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匠
俞平伯
到了一家花场门口。栅栏虚掩着,我用手一推,“呀”的一声露出一片平地。紧靠西墙,有三间矮屋。旁边有口井,上面安着辘轳,井口现出几条很深的凹纹,是吊桶绳子磨的。场上收拾得非常干净,一排一排摆列许多花盆,是些山茶、碧桃、金雀、迎春、杜鹃之类。轻风掠过,一阵阵花草的香气。冰哩!雪哩!我不多时还看见你们。花开得这般快呀!
一个花匠,年纪不过四十上下,酱色的脸膛显出些皱纹,好像也还和善,手拿把剪刀,脚边放着一堆棕绳,蹲在地上做工。
他正在扎榆叶梅呢。树上有稍为桠杈点的枝子,只听他的剪刀咯吱咯吱几响,连梗带叶都纷纷掉下。他却全不理会,慢慢的用手将花稍弯转差不多要成椭圆形,然后用手掐住,那手拿棕绳紧紧一结。从这枝到那枝,这盆到那盆,还是一样的办法。
原来他心里先有个样子,把花往里面填。这一园的花多半已经过他的妙手了。所以都是几盘几曲滚圆的一盆,好像同胞兄弟一般。有两盆花梗稍软一点,简直扎成两把团扇。那种“披风拂水疏乱横斜”的样子,只好想想罢了。
但花开得虽是繁盛,总一点生趣没有;垂头丧气,就短一个死。我初进来觉得春色满园,及定睛一看,满不是这么一回事。尽管深红浅紫鸭绿鹅黄又俏又丽的顔色,里面总隐着些灰白。仿佛在那边诉苦,又像求饶意思,想叫人怜他,还他的本来面目。那种委曲冤屈的神情,不是有眼泪的能看的。真狠心的花匠!他也是个人呵!这不过是我旁观的痴想。花儿不会说话,懂得什么呢?他受了痛苦,只有开一朵朵的鲜花,给他赏玩,让他赚钱。我不禁问道:“好好的花扎了不可惜吗?”
他说:“先生,你别开玩笑啦。这些花从窖里拿出来,枝枝桠桠,不这么办,有人买吗?你看墙角边一堆梗子,都是我昨天剪下来的,我的手脚多快。”
我才知道这都是烘出来的唐花,不然三月天气,哪里来许多花呢。便问道:“我看不扎倒好,你何必费事?” 他答道:“你不喜欢不行,喜欢的人多着呢。前两天张大人差个管家来买一百盆花。花刚出房,有许多还没扎。他们现逼着要,把我忙得手当脚做,才讨他一个喜欢。这碗饭好不容易吃!”
我方才明白他们原是靠花做买卖,只要得顾客的欢心,管什么花呢!他们好比是奴才。阔人要看这种花,花没有开,便用火烘;阔人喜欢花这个样子,花不这么生,便用剪刀来绞,绳子来缚。如果他们不这样办,有人夸奖吗?有人照顾吗?本来好名气同黄的白的钱是世界上顶好的东西,再没有好的东西!
话虽如此,但是花的可怜总是真的。我既觉得这样,何以早早晚晚殷勤照顾他的花匠,偏一点不动心,整天的绳儿剪子忙个不住?难道一个人除吃饭穿衣以外,竟没有别的喜欢东西吗?我一点不懂。
想到这里,方要转身出去,但两只脚偏钉在地上,不听我的命令。我又痴想,倘若有了钱,把许多的花一齐买回,痛痛快快把绳捆索绑的牵缠解个干净。魔鬼都死了,只留那可爱的天真,自然的美。
正想的时候,远远听得呜呜怪叫,我便呆了。一忽儿,栅门开处,看见有一辆红色的汽车,里面有个白须的绅士,带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慢慢下来。花匠一看见,便抢上去,满面堆笑道:“您老带着小姐来得这样早呵。”一种肉麻的神气,不是能够比方的。然而我方且自幸我不是阔人,他还没有用那种面孔来对我,叫我不能哭,不能笑。
那老者穿着狐皮袍子,带了顶貂帽,一望便像个达官。那女子手上带个钻戒,一闪一闪在花匠眼睛前面只管发光,但脸上总白里带青,一点儿血色没有。
听得她老子说道:“娴儿,赌输的钱有什么要紧。不要说四五百块钱,就是再多点,怕我不会替你还吗?你不要一来就不高兴。你看那花扎得多么整齐。”
那女孩只是不响,低着头,并着脚,一步一步地捱着走,拿条淡红丝巾在那边擦眼睛,露出一种失眠的样子。
他俩走了十几步。老头子回头看看她,说道:“昨天牌本来散得太晚,天都发了白,弄得你没有睡。我带你来看花,借着消遣消遣。你既倦了,也许睡得着,花不要看了,我们回去罢。”
那女孩嘴里说了几句话,——很轻很轻——我也模模糊糊没有听见什么。
忽然,蓦地里澎腾的一声怪响。
我那时分,早已痴痴地出神,忘记在什么地方,是什么时候了,被午炮一声,方才惊醒。我站在这里,已经快有两点多钟的光景,红炎炎的太阳,正晒着我的头顶,我好像有许多没头绪的心思,只是说不出,直瞪着眼睛,看许多花在阳光底下淌泪。停下来半晌,把眼一低,慢慢的转身踱出。
那匠人还是扎他的花,猛然一抬头,露出深黄的牙齿,对我嘻嘻一阵冷笑。
(有删节)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A.文章开篇呈现了花场一片鲜花盛开的动人景象,与后文花几被“扎过”之后“一点生趣没有”形成对比,从而突显花匠的狠心。 |
B.“原来他心里先有个样子,把花往里面填”,写出了花匠扎花技能的娴熟,故而作者紧接着赞叹“这一园的花多半已经过他的妙手了”。 |
C.前来买花的是“张大人”“绅士”这类人,他们的喜好决定了花的命运,也决定着花匠的境界,这揭示了当时上层人士对社会风气的影响。 |
D.小说按照时间的推移展开叙述,记叙中融合抒情和议论,语言自然朴实又不乏雅致,故事简单又意蕴深邃,艺术特征非常鲜明。 |
3.娴儿这一形象在小说中有何作用?请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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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乱之乱
池莉
天气非常闷热,闪电在遥远的云层里跳动,有走暴迹象。
我和秦静值夜班。下午五点,防疫站的人基本走光了,只剩下科室主任闻达。
闻达头发凌乱的脑袋在资料堆中徽微摇晃,从油漆斑驳的办公桌底探出老远的,是他伶仃的长腿和那双穿着不配套皮鞋的大脚。他追踪流行病二十多年了,他对所有的流行病都怀有巨大的兴趣和热情。写作工作量极大的报告使他每天都要推迟一个小时下班。闪电穿过云层,雷声冷不丁在耳边爆响,密集的大雨从远处黑压压地扫了过来。
电话骤然响起。
是十九医院肠道门诊的洪大夫打来的,她战战兢兢地说:“我们发现一例霍乱。”
在消失了几十年之后,霍乱又来了,而我们对它的认识仅限于知道它的厉害和可怕。我们学习的流行病学教材是一九七七年印刷的,它告诉我们:“我国在解放后不久便控制和消灭了天花、霍乱和鼠疫。”于是,在学习流行病各论的时候,这几种传染病的章节是哗哗翻过去的。
我和秦静傻了眼,洪大夫在电话里大叫:“喂,我们该怎么办?”
