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海
海明威
直到太阳快落下之前,鲨鱼才再次来袭击。
老人看见几片棕色的鱼鳍正顺着大鱼在水里留下的宽阔的踪迹游过来。它们甚至没有东闻西嗅寻找气味,就并排直奔小船而来。
他卡住舵柄,系紧帆脚索,伸手到船尾下去拿棍子。这是从一支断桨上锯下来的桨柄,大约两英尺半长。手柄很短,只有用一只手紧握着才好发力,他用右手好好攥住,时松时紧,注视着两条鲨鱼过来。两条都是加拉诺鲨。
我得等第一条紧咬住大鱼时,再打它的鼻尖或者直接打它的头顶,他想。两条鲨鱼一齐紧逼而来,他一看见离他最近的一条张开嘴,咬住了大鱼银色的体侧,就高高举起棍子,重重地落下去,打在鲨鱼宽阔的脑袋顶上。棍子敲上去的时候,他觉得像是打在坚韧的橡胶上,但他也感到了坚硬的骨头。趁鲨鱼从大鱼身上往下溜的时候,他又很狠地打在鲨鱼的鼻尖上。另一条鲨鱼不断游进游出,这时候又张大嘴逼了上来。鲨鱼猛撞在大鱼身上,咬紧了嘴巴,老人可以看见一块块白花花的鱼肉从它的嘴角漏出来。他抡起棍子打过去,但只敲在头上,鲨鱼看看他,把咬在嘴里的肉撕扯下来。趁它溜走把肉吞下去的当儿,老人再一次抡起棍子朝它打去,却只打在橡胶一般厚实坚韧的地方。
“来吧,加拉诺鲨,”老人说,“再来吧。”鲨鱼冲了上来,老人趁它合上嘴的时候给了它一下子。他把棍子举得高得不能再高了,结结实实地打在鲨鱼身上。这回他感觉打中了脑袋根部的骨头,接着又朝同一部位打了一下,鲨鱼有气无力地撕下嘴里叼的鱼肉,从大鱼身上出溜下去。老人提防着它再游回来,可是两条鲨鱼都没再露面。随后他发现其中一条在海面上兜圈子,却没看见另一条鲨鱼的鳍。
我不能指望干掉它们了,他想。年轻力壮的时候倒是能办到。不过,我把它们俩都伤得不轻,没有一条身上好受。要是我用两只手抡起一根棒球棒,准能把第一条鲨鱼打死。就是现在也能行,他想。
他不想再看那条鱼。知道有一半都给毁了。就在他跟鲨鱼搏斗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去了。
“天就要黑了。”他自言自语道,“到时候我就能看见哈瓦那的灯光了。要是朝东走得太远,就能看见一片新开辟的海滩上的灯光。”现在离陆地不会太远了,他想。但愿没人太为我担心。当然啦,只有那男孩会担心。不过,我相信他会对我有信心。好多上了岁数的渔夫也会为我担心,还有不少别的人也会的,他想。我住在一个人心善良的镇子里啊。
他没法再跟鱼说话了,因为鱼已经破损得不成样子。接着他又想起了什么。“半条鱼,”他说,“你原来是一整条。很抱歉,我出海太远了。我把咱们俩都毁了。不过,咱们杀死了好多条鲨鱼呢,你和我一起,还打垮了好多条。你杀死过多少啊,鱼老弟?你头上的长矛可不是白长的啊。”
他喜欢想这条鱼,想着它如果能自由游弋,会怎样对付一条鲨鱼。我应该砍下鱼嘴,用来跟鲨鱼搏斗,他想。但我没有斧头,后来连刀也没有了。
不过,我要是砍下了鱼嘴,就能把它绑在桨柄上,那该是多好的武器啊。这样我们也许就能一块儿跟它们斗了。要是夜里来了鲨鱼,该怎么办?能有什么办法?
“跟它们斗,”他说,“我要跟它们一直斗到死。”
可是,现在一片漆黑,不见光亮,也没有灯火,只有风在吹,船帆稳稳地把小船拖向前去,他觉得说不定自己已经死了。他把双手合在一起,手掌相互摩挲着。这双手没有死,只要一张一合,就能感到活生生的疼痛。他的后背靠在船尾,他知道自己没有死,这是他的肩膀感觉到的。
我许过愿,如果逮住了这条鱼,要念那么多遍祈铸文,他想。可我现在太累了,没法念。我还是把麻袋拿来披在肩上吧。
他躺在船尾掌着舵,等待天空出现亮光。我还有半条鱼,他想。也许我走运,能把前半条带回去呢。我总该有点儿运气吧。不会的。他说,你出海太远了,你的好运气都给毁了。
“别犯傻了,”他大声说,“还是清醒着点儿,掌好舵吧。兴许你还能交上好大的运气呢。”
“要是有地方卖的话,我倒想买些运气。”他说。
我能拿什么来买呢?他问自己。用一支搞丢了的渔叉、一把折断的刀子,还有一双损坏的手能买来吗?
“也许你能行,”他说,“你试着用连续出海八十四天换来好运气,人家差一点儿就卖给你了。”
绝对不能胡思乱想,他暗自琢磨。好运这玩意儿,出现的形式多种多样。谁能认得准啊?可不管是什么样的好运,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想要一点儿。但愿我能看到灯火的亮光,他想。我希望得到的东西太多了。眼下只希求一样。他尽量坐得舒服些掌着舵,知道自己没有死,因为身上还在疼。
他看见城市灯光的倒影,肯定是在夜里10点钟左右。起初只是依稀可见,就像月亮升起之前的微弱天光。随后,隔着随风力变大而汹涌起的海洋,那光亮也越来越清晰。他驶进光影里,心想,要不了多久就能到达海流的边缘了。
这下事情就要过去了,他想。不过,它们可能还会来袭击我。一个人在黑暗中手无寸铁,怎么对付它们呢?
这时候,他浑身僵硬、酸痛,在夜晚的寒气里,身上的伤口和所有用力过度的地方都让他感到疼痛。但愿不用再搏斗了,他想,真希望不用再搏斗了。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用了大量的篇幅来描写老人的内心世界,那就是对真诚的友谊和世界美好事物的向往,而这部分正是小说中最为精彩的部分。 |
B.小说通过展现人与自然之间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塑造了作者这一失败英雄的形象,展现永不言败的精神,体现“人的灵魂的尊严”。 |
C.鲨鱼代表着一切破坏性的力量,是阻止人们实现理想和目标的各种破坏力的集合,是那些殖民主义者和贫困现实生活的象征。 |
D.在《老人与海》中,海是被当作女性来描写的,象征着大海外在柔弱谦卑,而内心却拥有非凡的毅力和奋斗的精神。 |
A.海明威“非同寻常的艺术自觉”体现在小说语言凝练又精当,用朴素的语言直接呈现场景和形象,充满内在张力,令人印象深刻。 |
B.这篇小说运用了“冰山理论”,用简洁的文字塑造人物形象,并把作者的感受和思想蕴藏在形象中,含而不露。 |
C.小说通过描写老人与鲨鱼五个回合的搏斗场景,以一个个富有活力的细节推动情节发展,产生震撼人心的力量,体现冷静密实的叙事风格。 |
D.小说运用大量人物对话和心理描写来展现圣地亚哥的精神世界,表现永不言败的精神,激励世人与困难、危险,甚至死亡进行不屈的斗争。 |
4.海明威被誉为“新闻体”小说的创始人。在选文中,该特点体现在哪些方面?
