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注】
石评梅
一个清晨,我刚梳头的时候,琨妹跑进来递给我一封信,拆开是表哥的信。
瑜妹:
你接到这信时,我已离开故乡了,这一次离开,或者永远没有回来的机会。我对这样的家庭,本没有什么留恋,所不放心的便是茹苦含辛、三十年在我家当奴隶的母亲。
我是踢开牢狱逃逸了的囚犯,母亲呢,终身被铁链系着,不能脱身。她爱我,而恶环境造成的恶果、人们都归咎到我的身上;当我和这些恶势力宣战后,母亲为她不孝的儿子流了不少的泪,同时也受了人们不少的笑骂!
我更觉着母亲今日所受的痛苦,便是她将来所受的痛苦;我无力拯救母亲现实的痛苦;我却有力解除她将来的痛苦,因之我才万里外归来,想着解放她同时也解放我,拯救自己同时也拯救她。
如今我失败了,我一切的梦想都粉碎了!我将永远得不到幸福,我将永远得不到愉快,我将永远做个过渡时代的牺牲者。我命运定了之后,我还踌躇什么呢?我只有走向那不知道何处是归宿的地方去。
我从前确有一个梦想,这个梦想像一个毒蟒缠绕着我,已经有六年了。我孕育了六年的梦想,都未曾在任何人面前泄露,我只隐藏着,像隐藏一件珍贵的东西一样的,我常愿这宝物永远埋葬着,一直到黄土掩覆了我时,这宝物也不要遗失,也不要显露。这梦想,我不希望它实现,我只希望它永久做我的梦想。我愿将我的灵魂整个献给它,我愿将我的心血永远为它滴。然而,我不愿它知道我是谁。
我已清楚地认识了自己的命运,我也很安于自己命运而不觉苦痛。但是,这时确有一个人为了我,为了她自己,受着极冗长的痛苦。是谁呢?便是我名义上的妻。
我的家庭你深知。母亲都是整天被人压制驱使着做奴隶,卅年到我家,未敢抬起头来说句高声话。祖母脾气又那样暴烈,一有差错,跪在祖宗像前一天不准起来。母亲这样,我的妻更比不上母亲了,她所受的苦痛,更不堪令人怀想她。可怜她性情迟钝,忠厚过人;在别人家她可做一个好媳妇,在我家里,她便成了一个仅能转动的活尸。
我早想着解放了她,让她逃出这个毒恶凌人的囚狱,无论到什么地方去,都比我的家自由幸福多了。我呢,也可随身漂泊,永无牵挂,努力社会事业,以毁灭这万恶的家庭为志愿;不然将我这残余生命浮荡在深涧高山之上,和飞鸟游云同样极止无定地飘浮着。
决志后,我才归来同家庭提出和我的妻子正式离婚,哪知道他们不明白我是为她,反而责备我不应半途弃她;更捉风捕影地,猜疑我别有怀抱。他们说我妻十年在家,并未曾犯七出例条,他们不能向她家提出。加之父亲和她祖父是师生关系,更不敢起这个意。他们已经决定要她受这痛苦,我所想的计划完全失败了。不幸的可怜的她,永远地在我名下系缚着,一直到她进了坟墓。这是多么残酷的事情!我懊丧着,我烦恼着,也一直到我进了坟墓:一切都完了,我还说什么呢?
瑜妹!我给你写这封信的动机,便是为了母亲。母亲!我不能不留恋的便是母亲!我同家庭决裂,母亲的伤痛可想而知,我不孝,不能安慰母亲。瑜妹!我此后极止何处,我尚不知;何日归来,更无期日。望你常去我家看看我的母亲,你告诉她,我永远是她的儿子,我永远在天之涯海之角的世界上,默祝她的健康!
瑜妹,我家庭此后的情形真不敢想,我希望他们能为了我的走,日后知道懊悔。我一步一步离故乡远了,我的愁一丝一丝地也长了。
再见吧!祝你健福!
徽之
我读完表哥的信,母亲就带着琨妹去舅舅家了。表哥这样一走,舅母家一定又闹得不得了,不然不会这样焦急地催母亲去。我同情母亲的苦衷,然而我更悲伤表嫂的命运。表哥他是男人,不顺意可以抛下家庭跑出去;表嫂呢,她是女人,她是嫁给表哥的人,如今他不要她了,她怎样生活下去呢?想到这里,我真为这可怜的女子伤心!