秦静咬了咬牙,接过了电话:“洪大夫,你要以最快速度将粪样送到站里来。其次,隔离是最重要的,所有的烈性传染病都要首先隔离传染源。”
洪大夫大叫:“糟了!粪样培养是才出的结果,病人前天看完病就回家了。我得赶快查看疫情卡,一找到确切的地址就告诉你们。”
五层楼的防疫站蓦然间灯火通明。各科室的人马全都冒雨赶回站里,大家对霍乱除了恐惧,其他一无所知。站长答非所问地应付着大家,人们非常不满,于是到处是寻找闻主任的声音:“闻主任呢?”闻达呢?”
闻达的出现使站里顿时有了秩序,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集中过来、站长如见救星,紧紧地握住闻达的手说:“乱成一锅粥了,现在看你的了。”
闻达一口气宣布了八条意见:第一,组成紧急行动小组;第二,立刻复查粪样培养基的菌落;第三,连夜出发,追踪病人并确定疫点……”
有关部门的领导都赶来了,小车密密麻麻塞满门口。领导都主动与闻达握手,摇着他的手说:“老专家啊,全靠你了。”
闻达的八条处理方案,开出了一系列我们防疫站本来就应该配备却一直没有的正规化设备,大大小小写满了三张纸。
闻达走路变得格外轻盈,皮鞋不再像平时那样不知深浅地摩擦地面,破旧的白大褂在他身后飞荡起来,使他像一只忙碌的喜气洋洋的燕子。
紧急行动小组成立,救护车一头冲进雨里,以最快速度朝一个叫“臭塘村”的地方飞去。霍乱病人肖志平居住在臭塘村,而村址不详。
几经辗转,当我们终于将肖志平带回防疫站时,已是旭日东升。
理想中的紫外线室已经有了,大厅里整齐地挂着崭新的隔离服,地上是一排油亮的齐膝长筒橡胶靴。仅半天时间,整个防疫站旧貌换新颜。
闻达一夜没睡,但他精神矍铄,一双眼睛精光发亮。
他主动跟我们聊起往事:“我年轻时遇上一次鼠疫,那是一九五二年,黑龙江的甘南县突然出现大量肺炎病人。传播之迅猛、死亡率之高震惊了政务院。消息传来,我立刻报名去了疫区,提出了紧急处理的流行病防治方案,划出了半径为十公里的警戒圈,大隔离圈内再划小隔离圈,层层进行检疫和预防接种。我们获得了极大成功。”
秦静说:“后来呢,闻主任?”
闻达说:“后来就是今天了,我又抓住霍乱了。这次的霍乱,我们也一定能够消灭。但这一次不是永远。要记住,微生物与我们同在这个生活空间,它们的繁殖变异没完没了,一旦为它们提供了外因,就会造成发病。现在情况危急,我们今天必须封锁疫点。”
下午六点,我们全副武装地从防疫站出来,体态臃肿,像太空里的宇航员,笨拙缓慢地爬上汽车。
臭塘村原是一个地图上并不存在的村落,它位于工厂与农村的接壤地带,是工厂的废料废渣堆。村子里没有什么树木,四周是荒滩和臭水塘,正值晚饭时间,屋顶冒着炊烟,臭水塘边有妇女在洗菜,光屁股的小孩和鸡鸭猪狗在外面玩耍。
我们兵分两路向臭塘村包抄过去。闻达率先接近村子,用电喇叭不停地喊话:“乡亲们,我是防疫站的流行病医生。你们这里流行一种肠道传染病,要求大家从现在起一律不要外出,等候我们的检查和治疗。”
消杀科的人背着喷雾器,沿着包围圈散开,准备由外向内进行卷帘式消毒。
村里的女人尖叫起来,拉着孩子到处躲藏。男人们拿起木棒、铁锤,在村口堵住了闻达,一把缴获了闻达手里的喇叭,凶狠地说:“少来这套,我们生病了会自己去医院。说实话,你们为什么要包围我们村子?后面围上来的人是不是要使用化学武器?”
闻达说:“不是不是,是来给你们消毒的。”
村民们怒火万丈:“我们没有毒,你们来消毒做什么?”