桥边的老人
海明威
一个戴着钢丝边眼镜的老人坐在路旁,衣服上尽是尘土。河上搭着一座浮桥,大车、卡车、男人、女人和孩子们在涌过桥去。骡车从桥边蹒跚地爬上陡坡,一些士兵帮着推动轮辐。卡车嘎嘎地驶上斜坡就开远了,把一切抛在后面,而农夫们还在齐到脚踝的尘土中踯躅着。但那个老人却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太累,走不动了。
我的任务是过桥去侦察对岸的桥头堡,查明敌人究竟推进到了什么地点。完成任务后,我又从桥上回到原处。这时车辆已经不多了,行人也稀稀落落,可是那个老人还在原处。
“你从哪儿来?”我问他。“从圣卡洛斯来,”他说着,露出笑容。那是他的故乡,提到它,老人便高兴起来,微笑了。“那时我在照看动物。”他对我解释。
“噢。”我说,并没有完全听懂。“唔,”他又说,“你知道,我待在那儿照料动物。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圣卡洛斯的。”他看上去既不像牧羊的,也不像管牛的。我瞧着他满是灰尘的黑衣服,尽是尘土的灰色面孔,以及那副钢丝边眼镜,问道,“什么动物?”
“各种各样,”他摇着头说,“唉,只得把它们撇下了。”
我凝视着浮桥,眺望着充满非洲色彩的埃布罗河三角洲地区,寻思着究竟要过多久才能看到敌人,同时一直倾听着,期待第一阵响声,它将是一个信号,表示那神秘莫测的遭遇战即将爆发,而老人始终坐在那里。
“什么动物?”我又问道。“一共三种,”他说,“两只山羊,一只猫,还有四对鸽子。”
“你只得撇下它们了?”我问。
“是啊。怕那些大炮呀。那个上尉叫我走,他说炮火不饶人哪。”
“你没家?”我问,边注视着浮桥的另一头,那儿最后几辆大车在匆忙地驶下河边的斜坡。
“没家,”老人说,“只有刚才讲过的那些动物。猫,当然不要紧。猫会照顾自己的,可是,另外几只东西怎么办呢?我简直不敢想。”
“你的政治态度怎样?”我问。
“政治跟我不相干,”他说,“我76岁了。我已经走了12公里,再也走不动了。”
“这儿可不是久留之地,”我说,“如果你勉强还走得动,那边通向托尔托萨的岔路上有卡车。”
“我要待一会,然后再走,”他说,“卡车往哪儿开?”
“巴塞罗那。”我告诉他。
“那边我没有熟人,”他说,“不过我还是非常感谢你。”
他疲惫不堪地茫然瞅着我,过了一会又开口,为了要别人分担他的忧虑,“猫是不要紧的,我拿得稳。不用为它担心。可是,另外几只呢,你说它们会怎么样?”
“噢,它们大概挨得过的。”
“你这样想吗?”
“当然,”我边说边注视着远处的河岸,那里已经看不见大车了。
“可是在炮火下它们怎么办呢?人家叫我走,就是因为要开炮了。”
“鸽笼没锁上吧?”我问道。“没有。”“那它们会飞出去的。”
“嗯,当然会飞。可是山羊呢?唉,不想也罢。”他说。
“要是你歇够了,我得走了。”我催他,“站起来,走走看。”“谢谢你。”他说着撑起来,摇晃了几步,向后一仰,终于又在路旁的尘土中坐了下去。
“那时我在照看动物。”他本然地说,可不再是对着我讲了,“我只是在照看动物。”
对他毫无办法。那天是复活节的礼拜天,法西斯正在向埃布罗挺进。可是天色阴沉,乌云密布,法西斯飞机没能起飞。这一点,再加上猫会照顾自己,或许就是这位老人仅有的幸运吧。
【注】埃布罗河:西班牙境内最长的一条河。托尔托萨:西班牙塔拉戈纳省城市。巴塞罗那:西班牙最大的海港。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在谈到家乡时,老人“露出笑容”“高兴起来,微笑了”,表现出老人的朴实、憨厚以及对家园充满热爱。 |
B.从“我”的“劝离”与老人的“不动”的对话中可以看出,老人难以动身的原因只是体力不支和对家园的留恋。 |
C.这篇文章通过“我”与老人的谈话以及“我”多次催促老人离开等细节可以看出,“我”同情老人、厌恶战争。 |
D.我注视着最后几辆大车匆忙驶下河边的斜坡,暗示了我对老人命运的担心,也让读者推想出老人凶多吉少的未来。 |
A.小说第一段真实地描绘出大敌将临、人们仓皇逃命的情形,鲜明地勾画出一个满身尘土、疲惫不堪的老人形象,为小说营造悲凉的气氛。 |
B.“撑起来,……终于又在路旁的尘土中坐了下去”的神态和动作描写,生动地刻画了在人们竞相逃命之际,一个朴实憨厚、善良的老人形象。 |
C.本文主要围绕桥边的老人和“我”展开叙写。这种角度给了读者一种“亲历”的感觉,仿佛这是一篇来自战场的报道,可增加一些真实感和亲切感。 |
D.本文旨在反映战争的罪恶,既有战争场面的正面描写,又通过一个年老孤苦的老人流离失所外出逃难的遭遇,侧面反映战争给人民带来的苦难。 |
4.海明威曾提出“冰山”创作原则:“冰山只有八分之一露出水面,‘八分之一’是读者所看到的,‘八分之七’虽然没有写出,却能为读者感受到。”试探究小说从哪些方面体现了这一创作原则。
拳击家
[美]海明威
尼克一骨碌起身,抬头目送末节货车拐过路轨,不见了灯光。他摸摸膝盖,裤子划破了,皮肤也擦破了,两手都擦伤了,眼圈准保发青了,已经感到痛了。
这个扳闸工真是混帐东西!
“来啊,小子,”那家伙说,“我给你看样东西。”他上当了,刚走过去,他的双手双膝就磕在路轨旁边了。
水洼地在升起的薄雾里朦朦胧胧。尼克眼睛又痛,肚子又饿,顺着路轨一直走了好几英里,两旁的水洼地还是一个样。后来,前面出现一座桥,桥外是群山,黑咕隆咚的。尼克看见前方有堆火,他立刻顺着路轨小心地走过去,火堆这会儿很明亮,有个人坐在火堆旁望着火,尼克走近,他还是一动不动。
“喂!”尼克说。
那人抬眼看看。
“你哪儿弄来个黑眼圈?”他问道。
“一个扳闸工揍了我一拳。”
“从货车上掉下来吗?”
“不错,我早晚要揍他一顿。”
那人瞧着尼克,笑了。在火光下尼克看到他的脸变了相。鼻子是塌下去的,眼睛成了两条细缝,两片嘴唇奇形怪状,在火光下神色同死尸一样。
“你不喜欢我这副嘴脸吗?”那人问。
尼克不好意思了。
“哪儿的话。”他说。
“他们的拳头落在我身上都开了花,可谁也伤不了我,”那小个儿说道,“听着!叫我阿德好了。”
“好!”
“我不大对劲,”那小个儿说道,“我是疯子。”
尼克忍不住想笑出声来。
“你很正常嘛。”他说道。
“不,我是疯子。”
“你怎么会发疯的?”
“我不知道,”阿德说,“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
“我就是阿德•弗朗西斯。”
“不骗人?”
“你不信?”
