炖马靴(节选)
迟子建
父亲说借着雪地的反光,依稀看见敌手开始隐蔽。为了让敌手主动出击,他不顾严寒,将里层的秋衣脱下,用树杈将秋衣挑起来,还故意大声咳嗽几声,敌手果然连着两发子弹打过来。父亲丢下树杈,使对方以为他中弹了。当敌手走了十多米准备察看战果时,父亲扣动扳机,可是手冻得麻木了,子弹打飞了。
对峙了近半个小时,敌手背后传来凄厉的狼嚎,危机使敌手终于起身了。父亲一直全神贯注盯着敌手,就在敌手露头的一瞬,打了最后一枪。父亲很镇定,撤退时没忘了将中弹的秋衣拿上。父亲说自己太走运了,后来才知道最后一枪,击中了敌手的左肩,而那人开的最后两枪,都成了献给夜的小礼花。
雪越下越大,敌手无路可走,紧追父亲。父亲手握钢刀,做好了决战准备。可是敌手踩着父亲趟出的脚印,趔趔趄趄靠近他时,一头栽倒在雪地上,父亲先缴了他的枪。敌手挣扎了最后一程,死了。父亲在灌木丛划拉了一抱干枯的树枝,生起火来。父亲说作为火头军,他总是背着一口铁锅;靠近胸口的地方,还缝了两个布袋,一个装盐,一个盛火柴。
篝火太美了,将它周围飘舞的雪花,映照得像一群金翅的蝴蝶!父亲饿得肚子咕咕直叫,可没有可煮食的东西。父亲突然有了救命的发现:敌手穿着的马靴,是长靴。
马靴被炖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嚼得动了,父亲吃了两块,体力恢复了,他将剩下的牛皮捞出来分别揣进裤兜。父亲本不想天亮前出发的,可是狼逼得他必须走,因为它们窸窸窣窣地冲出灌木丛,朝向篝火了。父亲借着残余的篝火,望见了一生难忘的情景,两条狼一前一后,呈一条直线,前面的狼高大威猛,后面的狼矮小瘦削。前狼挣扎着向前,后狼拼死咬住前狼的尾巴,试图阻止它的步伐。父亲认出了后狼就是瞎眼狼。父亲“嗨一嗨一”地叫了两声,这是以往瞎眼狼尾随支队,他抛给它食物时,惯常的招呼声。瞎眼狼显然熟悉父亲的呼唤,它更加用力地往回拽前狼,最终前狼让步了,被拖回灌木丛。父亲长舒一口气,感恩似的分出两块牛皮,投给它们。
父亲说得逆风而行才能到密营。走了一两里路后,风竟然没了,他等于丧失了唯一的路标。此时,他听见了背后的声音,回身一望,是那两条狼!瞎眼狼仍叼着前狼的尾巴。前狼见着父亲,目光柔和多了。瞎眼狼低低叫着,安慰着陷入绝境的父亲。父亲仔细打量前狼,发现它是条年轻的公狼,它对瞎眼狼不敢违命,原来是瞎眼狼的儿子啊!父亲说瞎眼狼所叼着的尾巴,是它生命的脐带,也是一道藏在心底的光啊。
天连阴了三天,不见日月,瞎眼狼和它的孩子在前引路,把父亲领出迷途。他们靠着所剩的煮熟的马靴皮,和山洞的骨头,渡过难关。而那些骨头,是瞎眼狼备下的。而小狼很卖力地想帮他们解决伙食,其间它发现一只雪兔,可它跳跃着要扑的时候,瞎眼狼松开它的尾巴过慢,扑了个空。母子狼最终带着他,靠近了一个村庄。父亲说闻到炊烟的气息后,瞎眼狼松开嘴,用两只前瓜激动地刨着地,在雪地打了几个滚,然后起身抖了抖毛,沾在它身上的雪粉飞溅出来,飞进父亲的眼睛,与他的泪水相逢。
父亲中弹的棉绒秋衣,弹孔还在,边缘处的烧灼痕迹清晰可见,在抗联博物馆陈列室的橱窗里。每到小年的时候,他都要讲一遍炖马靴的故事。所以我落下了一个毛病,每年腊月二十三,我也给我的儿子,讲炖马靴的故事。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为了让隐蔽的敌人出来,父亲不顾严寒,脱下秋衣用树杈挑起来,还大声咳嗽,这表现了父亲的机智与勇敢。 |
B.父亲撤退时不忘拿走中弹的秋衣这一情节,看似闲笔,实则在结构上为文章后文写秋衣的去向埋下了伏笔。 |
C.标题“炖马靴”简洁醒目,既吸引了读者,又贯穿全文内容,是小说的线索,“炖马靴”体现了父亲的革命精神。 |
D.小说以“我”的口吻主要叙述了父亲与敌人战斗、瞎眼狼和小狼带父亲走出困境的故事,情节简单,但扣人心弦。 |
3.这篇小说在“残酷的战争中体现了一丝温馨”,请结合小说内容进行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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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安详
郭震海
秋深,黄昏,风起。苍茫的群山之中,林深似海。
我轻轻地整了整衣领,有点儿微凉。
我开始隐隐担心,对身边的老乡说:“马上天黑了,还没找到安详。”
“快了,再翻过一座山就到了。”老乡说。为了寻找安详,我早上从市里出发,坐了一个上午的长途客车,午饭简单吃过,我们开始入山。不承想这一走就是六个多小时。在遮天蔽日的松柏树下,我们艰难地翻越了四座大山,眼看夜幕低垂,仍看不到有人家的迹象。
“你确定我要找的人是在这里吗?他可是个著名的山水画家,名叫安详,安静的‘安’,详细的‘详’。”我说。
“是哩,他确实叫安详,是不是个画家不晓得,但俺知道,他是个守山人。”老乡说。
这真的是我要寻找的安详吗?我产生了深深的忧虑。想起他的山水画,下笔灵动,浑然天成,自成一派,如行云流水,功力深厚,在几次全国书画大展中屡获大奖,被爱画者出高价争相收藏。奇怪的是,几次颁奖现场,他均是缺席。大家只是通过署名得知他叫“安详”,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信息。安详是谁?谁是安详?
只见其画,不见其人。有人说安详住在京城,有别墅,有私家花园;也有人说,安详是一位大学教授,为人十分低调等等,总之被传得神乎其神。
夜里11点多,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终于看到远处的一丝光亮,听到了狗吠声。老乡告诉我,那是守山人居住的防火瞭望塔顶部的太阳能电池板在月光下发出的亮光。我们朝着亮光走去。
“安详,安详——”走近了,老乡高喊着。狗吠声愈加猛烈。借着老乡手电筒的光亮,我看到从石砌的瞭望塔中走出一个五大三粗的老农。
他真的是画家安详?我更加怀疑。
“安详,有人找你。”老乡喊道。
安详喝住狗,问道:“找我有事吗?”
“您是著名画家安详?”我急切地问道。
“不,你应该是找错人了。我是安详,但不是画家,更不‘著名’,只是一个守山人。”他的回答如此干脆,让我十分绝望。
“先弄些水喝,嗓子都冒烟了。”老乡嚷嚷着,毫不客气地向屋里走去。
瞭望塔内部地方不大,分三层。一层陈设简单而整洁,一个荆条编织的茶几摆在正中,周围是几个荆条编织的凳子。通向二层的旋转楼梯上挂着几把明晃晃的锄头,还有两个新编好的荆条箩筐。
“快,喝口水,我去给你们烧火做饭。”安详的女人很热情地给我们沏茶。金色的花瓣在茶碗里翻腾,满屋子都是花茶的清香。
品茶深聊,我得知,男人确实叫安详,当兵退伍后,被分配到县林业局,来到林业局下属的林场做了守山人。在孤寂的大山中守山,仿佛与世隔绝,苦累不说,主要是极度枯燥,别人干不了几个月就会找种种理由申请调岗,他却自告奋勇上山,带着妻子一干就是三十多年。
每天清晨,朝霞初现,他和妻子会将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升起,然后烧火做饭、巡山,防火防盗。三十多年里,他在守山的同时,亲手种活了上万株松柏。他深爱着大山,给每座山峰都起了名字。他深爱着山上的松柏,按照《中华字海》给每一株树都用一个汉字命名。山峰是他的家园,松柏就是他亲爱的家人。
我听着,不由肃然起敬。
老乡在一旁笑道:“这算啥!人家安详家两个娃娃都很有出息,儿子研究生毕业,留在上海工作;女儿更厉害,是博士哩,工作在深圳。”
“是吗?”我惊叹道。
“没啥,我们只是普通人家。”安详的女人接话道,并招呼我们吃饭。饭后,我们被安排到三层休息。躺下后我依然在想,这真是一对了不起的夫妻,这个安详会是我要找的画家安详吗?
清晨醒来,红日初升,鲜艳的五星红旗已经高高飘扬在瞭望塔的上空。
我吃惊地发现,原来头天晚上我们睡觉的三层,竟然是一个画室,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山水画,地上的荆条圆筐里塞满了画卷。
“他就是安详,我确定,他就是我要寻找的著名山水画家安详!”我对老乡喊着,很兴奋。
“您就是著名山水画家安详!您知道您的画作有多值钱吗?”我走出防火塔,心情很激动。安详正在安静地编织一个箩筐,他抬起头笑道:“我说过了,我是安详,但我真不是画家,更非‘著名’,只是一个守山人。”
“不,您的山水画自成一派,每一幅都是灵动的,山是活着的,松柏是活着的。您知道这是多少画家一辈子都在苦苦追寻的高度吗?”