关键时刻,闻达急中生智叫人把消毒液喷在自己身上。闻达在消毒液的淋浴下作出开心的样子给村民看,说:“是不是化学武器?我死了没有?没有啊!”村民们观察了一会儿,便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我们成功封锁了疫点。有五个病人被我们检查了出来,当即就被塞进救护车送去了医院。
封锁区隔离了十四天,没有一个人有闪失,倒是我们防疫站的医生几乎都累病了。这十四天,我们的睡眠平均每天只有两个半小时。
从封锁区撒回来的那天,村民送了我们一程又一程。他们说:“我们最感激的是,你们让领导注意到了臭塘村,我们从此有人管了。其实我们哪里有什么病?谁夏天不拉几次肚子?从来没有医生像你们这么好,实在是辛苦你们了!”
我们无奈地笑笑,上车走了。臭塘村的人们觉得我们在小题大做,他们最终也不知道自己患的是霍乱。
因为严格的保密,事后便没有我们所期待的辉煌。闻达回到了从前,依然每天下班之后写一个小时的流行病学调查报告,走路又是拖泥带水了,鞋底总是嗞嗞地摩擦地面,两只不同的皮鞋又穿在了他的脚上。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项是( )A.接到洪大夫的电话,“我和秦静傻了眼”,说明“我”对霍乱的突然出现既感到震惊,又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
B.霍乱发生后,闻达开列的所需设备“写满了三张纸”,主要反映了当时社会防疫条件的落后以及防疫医疗设备的匮乏。 |
C.“这次的霍乱,我们也一定能够消灭。但这次不是永远。” 这句话体现了闻达对病毒有着清醒的认识,发人深思。 |
D.送行时村民们对医护工作者心存感激,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认为自己的生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自此有望改善。 |
A.小说通过“我”的视角来叙事,能够增强故事真实性,拉近与读者距离,不过也容易受到人物心理活动描写的限制。 |
B.小说开头“跳动”“穿过”“爆响”“扫”等词语,清晰地描绘出天气的变化,渲染了霍乱发生时的恐怖气氛。 |
C.“像一只忙碌的喜气洋洋的燕子”一句,运用比喻手法,表现了闻达受到领导重视和设备完善后骄傲自得的心情。 |
D.小说插叙了闻达年轻时消灭鼠疫的情况,它既丰富了人物形象,也为后面消灭霍乱的情节发展做好了铺垫。 |
4.谈到创作时,作者说“将自己的担忧写进了小说”。作者的“担忧”包括哪些方面?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推荐2】一片苍茫
戴涛
白生要去茫县做知县,至恩师大学士多举府上辞行。待白生坐定,多举便让人端上一盘水果,问白生:“可识得盘中为何物?”白生细细打量一番,说:“状如梨,梨有皮,或黄或青,而此果似无皮,白如雪,透如水,学生真不知何方仙果。”
多举抚掌大笑,说:“这亦是梨,名晶梨,产地即是茫县。”他拿起一只递给白生,白生接过梨来,小心翼翼张开嘴,未等劲咬,只听得一声脆响,一股清香扑鼻,一股甘甜沁脾。
“好梨好梨。”白生情不自禁脱口叫道。多举说:“当今从皇亲国戚到满朝文武非此梨不吃,茫县可真是个好地方哟。”白生忙跪倒,学生一定不辜负恩师之厚望。
烟花三月,白生起程。一路春色诱人,白生无心恋景,很快便到了茫县。此时一班县衙的官吏幕僚和当地的乡绅名士己迎候多时,寒暄过后便请白生到鸿运楼洗尘。酒过三巡,店小二端上一碟水果,白生见是苹果,随口问道:“咦,茫县不是盛产晶梨么?”小二却面露难色:“禀大人,小店什么新鲜果子都有,就是未备晶梨。”白生说:“入其乡则随其俗,我偏就稀罕这遍地都是的土产。”
听得此言店小二却急了:“禀大人,这晶梨如今实在是想买也买不到了。”白生好生纳闷,便看坐在身旁的县丞汪过,汪过立刻端起酒杯说:“我等还是一起敬白大人一杯吧。”众人也都纷纷应和着祝白大人平步青云。白生于是糊里糊涂地举杯。待酒足饭饱,已是掌灯时分。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白生赶紧升堂。新官上任,自然要漂漂亮亮地审他几件案子,可白生在堂上正襟危坐了一整天,不见一人来告,而且一连三天皆如此。第四天,白生实在觉得无聊,便喊了退堂,然后换了便服一个人悄悄出了县衙,策马朝乡间跑去。茫县多丘陵,举目望去,层层叠叠的梯田此时一片雪白,清气四溢,悦人眼目。待马跑近,但见一株株一人多高的梨树枝繁叶茂,盛开着朵朵娇嫩的小自花,更有无数蜂蝶翩翩起舞,煞是好看。白生看得如痴如醉,连连喝道:“美景美景!”
这时,不知从哪儿跑出一男童,上前来捉蜜蜂。捉到后便立刻将蜜蜂撕成两段,随即放到嘴边贪婪地吮着。
白生问:“你吃什么?”男童答:“蜂蜜。”
白生说:“可这小生灵却被你无端弄死了。”男童说:“我饿。”
白生大怒:“饿,你回家吃饭呀!男童说:“家里没有饭。”
白生这才注意到眼前的男童竟是如此瘦弱。
白生随着男童到了他家。几排东歪西倒的茅屋,其中一间,推门进去,白生一惊,四壁空空,只有土炕上躺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白生问男童:“这是你爷爷吗?”