“信。”尼克知道这管保错不了。
有个人顺着铁道路堤下来,穿过空地走到火堆边。
“喂,柏格斯!”阿德说道,“这是我老朋友柏格斯。”
“幸会!”柏格斯说道。
“我是尼克•亚当斯。”
黑人柏格斯在火堆旁打开一包东西,往一个平底锅里搁上火腿片。锅烫了,油嗞嗞直响,在锅里打了几个鸡蛋,不时翻着面。
“亚当斯先生,请你把那袋子里的面包切几片下来吧。”柏格斯从火边回过头来说道。
尼克掏出一个面包,切了六七下。阿德眼巴巴看着他,探过身去。
“尼克,把刀子给我。”他说道。
“别给!亚当斯先生。”黑人说道。
那个职业拳击家坐着不动了。
“亚当斯先生,请你把面包给我。”尼克就把面包递给他。
黑人捡起一片火腿,搁在一片面包上,上面再盖个煎蛋。
阿德接过三明治,张口就吃。
“留神别让鸡蛋淌下,”黑人提醒了一声,“这个给你,亚当斯先生。剩下的归我。”
尼克对小个子阿德慕名已久,知道他是过去的拳击冠军。打从黑人说起刀子的事他还没开过口呢。
“弗朗西斯先生,你还要来点吗?”柏格斯问道。
阿德不答他的碴,兀自瞧着尼克。
“弗朗西斯先生?”黑人柔声说。
阿德不答他的碴,兀自瞧着尼克。
“我跟你说话呢,弗朗西斯先生。”黑人柔声说。
阿德一个劲地瞧着尼克。他拉下了帽檐,罩住了眼睛。尼克感到紧张不安。
“你怎么胆敢这样?”他从压低的帽檐下厉声喝问尼克。
“你不请自来,吃人家的东西,人家问你借刀子,你倒神气啦。你当我们能容忍你到什么地步?”
他站起身来,狠狠瞪着尼克,步步紧逼,左脚迈出一步,右脚就紧跟上去。
一瞬间,趁小个子低着头,黑人照着他后脑勺“啪”的一下。他扑倒在地,脸埋在草堆里。黑人抱起他到火边,轻轻放下。
“真对不起。”他说道。
“没关系,”尼克看见草地上的棍子,棍子有个柔韧的把儿,重的一头裹着手绢。
“我不希望你把他打伤,也不希望他打伤你。”黑人笑道。
“你自己倒把他打伤了。”
“每当他这样发作,我总是只好给他来一下。”
“他怎会发疯的?”尼克问道。
“噢,原因可多着呐!”黑人在火边答道,又给那个昏迷不醒的人铺在脑袋下的衣服捋捋平。
“一则,他挨打的次数太多啦。再则,他结了婚,这下就惹出不少麻烦来了。”
“这事我倒记得。”
“可不,有不少人对他妻子看不顺眼,纷纷嘀嘀咕咕,有一天,她就此出走了。他就这样发疯了。”
“你在哪儿认识他的?”尼克问道。
“在牢里。”黑人说。
他笑了笑,低声又说:“我出了牢,就去看望他,我愿意陪着他。”
“你们都干些什么?”尼克问道。
“噢,就是到处流浪。”
“他挣了不少钱吧。”
“可不。不过,全花光了,要不就是给人夺走了。她给他寄钱呢。”
“亚当斯先生,我随时都可以叫醒他。请你趁早走吧,实在是怕他见到你又惊动了。你沿着路轨走两英里就看到城了。你最好带一份三明治。”黑人这一番话说得彬彬有礼。
尼克离开火堆,走到铁道路轨上去。他竖起耳朵,只听得黑人说得低沉柔和,就是听不出说些什么。后来又听得小个儿说:”柏格斯,我脑袋好痛啊。”
“只消喝上这一杯热咖啡就好了。”黑人的声音在劝慰。
尼克走上路轨,没想到手里还拿着一份三明治,就放进了口袋。趁着路轨没拐进山间,他站在逐渐高起的斜坡上回头望着,还看得见空地上那片火光。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人物形象十分鲜明,扳闸工的“坏”,拳击家的“怪”黑人的“柔”以及尼克的单纯都被刻画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
B.阿德在职业生涯中多次受伤,在生活中屡受打击,最后发疯,是一个失败者,和《老人与海》中圣地亚哥的“硬汉”形象截然不同。 |
C.尼克在一片黑咕隆咚的背景中看到了一个火堆,这个明亮的火堆暗示黑暗中也会有亮光,暗示外面的世界既有残酷也有温情。 |
D.小说结尾尼克走上路轨后,才意识到手里还拿了一份三明治,表明尼克耳闻目睹拳击家的创伤之后,心灵上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
A.小说写拳击家的鼻子、眼睛、嘴唇都变了形,这怪异的外形造成了悬念,引起读者强烈的阅读兴趣。 |
B.小说两次写到“阿德不答他的碴,兀自瞧着尼克”,渲染了紧张的氛围,预示将要爆发激烈的冲突。 |
C.小说以尼克开篇、结尾,又通过他与阿德,格拉斯的对话叙述阿德的人生经历,尼克只是线索人物。 |
D.小说主要以对话的形式展开,不仅推动了故事的发展,也使小说因少了很多叙述和铺垫而显得简洁。 |
4.“迷惘的一代”指第一次世界大战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在美国出现的一类作家。他们认为,只有现实才是真理,可现实是残酷的。海明威就是其中的代表作家。不过,在《拳击家》中,作家叙述现实社会残酷的同时,也写到了其中温情的一面。“温情的一面”有哪些体现?它们各自表达了怎样的主题?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在异乡①
(美)海明威
秋天,战争不断进行着,但我们再也不去打仗了。米兰②的深秋冷飕飕的,天黑得很早。转眼间华灯初上,这时沿街看看橱窗很惬意。商店门外挂着许多野味:雪花洒在狐狸的卷毛上,寒风吹起它们蓬松的尾巴;掏空内脏的僵硬的鹿沉甸甸地吊着;一串串小鸟在风中飘摇,羽毛翻飞着。这是一个很冷的秋天,风从山冈上吹来。
每天下午,我们都上医院去。葬礼的仪式时常在院子里举行。我的膝关节有病,从膝盖到踝节之间的小腿僵直,没有腿肚子似的。医生说:“一切都会顺利的。小伙子,你是个幸运儿。你会重新踢足球的,像个锦标赛选手。”
旁边的手术椅中坐着一位少校。他的一只手小得像个娃娃的手。上下翻动的牵引带夹着那只小手,拍打着僵硬的手指。轮到他检查时,少校对我眨眨眼,一面问医生:“我也能重新踢足球吗,主任大夫?”他的剑术非常高超,战前是意大利最优秀的剑术家。
每天,还有三个同我年龄相仿的小伙子到医院来。我们都佩着同样的勋章,除了脸上包着黑丝绢的小伙子——他在前线待的时间不长,所以没有得到勋章。
起初,因为我佩着勋章,那些伙伴对我颇有礼貌,问我是怎样获得勋章的。我便拿出奖状给他们看,上面尽是些冠冕堂皇的词语,诸如“RATELLANZA”“ABNEGAZIONE”③,等等。但是,透过这些辞令,可以看出真正的含义:我受奖仅仅由于我是个美国人。打那以后,伙伴们对我的态度有点变了。
至于那位少校,杰出的剑术家,他可不相信人是勇敢的。每当我们坐在手术椅中,他总要不厌其烦地纠正我的意大利语法。不过,他却夸奖我口语流畅。我们轻松自如地用意大利语闲聊。有一天,我对他说,“意大利语一学就通,说起来挺容易,我不太有兴趣了。”“嗯,不错,”少校说,“那你为什么不研究一下语法呢?”于是他就教我语法。不久,我感到意大利语完全变了样,以致当我脑子里语法概念模糊时,都不敢同他交谈了。
我可以肯定,少校不相信机械治疗,可他总是按时上医院,从不错过一天。当我学不好意大利语法时,他骂我是个丢人的大笨蛋,并且说,他自己也是个傻瓜,煞费心思来教我。少校长得矮小,却笔挺地坐在手术椅中,将右手伸入机器,让牵引带夹着手指翻动,眼睛直盯着墙壁。
“要是战争结束了,要是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你打算干些什么?”少校问我,“注意,语法要正确!”
“回美国。”
“结婚了吗?”
“没有,但很想。”
“你太蠢了,”他看上去很恼火,“一个男人绝不能结婚。”
“为什么,少校先生?”
“别叫我少校先生。”
“为什么男人不应该结婚?”