“我是自学绘画,谈不上什么高度。我只知道我用的不是墨汁,而是真情。我画上的山峰是现实中的山峰,入画的松柏都是我亲爱的家人。”
微风吹过,群山茫茫,松柏吟唱。
他依旧在安静地编着手里的箩筐。
我抬起头,眼前雄壮的山脉仿佛是从他的画中走出;苍茫天地间,每一株松柏似乎都有了灵魂。
——选自《百花园》2022.2有删减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在看到“五大三粗”的农人安详后,“我”更加怀疑,觉得他的外表跟行云流水、浑然天成的山水画的作者格格不入。 |
B.这对夫妻长年在孤寂的大山中守山,忍受枯燥、苦累,同时教育的子女也很优秀,让“我”觉得他们很了不起。 |
C.安详说“我用的不是墨汁,而是真情”,告诉我们艺术创作最重要的并不是高超的技巧,而是拥有安详的内心。 |
D.小说以“我”和老乡艰难寻找画家安详为核心事件,并辅以安详复员守山的情节,意在表现守山人的寂寞与艰辛。 |
A.人们对安详身份的种种猜测、瞭望塔内的陈设、其他守山人的调岗申请,都从侧面表现出安详的低调处世。 |
B.小说以环境描写开头,设置了雄浑阔大的背景,结尾与开头呼应,结构圆整,言有尽而意无穷。 |
C.本文的主人公名为“安详”,一语双关,正如《红楼梦》中的“贾雨村”、“甄士隐”等,都体现了作者的匠心。 |
D.小说关注凡人小事和生活中的细节,叙事贴近现实,语言不事雕琢,蕴含着艺术与人生的真谛。 |
4.小说是怎样叙述“寻找安详”这个故事的?这样写有什么好处?
套不住的手
赵树理
白云岗公社大磨岭大队有个教练组,任务是教初参加农业生产的人学技术,两个做活质量最高的老农民当教师,陈秉正兼任组长,王新春兼任副组长。组员是流动的,经常分配在各小队。
组长陈秉正已经是七十六岁的老人了,按一般惯例,这样大岁数的人本来早就该不参加主要劳动,可是这老头身体特别强健,在年轻时候一个人可以抵一个半人做活;如今虽说老了,一般青年小伙子还有点比不上他。他教人做活,不但要求规格,而且要教架势。因为规则太多,徒弟们记着这样忘了那样,有时候腰太直了,有时候步子乱了,有时候下锄没有计划……陈秉正老人不住口地提醒着这一个,招呼着那一个,也常常随时打断他们的工作重新示范。
徒弟们练架势练得累了,老组长陈秉正便让他们休息一阵子。自己就招呼梯田下边沟岸上教徒弟们种田地的副组长王新春过来闲谈一会。陈秉正一见王新春就伸出手来和他握手,王新春却常是缩回手去躲开。王新春比陈秉正小十来岁,和陈很友好,就是怕和他握手,因为被他握住就像被钳子夹住那样疼。
陈秉正的手确实和一般人不同:手掌好像四方的,指头粗而短,而且每一根指头都展不直,里外都是茧皮,圆圈的指头肚儿都像半个蚕茧上安了个指甲,整个看来真像用树枝做成的小耙子。王新春对周围的青年人说:“没有那两只手,咱们现在种的这块地恐怕还是荒坡哩!这些地都是他老哥和咱们现在的大队长父子俩一攫头一攫头剜开、一条堰一条堰垒起来的。”
一次,有个年轻人练架势练得不耐烦了,说:“怨不得我们学不会,谁让我们没有长那样一双手哩!”陈秉正一本正经地说:“是叫你们学成我这手,不是叫你们长成我这手!不是开山,我这手也长不成这样;不过上辈人把山都开了,以后又要机械化了,你们的手也用不着再长成这样了!”
陈老人虽然不希望别人的手长成那样,可是他对他自己已经长成那样的一双手,仍然觉着是足以自豪的。土改以后,陈秉正老汉家里的收入也丰裕起来了。儿孙们为了保护老人那双劳苦功高的手,给他买了一双毛线手套,他接过来一看说:“这双手可还没有享过这个福!”向手上试着套了一套,巴掌不够宽,指头也太细、太长,勉强套上去,把巴掌那一部分撑成方的了,指头的部分下半截都撑粗了一点,上半截却都还有个空尖儿。儿子陈满红说:“慢慢用着就合适了!”老人带好了握了握、伸了伸说:“还好!”说罢,脱下来交给满红媳妇说:“暂且给我放过去吧!”儿媳妇也说:“爹!你就带上走吧!到地里手不冷?”老人说:“戴上它搬石头不利落!”说着就放下走了。
以后别的活儿又陆续接上来——铡干草、出羊圈、窖萝卜、捶玉米……哪一种活儿也不好戴着手套做,老人也就忘了自己还有一双手套。
一天,白云岗有个物资交流会。满红媳妇劝老人说:“现在这些杂活计又不用您教多少技术,您还是休息一天去逛逛吧!”老人答应了。老人换了一件新棉袄,用新腰带束住腰。满红媳妇说:“这回可带上您的手套吧!”说着把手套给他拿出来,他带上走了。
他走到白云岗,逛了半条街,刚走过公社门口,看见山货部新运来一车桑杈,售货员忙着正往车下搬。这东西在这地方已经二年不见了,不论哪个队原有的都不够用。他以为机会不可错过。转眼工夫,就来了十来个人,每人拿着一柄看;见买杈的越来越多,他把手套卸下来往怀里一装,胡乱抢到手五柄,其余的就叫别人拿完了。他付了钱,把杈捆起来扛上,就返回原路走出白云岗村。一出了村,他觉人也不挤了、路也宽敞了,这才伸手到怀里摸他的手套。他摸了半天只有一只;放下篮子和桑杈,解开腰带抖搜了一下,也仍然不见那一只。他知道一定是丢在山货部里了。他想:“丢就丢了吧!拿上它也没有多少戴它的时候!”可是走了不几步,就又想到“孩子们好心好意给买上了,丢了连找也不找一趟,未免对不起他们”,这才又扭回头来重新返回白云岗物资交流大会上的山货部来。幸而售货员早已给他拾起来放在账桌上,见他来找就还了他。
隔了好久,陈秉正老人又被评选为本年的劳动模范,要到县里去出席劳模大会。他除换上新棉袄和新腰带外,又把他的手套带上。
会议一共开三天半,老人又是听报告、又是准备发言,和大家一样忙个不了,直到第四天上午听罢了县委的总结报告,才算了结了一宗事。下午吃过午饭,人们差不多都想上街逛逛,老人束上腰带,戴上手套,也走出了房间。他住的招待所因为刚刚装修完,院子还来不及清理。院里有两截剩余木料碍着路,他总觉着不太顺当。他想:“把它转过一边不就好走了吗?”他把手套卸下来放在阶台上,就来动手转木料。等到把院子都清理完了,才发现手套又丢了。“算了,不找它了!这手套对我也没多大用处!”老人干脆放弃了。后来还是招待所的员工帮他找到,洗干净还给了他。
第二天他回到家,换过衣服之后便把手套还给儿媳妇说:“这副手套还给你们吧!我这双手是戴不住手套的!”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陈秉正作为教练组的组长,对徒弟们的要求十分严格,甚至显得不近人情。 |
B.陈秉正的儿子也曾与父亲一同为土地建设出力,现担任大磨岭大队的大队长。 |
C.儿孙们只知要孝敬陈秉正,却不了解他真正需要什么,这让陈秉正很不满意。 |
D.陈秉正两次因干活而弄丢手套,说明他已经老迈,在生活上做不到细致严谨。 |
A.小说在创作上特别注重从农村生活和劳作中选取题材,围绕一个公社大队的日常生活,写农村人、农村事、农村味,艺术特色鲜明。 |
B.小说中的比喻既质朴平易又生动幽默,如“真像用树枝做成的小耙子”,口语化很明显,达到了通俗化和艺术化高度统一。 |
C.小说中的人物语言多用感叹号结尾,意在体现人物话语背后都蕴含强烈感情,也让小说对话的内涵更加丰富、深刻。 |
D.小说构思巧妙,以“手套”串联情节,故事有起有落,让人意识到:这是一双普通农民的手,也是一双不平凡的手。 |
4.小说的结尾陈秉正说“我这双手是戴不住手套的”,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这句话的含义。
配 角
聂鑫森
父亲邵伟夫,先是话剧演员,后来又成了电影、电视演员。他的名字很气派,“伟夫”者,伟丈夫之谓也。可惜他一辈子没演过主角,全是很不起眼的配角,虽是剧中有名有姓的人物,也就是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台词,演绎几个小情节而已。他的形象呢,身材矮小,脸窄长如刀,眉粗眼小口阔,演的多是反派人物:黑社会小头目、国民党下级军官、现实生活中的可怜虫……
他的名字是当教师的爷爷起的,爷爷曾对他寄望很高。没想到他读中学时,有一次演一个小话剧的配角,神采飞扬,被动员去读一所中专艺校的话剧班,从此他就很满足地走上了演艺之路。
因为母亲是苗族人,可以生两胎,我下面还有一个妹妹。我叫邵小轩,妹妹叫邵小轮。通俗地说,我是小车子,妹妹是小轮子。我们的名字当然是父亲起的,母亲似乎很欣赏,觉得低调一些反而会有大出息。
母亲在街道居委会当个小干部,人很漂亮。我和妹妹似乎承袭了她的基因,长得都不丑。母亲对于嫁给了父亲,一直深怀悔意,原想会有一个大红大紫的丈夫,不料几十年来波澜不惊。我母亲都不让我们去剧院看父亲的戏;电视上一出现有父亲身影的剧目,她便立即换台。她还嘱咐我们,不要在人前提起父亲是演员。这种守口如瓶的习惯,久而久之造就了我的孤癖性格,在什么场合都沉默寡言。
读初中时,一个男同学悄悄告诉我:“你爸爸的戏演得真好,可惜是个小角色。如果让他演主角,肯定火!”