男童答:“这就是我爹。”白生又是一惊。
从男童家出来,白生又踏进另一间茅屋……当白生离开村寨,心沉得如同铅坠,抬头西望,残阳如血,遍地的梨花也是般红殷红的。
你说每户上交一筐梨给朝廷也算不得什么,可你知道么,这晶梨多么刁钻古怪,三亩地一粒粮食没种,全种了梨树,也只能收得这一筐好梨。
你问我这日子是怎么过的,挑剩的孬梨到外边换得半年的杂粮已是大幸,余下的日子就靠要饭了。
回到县衙,白生将县丞汪过叫到书房,阴沉着脸问道:“汪大人,你可知道百姓为梨遭的罪?”汪过说:“知道。”白生说:“就没办法么?”汪过说:“有,白大人,您把梨伺候好喽,早点儿像您的前任那样离开茫县,此外别无他法。”
白生沉默无语。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金秋十月,晶梨收获的季节。今年的梨格外好,个儿大肉嫩透着水灵。衙门上下忙得不亦乐乎,总算把梨收齐了,一个不落全装了船。按惯例,该由县丞押运进京,临行前白生突然对汪过说:“这趟不劳你的驾了,我亲自走一趟。”汪过淡然一笑,自当相让。
一月有余,运梨船终于回归。不出汪过所料,白生果然没有回来。又过了数天,来了个新知县。汪过旁敲侧击地打听白大人,谁料竟惊出一身冷汗:原来白生送到朝廷的梨不知何故竟然又酸又硬,于是白生被打入大牢。
腊月二十八,官文传来,茫县砍去所有梨树,永不得再种。百姓闻听此讯,雀跃欢呼,奔走相告,个个操起砍刀奔向自家梨园。进了梨园人人大惊,寒冬时节本已干枯的梨树枝头竟然挂满了朵朵白花……
是夜,天地一片苍茫。
1.下列对这篇小说的赏析,不恰当的一项是( )A.茫县官吏乡绅为白生接风洗尘一节写了店中无梨的境况和县丞汪过的遮掩,作者用这一连串令人感到蹊跷的事构成悬念,激发读者的阅读兴趣。 |
B.“进了梨园人人大惊,寒冬时节本已干枯的梨树枝头竟然挂满了朵朵白花……”的细节描写,虽然看似违背生活逻辑,但以满树的白花为白生被斩寄托哀思,表现出了白生义举的感天动地。 |
C.作品以“晶梨”为线索,讲述了诸如新官上任无案审、茫县百姓无粮度日、县官送梨有去无回、上贡梨树永不再种等多个故事,而正是这一个个出人意料的故事,使全篇情节曲折有致,引人入胜。 |
D.作品将白生置于一个特定的环境中,上有贪婪的皇帝、下有狡诈的地方官吏,处境之艰难决定了主人公反抗态度之坚决。 |
3.联系全文简要分析白生这一人物形象。
4.画线的景物描写在文中有何作用?
5.你认为本文的结尾这样写,有什么好处?
一个农民走在田埂上
芦苇泉
①他终于直起腰。这是一片无边的稻田。他那样弯着腰,向左右扩展、向前移动的姿势,已经持续很久了。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朝远处看,远处是蒙河黑色的树林,那片树林子太大,太茂盛,就像一片黑夜。他的头发是湿的,大滴的汗顺着脸往下淌,一直淌进衣服的里面。他的左手臂抱着大把的青草和稗子。他像忘了自己一样,仍是朝远方的那片树林看,就像盼望着一件事情的发生。比如一个人突然走出来,比如一群鸟“哇”地一声飞起,又落下,比如里面传出一声沉闷的枪响。我们也许还不太了解他,不过是刚才的那条鱼,让他想起了一条大河。那条鱼打着他的左脚,快速地游走了,碰到稻子时弄出了“啪啪”的挣扎声。他没有去捉它,相反却站起了身。这条鱼显然是从河里和河水一起流进来的,只不过在刚进入这片稻田的时候,它比一条小蝌蚪也大不了多少。它几乎有两寸多长了,真是奇迹。好长时间,他的脑子里只有那片流水。他还听到了那种好听的流淌声。他还看见了一群鱼,像影子一样在水里一闪一闪的鱼。他想鱼的命运可真叫命运,如果不来到这片稻田,仍旧在河里,也许都见到海了。他重新弯下腰,向左向右向前移动……
②他今年54岁,不远处的村庄里,有他的一所房子,十一棵树,一个妻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不喜欢城市,甚至可以说他敌视城市。他一共去过两次城里,两次都是去卖西瓜。他的西瓜那么好,可城里人就是有眼无珠,说这个不熟,那个不甜,左挑鼻子右挑眼,一大堆瓜一个也没卖上好价钱。每一个瓜都是他的好孩子,都是他一眼一眼地看着长大的,没有一个次的。后来,为了避免和城里人打交道,他就把瓜直接批给那些瓜贩子,不再去城里受煎熬。城市是另一个世界,他在城里行走,要多么别扭有多么别扭,怎么走也走不好,走的总是和别人不一样。在城里,他是多余的,那种反差,和城里人的反差,让他生出了一种被追逃的错觉。在城里,他是逃出来的。回到村庄,他沉思了很多天,自己就这么没有出息?但没有办法,他始终没有消除那种对城市的恐惧。他清楚地记得,城里人目光的冷漠,他们把钱扔到地上抱走西瓜时的蛮横劲头。那时他浑身哆嗦,就像一棵草独自站在一片庄稼地里,那么孤独和耻辱。他做错了什么?他不知道。他只想逃走。
③一会儿,他就在一条田埂上走着了。田埂上长满草,一只草叶子般的蚂蚱飞起来。他赤着脚,卷上去的裤腿湿了的部分,溅上了几星泥。他把草集中起来。然后坐在上面,掏出他的旱烟袋,抽烟。他黑红色的脸上,放着一种光芒,眼睛里像有一个世界,身体里藏着的力量在等待着什么。他给我们的印象是,没有一点苍老的感觉,就像20岁的演员,扮演一位50岁的农民,那种老也是掩饰着的老,是装出来的。他那么自然,一点也不孤独,一会儿看看自己的脚,一会儿看看稻田,远处的村庄就像不存在一样。其实,此刻他正在想着村庄,想着等到秋天把这片稻子弄回去时的喜悦场面,想起了粮仓,想起了妻子的手,想起了孩子们的傻笑。他笑了,那种笑是从里面一点点地笑出来的,好像从昨天就开始在深处或远方笑了,今天才笑出来。他磕去烟锅里的灰烬,重新把烟袋别到腰上,那姿势像极了一位将军在别一支手枪,也有那番威武。尊严!我看到了他的尊严,这种尊严似乎是天生的,谁见了谁都会敬畏的。然而,在城里,他的尊严呢?他把尊严留在了村庄,留在了庄稼地里。这种尊严原来是带不走的,是只属于村庄和土地的。
④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他又在那片稻田里,用那种姿势移动了。那是一架机器,一点一点地向前,没有大的动作,也不会消失。在他站起身来的时候,又一堆草抱在了他身体的左边。他看到了那辆邮车。他竟能从邮车的速度上,看出了今天这辆车同往日的不同。他又躬下腰,但不多会,他就站直了,朝村庄看。他几乎不是在劳动了,也许他累了,或是饿了。但他仍能准确地把稗子从稻子中分辨出来,拔出来,一会又是一抱。村庄那边跑出一个人,像一只风筝,一晃一晃的,被风刮着。他早就认出来了,那是他的女儿,她考上大学了,肯定考上了。用一种优美的舞蹈跑在路上的人,一定是有了幸福装在心里的人。女儿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他只不过是笑了笑,并没有走出稻田。女儿站在田埂上扬了扬手中的信。他想,女儿有福了。继而又想到,女儿要走了,就要失去她了。女儿的快乐和他的快乐,有些是一样的,有些却不同。他自然地想到了城市。但他却没生出一点痛苦或去阻拦女儿的感觉。他在心里替女儿高兴。