我心里常想到可怜的表嫂,环境礼教已承认她是表哥的妻子了——什么妻,便是属于表哥的一样东西了。表哥弃了她让她怎样做人呢?她此后的心将依靠谁?十年嫁给表哥,虽然行了结婚礼表哥就跑到上海,不过名义上她总是表哥的妻。旧式婚姻的遗毒,几乎我们都是身受的。多少男人都是弃了自己家里的妻子,向外边饿鸱似的猎捉女性。自由恋爱的招牌底下,有多少可怜的怨女弃妇(被)践踏着!同时受骗当妾的女士们也因之增加了不少。我想着怎样才能拯救表嫂呢?像他们那样的家庭,幽怨阴森简直是一座坟墓,表嫂的生命也不过如烛在风前那样悠忽!
过了三天,母亲来信了,写得很简单。她报告的消息真惊人!她说表哥走后,表嫂就回了娘家,回去第二天的早晨,表嫂便服毒死了。舅父呢,不在家;表哥呢,他杀了一个人却鸿飞渺渺地不知哪里去了。因此舅母才请母亲去商量怎样对付。
看完母亲的信,我不能哭,也不说话,跑到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站着望着晴空白云、枝头小鸟。想到表哥走了,或者还有回来的一天;表嫂呢,她永远不能归来了!为了她的环境,为了她的命运,我低首默祷她永久地安眠!
【注】本文1925年发表于《京报副刊·妇女周刊》,有删改。作者石评梅,原名汝壁,山西平定县人,中国近现代女作家、革命活动家,“民国四大才女”之一。
在“接受美学”看来,文学作品的意义既不取决于作者的意图,也不是隐藏在文本中的,而是在读者的阅读中生成的。读了本篇小说,有的读者认为表嫂服毒自尽是人物发展的必然结局,而有的读者则不认可这个结局。你是怎样认为的?请结合文本,谈谈你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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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二①
萧红
在一个有太阳的日子,我的窗前有一个小孩在弯着腰大声地喘着气。
我是在房后站着,随便看着地上的野草在晒太阳。山上的晴天是难得的,为着使屋子也得到干燥的空气,所以门是开着。接着就听到或者是草把,或者是刷子,或者是一只有弹性的尾巴,沙沙的在地上拍着,越听那拍的声音越真切,就像已经在我的房间的地板上拍着一样。我从后窗子再经过开着的门隔着屋子看过去,看到了一个小孩手里拿着扫帚在弯着腰大声地喘着气。
而他正用扫帚尖扫在我的门前土坪上,那不像是扫,而是用扫帚尖在拍打。
我心里想,这是什么事情呢?保育院的小朋友们从来不到这边做这样的事情。我想去问一问,我心里起着一种亲切的情感对那孩子。刚要开口又感到特别生疏了,因为我们住的根本并不挨近,而且仿佛很远,他们很少时候走来的。我和他们的生疏是一向生疏下来的,虽然每天听着他们升旗降旗的歌声,或是看着他们放在空中的风筝。
那孩子在小房的长廊上扫了很久很久。我站在离他远一点的地方看着他。他比那扫地的扫帚高不了多少,所以是用两只手把着扫帚,他的扫帚尖所触过的地方,想要有一个黑点留下也不可能。他是一边扫一边玩,我看他把一小块粘在水门汀走廊上的泥土,用鞋底擦着,没有擦起来,又用手指甲掀着,等掀掉了那块泥土,又抡起扫帚来好像抡着鞭子一样的把那块掉的泥土抽了一顿,同时嘴里边还念叨了些什么。走廊上靠着一张竹床,他把竹床的后边扫了。完了又去移动那只水桶,把小脸孔都累红了。
这时,院里的一位先生到这边来,当她一走下那高坡,她就用一种响而愉快的声音呼唤着他:
“林小二!……小二在这里做什么?……”
这孩子的名字叫林小二。
“啊!就是那个……林小二吗?”
那位衣襟上挂着圆牌子的先生说:
“是的……他是我们院里的小名人,外宾来访也访问他。他是流浪儿,在汉口流浪了几年的。是退却之前才从汉口带出来的。他从前是个小叫花,到院里来就都改了,比别的小朋友更好。”
接着她就问他:“谁叫你来扫的呀?哪个叫你扫地?”
那孩子没有回答,摇摇头。我也随着走到他旁边去。
“你几岁,小朋友?”