“不该,就是不该,”他怒气冲冲地说,“即便一个人注定要失去一切,至少不该使自己落到要失掉那一切的地步。他不该使自己陷入那种境地。他应当去找不会丧失的东西。”
他说着,眼睛直瞪着前面,显得非常恼怒、痛苦。
“可为什么一定会失掉呢?”
“肯定会失掉,”他望着墙壁说,然后,低下头看着整形器,吱吱咯咯地把小手从牵引带里抽出来,在大腿上狠狠拍几下。“肯定会失掉,”他几乎大吼了,“别跟我争辩!”接着他对看管机器的护理员叫道:“来,把这该死的东西关掉!”
他回到另一间诊室去接受光疗和按摩了。一会儿,我听见他向医生请求借用电话,后来,门关上了。他重新回到这间房间时,我正坐在另一把手术椅中。他披着斗篷,戴着帽子,径直朝我坐的地方走来,把一条胳膊搁在我的肩上。
“真对不起,”他说,一面用那只好手拍拍我的肩膀,“刚才我太失礼了。我妻子刚去世,请原谅。”
“噢……”我惋惜地说,“非常遗憾。”
他站在那儿,咬着下嘴唇。“忘掉痛苦,”他说,“难哪!”
他的目光越过我,望着窗外。接着他哭了。“我简直忘不掉悲痛。”他边说边哽咽着。然后他失声痛哭,又抬起头,茫然呆视着,咬紧嘴唇,泪流满面,接着,挺起腰,带着军人的姿态,迈过一排排手术椅,昂然而去。
医生告诉我,少校的妻子很年轻,死于肺炎;少校直到残废不能再打仗后,才同她结婚。她只病了几天。谁也没料到她会死。在少校坐的手术椅的对面墙上,挂着三张照片,都是类似他的病例,但已整形,完全是正常的手了。我不知道医生打哪儿弄来这些照片的。我一向以为,我们这些人是第一批来试验医疗器的。不过,少校对那些照片却很淡漠,他只是向着窗外,凝望着。
(选自《海明威短篇小说选》,有删改)
【注】①本文写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②米兰:意大利西北部城市。③“RATELLANZA”“ABNEGAZIONE”:意大利语,意为“友爱”“克己”。
1.下列对文章A.小说以第一人称叙述,将“我”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想展现在读者面前,使故事不受时空限制,更加自由灵活地讲述客观内容。 |
B.很多伤兵都得了勋章,意大利为了表示友谊,授予了“我”这个美国兵勋章,其他人因此改变了对“我”的态度。 |
C.当“我”追问为什么不能结婚时,少校怒气冲冲地告诫“我”,表情可怕,少校这种看似不近情理的言行,表达了他的无限悲愤。 |
D.作者用血肉丰满的艺术形象、独具匠心的艺术构思、洗练传神的语言、简单白描的手法,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反战思想和对和平的向往。 |
A.文章的对话使用了大量的简单句和省略句,极少使用连接词,这样处理加快了行文的节奏,使整个故事的结构更加紧凑。 |
B.文中交代了伤残军人的理想,同时又介绍他们的伤势,身体的残缺与理想的破灭形成反差,以讽刺的手法表现战争的残酷。 |
C.文中的少校是一个理性又诙谐、关心他人,在身体、精神和爱情遭受创伤后,仍坚强生存、热爱生命的硬汉形象。 |
D.小说直接描写战场的血腥与暴力,但可以通过探寻伤残的内心世界体会到战争的残酷,符合海明威的“冰山理论”。 |
4.本文标题“在异乡”有多重意蕴,请结合全文谈谈你的看法。
一天的等待
海明威
他走进我们房间关窗户的时候,我们还未起床。我见他一副病容,全身哆嗦,脸色苍白,步履缓慢,好像一动就会引起疼痛。
“你怎么啦,宝贝?”
“我头痛。”
“你最好回到床上去。”
“不,我很好。”
“你先上床,我穿好衣服后就来看你。”
可是当我来到楼下,他已穿好衣服,坐在火炉旁,显出一副重病在身的九岁男孩的凄惨模样。我摸了摸他的额头,知道他发烧了。
“你上楼去睡吧,”我说,“你病了。”
“我没病。”他说。
医生来后,量了孩子的体温。
“多少度?”我问医生。
“一百零二度。”
下楼后,医生留下用不同颜色胶囊包装的三种药,并嘱咐如何服用。他解释说,如果高烧不超过一百零四度,就用不着担心,这是轻度流感,要是不引起肺炎,就没有危险。
我回到房里,记下了孩子的体温,并对各种胶囊的服用时间作了记录。
“想让我读点书给你听吗?”
“好的,如果你想读的话。”孩子说。他脸色苍白,眼窝下方有黑晕。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
我朗读霍华德·派尔的《海盗的故事》,但我看得出他并没在听我朗读的内容。
“你感觉怎么样,宝贝?”我问他。
“到目前为止,还是老样子。”他说。
我坐在床脚边自个儿看书,等着到时间再给他服一粒胶囊。按理,他本该睡着了,然而,当我抬头看时,他却双眼盯着床脚,神情异常。
“你为什么不试着睡觉呢?到吃药时,我会叫醒你的。”
“我宁愿醒着。”
过了一会儿,他对我说:“你不必待在这里陪我,爸爸,要是你嫌麻烦的话。”
“不嫌麻烦。”
“不,我是说,要是你过一会儿嫌麻烦的话,你就不必待在这里。”
我想,或许他有点儿神志不清了。十一点钟,照规定给他服药后,我便出去了一会儿。这是个晴朗而又寒冷的日子,地上覆盖着一层已结成冰的冻雨,我带着我那条爱尔兰红毛小猎犬,沿着大路和一条冰冻的小溪散步。高高的土堤上长着倒垂下来的灌木丛,我们从那下面撵起了一群鹌鹑。当它们快要从堤岸顶上消失时,我击落了两只,逃掉了五只。动身返回时,我感到很高兴,因为我在离房子不远的地方发现了那群鹌鹑,而且还剩下许多,改日可再去搜寻猎取。
回到屋里,他们说孩子不让任何人进入他的房间。
“你们不能进来,”他说,“你们千万不要传染上我的病。”
我来到他身边,发现他仍像我离开时那样躺着。他脸色苍白,但两颊上部烧得发红,眼睛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床脚。
我量了他的体温。
“多少?”
“大约一百。”我说。实际上是一百零二度四分。
“原先是一百零二度。”他说。
“谁说的?”
“医生。”
“你的体温没问题,”我说,“用不着担心。”
“我不担心,”他说,“但是我不能不想。”
“不要想,”我说,“放心好了。”
“我很放心。”他说着,眼睛直盯着前方。显然,他有什么心事,但在尽力控制着自己。
“将这个用水服下。”
“你看这有用吗?”
“当然有用。”
我坐下来,打开了《海盗的故事》,开始读给他听,但我看得出来他不在听,于是我停了下来。
“你看我大概什么时候会死?”他问道。
“什么?”
“我大概还有多少时间就要死了?”
“你不会死。你怎么啦?”
“啊,不,我会死的。我听到他说一百零二度。”
“人不会因为得了一百零二度的高烧而死去的。你是在说傻话。
“我知道会的。在法国上学的时候,同学告诉我说,烧发到四十四度就不能活了。我已经一百零二度了。”
原来自上午九点起,整整一天他都在等死。
“你这可怜的宝贝,”我说,“哦,可怜的宝贝,这就像英里和公里。你不会死的。那种温度计不一样。在那种温度上,三十七度是正常的。在这种温度上,正常体温是九十八度。”
“你肯定?”