⑤“爸爸,咱回家。”
⑥他却摆了摆手,说:“干完这点,我就回去。”
⑦他又弯下腰,向前移动了。
⑧绿油油的稻田,无边的稻田,把他托起来,想让他飞,但他却紧紧地抓住那些草,抓住一棵,松开,再去抓另一棵,永远也不离开这片土地,永远也不飞起来。天黑了,那个移动着的影子,还在移动。接着,我们看到了大地上空的星星。
1.下列文章的理解和分析A.文中第①段写到“那条鱼打着他的左脚,快速地游走了,碰到稻子时弄出了‘啪啪’的挣扎声。他没有去捉它,相反却站起了身”。他没去抓它是因为他要去抓后面出现的一群鱼。 |
B.作者喜欢用数量词凸显他语言的感染力。比如文章第②段交代,在不远处的村庄里,“有他的一所房子,十一棵树,一个妻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表现他和村庄的深厚感情。 |
C.文章第③段,作者从这位农民把烟袋别到腰上的姿势看到了他的尊严,作者认为这种尊严只属于他的村庄和土地,他在城市没有感受到尊严。 |
D.文章第④段说这位农民竟能从邮车的速度上,看出了今天这辆车同往日的不同,是因为今天的邮车上有他女儿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虽然他与城市格格不入,但面对孩子走出农村,走向城市,却也欣然接受。 |
E.全文用第三人称写一个走在田埂上的农民,更有利于作者对农民内心的困惑与无奈的把握和理解。 |
3.赏析文章第②段划线句子。
4.文中的农民是一个怎样的形象?请联系农民形象特点,并结合全文谈谈你对文章最后一段的理解。
一支队伍路过乔家屯
乔迁
队伍来到乔家屯的时候,正是年根,眼瞅着就要过年了。这天,天色刚刚泛白,屯子还笼罩在一片灰白之中。乔家屯的乔老六最先看到队伍,应该说是碰到的。他一大早被尿憋醒,急忙爬起来,迷迷糊糊地蹿出屋就往房后的树趟子跑。一钻进树趟子便一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乔老六头也没抬头地嘟囔了一句,话音未落,他的肩膀便被牢牢抓住了。
他挣扎了一下,没挣开,骂了一句:“瞎闹啥!”抬头一瞧,立马清醒了,面前黑压压耸着一群人,个个手里都拿着家伙什儿的,能打响的那种。他虽没摸过,但是见过的,百八十里地外的拉哈镇他去过,有扛枪站岗的。
乔老六差点儿没把尿整到裤兜子里,神色紧张地看着这群带枪的人。
把着他肩膀的人口气和蔼地问了他一句:“你是这屯子的?”
乔老六忙点下头。
那人就笑了一下说:“兄弟,你别怕,我们是抗联,屯子里来没来外人?”
乔老六赶紧摇头,磕巴着说了一句:“我们这地儿偏,没人来。”
那人便说:“我姓王,是队长。你能带我去见一下屯子里主事的人吗?”
王队长说话的语气一直和蔼可亲,乔老六便不那么紧张了。他苦着脸说:“能让我把尿先撒了吗?快憋不住了。”
王队长笑了笑,拿开了手。
走出树趟子,乔老六说:“我带你们去找我四哥,他是主事的,我们屯儿大事小情都由他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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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乔家屯主事乔金贵已经起来了。他每天起得都很早,琢磨着该做的活儿,派谁干着合适。乔老六把王队长带到他面前时,他怔了一下,目光盯在了王队长挎的盒子枪上。
乔老六说:“四哥,他说他是抗联的。”
王队长就上前一步,冲乔金贵伸出手说:“你好,我姓……”乔老六突然在后面一把抱住了王队长,急切地冲乔金贵喊道:“四哥,快,拿绳子!他们老多人了,都在房后的树趟子里呢,他是头。”
王队长既没动,也没挣扎,微笑着说:“我们是咱穷苦百姓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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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开!”乔金贵厉声喝道,口气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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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金贵冲王队长一抱拳:“来的都是客!不知贵客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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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金贵没吭声。
乔老六看王队长被松开后并没掏枪,依旧和蔼亲切地说话,心中颇有好感,便说道:“我认识路,我带你们去。”
乔金贵迟疑了一会儿,点了下头。
王队长说:“能否再给弄点儿吃的,一天一宿没吃东西了。”说着,从兜里掏出两块钱,递给乔金贵说:“只有这些了,日后一定来补上。”
乔金贵面容抽动了一下,摆手说道:“不用!王队长去把队伍带进来吧,我立刻安排人做饭。饭菜不好,但是热乎,管饱。”
王队长连声感谢,转身去带队伍。
队伍吃饱后,要走,王队长跟乔金贵告辞,一个战士过来,牵着一匹健壮的大黑马,对王队长说:“队长,咱们用一下老乡的这匹马吧,伤员走得太慢了。”
王队长立刻喝道:“不行!抬着伤员走。”
那个战士无奈地松开了马缰绳。
乔金贵喊乔老六:“你带他们走小路,送到就回来。把大黑马牵上,驮着伤员走。”乔老六转身要走,乔金贵说道:“带上干粮和水。”
乔老六说:“不用,送到后,我骑大黑马有个把小时就回来了,大黑马跑得快。”
乔金贵眼一瞪说:“带上!”