他也不回答我,他笑了,一排小牙齿露了出来。那位先生代他说是十一岁了。
关于林小二,是在不久前我才听说的。他是汉口街头的小叫花,已经两三年就是小叫花了。他不知道父亲母亲是谁,他不知道他姓什么,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从哪里来的。他没有名,没有姓,没有父亲母亲。林小二,就是林小二。人家问:“你姓什么?”他摇摇头。人家问:“你就是林小二吗?”他点点头。
从汉口刚来到重庆时,这些小朋友们住在重庆,林小二在夜里把所有的自来水龙头都放开了,楼上楼下都湿了……又有一次,自来水龙头不知谁偷着打开的,林小二走到楼上,看见了,便安安静静地,一个一个关起来。而后,到先生那儿去报告,说这次不是他开的了。
现在林小二在房头上站着,高高的土丘在他的旁边,他弯下腰去,一颗一颗地拾着地上的黄土块。那些土块是院里的别的一些小朋友玩着抛下来的,而他一块一块地从房子的临近拾开。一边拾着,他的嘴里一边念叨什么似的自己说着话,他带着非常安闲而寂寞的样子。
我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他,他拾完了之后就停在我的后窗子的外边,像一个大人似的在看风景。那山上隔着很远很远的偶尔长着一棵树,那山上的房屋,要努力去寻找才能够看见一个,因为绿色的菜田过于不整齐的缘故,大块小块割据着山坡,所以山坡上的人家像大块的石头似的,不容易被人注意而混扰在石头之间了。山下则是一片水田,水田明亮得和镜子似的,假若有人掉在田里,就像不会游泳的人沉在游泳池一样,在感觉上那水田简直和小湖一样了。田上看不见收拾苗草的农人,落雨的黄昏和起雾的早晨,水田通通是自己睡在山边上,一切是寂静的,晴天和阴天都是一样的寂静。只有山下那条发白的公路,每隔几分钟,就要有汽车从那上面跑过。车子从看得见的地方跑来,就带着轰轰的响声,有时竟以为是飞机从头上飞过。山中和平原不同,震动的响声特别大,车子就跑在山的夹缝中。若遇着成串的运着军用品的大汽车,就把左近的所有的山都震鸣了,而保育院里的小朋友们常常听着他们的欢呼,他们叫着,而数着车子的数目,十辆二十辆常常经过,都是黄昏以后的时候。林小二仿佛也可以完全辨认出这些感觉似的在那儿努力地辨认着。林小二若伸出两手来,他的左手将指出这条公路重庆的终点;而右手就要指出到成都去的方向吧。但是林小二只把眼睛看到墙根上,或是小土坡上,他很寂寞地自己在玩着,嘴里仍旧念叨着什么似的在说话。他的小天地,就他周围一丈远,仿佛他向来不想走上那公路的样子。
他发现了有人在远处看着他,他就跑了,很害羞的样子跑掉的。
我又见他,就是第二次看见他,是一个雨天。一个比他高的小朋友,从石阶上一磴一磴地把他抱下来。这小叫花子有了朋友了,接受了爱护了。他是怎样一定会长得健壮而明朗的呀……他一定的,我想起那班台来耶夫的《表》②。
【注】①本文写于抗日战争时期。②苏联作家班台来耶夫的儿童小说,描写十月革命后改造流浪儿童的事。1935年鲁迅翻译了这部小说,载1935年3月16日《译文》第二卷第一期。
有人认为本文的主题是“改变”,对此谈谈你的看法。
难忘的生日
在三月份我的生日到来之前,学校里发生的一切,我在这儿全都略过不提了。
生日那天的事,我记得真是太清楚了。
那是在早饭以后,原本在运动场上的我们被召进教室,夏普先生进来叫道:
“大卫·科波菲尔,到小客厅去。”
我心里想,一定是佩格蒂给我捎来一篮东西了,所以听到这叫喊声我高兴极了。当我匆匆忙忙从座位上离开时,周围的一些同学都要求我分东西时别忘了他们。
“别急,大卫,”夏普先生说,“有的是时间,我的孩子,别急。”
“大卫·科波菲尔,”克里克尔太太把我领到一张沙发跟前,在我旁边坐下后对我说,“我特意把你叫来,是要跟你谈谈。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的孩子。”
听了这话,不知为什么我全身都颤抖起来,只是依旧盯住她看着,不想回答。