父亲在家里的时间很少,尤其是进入影视圈后,或是东奔西跑到一个个剧组去找活干,或是找到了活必须随剧组四处游走。每当他一脸倦色回到家里,首先会拿出各种小礼物,送给妈妈、我和妹妹,然后把一叠钞票交给妈妈。
我把男同学的话告诉他,他听了,微微一笑,说:“在一个戏中,只有小人物,没有小角色,这正如社会的分工不同,却都是平等的。主角造气氛,配角助气氛,谁也离不开谁。”
母亲轻轻“哼”了一声,然后下厨房去为父亲做饭菜。
我看见父亲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很痛苦地低下了头。
我读高中妹妹读初中时,父亲在出外三个月后,回到家里。他这次是在一部《五台山传奇录》的电视连续剧里,演一个貌丑却佛力高深的老方丈的侍者,虽是配角,出场却较多,拿了五万元片酬。他给我和妹妹各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给妈妈买了一个钻石戒指。
我发现父亲的手腕上绑着纱布,便问:“爸爸,你受伤了?”
他说:“拍最后一场戏时,和一个匪徒交手,从山岩上跌下来,把手跌断了,我咬着牙坚持把戏拍完,导演直夸我敬业哩。”
母亲说:“你也五十出头了,别去折腾了,多在家休息吧。”
他摇了摇头,说:“不!你工资不高,小轩、小轮正读书,将来还要给他们备一份像样的嫁妆。再说,小病小伤在拍戏中是常发生的,别当一回事。”
我和妹妹不由得泪流满面。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学校就在岳麓山附近。三九严寒的冬天,母亲打电话告诉我,父亲在岳麓山的爱晚亭前拍戏,让我去看看父亲,还嘱咐我最好把自己伪装一下,别让父亲分神出了意外。
漫天大雪,朔风怒吼。我戴上红绒线帽子、大口罩,围上羊毛围巾,穿上新买的中长羽绒袄,早早地来到爱晚亭前。警戒线外,看热闹的人很多,我使劲地挤站在人丛里。父亲是演一个寻衅闹事的恶霸,样子很丑陋,说话还结巴,然后被一个江湖好汉狠狠地揍了一顿,上衣也被撕破了,痛得在地上翻滚。这场戏前后拍了三遍,导演才打了个响指,大声说:“行了!”
我看见父亲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然后去卸了装,换上平常穿的旧军大衣。接着,又去忙着搬道具、清扫场地。等忙完了,他靠坐在几个叠起的道具箱旁边,疲倦地打起盹来,手指间还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香烟……
(本文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不恰当的一项是A.“配角”作为线索,始终贯穿着小说,小说中的几件小事也都是围绕着父亲的“配角”身份而展开的。 |
B.当母亲对父亲职业平等观点表现出不屑时,父亲“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很痛苦地低下了头”,这里采用了动作描写和神态描写的方法,形象地揭示出父亲不被母亲理解的内心悲伤与无奈。 |
C.小说几个人物形象都刻画得很生动,以“父亲”为例,除了人物的语言、动作、神态描写外,作者还特别重视描绘父亲细腻的心理变化过程。 |
D.小说中作者借“初中男同学”之口,既赞赏父亲精湛的演技,也隐约透露出父亲一辈子未能出演主角的复杂心理,体现了作者的精妙构思。 |
3.小说最后在写“漫天大雪,朔风怒吼”天气,“我戴上红绒绒帽子、大口罩,国上羊毛围巾,穿上新买的中长羽绒袄”,早早地去爱晚亭看父亲演戏。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这样写有什么好处。
文本一:
故人的一侧面
——纪念尚仲衣博士
钟敬文[注]
我初次认识尚博士,是在一个新创设的学校的会议席上。
大约是初秋的一个午前。庭前梧桐树的叶子已经有些变黄。西风悄悄地带来了凉意。在一个新布置成功的会议厅的长桌四周,围坐着二三十位从各方面来的、年龄、性别、学养各个不同的工作者。一位负责教导任务的人开始讲话。他的身体比较普通人高了些,两道眉向左右倾斜,脸色带病后的苍白,鼻梁上架着玳瑁边的近视眼镜,身上穿的是藏青色的绒西装,衬衫是茶黄的。他用着稍带河南土音的国语讲说着。他一只手插在裤袋子里另一只却在胸前活动着。
“……我们要造成一个有生气的、有生机的教育机关!……”
他说到“有生气的,有生机的”那两个形容词的时候,声调特别响亮。他的话打动了我。我对那在自己本来没有多大信心的民众教育的前途,仿佛看到光辉的希望。同时对那位讲话者也留下了一个不容易磨灭的印象。
那位讲话者就是尚博士——一个新时代的教育者。
尚博士是在清华大学、在哥伦比亚大学毕业的,他所修习的智识,他所身受的熏陶,大都是属于所谓“上流社会”的。这种教育的结果,已经尽够把他造成一个高蹈的、傲慢的典型绅士。但是,祖国现实的艰苦,世界先进人群改造历史行动的英勇,打动了他的心窗。他不能够长久地关闭在自己狭窄的牢笼里。他大步踏出旷野,闯入街头。他要把教育和带领中国新时代的青年及民众当做自己的责任。
“九一八”深夜里沈阳城外侵略者的炮火,猛烈地惊醒了东方“睡美人”的长梦。那时候,青年学子救祖国求真知的热情像火一样燃烧着。那是使民族更生的圣火!是焚毁人类陈腐历史的圣火!有些人正望着那熊熊的火焰发抖罢?尚博士他不是属于这类的人。他是一个有智慧、有热情而且有气魄的教育者!对于眼前活跃的现实,他理解着,感应着!不,他要站在前面去带领!但是,这绝不是凡庸的社会所能够容许的,更不是野心毒计的敌寇所能够容许的。在杭州,他“不安于其位”地走了。在北平,他又不能够不和少数真正爱国的教授,从“尊严的”学院被放逐出来。
他第二次到广东,正是抗战火把高烧的时候。他毅然和少数同道创设了培养抗战教育干部和试验兼实施抗战教育的机关。为了这,他忘记了家庭,忘记了自己,贪婪地工作着他差不多把自己对祖国和民众的热情、希望全部寄托在这艰难的事业上。可是,结果,他不能够不再度地跳出“尊严的”学院。
但是,挫折永远不能够摇动他的心!逆境在具有伟大心灵的人是一种兴奋剂,是一种滋补品!
他要更广泛地开拓他的教育范围。他立意去启发无数的士兵和无数的群众——唤起他们的敌忾,加强他们的决心,提高他们的文化程度。一句话,他要为国家养成无数的忠勇斗士和优秀公民。在深更里草檄文,在众人前作狮子吼,随时随地随事,他都抱着一种“舍我其谁”的自信、自勉精神在劳作着。困难和毀谤,对他有什么影响呢?—你可曾经看见过屹立的山峰,会因了暴风骤雨的吹打而崩溃的么?
当他正抱着芳贞的情志和健旺的勇气前进的时候,忽然天夺去了他的生命!不,是夺去了他那伟大的愿望!是夺去了这时代应有的夸耀!
这种意外的死,实在太残酷了!但是,他不是白劳了半生的。他十年来辛苦地播植的教育种子,决不是随他的死去而腐蚀的。他的精神和意志已经融化在今天全民族抗战的伟大力量中。不管在南方,在北方,不管是战场、游击区或大后方,不是已经有许多亲受过他教导的青年在做着英勇的战斗或牺牲么?不是有无数间接或直接受了他的教化的士兵和民众在对于民族尽最大的忠诚么?只有能够真实地给与人民良好影响的,是永远不死的人。一个民族或社会的战士的灵魂,是长久地生活在那全民族或全社会的共同生命里的!
春寒还没有全退,新绿已经满眼。教育者们为着未来的丰收而耕作罢——对于死者,没有比起这更加适宜的敬礼了!