乔老六只好进屋去拿了干粮和水。
贴近晌午的时候,乔老六便回来了。乔老六跳下大黑马时,乔金贵说了一句:“骑回来了?”乔老六边拴马边对乔金贵说:“不骑回来我还能再牵着走回来!非得让我带干粮,我都说了大黑马跑得快,晌午饭都没耽误的。给,王队长非得让我交给你的。”乔老六伸过来的手里是乔金贵没要的那两块钱。
乔金贵嘴唇抖动了好几下,伸手摸着大黑马的脖子,哽咽着说了一句:“这队伍,能行!”
这时,远远的屯子里依稀传来爆竹声,一声高,一声低……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把叙事写人的场景聚焦在“乔家屯”,这样处理,可以集中笔力描写发生在特定场景中的事件,省去不必要的叙述交代,使情节更加集中。 |
B.乔老六这个普通老百姓形象,贯穿小说的整个情节,是作品主人公,他具有鲜明的性格特点,直率真诚,做事有点鲁莽,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
C.乔老六去给队伍带路,“转身要走”,乔金贵要乔老六带上干粮和水,乔老六回应说“不用”,说明乔老六心直口快,乔金贵则没有完全信任抗联队伍。 |
D.小说通过描写乔金贵从不信任抗联到信任抗联,并由衷称赞抗联“这队伍,能行”,充分说明了人民的军队最终一定会得到人民的支持。 |
3.小说结尾写“远远的屯子里依稀传来爆竹声”,这样写有什么好处?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惊蛰过后很长一段日子,尽管节令也已经过了春分,但连绵的黄土高原依然是冬天的面貌。山野里草木枯黑,一片荒凉。只是夜晚的时间倒明显缩短了。
一直到了四月初,清明节的前一天,突然刮起了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黄风。风刮得天昏地暗,甚至大白天都要在房子里点亮灯。以后紧接着的几天,气候突然转暖了。人们惊异地发现,街头和河岸边的柳树不知不觉地抽出了绿丝;桃树、杏树的枝头也已经缀满了粉红的花蕾。如果留心细看,那向阳山坡的枯草间,已经冒出了一些青草的嫩芽。
孙少平的日子过得和往常差不多:吃黑高粱面馍;看借来的课外书;在城里的各个地方转悠。这天下午劳动,全班学生在学校后面的一条拐沟里挖他们班种的地。不到一个小时,孙少平就饿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熬到快要收工的时候,他们村的润生突然来到他眼前,说:“少平,我姐中午来找我,她说让你下午别在学校灶上吃,到我二爸家去吃饭……”润生说完这话,就又回到他挖地的地方去了。
润生的姐姐叫他有什么事呢?而且还叫他到她二爸家去!
这使他感到惶恐不安——润生他二爸是县革委会的副主任,在县上可是一个大人物。不过,他对润生的姐姐润叶倒怀有一种亲切的感情。润叶姐不管对村里的什么人都特别好。而最主要的是,润叶姐小时候和他大哥一块耍大,又一起念书念到小学。后来润叶姐到县城上了中学,而哥哥因为家穷回村当了农民。润叶姐在县上的城关小学教了书,成了公家人,每次回村来,还总要到他们家来串门,和哥哥拉家常。
按说,润叶姐要求他的事,他都应该按她说的做。但现在叫他到她二爸家去吃饭,他倒的确有点惶恐和为难了。他想到他穿这么一身破烂衣服,要跑到尊贵的县领导家里去做客,不由得一阵阵心跳耳热。
学校马上要开饭的时候,孙少平还是拿不定主意。他想他如果不去,就太对不起润叶姐了。如果去,他又感到有点惧怕。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他先不去润叶姐二爸家吃饭。等他在学校吃完饭后,过一段时间,他直接到城关小学去找润叶。这样既见了润叶姐,又可以不去她二爸家。
孙少平这样想着,拿着两个黑馍走到了他宿舍的门口。他在门口一下子愣住了:他看见润叶姐正坐在他宿舍的炕边沿上——显然在等他回来。少平一下子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倒是润叶姐走上前来,仍然笑着说:“我让润生叫你到我二爸家去,你怎么不来呢?”“我……”他不知说什么才对。
润叶姐敏捷地一把从他手里夺过那两个黑馍,她把馍放在他碗里,说:“走,跟我吃饭去!”“我……”少平还没反应过来,只好跟着润叶姐起身了。
他一路上跟着润叶姐进了县革委会的大门,进了她二爸家的院子,润叶让他坐在一个方桌前,接着就出去为他张罗饭去了。现在他一个人坐在这陌生的地方,心还在咚咚地跳着。两只手似乎没个搁处,只好规规矩矩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不一会,润叶便端着一个大红油漆盘子进来了。他赶忙站起来。润叶把盘子放在方桌上,然后把一大碗猪肉烩粉条放在他面前,接着又把一盘雪白的馒头也放在了桌子上。她亲切地用手碰了碰他的胳膊,说:“快坐下吃!我们已经吃过了,你吃你的,我出去刷一下碗筷。不要怕,好好吃,我知道你在学校吃不好……”她拿着碗筷出去了。
孙少平的喉眼骨剧烈地耸动起来。肉菜和白馍的香味使他有些眩晕。他坐下来,拿起筷子,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什么也不想了,闷着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感谢润叶姐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否则他吃这顿好饭会有多别扭!等到他放下碗筷,才意识到自己吃得太多太快了。
这时候,天开始模模糊糊地黑起来了。城市的四面八方,灯火已经闪闪烁烁。风温和地抚摸着人的脸颊。隐隐地可以嗅到一种泥土和青草芽的新鲜味道。多么好呀,春夜!