“绝对没错,”我说,“这跟英里和公里的区别一样。你知道,就像我们车速开到七十英里该折合成多少公里一样。”
“噢。”他说。
他那凝视着床脚的目光松弛了,他的紧张状态也终于缓解了。第二天,越发轻松了。为了一点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会动辄哭起来。
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叙述了一位男孩因为不懂得摄氏和华氏温度的区别,在误以为自己即将发烧死去的复杂心情中度过了一整天的故事。 |
B.小说情节主要包括男孩生病、医生来诊、父亲外出狩猎、误会消除等,虽然不是按时间顺序展开,但是脉络依旧很清晰。 |
C.小说两次写到小男孩没在听父亲为他朗读《海盗的故事》一书,这个情节表现了男孩在等待死亡降临时内心的恐惧和痛苦。 |
D.小说未对父子二人加以任何评论,甚至连他们的家庭背景、衣着外貌都没有具体描述,却让读者看到一对相互关爱的父子形象。 |
3.有人认为,作者海明威借助男孩的形象极好地诠释了他所推崇的“硬汉精神”,请结合小说内容谈谈你对这一说法的理解。
雨中的猫
海明威
旅馆里只住有两个美国人。他们的房间在二楼,面朝大海,也正对着公园和战争纪念碑。
公园里有高大的棕桐树和绿色长椅。雨在下着。雨水从棕桐树上滴落下来。石子路上积了一汪汪的水。在雨中,海水呈一条长长的线,猛冲上来,又顺着海滩退回去,一会儿又在雨中滚滚而来,形成一条长长的线。停在纪念碑旁边广场上的汽车都开走了。广场对面,一个侍者站在餐馆门口望着空荡荡的广场。
那位美国太太站在窗口往外看。就在他们的窗子底下,一只猫蜷缩在一张滴水的绿色桌子下面。猫极力缩起身子,好不让雨淋着。
“我要下去把那只猫捉来。”美国太太说。
“我来吧。”丈夫在床上自告奋勇地说。
“不,还是我去吧。外面那只可怜的小猫想躲在桌子下面避雨呢。”
丈夫于是继续看书,身子靠在床脚的两个枕头上。
“别淋湿了。”他说。
太太下了楼,她经过办公室的时候,旅馆老板站起来向她鞠了个躬。他是个老头儿,个子很高。
“下雨啦。”太太说。她对这个旅馆老板颇有好感。
“是啊,是啊,太太,真是坏天气。天气真糟糕。”
他站在昏暗的房间那头的写字台后面。这位太太很喜欢他。她喜欢他听到任何抱怨的时候所表现出的那种郑重其事的态度。她喜欢他那种尊贵的气度。她喜欢他乐意为她效劳的姿态。她喜欢他作为旅馆老板的自我感觉。她也喜欢他那上了年纪、沉沉下垂的脸和一双大手。
她打开门,向外张望。雨下得更大了。那只猫大概在右边。也许她可以顺着屋檐底下走过去。她正站在门口时,身后张开了一把伞。那是给他们收拾房间的女侍。
“您可不能淋湿了。”她面带微笑,用意大利语说。当然,这是旅馆老板吩咐她来的。
女侍撑着伞为她遮雨,她沿着石子路一直走到他们房间的窗子下面。那张桌子就在那儿,被雨水冲刷成鲜亮的绿色,可猫却不见了。她一下子感到大失所望。女侍抬头看着她。
“您丢了什么东西吗,太太?”
“刚才这儿有只猫。”年轻的美国太太说。
“猫?”
“是的,有只猫。”
“猫?”女侍扑哧一笑,“雨里有只猫?”
“是呀,”她说,“在桌子底下。”她接着又说:“噢,我真想要那只猫。我想要只小猫。”
她用英语说这几句话时,女侍者紧绷着脸。
“走吧,太太,”她说,“我们得回到里面去了。你会淋湿的。”
“我看也是。”年轻的美国太太说。
她们沿着石子路往回走,进了门。女侍留在外面把伞收拢起来。美国太太经过办公室的时候,老板在写字台后面朝她欠欠身子。太太心里感到有些闷闷不乐。这个老板让她感觉自己非常渺小,同时又很重要。她一时觉得自己是个极其重要的角色。她上了楼梯,打开房门,丈夫正在床上看书。
“捉到那只猫了吗?”他放下书,问道。
“它跑了。”
“天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他把眼睛从书本上移开,说道。
她在床上坐了下来。
“我太想要那只猫了,”她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要它。我真想要那只可怜的小猫。做一只可怜的小猫待在雨里,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
丈夫又看起书来。
她走过去,坐在梳妆台的镜子前,拿起手镜来照照自己。她仔细端详着自己的侧影,先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接着又仔细打量自己的头颈后面。
“要是我把头发留长,你觉得好吗?”她问道,又瞧了瞧自己的侧影。
丈夫抬眼看了看她的后脖子,头发剪得短短的,像个男孩。
“我喜欢你这样子。”
“我已经厌烦了,”她说,“看上去像个男孩子,我厌烦极了。”
“你看起来漂亮极了。”他说。
她把镜子放在梳妆台上,走到窗边,向外张望。天渐渐黑了。
她说。“我想把头发往后梳得又紧又光滑,在后面挽个大髻,可以让自己感觉得到。”
“是吗?”丈夫在床上说。
“我还想用自己的银器坐在桌边吃饭,我还想点上蜡烛。我希望现在是春天,我想对着镜子梳头。我想有只小猫,还想有几件新衣服。”
“哦,别说了,找点儿东西看吧。”丈夫说着,又开始看书了。
太太朝窗外张望着。此时天已经很黑了,雨还在敲打着棕榈树。
“不管怎么说,我都想要只猫。”她说,“我想要只猫。现在就想要。要是我不能留长发,不能有什么开心的事儿,总可以有只猫吧。”
丈夫没听她说话。他在读自己那本书。太太朝窗外望去,广场上已亮灯了。
有人敲门。
“请进。”丈夫说着,从书上抬起眼睛。
门口站着的是那个女侍,她紧紧抱着一只大玳瑁猫,那猫顺着她的身子纵身一跃而下。
“打搅了,”她说,“老板让我把这只猫给太太送来。”
(有删改)
【注】这篇小说写于20世纪20年代初,当时的美国女性正重新定位自己在家庭和社会中的地位,她们要求和男性平起平坐,不再扮演受男性庇护并服从于男性的角色。小说反映了海明威当时对这一问题的深刻思考。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
A.海明威称女主人公为“美国太太”,某种程度上意味着这位“妻子”代表美国女性,她的命运也就具有了普遍性。 |
B.小说借女主人公对猫的情感态度的叙写,表现了她作为新女性渴望改变处境并且得到极大满足的喜悦心情。 |
C.猫的形象映射了女主人公的境遇,女主人公想救雨中的猫,隐含了她在男性掌握主导权的世界中内心的某种愿景。 |
D.文中借“妻子”这一形象反映了美国男权社会中女性的彷徨、困惑和挣扎,以及女性对自由和独立的渴望与追求的社会现象。 |
A.小说以猫为行文线索,按照时间顺序,讲述了一对美国夫妇在国外旅馆发生的故事。 |
B.小说开头部分对雨景进行了描写,奠定了全文的感情基调,为情节的发展作了铺垫。 |
C.小说没有性格多变的人物,不追求情节的完整,也不展示具有因果关系的情节链条。 |
D.本文中的“美国太太”,体现出了女性意识的觉醒,与《玩偶之家》中的娜拉相似。 |