1940年春,作于韶关
注:钟敬文(1903年——2002年),我国著名民俗学家、民间文艺学家、教育家、诗人、散文家。
文本二:
对于散文写作,在基本上中断了许多年之后,由于生活的变动和客观形势的需要,我奋然拿起了写作战地文章之笔。我当时写作这些文章,是带着极严肃的态度去构思和挥毫的。因为我认为自己所制作的是一种战斗的精神武器。它关系到民族的生死存亡,关系到作为民族成员的自己是否尽到应尽的责任等问题。
今天回头去看那些带着火药味的文章,虽然它在内容和形式上有着种种不足的地方,但我还是重视它。因为作为民族革命战争时期军民奋斗情形和人民所受深重灾难事实等的留影,它是具有历史文献意义的。何况其中还体现着自己那联系民族和人民命运的愤恨和喜悦感情呢?真正有价值的艺术、动人心魄的艺术,必然是充满血色的。
(摘编自钟敬文《我与散文》)
1.下列对本文一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章开篇的环境描写,交代了初秋的时令特点,营造了一种萧瑟的氛围,为全文奠定了怀人的基调,也暗示民族危机的到来。 |
B.尚博士讲话时,“有生气的,有生机的”这些字眼儿特别响亮,表明尚博士对教育新局面的热切期许,这也唤起了作者的共鸣。 |
C.文中有许多令人警策的语句,富于哲理。“夺去了这时代应有的夸耀”,表明尚博士去世后,社会失去了一位能为抗战唱赞歌的人。 |
D.文章的结尾有着强烈的抒情意味。作者已经看到胜利的希望,而自己作为教育者将继续努力的奋斗,就是对于尚博士最好的怀念。 |
A.“大步踏出旷野,闯入街头”,表现了尚博士在抗战前,作为五四运动的学生领袖,带领学生走出校园,勇于斗争的革命行动。 |
B.东方“睡美人”是“九一八”事变发动前,世界上人们对沈阳的赞誉。“长梦”实际上表明了当时东北人的麻木不仁。 |
C.“九一八”事变发生后,尚博士积极参加抗日救亡活动,不被某些人所容。“不安于其位”便是杭州某高校辞退他的借口。 |
D.“带着火药味的文章”指的是钟敬文先生创作的散文中,那些与政敌论战的作品。这类文章往往文笔犀利,充满辛辣讽刺。 |
4.如果以“充满血色的艺术”为题写一则文本一的小评论,请结合文本列出评论要点。
让高贵与高贵相遇
有泪水在,我感到自己仍然饱满。
对不期而至的泪水,我很难为情。对自己,我不敢使用伟岸、英武这样的高妙的词形容,但还算粗糙的蒙古男人,和东北的车老板子仿佛。这使我对眼圈里转悠的泪水的造访很有些踟躇。
我的泪水是一批高贵的客人,它们常在我听音乐或读书的时候悄然来临。譬如在收音机里听到德沃夏克《自新大陆》第二乐章的黑人音乐的旋律,令人无不思乡。想到德沃夏克这个捷克农村长大的音乐家,在纽约当音乐学院的院长,但时刻怀念自己的故土。一有机会,他便去斯皮尔威威尔捷克人的聚居地,和同胞们一起唱歌。“355-|3·2-|2·353|2-”我的泪水也顺着这些并不曲折的旋律爬上来。譬如读乌拉圭女诗人胡安娜·伊瓦沃罗的诗集《清凉的水罐》,诗人在做针线活时,窗外缓缓走过的满载闪光的麦秸的大车,她说:“我渴望穿过玻璃去抚摸那金色的痕迹。”她看到屋里的木制家具,想砍伐多少树木才能有这一切呢?露、小鸟和风儿的忧伤。……在光闪闪的砍刀下倒下的森林的凄哀心情。读诗的时候,心情原本平静,但泪水会在此优美的叙述中肃穆的挤上眼帘。读安谧的新作《手拉手》:“透过玫瑰色暮霭的轻纱/我看到河边有个光脚的女孩/捧一尾小鱼/小心翼翼向村口走去。”这时,你想冲出门,到村口把女孩手里的鱼接过来。那么,在地上撒满白露的秋夜,在把身子喝软、内心却异常清醒的酒桌上,在照片上看到趴在土坯桌上写字的农村孩子,蓦然想起小心翼翼的小女孩,捧着小鱼向村口走去,难免心酸。
那么,我想:我并不经常读书更难得读到好书,也不大懂音乐,最主要我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为何会常常流泪?一个在北国的风雪中长大的孩子,一个当抄家的踹门而入时紧帖墙壁站着的少年,一个肩扛檩子凳木头垛被压得口喷鲜血的知青;我,不应该流泪,在苦难中也没有流过泪水。生活越来越好了,我怎么会变得“儿女沾巾”呢?如今,我的性格仍然强悍,甚至暴躁。
后来我渐渐明白了一点,泪水,是另外一种东西。这些高贵的客人手执素洁的鲜花,早早就等候在这里,等着与韵、诗和世道人心中美好之物见面。我是一个司仪?不,我是一个被这种情景感动了的路人,是感叹者。
如果是这样,我理应早早读一些真诚的好书,听朴素单纯的音乐,让高贵与高贵见面。旋律或词语,以及人心中美好的部分,使我想起海浪。当浪头来时,你盯住远处的一排,它迈着大步走过来,愈来愈近,就在与你想拥的一瞬间,消散了。这是一种令人惋惜的美好,似乎我们无法盯住哪一排浪。但可以欣慰的是,远处又有浪涌来,就像使人肠热的旋律、诗和眼里的泪潮。
1.题目中提到的两个“高贵”分别指的是什么?为什么说它们是“高贵”的?答:①两种“高贵”分别指:
②说它们“高贵”是因为:
2.第四自然段写自己的生活经历和性格特点,这样写有什么作用?
3.下列对文章的赏析,不正确的两项是( )
A.文章开头一句领起全篇,表明作者自己是一个具有丰富精神世界的人。 |
B.第五自然段说“我”不是一个“司仪”,而是一个“路人”,说明距离产生美。 |
C.第七自然段中“海浪”的比喻意在说明作者非常希望高贵与高贵经常相遇。 |
D.文章最后一句,既收束全篇,又呼应开头,表达了自己的欣慰之情。 |
E.作者综合运用了记叙、描写、抒情、议论等多种表达方式,细腻真切地向读者展示了自己“高贵”的情感世界。 |
写标语
徐怀中
文化教员的职责,本来是为司令部干部战士上文化课。眼下一个战役接一个战役,根本没有休整时间,文化课早撂到一边去了。汪可逾不好意思总是处于“失业”状态,她跑去找“五号”要工作。齐竞倒不感觉这有什么不妥。
“有空余时间,你不正好可以多练练古琴吗?”
如果在文艺团体,你一天二十四小时练琴,那是提高专业水平,领导表扬群众称赞。在九旅司令部,练琴多了,人家自然就会有反映,话讲得很不中听。完成了本职工作,利用业余时间练琴,别人就管不了那么宽啦。小汪考虑很实际。
“五号”找来政治部宣传科长姜科长,当面把文化教员汪可逾推荐给他,由宣传科安排小汪参加标语组工作。姜科长知道,小汪出身于一个颇有名望的书法世家,标语组求之不得的。他心里那一份兴高采烈,就别提了!表面却假作诚惶诚恐的样子说:“首长!我怎么好收编汪参谋这位大才女,吓死了我们小组那些人,谁还敢动笔写标语?”
汪参谋先是给别人打下手,很快她就成为标语组的一支主力军了。姜科长特地配属给她两个兵,负责她工作所需的各项勤务,保证她不会从梯子上摔下来。
现在小汪单独执行任务了,便立即舍弃了常用的美术字,回复使用柳体楷书,充分发挥了她的童子功优势。虽然在砖墙上很难体现毛笔字奥秘之处,但毕竟是楷书,更容易为读者所接受。老乡们反映说:“这位女八路写出的字与别人不一样,一眼就认得出,不用你大伤脑筋去猜。”
春秋天还好,一到七八月,面对被太阳烤得滚烫滚烫的一道砖墙,去刷大标语,真得拿出一点精神头来。强烈的紫外线照射下,臂膀和脖颈上立时就脱掉一层皮。十冬腊月,小汪几乎是颤颤巍巍站在木梯的顶端了,还要高高举起手臂,向上够着去写标语。石灰水倒流进入,顺着小臂而腋窝、而腹股沟、而大腿小腿,冰凉冰凉的直至脚板心。
行军途中,部队休息埋锅造饭,标语组哗啦一下全散了出去,要不了多久,村里再找不出空白墙壁了。怕就怕的是,往往写到半半拉拉,传来紧急集合号声,部队开拔了。标语组慌了手脚,不得不立即收拾摊子,跑步去赶部队。汪可逾也赶上过这样的情况,两个小战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住地喊:“汪参谋!快下来,快下来!部队走远了!”