现在,润叶姐把他送到了学校的大门口。她站定,说:“你快回去……”说完这话后,便从自己的衣袋里摸出个什么东西,一把塞进他的衣袋,旋即就转过身走了。走了几步她才又回过头说:“那点粮票你去换点细粮吧……”
少平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润叶姐就已经消失在坡下的拐弯处了。他呆呆地立在黑暗中,把手伸进自己的衣袋,紧紧地捏住了那个小纸包。他鼻子一酸,眼睛顿时被泪水模糊了……
(选自路遥《平凡的世界》,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本文在有限的篇幅里展示了黄土高原极具地域特色的场景,让读者从中了解到特定时代中人物的社会活动。 |
B.小说第一段的环境特点是“一片荒凉",结尾的景色却变得美好起来。这一转变暗示了孙少平到润叶她二爸家吃饭前后从惶恐不安到轻松感动的心理转变。 |
C.“两只手似乎没个搁处,只好规规矩矩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这一动作描写既表现了孙少平内心的紧张,又暗示了他性格木讷。 |
D.“肉菜和白馍的香味使他有些眩晕”,这一细节描写表现了孙少平对近在眼前的“美味”的渴望和不知所措。 |
把灯光调亮
张抗抗
“关店吧!”卢娜下定了决心。
差不多从七八年前开始,书店的销售额就开始下降,像秋分以后的气温,一天天往下落。资金周转不灵,常常拆东墙补西墙,老公交到她手里的月工资,转眼让她垫付了员工的工资。如今已是严重亏损,真的山穷水尽了。
她早早来到书店。她想让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仔细再仔细地盘点一番:店里现有的库存书、书柜书架沙发桌椅灯具电脑等所有的家当,总共能折算多少钱?……她必须速速把明光书店的“后事”料理完毕。
她开锁进店,觉得光线有点暗,顺手开了灯,一时灯光亮得晃眼。她抬头,看见了天花板上前些天新换的灯泡,心里突然一阵刺痛:把灯光调亮?她气呼呼地顺手把灯关掉了,能省一点是一点。这家昏暗的书店里,只剩下她的心里,还有一朵小火苗,那么小,那么弱。而今,这朵风里雨里挣扎太久的小火苗,也终于快要熄灭了……不怪我不怪我,她对自己说,我实在是已经尽力了哦……
手机铃声响起,她走到窗口去拿包取手机,顺手把窗帘刷地拉开了。
顷刻间,书店里洒满了亮晃晃的阳光,一格格在书架上跳跃,把书店染得一片金黄。还是太阳好啊,她对自己说。把灯光调亮,就算再亮,也是夜里。她自嘲地笑了笑。
手机里传来一个爽快的声音。电话是文化局的人打来的,就是上次让她填申请表的那个干部,让她赶紧到局里去一趟,要办手续——什么手续?就是省政府的那笔书店奖励基金,明光书店评上了!你变百万富翁了……
卢娜站在窗口一动不动,然后肩膀轻轻地抖动起来,身子开始颤栗。她伸出双手捂住了脸,泪水透过指缝,从脸颊上哗哗淌下来。她似乎意识到什么,往前挪移了一步。是的,她想躲开那堆书,怕自己的泪水把书弄湿了……
一百万是多大的一笔钱啊?这么说,明光书店就要起死回生了?可以把这几年累计的债务亏空都补上了,早就想添置的新书柜,也有了着落。老公的工资不用再贴补书店了,积攒起来给儿子上大学交学费。退一万步说,假若书店继续赔钱,一年赔几万块,这笔补贴的钱,也够她再亏损十几年了……她一直想着能把隔壁那家闲置的小阳台买下来,和自家书店打通,在二楼的咖啡吧旁边,再扩建一个儿童书屋,孩子们放学了,尽管可以到这里来读书嬉戏做梦……
卢娜从文化局回到店里,已近中午。她从街上的灯具店里,买了一盒40瓦的飞利浦灯泡——把灯光再调亮一点!她要让明光书店的老顾客们,老远就看到书店的灯光。如果她的资金宽裕,最好把书店临街的窗户也扩大一倍,等到夜幕降临,玻璃窗内的灯光雪亮雪亮,明光书店就像一座透明的水晶宫,所有的书都在闪闪发光……这么多年,书本没有改变我的命运,但改变了我。我办了明光书店,我的书店给人送去知识,知识可以帮别人改变命运……
这么一想,卢娜的眼泪又流下来了——不对!不是知识改变命运,是文化!不对,文化也不一定能改变命运,但可以改变人!我不再是那个高考落榜的自卑女孩,我活得对人有用,我充实、我知足……
就在这天晚上,明亮的灯光下,出现了一个人影。卢娜眯起眼打量,忽然想起他就是几个月前那个买了二十多本书并建议她把书店灯光调亮一点的省城顾客。他快步朝她走过来,抬起头环顾天花板的灯池,笑容满面地说:嗬,灯光调过了?书店亮了许多哦!我老远就看见了。
接下来的事情,完全出乎卢娜的意料。这个人对卢娜说了很多话,她好像听见他说,县城新区的整体规划中,需要有一家中等规模的书店。他想到了明光书店,他推荐了明光书店,明光书店的信誉度和知名度,开在新区再恰当不过了。新区将为书店预留五百平方米门面房,作为公益书店,房租优惠到可以忽略不计。
他还提到了城市发展战略,提到了公民的文化权利,提到了热爱、尊重、介入什么的,卢娜下意识嗯嗯地点头,只觉得他的话音一声声落下,头顶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来。
那天晚上,卢娜回到家,和老公一五一十地说了今天书店里发生的一连串怪事。
老公开口说:卢娜,我晓得你开书店十多年,没一天好日子过。但是,假如你从此不开书店,恐怕就活不成了。命总比钞票要紧,你年纪还轻呢,我要你活着!