4.契诃夫说,“一个人写得越冷静,越不露声色,作品产生的感情就越深刻、越动人”。请从小说语言、情节等多角度分析本文是如何做到冷静深刻的。
永别了,武器①(节选)
[美]海明威
军队这么庞大,路又这么少,撤退必然混乱。根本没人下令指挥。
“博内罗呢?”我问。
皮安尼望着我。“他走了,中尉。”他说,“他情愿当俘虏去。”我一声不响。
“他怕我们都会被打死。”我一句话也不说。
“你看,我们对这场战争根本就没有信心,中尉。”
“他上哪儿去了?”“我不知道,中尉。他溜走了。”
我们绕着城的北面走过乌迪内,过了一会儿便走进大撤退的基本行列,整夜往塔利亚门托河赶去。我真想不到撤退的规模这么宏大。不但是军队,整个国家都在撤退。我们整夜赶着路,走得比车辆还要快。博内罗情愿去当俘虏,真傻了。其实一点危险都没有。
路上车辆和军队很拥挤,我们在路的旁边走着。
“我走得发腻了。”“嗯,我们现在只要走就行了。用不着再操心。”
“博内罗是个傻瓜。”“他真是傻瓜。”
“他的事你怎么处理呢,中尉?”“我还不知道。”
“你看,要是战争继续下去,上面会给他家属找大麻烦的。”
“战争不会继续下去的。”一个士兵说。
“我们正在回家。战争结束了。”
“要是战争真结束了,那就没有关系了,”皮安尼说,“但是我不相信战争已经结束。真这样就太好啦。”
“我们不久就会知道的。”我说。
“我不相信战争结束。他们都这样想,我可不相信。”
天亮前,我们赶到了塔利亚门托河的河岸边,便沿着涨满水的河走,走近一条所有的人马要过的桥。我们沿着河岸走,然后挤进了过桥的人群。我紧紧地夹在人群中慢慢地过桥,上面是雨,下边隔着几尺便是河水,我从桥边探头望望河水。
没人说话。大家只希望快点过桥,心里就是这么个念头。我们快过去了。木桥的那一头,两边站有一些军官和宪兵,打着手电筒。我们走近他们时,我看见有个军官用手指指队伍中的一个人。一名宪兵走进行列,抓住那人的胳膊,拖了出去。宪兵强迫他离开大路。他们正仔细察看着行列中的每一个人。我们刚要走到正对面时,他们又抓去了一个人。我看见那人是个中校。他头发灰白,长得又矮又胖。宪兵把他拖到那一排检查行人的军官后面。当我走到那一排军官跟前时,我看到有一两个军官正盯着我。其中有一位指指我,对宪兵说了一声。我看见那宪兵跑过来,挤过队伍的边沿来找我,接着我感到被他抓住了衣领。
“怎么啦?”我说。我伸手到背后去解手枪。
另一个从我身后抓住我,把我的手臂朝上扭,扭得几乎脱了臼。我跟他一起转过身,第一个宪兵狠狠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再抵抗就开枪。”我听见有人在说。
“这是什么意思?”我想大声嚷,但是我的声音并不响亮。他们现在已把我拖到路边来了。
“他再抵抗就开枪,”一个军官说,“押他到后边去。”
“你们是什么人?”
“战场宪兵②。”另外一位军官说。
“押他到后面那些人那儿去。”第一个军官说。
他们押着我绕到这排军官的后边,走往公路下边临河的田野,那儿有一堆人。有一小组人由宪兵看守着。审问者的旁边站着四名宪兵,人人挂着卡宾枪。我看看那个正在受审问的人。他就是方才从撤退行列中给拖出来的那个灰头发的中校,胖胖的小个子。
“你属于哪一旅的?”他告诉了他们。
“哪一团?”他又说了。
“为什么不跟你那一团人在一起?”他把原因说了出来。
“就是你们这种人,放野蛮人进来糟蹋祖国神圣的国土。”
“对不起,我不懂你的话。”中校说。
“就是因为有像你这样的叛逆行为,我们才丧失了胜利的果实。”
“你们经历过撤退没有?”中校问。
“意大利永远不撤退。”
我们站在雨中,听着这番话。
“要枪毙我的话,”中校说,“就请便吧,不必多问。这种问法是愚蠢的。”
那些军官会商了一下。其中一个在一本纸簿上写了些什么。
“擅离部队,明令枪决。”他宣读。
两个宪兵押着中校到河岸边去。我没看他们枪毙他,但是我听见了枪声。
我们站在雨中,一次提一人出去受审并枪决。到这时,凡是他们问过话的都被枪决了。
我身子往下一蹲,同时劈开左右两人,低着头往河边直跑。我在河沿上绊了一跤,哗的一声掉进河里。河水很冷,我竭力躲在水下不上来,自以为再也不会上来了。我一冒出水面,便吸一口气,连忙又躲下去。我第二次冒出水面时,看见前头有一根木头,就游过去,一手抓住它。再把头缩在木头后边,连看都不敢往上边看。我快冒出水面时就听见枪声。那根木头顺着水流转,我搂住它。河水很冷。我随波逐流,双手抱住那根木头,由它把我顺流漂去。现在已看不见河岸了。
【注】①小说描写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美国男孩亨利参加意大利军队抗击德国,经历了战争后,最终脱离战争的故事。②战场宪兵:主要负责维持军队纪律,保障军队命令的执行。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描写了大撤退的场面,官兵们惊恐不已,狼狈逃命,连战场宪兵也阻止不了他们。 |
B.宪兵们粗鲁蛮横,不讲道理,专门搜索从前线撤回的英勇官兵,并将其残忍杀害。 |
C.“我”机警灵活,看到被问话的都被枪决后,不甘心束手就擒,于是找机会侥幸逃离。 |
D.撤退的官兵们都在盼望着战争的结束,但又不相信真的会结束,内心纠结、绝望。 |
A.小说语言精练,句子较为短小而且结构简单,很少使用修饰语,表现力强,突出体现了海明威“电报体”小说的语言风格。 |
B.小说详细写了胖胖的中校被审问、枪毙的过程,推动了情节的发展;并且以点带面,表现了战争的残酷无情,甚至荒谬。 |
C.“我”是小说中的线索人物,串联起众多情节;是故事的隐蔽叙述者,在叙述中从不流露主观感受,显得冷静而客观。 |
D.小说结尾写“我”跳河逃生的过程,用了大量的动词,准确地描写人物的一连串动作,将紧张的气氛渲染得扣人心弦。 |
4.有人说,海明威的小说是“零度写作”。所谓零度写作是作者客观、冷静、从容地陈述,请简要分析本小说是如何体现这一特点的及使用这种写作方法的好处。
桥边的老人
[美国]海明威
一个戴钢丝边眼镜的老人坐在路旁,衣服上尽是尘土。河上搭着一座浮桥,大车、卡车、男人、女人和孩子们在涌过桥去。骡车从桥边蹒跚地爬上陡坡,一些士兵在帮着推动轮辐。卡车嘎嘎地驶上斜坡就开远了,把一切抛在后面,而农夫们还在齐到脚踩的尘土中踯躅着。但那个老人却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太累,走不动了。
我的任务是过桥去侦察对岸的桥头堡,查明敌人究竟推进到了什么地点。完成任务后,我又从桥上回到原处。这时车辆已经不多了,行人也稀稀落落,可是那个老人还在原处。
“你从哪儿来?”我问他。
“从圣卡洛斯来。”他说着,露出笑容。
那是他的故乡,提到它,老人便高兴起来,微笑了。
“那时我在看管动物。”他对我解释。
“噢,”我说,并没有完全听懂。
“唔。”他又说,“你知道,我待在那儿照料动物。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圣卡洛斯的。”
他看上去既不像牧羊的,也不像管牛的。我瞧着他满是灰尘的黑衣服、尽是尘土的灰色面孔,以及那副钢丝边眼镜,问道:“什么动物?”