汪可逾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只管站在梯子上继续刷她的大标语。即刻停手,去追大部队,把尚未完成的一半标语留在墙上,算是怎么一回事呢?她绝对不能接受。直到写完最后一个字,勾上了黑边,任务圆满完成。
延误太久,部队出去很有些里程了。他们不要命地紧追慢赶,汪可逾大口大口喘气,再也支持不住了。两个战士只好扔掉标语桶子,分左右一边一个,架着汪参谋猛跑……
汪可逾是标语组人员中出勤率最高的。随着部队行军路线,辽阔的冀鲁平原不知多少面墙壁上,都留下了她的楷书手迹,堪称明丽灿烂的一道战地风景。旅政治部组织了一次表彰会,特地表扬汪可逾在宣传战线上取得的突出成果。会议就在标语组工作现场举行,由政治部主任亲自主持,宣传科长宣读了表扬决定。
下面一项是颁发奖状奖品。奖状不必说,千篇一律,都是那么一张硬纸片。奖品是一条雪白的羊肚子毛巾,对外不会公开讲的,其实是姜科长掏自己津贴费买来的,科里并没有这一项开支。
司仪朗声宣布:“请汪可逾同志上台领奖!”会场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可是受奖人小汪坐在最后一排长板凳上直发笑,上边再三催促,她死活不去领奖。虽然那条羊肚子毛巾正是她特别需要的,写标语扎在右手腕上,石灰水就不至于流进袖口里去。
倒也说不上汪可逾如何反感,但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给她的感觉这像是哄小孩子,没有一个表彰决定,没有一条羊肚子毛巾,难道我就不会好好干吗?
政治部主任考虑到,发奖仪式再这样勉强进行下去,很可能闹得谁都不好下台。他向姜科长暗示一下,姜科长立即宣布:“今天的会议到此圆满结束,散会!”
节选自《牵风记》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汪可逾出身于颇有名望的书法世家,现在她能到标语组去工作,受到宣传科同志的欢迎实属正常。 |
B.小说善于捕捉细节,颁奖时汪可逾“坐在最后一排长板凳上直发笑”,这一细节反映了她的内心一开始还是很期待这次荣誉表彰。 |
C.面对小汪的工作请求,“五号”首长齐竞却让她多练练古琴,可见小汪和齐竞对待这个问题看法不同。 |
D.小说讲述的虽是关于战争的严肃话题 ,但语言却又具有生活的风趣,如“失业”就颇有生活味和幽默感。 |
3.《牵风记》是一部战争题材的小说,突显人性的光辉,赋予人以礼赞。小说中汪参谋身上就具有一种不同于常人的“个性美”,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玛丝洛娃的绝望
①这天夜里,玛丝洛娃久久不能入睡。她睁大眼睛躺在板铺上,想着心事。
②她想,她到了萨哈林岛后绝不能嫁个苦役犯,要么嫁个长官,或者嫁个文书,至少也得嫁个看守。他们都是色鬼,想起那个辩护人怎样盯住她,庭长怎样盯住她,法庭上遇见她和故意从她身边走过的男人怎样盯住她。
③她想到许许多多人,就是没有想到聂赫留朵夫。因为回想起来太痛苦了,这些往事原封不动地深埋在她的心底。今天她在法庭上没有认出他来,倒不是因为她最后一次看见他时他还是个军人,没有留胡须,如今却留着大胡子,显得很老成,主要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他。在他从军队回来,却没有拐到姑母家去的那个可怕的黑夜,她在心里把她同他发生过的事全部埋葬掉了。
④在那个夜晚以前,她满心希望他回来,因此不仅不讨厌心口下的娃娃,而且常常对她肚子里时而温柔、时而剧烈地蠕动的小生命感到亲切。但在那个夜晚以后一切都变了。后来的遭遇使未来的孩子纯粹成了累赘。
⑤两位姑妈都盼望聂赫留朵夫,可是他回电说不能来,因为要如期赶回彼得堡。玛丝洛娃决定自己到火车站去同他见面。玛丝洛娃服侍两个老姑娘上床睡了,怂恿厨娘的女儿玛莎陪她一起去。
⑥这是一个黑暗的风雨交作的秋夜,温暖的大颗雨点时下时停。玛丝洛娃虽然熟悉这条路,但或许太兴奋,在树林里还是迷失了方向。玛丝洛娃一跑上站台,立刻从头等车厢的窗子里看见了他。这节车厢里的灯光特别明亮。有两个军官面对面坐在丝绒座椅上打牌。聂赫留朵夫穿着紧身的马裤和雪白的衬衫,坐在软椅扶手上,臂肘靠着椅背,脸上泛着让玛丝洛娃感到神秘奇怪的笑容。玛丝洛娃急切地用冻僵的手敲敲窗子。但就在这当儿,火车缓缓开动了。一个军官手里拿着纸牌站起来,往窗外张望。她又敲了一下窗子,把脸贴在窗玻璃上。那个军官想放下窗子,可是怎么也放不下来。聂赫留朵夫站起来,推开那个军官,粗暴地把窗子放下,这时玛丝洛娃彻底看清了仅一窗之隔的这张陌生的脸上那神秘奇怪的笑容。
⑦火车加快了速度。玛丝洛娃也加快脚步跟住火车。就在窗子放下的一刹那,一个列车员走过来把她推开,自己跳上火车。玛丝洛娃落在后头,但她仍一个劲儿地在湿漉漉的站台上跑着,但头等车厢已经离得很远了。接着二等车厢也一节节从她旁边驶过,然后三等车厢以更快的速度掠过,但她还是跑个不停。等尾部挂着风灯的最后一节车厢驶过去,她已经越过水塔,周围一点遮拦也没有了。风迎面刮来,掀起她头上的头巾,吹得衣服裹紧她的双腿。她的头巾被风吹落了,但她还是一个劲儿地跑着。
⑧“阿姨!卡秋莎【注】阿姨!”玛莎喊着,好容易才追上她,“您的头巾掉了!”
⑨“他在灯光雪亮的车厢里,坐在丝绒软椅上,有说有笑,喝酒玩乐,可我呢,在这儿,在黑暗的泥地里,淋着雨,吹着风,站着哭!”玛丝洛娃想着站住了,身子往后一仰,双手抱住头,放声痛哭起来。
⑩玛莎害怕了,搂住她湿淋淋的衣服。
⑪“阿姨,我们回家去。”
⑫“等一列火车开过来,往轮子底下一钻,就完事了。”玛丝洛娃想着,没有回答小姑娘的话。
⑬她打定主意这样做。但就在这当儿,她肚子里的孩子,他的孩子,突然颤动了一下,忽然间,那在一分钟前还那么折磨她、使她觉得几乎无法活下去的重重苦恼,她对聂赫留朵夫的满腔愤恨,她不惜一死来向他报复的念头——这一切顿时都烟消云散了。她平静下来,理了理衣服,扎好头巾,匆匆走回家去。
⑭从那天起,她心灵上发生了一场大变化,她不再相信善了。如果她心里产生疑问:为什么人们互相欺凌,受苦受难?那么,最好就是不要去想它。如果她感到苦闷,那就抽抽烟,喝喝酒,同男人谈谈爱情,这样也就会把苦闷忘掉。
(节选自《复活》,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思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 )A.作者写玛丝洛娃夜里想到要嫁个长官或文书,想到盯着她的辩护人、庭长,主要是为了体现玛丝洛娃没有想到聂赫留朵夫。 |
B.玛丝洛娃在法庭上没有认出聂赫留朵夫,不是因为完全忘记了他,而是不愿意想起他,想起他就痛苦,说明玛丝洛娃没有完全麻木。 |
C.玛丝洛娃的堕落是从在车站见到聂赫留朵夫开始的,她认为抽烟、喝酒、跟男人谈谈爱情可以忘掉痛苦。 |
D.两位姑妈都盼望聂赫留朵夫回来,主要是希望聂赫留朵夫能对玛丝洛娃有个交代,但他借口要如期赶回彼得堡而拒绝回去。 |
A.小说中画线部分的风雨描写渲染了社会环境的无情冷漠,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烘托了玛丝洛娃内心的悲伤与无助凄惨的处境,也暗示了玛丝洛娃悲惨的命运。 |
B.第⑥段对另一个军官的描写客观简单,只抓住了他的动作;对聂赫留朵夫的描写带有玛丝洛娃的主观感受,更加深入细致,抓住了他的穿着、神态、动作等。 |
C.玛丝洛娃在站台看到聂赫留朵夫后便敲他座位旁边的窗子,而聂赫留朵夫粗暴地将窗子放下的动作描写,体现了他对玛丝洛娃的视而不见。 |
D.小说节选部分采取了倒叙的手法,描述了玛丝洛娃遭聂赫留朵夫抛弃的情形,对玛丝洛娃的性格塑造完整全面。 |
4.写玛丝洛娃从孩子那里获得活下去的力量,她觉得孩子是累赘是否矛盾?请结合小说内容,谈谈你的看法。
老丁扶贫
金光
精准扶贫中,局里每名干部包扶一个贫困户,还剩一户没人帮扶。局长拿着花名册盯了良久,对办公室主任说,让老丁去吧。
老丁是个退伍兵,来到单位二十多年连个副科级都没混上。办公室主任把局长的决定告诉老丁,老丁只说了一个字:中!