“因为,”她说,“说起来很难过,我得告诉你,今天早上我听说你妈妈病得很厉害。”
一片迷雾突然在我和克里克尔太太之间升起,她的身影似乎在雾中摇晃了一会儿。 接着我觉得烫人的热泪流淌到我的脸上,她的身影也静止了下来。
“她病得很危险。”她补充说。
现在我全明白了。
“她死了。”
用不着这样告诉我了。我伤心地痛哭起来,觉出我已成了这大千世界上的一个孤儿了。
第二天下午,我离开了萨伦学校。车走得很慢,整整走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九至十点钟,我们才到达亚茅斯。
我还没走进屋门,便扑到在佩格蒂的怀里了。她把我领进家门。她刚一见到我时,伤心地哭起来了,不过很快就控制住了。她低声说话,轻轻走路,好像生怕会打扰死者似的。我发觉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上过床了,她晚上依旧坐在那儿守着她说,只要她这个可怜的、亲爱的宝贝还没下葬,她就决不离开她。
即便葬礼是昨天举行的,我也不可能记得更清楚了。我们站在墓穴的四周。这一天,我觉得跟任何别的一天都不一样。那天的天色,跟往日也不相同——显得格外惨淡。这时,四周一片肃然的寂静,这寂静是我们和即将入土安息的人从家里带来的。当我们都光着头站在那儿时,我听到了牧师的声音,在露天之下,它好像从远处传来,但是清晰明白,他说:“主耶稣说,复活在我,生命也在我!”接着我便听到了呜咽的声音。在离我站的地方一段距离的旁观者中,我看到呜咽的原来是那位善良忠诚的女仆。在世间所有的人中,她是我最爱的人。我这颗孩提的心完全相信,总有一天上帝会对她说“做得好”的。佩格蒂告诉我说:“在那最后的一夜,那天晚上,她吻了我,对我说:‘要是我的小婴儿也活不了的话,佩格蒂,请你告诉他们,要他们把他放在我的怀里,把我们埋在一起。’(他们这样办了,因为那可怜的小宝贝只比她多活了一天。)‘让我那最亲爱的小宝贝跟我一起去我们的安息地方吧!’她说,‘你还要告诉他,说他的母亲躺在这儿时,为他祝福过,不是一次,而是上千次。’”
说到这儿,佩格蒂默不作声了,她用手轻轻地拍着我的手。
“一直到深夜的时候,”佩格蒂说,“她向我要水喝。喝了以后,她对我微微一笑,哎呀!——漂亮极了!”
“后来天亮了,太阳正在升起。这时她对我说,科波菲尔先生待她总是那么和蔼可亲,温存体贴,对她总是那么宽容;每当她对自己信心不足时,他就对她说,一颗仁爱的心,比智慧更宝贵,更有力量。由于她有这样一颗心,他感到很幸福。‘佩格蒂,我亲爱的,’接着她说‘让我跟你挨得再近一些。’因为当时她已经非常虚弱了。‘把你那好心的胳臂放到我的脖子下面吧,’她说,‘把我转向你一边,因为你的脸离我太远了,我要跟它靠近一点。’我照她的吩咐做了。哦,大卫呀!那一时刻已经到了,我第一次跟你分别时说的话,应验了——她高兴地把她可怜的头放在她的又傻又笨、脾气又坏的老佩格蒂的胳臂上——就这样,她像个睡着的孩子似的,死去了!”
佩格蒂的叙述就这样完结了。打从我知道我的母亲死时情况的那一刻起,她一生的最后那段生活,便从我的心中消失了。从那时起,我能记得的,只是那个给我留下最初印象的年轻的母亲,那个老爱把自己发光的卷发在手指上一圈圈缠绕,以及常在黄昏时分跟我在客厅中跳舞的母亲。佩格蒂这会儿对我说的这番话,不仅没能把我带回到她一生的后期,而且使她早期的印象在我心中扎了根。这样说或许有点奇怪,但事实确实如此。她这一死,就又飞回到她那宁静安详、无忧无虑的青春时代,其余的一切全都消逝了。
(节选自狄更斯《大卫·科波菲尔》)
有人认为,节选部分的标题为“难忘的生日”并不准确,应改为“母丧之日”。你认为这两个标题哪一个更好?结合全文,谈谈你的理由。
蜂拥而至
徐嘉青
魏强是个短视频控,有着不少粉丝。这天是周六,好友邹涛约他去乡下转悠,两人开着车出发了,快到时看到路边有个卖蜂蜜的商贩,邹涛提议说:“要不咱下去买两瓶?”