“各种各样。”他摇着头说,“唉,只得把它们撇下了。”
我凝视着浮桥,眺望充满非洲色彩的埃布罗河三角洲地区,寻思究竟要过多久才能看到敌人,同时一直倾听着,期待第一阵响声。它将是一个信号,表示那神秘莫测的遭遇战即将爆发,而老人始终坐在那里。
“什么动物?”我又问道。
“一共三种,”他说,“两只山羊,一只猫,还有四对鸽子。”
“你只得撇下它们了?”我问。
“是啊。怕那些大炮呀。那个上尉叫我走,他说炮火不饶人哪。”
“你没家?”我问,一边注视着浮桥的另一头,那儿最后几辆大车正匆忙地驶下河边的斜坡。
“没家,”老人说,“只有刚才讲过的那些动物。猫,当然不要紧。猫会照顾自己的,可是,另外几只东西怎么办呢?我简直不敢想。”
“你的政治态度怎样?”我问。
“政治跟我不相干,”他说,“我七十六岁了。我已经走了十二公里,再也走不动了。”
“这儿可不是久留之地,”我说,“如果你勉强还走得动,那边通向托尔托萨的岔路上有卡车。”
“我要待一会,然后再走,”他说,“卡车往哪儿开?”
“巴塞罗那。”我告诉他。
“那边我没有熟人,”他说,“不过我还是非常感谢你。”
他疲惫不堪地茫然瞅着我,过了一会又开口,为了要别人分担他的忧虑,“猫是不要紧的,我拿得稳。不用为它担心。可是,另外几只呢,你说它们会怎么样?”
“噢,它们大概挨得过的。”
“你这样想吗?”
“当然。”我边说边注视着远处的河岸,那里已经看不见大车了。
“可是在炮火下它们怎么办呢?人家叫我走,就是因为要开炮了。”
“鸽笼没锁上吧?”我问。“没有。”
“那它们会飞出去的。”
“嗯,当然会飞。可是山羊呢?唉,不想也罢。”他说。
“要是你歇够了,我得走了。”我催他,“站起来,走走看。”
“谢谢你。”他说着撑起来,摇晃了几步,向后一仰,终于又在路旁的尘土中坐了下去。
“那时我在照看动物。”他木然地说,可不再是对着我讲了,“我只是在照看动物。”
对他毫无办法。那天是复活节的礼拜天,法西斯正在向埃布罗挺进。可是天色阴沉,乌云密布,法西斯飞机没能起飞。这一点,再加上猫会照顾自己,或许就是这位老人仅有的幸运吧。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开篇描写车和人“涌过桥去”的情景,既表现了战争给人类带来的苦难,又反衬了老人对故乡的依恋。 |
B.老人提到他的故乡,“便高兴起来,微笑了。”这一处神态描写表现了老人对战争胜利后重回故乡充满信心。 |
C.“他木然地说,可不再是对着我讲了”说明老人已经陷入绝望,似乎想以尽快中断谈话的方式谢绝“我”的好意。 |
D.“唉,只得把它们撇下了。”中“只得”表现了老人内心的无奈和怨愤,作者对战争的控诉也由此可见。 |
A.小说的构思独具匠心,内容仅由一幅画面,一段对话构成,但却以小见大,深刻揭示了战争的残忍、罪恶这一宏大的主题。 |
B.小说采用第一人称的叙述视角,带给我们一种“亲历”的感觉,仿佛这是一篇来自战场的报道,增加了小说的真实感。 |
C.小说一直渲染敌人的飞机即将轰炸的紧张气氛,而结尾写“法西斯飞机没能起飞”,暗示着法西斯必然失败,老人也将逃脱劫难。 |
D.小说的人物除了对话很少有对话描写,这些对话简单高效,蕴含了所有该有的生动情节,反映了人物的心理,推动情节的发展。 |
4.海明威将文学作品中人物思想情感的表现同冰山类比,他说:“冰山海面移动很庄严宏伟,这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露在水面上。”本小说正是只描写了这露出水面的八分之一,请举例说明你对“冰山”理论的理解。
一天的等待
海明威
他走进我们房间关窗时,我们还未起床。我见他一副病容,全身哆嗦,脸色苍白,步履蹒跚,似乎一动就会疼痛至死。
“怎么啦,宝贝?”
“头痛。”
“你先上床。我过会儿去看你。”
不一会儿,他穿好了衣服,坐在火炉旁。这个九岁男孩看上去又虚弱又可怜,我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得很厉害。
“你上楼去睡吧,”我说,“你病了。”
医生来后,量了孩子的体温。
“多少度?”我问医生。
“一百零二度。”下楼后,医生留下三种药,是不同颜色的胶囊,并交代如何服用。
我回到房里,记下了孩子的体温和服药的时间。
“要不要我读书给你听?”
“好的,您想读就读吧。”孩子说。他脸色苍白,眼窝下方有黑晕。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
我朗读霍华德·派尔的《海盗故事》,但我发觉他根本没有听。
“感觉怎么样,宝贝?”我问道。
“目前为止,还是老样子。”他说。
我坐在床脚,自个儿念着书,等着到时间再给他服一粒胶囊。按理,他本该睡着了,可是我抬头一看,他正神情古怪地盯着床脚。
“怎么不试着睡会儿?到吃药时我会叫醒你。”
“我宁愿醒着。”
过了一会儿,他对我说:“爸爸,要是您嫌麻烦的话,就不用在这儿陪我。”
“不嫌麻烦。”
我以为他有点儿神志不清了,十一点按医嘱给他服药后,我便出去了。
户外有些寒冷,天空中下着雨夹雪,飘洒在地面,形成一层薄冰,那光秃秃的树木、灌木丛、修剪过的树枝、草坪和空地,似乎都被笼罩在寒冰里。
一群鹌鹑躲在悬着树枝的高高的堤岸下,被我们惊飞了,我击落了两只。有几只仍然栖息在树上,但大部分钻进了灌木丛。动身返回时,我窃窃自喜,因为我在离家不远处发现了一群鹌鹑,而且还剩下许多,改日可来寻觅猎捕。
回到家,家人说孩子不让任何人进他的房间。
“你们不能进来,”他说,“千万不要被我传染。”
我来到他身边,发现他仍保持着我离开时的姿势。他脸色苍白,但两颊烧得通红,眼睛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床脚。
我量了他的体温。
“多少?”“大约一百。”我说。其实是一百零二度四分。
“刚才是一百零二度。”他说。
“谁说的?”
“医生。”
“你的体温没问题,”我说,“用不着担心。”
“我不担心,”他说,“但是我忍不住。”
“不要想,”我说,“放松点儿。”
“我很放松。”他说着,眼睛直盯着前方。显然,他在极力克制自己。
“将这个用水服下。”
“你觉得这有用吗?”
“当然有用。”
我坐下来,打开《海盗故事》,读给他听,但看得出来他不在听。于是我停了下来。
“我还能活多久?”
“你不会死。你怎么啦?"
“哦,不,我会死的。我听到他说一百零二度。”
“人发烧到一百零二度是不会死的,你是在说傻话。”
“我知道会的。在法国上学时,同学告诉我,发烧到四十度就活不了了。我已经一百零二度了。”
原来自早上九点起,整整一天,他都在等死。
“你这可怜的宝贝,”我说,“你不会死的。那种温度计不一样。在那种温度计上,三十七度是正常的。在这种温度计上,正常体温是九十八度。”
“您肯定?”