老丁包扶的是苗家沟唐大石一家。这家就大石一个劳力,上有 79 岁卧病在床的母亲,下有两个在镇上读书的娃娃,妻子两条腿畸形,只能坐在矮凳子上,以手代脚挪着前行。老丁见唐家的光景确实愁人, 就从家里拿来一些衣服被褥,又自掏腰包买了些生活必需品送到唐家。局长批评老丁说:“你这接济式的扶贫是不行的,要扑下身子,与贫困户一起研究致富项目,只有搞产业扶贫才是出路。”
老丁就和唐大石琢磨项目,想一个被否定一个,末了对大石说:“不行咱们养猪吧,这个项目简单又不用花太多的本钱。”大石说:“猪要吃饲料,没钱买可咋办?”老丁指着门前沟渠上长的两排灰灰菜说:“这后山沟里的草就足够养百十头猪了,还让它吃什么饲料,再说了,这猪吃草长出的肉可是难得的原生态猪肉。”
老丁领着唐大石在唐家屋后的洼地上挖八个土坑,用石头垒成猪圈,自己又掏钱买了八头猪崽,养起了猪。老丁重新收拾了一下唐家的生活用品,又在山墙边续了一间简易房。每周五老丁都随单位的扶贫车过来,帮着割猪草、馇猪食,白天和唐家人一起吃饭,夜里就宿在简易房里,到了周日下午才坐班车回到县城。这样,一周保证三天住在唐家。
那天夜里,突然天降暴雨,猪圈灌满了水;老丁的简易房也漏了雨,被褥被雨淋得湿透了。老丁赶紧把大石叫起来,两人摸黑把猪崽从水里捞出来,放到安全的地方,然后一个挨一个地把猪圈扒个小豁口,将水排放出去。他们折腾了一夜,才将猪崽重新又安臵到猪圈里。
老丁被雨水淋病了,发高烧,回到县城住了五天医院。当他出院随扶贫车来到唐家时,反少了一头猪崽,他问大石,大石说:“后山沟有红毛狼,夜里听见猪崽叫,起来追时,红毛狼叼着一头猪崽上山坡了。”
老丁气得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愣愣地望着那个空了的猪圈。他和大石上山砍了些黑老鸹刺,围在猪圈旁边,防止红毛狼再来叼猪崽。周六镇上逢集,老丁又买了一头猪崽放进猪圈里。
七个月后,老丁帮唐家养的八头黑猪有七头要出栏了,局长说:“老丁养的生态猪市场上可买不到,希望单位的人到唐家消费扶贫。”扶贫日那天,单位的人一拥而上,直接将两头大黑猪“消费”了。之后局长亲自做广告,以每公斤 35 元的价格,将剩余的五头猪卖给了一家大酒店。
老丁将卖猪的钱交给唐大石,问他下一步怎么办。大石憨厚地笑着说:“继续养猪呗。”老丁笑了: “你开窍了。”
那天,大石弄了两瓶粮食酒,老丁亲自下厨炒了几个菜,两人对饮起来。酒至半酣,老丁说:“大石,我不能一辈子跟着你,你得想办法自立呀。”
大石想了想,说:“这养猪的技术含量也不是很高,就是得操心。你只要能帮我卖,我可以多养一些。老丁说:“来,闷一口!我明儿到镇上帮你办 10 万元扶贫贷款,咱们把你后坡的责任田全改成猪场,养上三五十头,就叫它生态猪养殖基地。”
大石从来没贷过款,怕出了岔子还不上。老丁鼓励他说,想致富就得闯一闯。
第二天,老丁领着大石到镇上办了贷款,直接订了一卡车水泥,开始按照他的思路一步步实施。晚上老丁和大石干活儿累了,又拿出那天没喝完的粮食酒喝着。这时村支书来了,商量说看能不能以大石的基地为龙头,弄成集约化经营,让有条件且愿意养猪的村民都参与进去。大石对支书说:“那你喝两口。”村支书对着酒瓶就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大石说:“成了。”
于是,养猪就成了苗家沟村的主打产业,几茬猪出栏后,苗家沟的生态猪就有了名气,被市里定为脱贫致富典型。
三年过去了,老丁的脸变黑了,皱纹也多了起来。唐大石的破旧的瓦屋变成了两层红顶楼房,漂亮的大门上还挂着一块鲜亮的标牌:唐大石生态养殖基地。大石的两个孩子一个考到省城,一个考进了市师范学院。
苗家沟村整村脱贫摘帽的总结会上,老丁做了典型发言。老丁发言时,会场上掌声雷动。会后,局长问老丁:“你当年在部队当的什么兵?”
老丁望着局长,微笑着说:“在连队当饲养员。”
(选自《大观》2019 年第 9 期,有改动)
1.下列对小说思想内容和艺术特点的分析与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主要叙写了帮扶唐大石的过程中老丁的艰辛付出,但没有忽视局长的作用,如扶贫策略的指导,组织单位的人消费扶贫等。 |
B.小说善于用细节刻画人物心理,如老丁“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愣愣地望着”,形象地表现出他对唐大石“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愤怒而悲伤的心理。 |
C.小说运用第三人称叙事,按照时间先后的顺序叙述了老丁去苗家沟村的唐大石家精准扶贫的故事 ,由人物的言行来构成主要情节,小说脉络清晰。 |
D.小说语言朴实但富有表现力,如写唐大石家境贫困,寥寥数语就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使用“灰灰菜”“猪崽”“红毛狼”等口语,增添了小说的乡土气息。 |
3.小说以局长与老丁的一问一答结尾,这样处理有怎样的艺术效果?请具体分析。
五个饽饽①(有删节)
莫言
除夕日傍黑天时,下了两天的雪终于停了。爷爷嘱咐我把两个陈年的爆竹放了,蜡烛有钱也难买到,通宵挂灯的事只好免了。
母亲把家里的两盏油灯全点亮了,灯芯剔得很大,屋子里十分明亮。母亲在灶下烧火,干豆秸烧得噼噼啪啪响。火苗映着母亲清癯的脸,映着供桌上的祖先牌位,映着被炊烟熏得黝黑发亮的墙壁,一种酸楚的庄严神圣感攫住了我的心……
奶奶把一个包袱郑重地递给爷爷,轻轻地说:“供出去吧。”爷爷把包袱接过来,双手捧着,像捧着圣物。我跟着爷爷到了院子里,院子当中已放了一条方凳,爷爷蹲下去,小心翼翼地把饽饽摆好。
“来吧,孩子,给天地磕头吧!”爷爷跪下去,向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磕了头。我这个自称不信鬼神的中学生也跪下,将我的头颅低垂下去,一直触到冰凉的雪。天神地鬼,各路大仙,请你们来享用这五个饽饽吧!……这蒸饽饽的白面是从包饺子的白面里抠出来的,这一年,我们家的钱只够买八斤白面,它寄托着我们一家对来年的美好愿望。不知怎的,我的嗓子发哽、鼻子发酸,要不是过年图吉利,我真想放声大哭。
就在这时候,柴门外边的胡同里,响起了响亮的歌声:
财神爷,站门前 / 看着你家过新年 / 大门口,好亮堂 / 石头狮子蹲两旁……
我从地上爬起来,愣愣地站在院子里,听着“财神”②的祝福。他都快要把我家说成刘文彩家的大庄院了。“财神”的嗓门宽宽的,与其说是唱,还不如说他念。他就这样温柔而悒郁地半念半唱着,仿佛使天地万物都变了模样。
多好的精神会餐!我被“财神爷”描绘的美景陶醉了。我端着碗走到胡同里,“财神”急步迎上来,抓起饺子就往嘴里塞。
“财神,你别嫌少……”我很惭愧地说。他为我们家进行了这样美好的祝福,只换来六个饺子,我感到很对不起他。
“不少,不少。大侄子,快快回家过年,明年考中状元。”
“财神”一路唱着向前走了,我端着空碗回家过年。
“娘。咱家要是真像财神爷说的有一麻袋钱就好了。那样,你不用去喂牛,奶奶不用摸黑纺线,爷爷也不用去割草了。”
“哪里还用一麻袋。”母亲苦笑着说。
“会有的,会有的,今年的年过得好,天地里供了饽饽。”——奶奶忽然想起来了,问:“金斗他娘,饽饽收回来了吗?”
