边长大,那一年他写了篇关于竹园的文章后就去当兵了。后来孙良回来了,竹园依旧,孙良却站不起来了。孙良是工伤,有一个三等功。开始常常有人来看他,后来时间长了,大家都忙,也不再有什么人来了。孙良很寂寞,他每天由母亲背出来,坐在竹园旁边。
孙良家只有母子两人,母亲已经老了,但她还能背儿子,还能工作。她每天上班,回来做家务,给儿子擦洗,第二天再上班。日子过得平静。
母亲知道儿子很寂寞,她说:“你下下棋吧,我看那些下棋的人,很有兴致的。”孙良说:“好的。”母亲就去弄了一副棋来,让儿子跟别人下棋。
慢慢地,孙良的棋越下越好,周围的人都被他一一杀败。住在孙良家附近的人都甘拜下风,孙良没有了对手,母亲就到她的单位去找一些人来和孙良下棋,又通过这些人去约更多的人来。这里面当然不乏高手,头几回孙良也许会输,但是再下下去,孙良又会赢。凡是远道而来的人,母亲定要留下他们吃过饭再走。他们在竹园下棋,母亲就在家弄饭弄菜。
别人背后都说老太太很可怜,真是前世欠了儿子的债,他们不知道以后她做不动了怎么办。
孙良就好像在竹园边摆了一个擂台,喜欢棋的人,不论远近,提起竹园的擂台都知道。许多时候都没有人能攻下竹园的擂台。
孙良对母亲说:“他们是不是手下留情?”母亲说:“我不懂的,你自己下棋,你自己有数呀。”孙良说:“我没有数。”母亲说:“你不要急,慢慢地你就会懂的。”孙良说:“虽然我是个瘫子,我也未必想要他们让我。”母亲说:“是的。”母亲和孙良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停下她的工作,她跪在地上用抹布抹地。他们家的地并不是什么红漆地板,只是一般的水泥地,但是孙良的母亲每天都要把地板抹得干干净净。孙良说:“妈,这地,随便擦擦就行了。”母亲说:“我不累。”孙良说:“累不累是另一回事,你这样做实在是犯不着的。”母亲笑笑,没有再和儿子说什么,她只是照做她要做的事情。
孙良到底还是败了,败在一个十岁的孩子手下,这孩子是孙良的邻居。
第一局棋完全是在无意中开始的。那孩子刚刚在学校的棋类组报了名,才跟老师学了两三回棋。他放学回来看孙良和别人下棋,看孙良又杀败了人家。这时候有人说:“这个小孩会下棋,叫他跟孙良下一下。”孩子不肯。孙良鼓励他说:“来吧,我可以让你一些。”孩子想了想,说:“要来就不要让!”旁人都高兴起来,他们知道孩子没有一定的把握是不会说这话的。果然这一盘棋孙良输了,接着又下了好几盘,孙良都输了。
吃晚饭时,孙良说:“今天我输给了一个小孩子,没有招架之势。”母亲说:“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竹林变成一块棋盘,真是奇怪。”
十年后,孩子成了大学生。放暑假归来,他看见竹园依然,孙良也依然。
大学生说:“来一盘棋。”孙良说:“好的。”他们摆开了棋盘,孙良的母亲端了茶来,大学生看她很老了。大学生输了,他输得很服帖。大学生和孙良聊了许多事情,天南海北,什么都谈。大学生真是见多识广。
大学生又说:“再下一盘棋。”孙良就和他再下,大学生还是输。大学生输得很灰心,他抬起头来,看到夕阳的余晖正洒在竹园,看到孙良正默默地注视着竹园。大学生突然说:“你当然会赢。”孙良问:“为什么?”大学生手指着竹园说:“你每天看这片竹园。”孙良点点头。大学生说:“你占尽了竹园的地气。”孙良笑起来,说:“也许是的。”大学生看着他。孙良接着说:“我一直在看竹园,看每一根竹子。竹园就是一块棋盘,每一根竹子就是一个棋子,既然每一根竹子都有它自己的位置,那么每一个棋子也有它自己的位置,你说是不是。”
大学生看着孙良,希望他再往下说。孙良问他:“你懂不懂?”大学生说:“我不懂。”孙良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懂。”大学生疑惑地看着他,不相信孙良的话,他说:“你也不懂,你为什么能赢我?”孙良没有直接回答他,朝自己家里看看,他看到母亲正在忙碌。母亲背已经驼了,头发也白了。孙良指指母亲,对大学生说:“她也许知道。”
这时候孙良的母亲出来,对他们说:“饭弄好了,进去吃饭吧。”孙良的母亲说着就背起孙良进屋去。大学生惊讶地看着,他不敢相信孙良的母亲现在还能背孙良。大学生跟进屋去,说:“老太太,你叫别人帮帮呀。”孙良的母亲笑笑说:“我能背。”大学生说:“但是你总要……”他没有说下去。孙良的母亲点头,说:“是的,我总有一天背不动的,我正在攒钱,准备买一辆轮椅。”
大学生很感动,在孙良家吃了饭,他感觉不错,想再跟孙良下一盘棋。孙良说:“你过五年再来跟我下棋吧。”
过了五年,已是工程师的大学生敲响了孙良家的门。孙良摇着轮椅来开门。
还是在原来的地方,也还是原来的人,可是他们没有再在竹园下棋。这一带拆迁,旧房子没有了,竹园也没有了。在原址上盖了新房子,因为孙良不能走,分的是一楼的房间。