“十分肯定。”我说,“这就像英里和公里的区别。你知道,就像我们车速开到七十英里,该换算成多少公里一样。”
“哦。”他说。
他紧盯着床脚的目光松弛了。他的紧张状态也终于缓解了。第二天,他轻松极了,为了一点儿无关紧要的小事儿就大哭大叫起来。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叙述小男孩误以为自己即将因发烧死去,在紧张的状态中熬过一整天的故事,情节并不复杂但内涵丰富。 |
B.小说采用第一人称来叙事,拉近了作品人物和读者之间的距离,使故事显得更加真实亲切,增强了感染力。 |
C.小男孩用行动和语言暗示父亲,望能引起其重视和怜悯,但粗心的父亲并没有意识到,叙述中设置了悬念。 |
D.小说语言简洁,叙述中省略了许多交代;叙事客观,淡化主观感情色彩,这体现了作者“冰山理论”的特点。 |
3.海明威曾说:“勇气是在重压下的优雅风度。”结合小说中“小男孩”的形象,谈谈你对这句话的理解。
(甲)
十二月的塞瓦斯托波尔
[俄国]列夫·托尔斯泰
曙光刚刚染红萨崩山上的天空,暗蓝的海面已揭开黑色的夜幕,早晨凛冽的寒气刺着人脸,薄冰也在脚底下咯咯发响。只有远处永不停息的涛声,打破清晨的寂静。
“先生,到伯爵码头吗?请上船!”两三个退伍水兵从划子上站起来,向您招揽生意。
您挑定那只离你最近的划子,跨过陷在船旁泥泞中的那匹已在腐烂的枣红色死马,上船向舵那边走去。于是您离了岸。
您望望海湾,海湾里遍布着漆成条纹的舰船,有的近,有的远;您望望呈现在远处水晶般澄澈的水天之际的敌舰。您听听节拍匀调的划桨声和从水面上飘送过来的人语声,以及塞瓦斯托波尔雄壮的炮声。
船在伯爵码头靠了岸。码头上来往着灰制服的陆军、黑制服的海军和穿着杂色衣衫的妇女,码头的最初几级台阶上狼藉地摆放着生锈的炮弹、炸弹、霰弹和各种口径的铁炮:军营生活和都市生活、漂亮的城市和肮脏的野营奇怪地混杂在一起。
就拿这个辎重兵来说吧,他正拉着三匹枣红马去饮水,怡然自得地哼着歌曲。而且,在那位戴着洁白手套的过路军官的脸上,在那个坐在防寨上抽烟的水兵的脸上,在那些怕弄脏粉红色衣裳、在穿过街道时从这块石头跳到那块石头的少女们的脸上,你都可以看到同样的神情。
是的,您要是第一次来到塞瓦斯托波尔,您准会大失所望!不论从哪一个人的脸上,您都找不到惊慌和狼狈的神情,甚至找不到热烈、果断或者准备牺牲的神色。
但您别急于怀疑,干脆就到对面那座大厦的巨大的俱乐部里去吧。一推开门,您就会看到一片触目惊心的景象,闻到一股腥臭难当的气味。您在那儿可以看到脸色苍白、神情阴郁的医生,两臂上溅满鲜血。上了麻药的伤员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嘴里像梦呓般说着些莫名其妙但有时却朴实动人的话。您还会看到担架上躺着另一个伤员,他眼看着伙伴动手术,忍不住浑身痉挛,哼个不停。总之,您在这儿看到的战争,不是军容整齐的队伍、激昂的军乐、咚咚的战鼓、迎风飘扬的旗帜和跃马前进的将军,而是战争的真实面目——流血、受难、死亡……
离开这所充满痛苦的房子,您准会觉得如释重负,您会深深地吸几口新鲜空气,但一想到这些苦难,您又会觉得自己的渺小,您也就会毫不犹豫地泰然向棱堡走去……
您一路走去,不时会被地上狼藉的炮弹绊到,或者跌进石子地上积水的弹坑里。您会在街上遇见和赶上成群结队的士兵和军官,偶尔也会碰到一个女人或者孩子。在您上山的时候听到炮弹或者榴弹在附近呼啸,特别是您看到一个士兵,挥动两臂,顺着泥泞滑下山去,嘻嘻哈哈地从您旁边经过,你会情不自禁地挺起胸膛,昂起头,向这座泥泞滑溜的山上爬去。
突然,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不但震撼您的耳朵,而且震撼您的全身,您不禁打了个寒噤。“哦,这就是第四棱堡了,真是个可怕的地方!”同时,一团浓烟把您的身体、炮床和走动着的水兵的黑影都笼罩住了。“正好打中炮眼,我看打死了两个……喏,抬出来了!”您会听到这样的欢呼声。接着您就会看到有个黑色的球撞在地上,发出清楚而响亮的爆炸声。随后,弹片带着尖叫声向四方飞溅开来,石子在空中沙沙直响,您身上也会溅满污泥。听见这些声音,您会产生一种又痛快又恐怖的奇异感觉。在炮弹向您飞来的这一刹那间,您准会想到您要被它打死了。等您清醒过来,刹那间,您会感到喜不自胜,您也就领略到在生死关头所特有的一种壮美之感。接着又是炮弹的呼啸声、落地声和爆炸声,但在爆炸声中还夹着一个人的呻吟,使您大吃一惊。这个负伤的水兵浑身都是血和泥,声音哆嗦地对伙伴们说:“别了,弟兄们!”他显然还想说些什么,但结果只重复道:“别了,弟兄们!”
……
现在,您可在阵地上看到塞瓦斯托波尔的保卫者了。您回去的时候,不知怎的不再理会一路上呼啸着的炮弹和枪弹,您将怀着一种宁静而高尚的心情回去,您获得了一个愉快的信念:塞瓦斯托波尔绝不会被占领,不但塞瓦斯托波尔绝不会被占领,而且俄罗斯人民的力量在任何地方都不会动摇。
黄昏降临了。即将下山的夕阳,从蔽天的灰云后面豁露出来,一下子射出灿烂的红光,照亮了紫色的阴云,照亮了舰艇林立、波涛起伏的灰绿色海面,也照亮了城市的白色建筑物和街上熙来攘往的人们。团的乐队在林荫道上演奏古老的圆舞曲,它的旋律在水面上荡漾,跟棱堡上隆隆的炮声奇妙地融成一片。
(节选自《列夫·托尔斯泰中短篇小说集》/草婴译,有删改)
注:塞瓦斯托波尔战役是俄罗斯人民抗击英法入侵的保卫战。列夫·托尔斯泰曾担任炮兵连长,亲历战役。
(乙)
你杀死这条鱼不光是为了养活自己和卖给别人吃。你杀死它还是为了自尊,因为你是个渔夫。它活着的时候你敬爱它,它死了之后你也一样敬爱它。如果你敬爱它,那么杀死它就不算是罪过。要么是更大的罪过?
“你想得太多了,老家伙。”他大声说。
(节选自《老人与海》/李育超译,有删改)
1.下列对甲乙两文相关内容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 )A.甲文中的辎重兵在牵马饮水时怡然自得地哼着歌曲,虽时时刻刻遭受死亡的威胁,仍保持淡然自若,这让我们看到战争的另一面。 |
B.甲文多次提及的“泥泞”意味深长,它在小说开头意味着对红马的埋葬,而在士兵顺泥泞滑下山时,则传达出对战争沉重的消解。 |
C.甲文借描写俱乐部里腥臭难当的气味、苍白阴郁的医生、神志不清的伤员,呈现战争的触目惊心,表达作者对战争的厌恶和批判。 |
D.乙文中的老人在与大鲨鱼第一次搏斗后,看着被咬得残缺不全的大马林鱼,认为杀掉它是一桩罪过,从而产生了激烈的心理活动。 |
A.甲文几乎没有正面刻画敌我士兵激烈的厮杀,而对飞溅的弹片、爆炸的炮弹等细节加以描述,展现恢宏的战争场景。 |
B.甲文中,作者擅长用“在那位、在那个、在那些”等句式,使其有整齐之美,铺陈了战争的多个画面,增强感染力。 |
C.甲文通过对浑身血泥的水兵重复的语言描写“别了,弟兄们”,再现战争的残酷,歌颂为卫国战争献出生命的普通士兵。 |
D.甲文在曙光中开始,在夕阳中结束,前后呼应的环境描写既点明了战争的时间,又营造了令人恐惧压抑的战时氛围。 |
4.甲乙两文分别设置了“您”和“你”,它们产生的文学效果是否一样?请谈谈你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