“没有,光听‘财神’穷唱,忘了。”母亲对我说,“去把饽饽收回来吧。”
我来到院子里,伸手往凳子上一摸,心一下子紧缩起来。再一看,凳子上还是空空的。“饽饽没了!”我叫起来。爷爷和母亲跑出来,跟我一起满院里乱摸。“找到了吗?”奶奶下不了炕,脸贴在窗户上焦急地问。
爷爷找出纸灯笼,把油灯放进去。我擎着灯笼满院里找,灯笼照着积雪,凌乱的脚印,沉默的老杏树,堡垒似的小草垛……
我们一家四口围着灯坐着。奶奶开始唠叨起来,一会儿嫌母亲办事不牢靠,一会儿骂自己老糊涂,她面色灰白,两行泪水流了下来。已是后半夜了,村里静极了。一阵凄凉的声音在村西头响起来,“财神”在进行着最后的工作,他在这一夜里,要把他的祝福送至全村。就在这祝福声中,我家丢失了五个饽饽。
“弄不好是被‘财神’这个杂种偷去了。”爷爷把烟袋锅子在炕沿上磕了磕,沉着脸站起来。
“爹,您歇着吧,让我和斗子去……”母亲拉住了爷爷。
“这个杂种,也是可怜……你们去看看吧,有就有,没有就拉倒,到底是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爷爷说。
我和母亲踩着雪向村西头跑去。积雪在脚下吱吱地响。“财神”还在唱着,他的嗓子已经哑了,听来更加凄凉:
快点拿,快点拿 / 金子银子往家爬 / 快点抢,快点抢 / 金子银子往家淌……
我身体冷得发抖,心中却充满怒火。“财神”,你真毒辣,你真贪婪,你真可恶……我像只小狼一样扑到他身边,伸手夺过了他拎着的瓦罐。
“谁?谁?土匪!动了抢了,我咧着嗓子嚎了一夜,才要了这么几个饺子,手冻木了,脚冻烂了……”“财神”叫着来抢瓦罐。
“大田,你别吵吵,是我。”母亲平静地说。
“是大嫂子,你们这是干啥?给我几个饺子后悔了?大侄子,你从罐里拿吧,给了我几个拿回几个吧。”
瓦罐里只有几十个冻得梆梆硬的饺子,没有饽饽。
饽饽上不了天,饽饽入不了地,村里人都在过年,就你“财神”到我家门口去过。我坚信爷爷的判断是准确的。我把瓦罐放在雪地上,又扑到“财神”身上,搜遍了他的全身。“财神”一动也不动,任我搜查。
“我没偷,我没偷……”“财神”喃喃地说着。
“大田,对不住你,俺孤儿寡妇的,弄点东西也不容易,才……金斗,跪下,给你大叔磕头。”
“不!”我说。“跪下!”母亲严厉地说。
我跪在“财神”面前,热泪夺眶而出。
“起来,大侄子,快起来,你折死我了……”“财神”伸手拉起我。
屈辱之心使我扭头跑回家去,在老人们的叹息声中久久不能入睡。天亮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梦见那五个饽饽没有丢,三个在下,两个在上,呈宝塔状摆在方凳上……
【注解】①本文是以1961年春节为背景写的一短篇小说。有删节。②财神:除夕夜里,有乞丐站在门外高声唱些吉利话,人们把煮好的饺子倒在乞丐的瓦罐里;乞丐把一个草纸叠成的小元宝放到空碗里。纸元宝端回家去,供在祖先牌位下。这叫“接财神”。文中“财神”是村里一个四十多岁的光棍。
1.下列对文章的理解和分析,不恰当的两项是( )
A.爷爷、奶奶是传统的农村老人,作者委婉地批评了他们思想落后迷信,一生贫困,却只能在年终的时候供奉神灵,祈求保佑。 |
B.结尾写梦到了五个饽饽,以虚写的形式,表达了作者隐秘的愿望;在结构上照应了前文,首尾圆合。 |
C.文章标题“五个饽饽”,既是文章重要的线索,又体现了这五个饽饽在当时的重要性,透露出淡淡的苦味,揭示了主题。 |
D.酸楚、发哽、流泪,“我”的情绪本就压抑苦闷;到“我”被母亲逼着向“小偷”下跪,“我”的倔强被彻底摧毁了。 |
E.小说里出现了几段民间小调。这些小调不高雅,不脱俗,但是却有土腥味,使小说具有乡土作品独特的魅力。 |
3.请结合具体内容分析“财神”这一人物形象。
“别里科夫心慌意乱,匆匆忙忙地穿大衣,脸上带着恐怖的神情。要知道这还是他生平第一回听到这么不客气的话。
“随您怎么说,都由您。”他一面走出前堂,到楼梯口去,一面说,“只是我得跟您预先声明一下:说不定有人偷听了我们的话;为了避免我们的谈话被人家误解,避免闹出什么乱子起见,我得把我们的谈话内容报告校长先生……把大意说明一下。我不能不这样做。”
“报告?去,报告去吧!”
柯瓦连科在他后面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使劲一推,别里科夫就连同他的雨鞋一齐乒乒乓乓地滚下楼去。楼梯又高又陡,不过他滚到楼下却安然无恙,站起来,摸了摸鼻子,看了看他的眼镜碎了没有。可是,他滚下楼的时候,偏巧华连卡回来了,带着两位女士。她们站在楼下,怔住了。这在别里科夫却比任何事情都可怕:我相信他情愿摔断脖子和两条腿,也不愿意成为别人取笑的对象。是啊,这样一来,全城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还会传到校长耳朵里去,还会传到督学耳朵里去。哎呀,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说不定又会有一张漫画,到头来弄得他奉命
退休吧。……
等到他站起来,华连卡才认出是他。她瞧着他那滑稽的脸相,他那揉皱的大衣,他那雨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以为他是一不小心摔下来的,就忍不住纵声大笑,笑声在整个房子里响着:
“哈哈哈!”
这响亮而清脆的“哈哈哈”就此结束了一切事情:结束了预想中的婚事,结束了别里科夫的人间生活。他没听见华连卡说什么话,他什么也没有看见。一到家,他第一件事就是从桌子上撤去华连卡的照片;然后他上了床,从此再也没起过床。
过了一个月,别里科夫死了。我们都去送葬。
我们要老实说:埋葬别里科夫那样的人,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我们从墓园回去的时候,露出忧郁和谦虚的脸相;谁也不肯露出快活的感情。——像那样的感情,我们很久很久以前做小孩子的时候,遇到大人不在家,我们到花园里去跑一两个钟头,享受完全自由的时候,才经历过。
我们高高兴兴地从墓园回家。可是一个礼拜还没有过完,生活又恢复旧样子,跟先前一样郁闷、无聊、乱糟糟了。局面并没有好一点。实在,虽然我们埋葬了别里科夫,可是这种装在套子里的人,却还有许多,将来也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手法的鉴赏,正确的一项是A.“别里科夫心慌意乱。匆匆忙忙地穿大衣,脸上带着恐怖的表情”,别里科夫感觉恐怖是因为听到柯瓦连科对上司不敬。 |
B.最后一段中“像那样的感情……才经历过”这句话结合上下文来看,反映了沙皇统治剥夺了孩子们享受“完全自由”的权利。 |
C.别里科夫代表了一批人,具有典型性、社会性。别里科夫的死亡是一种政治制度的死亡,小说结尾暗示了沙皇统治即将结束的命运。 |
D.从文本来看,别里科夫的死,科瓦连科姐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别里科夫总是把自己藏在套子里就是怕遭到不幸,但最终还是遭到了不幸。 |
3.“谦虚”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我们”为什么“露出忧郁和谦虚的脸相”,“不肯露出快活的感情”?
重返乡下
陈忠实
①新世纪到来的第一个农历春节过后,我买了二十多袋无烟煤和一些吃食,回到祖居的乡村老屋。站在这个给我留下拥挤也留下热闹印象的祖居小院里,心里竟然有点酸酸的感觉。已经摸上六十岁的人了,何苦又回到这个空寂了近十年的老窝里来?