孙良的母亲已经去世。工程师沉默了一会儿,说:“下棋吧。”孙良说:“好的。”
他们摆开了棋盘。工程师在落子前说:“你还有把握吗?”孙良说:“有。”工程师说:“竹园已经没有了。”孙良笑笑,他的手指指地下。工程师朝地下看看,他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孙良说:“你看这水泥地不平是不是。”现在工程师看出来了。孙良说:“竹园就在这底下。”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母亲每天把孙良背出家门,让他坐在竹园旁边,是因为她知道这片竹园会给孙良带来启发。 |
B.“她只是照做她要做的事情”,这既诠释了孙良的母亲对儿子的良苦用心又契合小说主题。 |
C.把周围的人都一一杀败的孙良却败给刚学下棋的十岁孩子,可见周围的人对他手下留情。 |
D.孙良的见识不如见多识广的大学生,但每天看竹园亦使他获得大学生才能懂的人生体会。 |
A.开篇描写竹园周边环境的幽美和谐,“竹林”二字后面的省略号给读者带来了更多的想象空间。 |
B.小说中母亲梦见竹林变成棋盘为后文孙良从竹园获得人生感悟埋下伏笔,构思巧妙,浑然一体。 |
C.小说中儿子与母亲的对话大多简洁质朴,在淡而有味的语言中呈现了平凡而令人感动的人生。 |
D.母亲多次鼓励孙良战胜自卑,这一形象与史铁生的《我与地坛》中的母亲形象有异曲同工之妙。 |
4.小说结尾,孙良说:“竹园就在这底下。”请谈谈你对这句话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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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木萨
段爱松
我的族群,有时候是石头变的,有时候又是流水。
在我年少的记忆中,我的父亲常对着一坨坨石头说话。江水里大大小小的石头,他每年都得问问它们,来年,族群里会发生些什么大事。
我的父亲,独龙族人的南木萨,天神格蒙赋予族人的授意者,是族里能够驱鬼的人。他时常向着太阳初升的地方祈祷,那是先祖迁徙过来的方向。
那里有什么呢?谁也不知道。一代又一代的族人被莽莽群山困住,谁也不知道群山外面究竟会有什么样的新鲜世界。
直到有一天,有几个人找到了我的父亲,其中有一个是我们的阿空头人,另外两个穿着军装,说着我们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阿空头人问我的父亲,为什么要散布谣言、破坏生产。
我的父亲说,族人们刀耕火种、打猎抓鱼,那么多年了,那么多代了,有什么不好?
阿空头人说,那都是过去了,现在要发展生产,只有发展了生产,大家的生活才会过得更好。
我的父亲说,那样,他们把水引到村子里来,会引来水鬼,村子就要遭殃,不得安宁;水引进村来,人是要得打摆子病的,到时我也没有办法。
我的父亲不太信任跟着阿空头人来的这两个穿军装的外人。就是这两个人,还带来了一大群外来人,说是要在这里开什么水田,种什么水稻。
这两个穿军装的人,站得笔直,也不大说话,只是面带微笑,却好像能够听得懂我的父亲和阿空头人用本民族语言说的话。他们偶尔用自己的语言嘀咕几句,甚至夹杂着一些族群简单的词句。我的父亲对此颇感惊奇。
阿空头人解释说,他们为了更好地开展工作,都在学习我们族群的语言了。
我的父亲心头一震,觉得外来人学习族人说话,像是被冒犯了,但又说不清楚到底被冒犯了什么。
阿空头人有些兴奋地说,他们来帮助族人开水田可是大好事,以后,我们就可以吃上大白米饭了。
我的父亲没有吃过大白米饭,也没有见过大白米饭,只是曾经听阿空头人说过,那些像珍珠一样的颗粒,煮熟后散发出的诱人清香。但他仍然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鬼,因为他最近老是做梦,梦见山上一头巨大的老熊跑下来,不但把火烧地里的庄稼吃了,这只贪得无厌的野兽,竟然还把火烧地一块一块吞下了肚。
我的父亲板起脸,说,大白米饭可吃可不吃,没吃白米饭的族人们,还不是照样得活?祖先的规矩可不能这么破坏了。
阿空头人叹了口气,语气稍显沉重,对我的父亲说,看看我们过去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吃饱过没有?有衣服穿没有?过去又有谁来帮助我们?过去来的都是些什么哪,不是强盗土匪就是土司豪强,可现在呢,到处都解放了,再也没有人来欺负我们了。并且新政府派他们来了,带来的又是什么?我们的祖先,难道愿意我们继续忍饥挨饿受苦吗?