于是,两人下了车。到了摊子前,魏强问道:“这蜂蜜咋卖?”商贩是个中年男子,漫不经心地伸出一只手晃了晃。
魏强拿起一瓶蜂蜜,拧开盖子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用夸张的表情说:“真香啊,这蜂蜜保准假不了。”说完,他冲着中年男子问:“老兄,价能降点吗?”
中年男子摇摇头,吐出了句话:“不能,一瓶最多便宜一毛钱。”
两人站起身来,打算上车走人。中年男子一看,忽地站了起来,一个箭步跳过去,伸出两只胳膊拦住了他们,说:“不能走!东西你们看了,价也给你们降了,到头来却不买了,这可说不过去!”
邹涛怒气冲冲地说:“哟呵,看样子你是要强卖了?光天化日之下,我看你是没有王法了!”说完,他将中年男子的手臂拨到一边,径直向车子走去,魏强也赶紧跟了上去。
中年男子俯身抓起一瓶蜂蜜,随后追了过去。到了车子跟前,他一把拉住邹涛,叫嚷道:“不买别想走!”
邹涛着实生气了,用劲儿把手臂一收,中年男子猝不及防,被带了个趔趄,手中的蜂蜜飞了出去,偏偏落在车子的前窗上,就听“啪”的一声,蜂蜜瓶子的盖儿被磕开了,里面的蜂蜜流了出来,在车窗上上形成了一条淡黄色的线。
这下,中年男子可不干了,过去一把拉住邹涛,说:“你不把这瓶蜂蜜的钱给我,想走?没门儿!”
魏强想息事宁人,把钱包拿出来,从里面掏出五十块钱递了过去,没好气地说:“给你!”
中年男子斜着眼睛看了看,说:“你打发叫花子呀?”
邹涛反问道:“难不成还是五百块?”中年男子点了点头。
魏强急了:“刚才说好的价,五十块一瓶,啥时候成了五百块?”
中年男子说:“一开始我就是这个价,我可从没说过五十块一瓶,那可是你说的。”
这下魏强和邹涛无话可说了。邹涛要报警,魏强说:“算了算了,花钱消灾吧!”说完,魏强从钱包里拿出五百块钱,递给了中年男子。中年男子送过来两瓶新的蜂蜜,还有四百块钱。他说刚才是和他们开玩笑的,这蜂蜜就是五十块一瓶。
坐到车里,魏强不由得一阵感慨。他发动车子,正准备走,忽然想起前车窗上还洒有蜂蜜,就拿了条毛巾,打算将蜂蜜擦掉,谁知就在准备下车的瞬间,手碰到了雨刮器开关,雨刮器“刷”的一下就工作了起来。这下倒好,蜂蜜原本是一条线,现在变成了一大片,几乎将整个车前窗都给罩住了。
副驾驶座上的邹涛眼疾手快,连忙关上了雨刮器开关。魏强拎着条毛中下了车,刚准备用毛中擦,忽然惊讶地冲着车里叫道:“邹涛,你快点下未看看!”邹涛一边拉开车门下来,一边问:“咋了?”
魏强指着车前窗说:“你看!”
邹涛一看,只见上面爬了不少的蜜蜂,而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加着,没过多久,那上面已是黑压压的一片了,邹涛拉了拉旁边目瞪口呆的魏强,说:“考魏,还不快拿手机!”魏强这才恍然大悟。赶快掏出手机,拍了一段短视频,并配上了文字:车子被蜜蜂包围,缘于何故?
短视频发出去之后,魏强着实吃了一惊,竟有了数十万的点击量,而且还有人在后面揣测咋回事,魏强说明了刚才的情况。有人立刻回应说:“能引来这么多宝蜂,这蜂蜜绝对假不了,强哥是从哪儿买的?”魏强就把路过的那个地方说了,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
过了些天,邹涛突然来找魏强,一见面就笑着说:“老魏,我要谢谢你呀!自从你发过短视频后,原本无人知晓的蜂蜜,有好些人专门开车过去买,都卖脱销了。”魏强愣了愣问:“你咋知道的?”邹涛笑着说:“实话跟你说了吧,那是我对口扶贫的村子,村里有养蜜蜂的传统,我寻思着把这个传统变成产业,谁知到头来,蜂蜜竟然卖不出去。后来我一琢磨,还是得扩大空传呀,可广告费咱又出不起,我就想起了你……”
魏强恍然大悟。两人相互看着对方,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本文选自2019年第22期《故事会》)
你认为小说的主人公是魏强,还是邹涛?请结合文本加以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