②我的脚下是祖宗们反复踩踏过的土地。我现在又站在这方留着许多代人脚印的小小的院里。我不会问自己也不会向谁解释为什么重新回来,因为这已经是行为之前的决计了。丰富的汉语言文字里有一个词儿叫龌龊。我在一段时日里充分地体味到这个词儿不尽的内蕴。
③南窗前丁香的枝头尚不见任何动静,倒是三五丛月季的枝梢上暴出小小的紫红的芽苞,显然是春天的讯息,然而整个小院里太过沉寂太过阴冷的气氛,还是让我很难转换出回归乡土的欢愉来。
④回到屋里,架在大炉上的水壶发出噗噗噗的响声。沏上一杯上好的陕南绿茶,我坐在曾经坐过近20年的那把藤条已经变灰的藤椅上,抿一口清香的茶水,瞅着火炉炉膛里炽红的炭块,耳际似乎萦绕见过面乃至根本未见过面的老祖宗们的声音。嗨!你早该回来了。
⑤第二天微明,我搞不清是被鸟叫声惊醒的,还是醒来后听到了一种鸟的叫声。隔着窗玻璃望去,后屋屋脊上有两只灰褐色的斑鸠,在清晨凛利的寒风里,一点头,一翘尾,发出连续的咕咕咕的叫声。哦!催发生命运动的春的旋律。在严寒依然裹盖着的斑鸠的躁动中传达出来了,我竟然泪眼模糊起来。
⑥傍晚时分,我走上前河长堤。河水清澈到令人不忍心却又忍不住用手撩拨。一只雪白的鹭鸶,从下游悠悠然飘落在我眼前的浅水边。对岸成片的白杨树林,在蒙蒙灰霉里依然不失其肃然和庄重。我无意间发现。斜对岸的那片沙地上,有个男子挑着两只装满石头的铁丝笼走出一偌大的沙坑,把笼里的石头倒在石头垛子上,又挑起空笼走回那个低陷的沙坑。那儿用三角架撑着一张钢丝箩筛。他把刨下的沙石一掀一掀抛向箩筛。发出连续不断千篇一律的声响。石头和沙子就在箩筛两边分流了。
⑦我突发联想,印成一格一框的稿纸如同那张箩筛,他在他的箩筛上筛出的是一粒一粒石子,我在我的“箩筛”上筛出的是一个一个方块汉字。现行的稿酬无论高了低了贵了贱了,肯定是那位农民男子的石子无法比兑的。我们就像是社会大坐标的两极,我知道我不会再回到挖沙筛石这一极中去,却无法从这一极上移开眼睛。
⑧转眼间五月来了,整个河川和原坡都被麦子的深绿装扮起来,几乎连一块巴掌大的裸露土地都看不到。一夜之间,那令人沉迷的绿野变成满眼金黄。如同一只魔掌在翻手瞬间创造出神奇来。一年里最红火最繁忙的麦收开始了,把从去年秋末以来的缓慢悠闲的乡村节奏骤然改变了。红苕则是秋收的最后一料庄稼,通常是待头一场浓霜降至,苕叶交黑之后才开挖。湿漉漉的新鲜泥土的垅畦里,排列着一行行刚刚出土的红艳艳的红苕,常常使我的心发生悸动。
⑨被文人们称为弱柳的柳树,居然在这河川里最后卸下盛装,居然是最耐得霜冷的树。柳叶由绿变青,由青渐变浅黄,直到遭滚霜击打,柳树通身变得灿灿金黄,张扬在河堤上河湾里,成一片或一株,令人钦佩生命的顽强和生命的尊严。小雪从灰蒙蒙的天空飘下来时,我在乡间感觉不到严冬的来临,却体味到一缕圣洁的温柔,我本能地仰起脸来,让雪片在脸颊上在鼻梁上在眼窝里飘落、融化,直到某一天大雪降至,原坡和河川都变成一抹银白的时候,我抑制不住某种神秘的诱惑,在黎明的浅淡光色里走出门去。在连一丝兽蹄鸟爪的痕迹也难见的雪野里。踏出一行脚印,听脚下的厚雪发出铮铮铮的脆响。
⑩某个晚上,瞅着月色下这蒙蒙的原坡,我却替两千年前的刘邦操起闲心来,他从鸿门宴上脱身以后,是抄哪条捷径便道逃回我眼前这个原上的营垒的?刘邦驻军在这个原上,遥遥相对灞水北岸骊山脚下的鸿门,我的祖居的小村庄恰在当间。也许从那个千钧一发命悬一线的宴会逃跑出来,刘邦慌不择路翻过骊山涉过灞河,从我的村头某家的猪圈旁爬上原坡直到原顶,才嘘出一口气来。无论这逃跑如何狼狈。并不影响他后来打造汉家天下。
⑪我在读到历代诗人咏灞桥的诗歌时,大为惊讶,白鹿(成灞陵)这道原,竟有数以百计的诗圣诗王诗魁都留了绝唱和独唱。
“宠辱忧欢不到情,任他朝市自营营。
独寻秋景城东去,白鹿原头信马行。”
⑫这是白居易的一首七绝,是最坦率的一首,也是最通俗易记的一首,一目了然可知白诗人在长安官场被蝇营狗苟惹烦了,干脆骑马到白鹿原头迎去。
⑬我在这原下的祖屋生活了两年。夏日一把朝椅,冬天一把火炉,傍晚到灞河沙滩或原坡草地去散步。当然,每有一篇小说或散文写成,那种愉悦,相信比白居易纵马原上的心境差不了多少。正是原下这两年,是我近八年以来写作字数最多的年份,且不说优劣,我愈加固执一点,在原下进入写作,便进入我生命运动的最佳气场。
(摘自陈忠实《白鹿原上》,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章第一段写作者回到老屋,既照应了题目,又引发了作者的情思,为全文奠定了感情基调。 |
B.文中萦绕在作者耳际的老祖宗们的声音,其实是作者心声的外显,反映出他回归自我的觉醒。 |
C.文章用乡下男子筛石子与作者码汉字进行对比,突出乡下人讨生活的不易,流露出作者的悲悯之情。 |
D.最后一段既是对开头作者重返祖居老屋原因的回答,又是对他重返乡下生活的总结,突出白鹿原对作者的影响。 |
3.文章结尾说:“在原下进入写作,便进入我生命运动的最佳气场”,结合文本⑤~⑨段分析,白鹿原给作者带来哪些创作的源动力。
离婚
黄大刚
临下班,妻打来电话。
“到哪了?”
“还在单位。”他听着手机,往外走。
“那个我弄好了。”妻用欢喜的语气告诉他。
他知道妻说的“那个”是什么,那是一份离婚协议书。他没离过婚,不知道离婚协议书怎么写,他和妻在电脑上搜索,还请教熟人,几经修改,看来是弄好了。
听了妻的话,他有点恍惚,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感觉。
“晚上我买了烤鹅。”妻接着说。他知道,吃完烤鹅,妻就会拿出那份离婚协议书让他签名,甚至笔也会准备好了。
一辆又一辆小汽车从身旁开过,他知道车内有一张又一张他熟悉的面孔。他尽量低着头靠边走,但有的小汽车还是朝他捺一下喇叭,是问候还是炫耀,他说不清。
不留神,一个小坑钳住了脚尖,身体失去平衡,一股疼痛感瞬间波及全身,他咧着嘴,扭曲着身体弯下来。他察看一下右脚,没看到伤痕,但疼痛感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尽力以最快的速度站起来,继续往外走,只是身体的重心放在左脚上,几乎是拖着崴伤了的右脚在走。
他很懊丧,要不是把注意力放在了车上,那个坑他应该看得到的。他和妻都有工资领,像其他同事那样买车问题不是很大,只是老母亲身体不好,得防着点。
公交车站台站满了候车的人,他要坐的是44路。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来一辆,车内挤得人脸差不多都贴在玻璃上了,可车门一开,仍有乘客斜着身体插进去。
他曾试图往车门挤,可是脚上的疼痛让他望而却步。有亮着“没人”的的士往面前开过,他心有些动,但一想到高峰期堵车,那不断往上跳的计价器,他便断了念头。
街灯亮了起来,一辆44路公交车披着灯光开了进来,虽有不少人站着,但明显松了不少。他已没有了再等下去的耐心,他想到了妻子的烤鹅。
挤上车后,他往后排站,那里位置多,他觉得现在最幸福的事就是有个座位坐。他的祈愿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容易实现,刚一站,身边的座位竟空了出来。他不管座位是否还有温度,把身体舒服地镶在上面。
车继续往前走,越来越多的人挤了上来,一个抱着小孩的年轻妈妈挤到了他身边。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才到家呀?”小女孩大约三、四岁,说话奶声奶气。
“丽丽,妈妈抱累了,你站一会儿啊。”年轻妈妈把小女孩放到了人缝里。
还没几分钟,他就听小女孩要妈妈抱的声音,要是平常,他会主动让座的,可是今天……他看了看周围的座位,每个人都稳如泰山。
年轻妈妈抱了一会儿,又累了,想让小女孩下来站一会儿,可小女孩紧紧搂住妈妈的脖子,哭闹着不肯下来。
听着母女俩的动静,他浑身不舒服,像从耳朵里爬进了虫子,啃噬着他的心。这个座位,真的应该属于他吗?
“到这边来坐。”他撑着左脚,站了起来。
“快谢谢叔叔。”年轻妈妈感激地对小女孩说。
“谢谢叔叔。”小女孩朝他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车走走停停,他把身体的重量交给了左脚,右脚一有重量就会钻心疼痛。但左脚很快酸软,他只好把手挂在扶手上,用力把身体往上拉,减轻左脚的负担,每次一刹车,他的身体便像布袋般荡来荡去。他不断变换着站立的姿势,使自己舒服一些。但是没有用,左腿和手已经疲惫到极致,快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左脚上有肌肉在蹦跳和抽搐,汗水濡湿了衣服。
回到家,坐在椅子上,他简直都不想动了。
“怎么这样慢?”
他把坐车的情形说了一遍。
“你脚受伤了,不让座也是有原由的。”
“那样坐着,比站着感觉还难受。”他总结道。
吃完饭,妻洗好碗,从抽屉里把那份离婚协议书拿了出来,还把一支笔也递了过去。
他看了看,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放下了。
单位建经济适用房,他和妻已有了一套,不能再享受政策。有人愿意出一笔钱买他们的指标,并告诉他们操作的方法,假离婚。那笔钱,对他们来说,是那样迫切。
“怎么了?”妻关切地问道。
左腿的酸痛如潮水翻卷起来。
(选自2015年11月9日 《羊城晚报微小说》)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最恰当的两项是( )A.离婚协议书弄好后,妻子欢喜地告诉李明德,这说明他俩感情破裂,终于可以离婚时妻子轻松的心情。 |
B.文中“一辆又一辆小汽车从身旁开过”这一环节必不可少,因为它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为李明德崴伤脚作铺垫。 |
C.文章主要运用了动作、外貌、心理、语言、神态描写来生动地塑造李明德的形象。 |
D.本文李明德等公交及坐公交的部分是作者详写的,其间充分展示了主人公内心的矛盾,有利于塑造人物形象。 |
E.文章最后作者才向我们道出李明德离婚的原因,给人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同时也让人觉得“假离婚”的现象在当时很普遍。 |
3.文章最后一句“左腿的酸痛如潮水翻卷起来”有什么作用?
4.以作假的手段来获取一些利益,社会上这种现象还是比较常见的,对此,你有什么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