我的父亲紧锁的眉头,不觉被阿空头人的这番话解开了,就连刚才铁青的脸色也变红了许多。是啊,阿空头人说的没错,这些穿军装的人,不知道怎么跋山涉水进来后,给各家分了布匹、衣物、农具、食物,就算是天神格蒙下凡,能做到的不也就是这个样?
想着想着,我的父亲站了起来。他转朝着阿空头人说,那你给他们说一下,规矩还是要讲,将水引流入村前,得杀鸡,祭拜山神;凡是水流过的地方,需要用松柏枝挂一些我画了咒符的布条纸片,祭拜水神。阿空头人懂得汉话,他便用汉话,大致把我父亲的意见说给两位穿军装的人。
瞬间,我看到这两个人眼中突然迸发出光亮。那时,我当然不懂得开什么水田但我感觉得到,那两个外来人眼中温暖的兴奋,像极了后来我第一次吃到大白米饭时,下咽的那种舒坦。
这件事情之后,我的父亲发生了一些变化。他虽然也看到族人们吃上大白米饭的满足,但他心中,一直像在纠结着什么。他常常自言自语,说那头巨大的老熊,在他最近的梦境中被枪打了。
我的父亲一直想解这个梦,但他无法给自己一个满意的交代。他开始按照他父亲传授给他的那一套,把一名南木萨该掌握的术,一点一点教给我。
可是,我的第一个有关南木萨这个族群神圣身份的梦境,并没有看到父亲期许的那只传说中的神鹿,奔跑在高黎贡山和担当力卡山之间。
我忘不了,阿空头人带着两个穿军装的人来到我家的那个下午:更忘不了,那两双发出光亮的眼睛,带着怎样的喜悦离开。我吃到了由开水田带来的大白米饭,我的父亲也吃了,包括我所有的族人们,也都吃到了,大家都认为,一定是天神格蒙的主意。
而我一直深信,是我的父亲祭奠了山水,开水田才没有引来灾害,因为他从来都告诫我,山水是平衡的,世界也是平衡的,特别是在我们族群生存的这个几乎被封闭的世界,一代又一代族人生息繁衍和万物之间也是平衡的。有那么高的山脉,就必然有这么湍急的水流;有那么多的树林,就必然有这么多的动物;当然也包括老熊,只要有我们的族人,就必然会有老熊,也必然会梦见老熊。
作为族群新的南木萨,我自然比我的父亲懂的更多,因为我能在这片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接受教育,学习汉话,更看到了很多书籍……渐渐地我更明白,再大的山水,也是有边界的,但外面进来的人们,似乎正穿越着这些。
我不知道,我这一代南木萨和我的父亲那一代南木萨,究竟被什么隔着。我并没有梦见过那头老熊。恰恰让我感觉意外的是,我常在梦中看见那两双因为开水田而发亮的眼睛。这两双眼睛,还有眼睛下面那略显陈旧却干净的绿色军装,也一直在我的梦境里闪光。
(节选自《梦里的星河》2023年第5期《人民文学》)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首段意蕴丰富,“石头”和“流水”让人联想到或厚重不迁或绵延不息的族群气质,对小说内容有暗示作用。 |
B.小说中父亲对解放军的态度和情感不断变化,这构成了小说的暗线,让故事更有纵深感,铺展出更丰富的内容。 |
C.小说写到父亲梦到那头老熊竞将火烧地吞下肚,与后文解放军开水田形成呼应,体现了父亲对外来解放军的抗拒与仇视。 |
D.小说并未浓墨重彩地描写“两个穿军装的人”,但他们的微笑和眼睛的细节描写画龙点睛,活化了子弟兵的整体形象。 |
A.“我”是小说的叙述者,第一人称视角行文增强了代人感,让文章读来更真切自然。 |
B.“我”一直在观察其他人物的言行并揣测他们的心理,推动了小说情节的发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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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父亲和“我”两代南木萨是有区别的,这从“我”的梦境和“我”接受的教育中可以看出来。 |
4.特定的社会历史背景,会使作品蕴含独特的时代精神和民族心理。《阿Q正传》以辛亥革命前后的中国乡村社会为背景,展示了辛亥革命前后畸形的中国社会和畸形的国民精神面貌。本文展现了怎样的社会历史背景和独特的时代精神、民族心理?请结合文本谈谈你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