卢娜鼻子一酸,眼圈就红了。心里那朵奄奄一息的小火苗,呼地一下蹿上来,燃成了一蓬金红色的火焰。
隔着一条街,隔着几道墙,卢娜看见“明光书店”四个字,在夜空里通体透亮。
(选自张抗抗《把灯光调亮》,有删节)
1.下列对作品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恰当的一项是A.明光书店可以看成众多民营书店的缩影,小说开头就写明光书店生意萧条,处境艰难,折射出高科技、信息化时代实体书店和卖书人的困境,引人深思。 |
B.小说三次写到卢娜流泪的细节,第一次是因为接到文化局的电话后为书店有了转机喜极而泣,第二次是感动于自己的坚守和执着,第三次则是感动于老公对自己的支持与理解。 |
C.小说主要通过卢娜的动作、语言、神态、心理等描写,塑造了一个在困境中坚守梦想从没想过放弃的女主人公形象,尤其是通过大量的心理独白展示了她丰富的内心世界。 |
D.“‘明光书店’四个字,在夜空里通体透亮”,小说结尾含蓄蕴藉,“通体透亮”不仅写出了卢娜明朗的心灵世界,也暗示着书店的美好前景。 |
3.小说标题“把灯光调亮”意味深长,请分析其丰富的意蕴。
【推荐1】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将军的部队
李浩
我老了,现在已经足够老了,白内障正逐渐地蒙住我的眼睛。我越来越多地想到他了。想到他,我感觉脚下的土地,悄悄晃动一下,然后空气穿过了我,我不见了,我回到了将军的身边,我重新成为了干休所里那个二十一岁的勤务员。
将军的部队装在两只巨大的木箱里。向昔日进行眺望的时候,我再次看见了那两个木箱上面已经斑驳的绿漆,生锈的锁,生锈的气味和木质的淡淡的霉味。
对住在干休所里已经离休的将军来说,每日把箱子从房间里搬出来,打开,然后把刻着名字的一块块木牌从箱子里拿出来,傍晚时再把这些木牌一块块放进去,就是生活的核心,全部的核心。直到他去世,这项工作从未有过间断。
那些原本白色的,现在已成为暗灰色的木牌就是将军的部队。直到现在,我仍然无法说清这些木牌的来历。我跟身边的伴儿说的时候,他只给了我粗重的喘息,并未做任何的回答。我跟他说,我猜测这些木牌上的名字也许是当年跟随将军南征北战的那些阵亡将士们的名字吧,我的猜测是有道理的,可后来,我在整理这些木牌的时候,却发现,上面有的写着“白马”“黑花马”“手枪”,而有一些木牌是无字的,很不规则地画了一些“0”。也许,将军根本不知道那些阵亡战士的名字?
他非常缓慢地把其中的一块木牌拿出来,看上一会儿,摸了摸,然后放在自己的脚下。一块块木牌排了出去。它们排出了槐树的树阴,排到了阳光的下面,几乎排满了整个院子。那些木牌大约有上千个吧,很多的,把它们全部摆开可得花些时间。将军把两个木箱的木牌全部摆完之后,就站起身来,晃晃自己的脖子,胳膊,腰和腿,然后走到这支部队的前面。
将军说,我记得你,当然。我记得你的手被冻成了紫色。是左手吧?
将军说,你这小鬼,可得听话呀。
将军说,我不是叫你下来吗。
将军说,马也该喂了。
他用手使劲地按着眼角边的两道皱纹。
有时将军也和我聊一些和他这支部队相关的陈年旧事。譬如某某爱吹笛子,吹得很好,有点行云流水的意思,只要不打仗了停下来休整的时候他就吹。后来在一次战斗中他的右手被炸掉了,笛子也丢了,他很长时间都不吃不喝,闷闷不乐。他被送往后方医院。两个月后将军又偶然地见到某某,他正在吹笛。因为没有右手的帮助,他的笛子吹得很不成调。他对将军说笛子就是原来的笛子,他用了三天才把它找到。譬如一个战士特别能睡,打完一场战斗,将军一发出休息的命令,即使他站着也会马上鼾声如雷。他脚还特别臭。将军说我原本想让他当我的警卫员来着,可我受不了他的臭脚。说到这里时将军的声音很细,并且有种笑意。他笑得有些诡秘,那样子让他年轻了不少。我向旧日眺望时看到了这一细节,我就跟他说了。将军愣了愣,粗犷地笑起来:你这小鬼。我不是小鬼了,我已经老了。
将军还跟我说过逗蛐蛐、抓毒蛇、吃草根一类的小事,说过某某和某某的一点琐事,他很少跟我谈什么战争。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谈。要知道将军一生戎马经历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争,要知道将军在这无数次的战争中很少失败,要知道他现在指挥的这支木牌上的部队,很可能是在战争中牺牲的将士啊。
对于将军那些木牌名字的来历,我曾经做过调查,当然这种调查是随意性的,我只是偶然地向有关的人提及,他们对我的问题都只能是摇头。似乎没人曾向将军提供过什么阵亡将士的名单,至少将军离休后没有。
那么木牌上的名字是如何得来的呢?它们是在什么时间成为了木牌,装满了整整两个木箱?……
倒是干休所的王参谋向我提供了一个细节。他说他见过一次将军发火,那时我还没有来到干休所。他看见将军紧紧抓住一块木牌,对着它大声说,你就是再活一次,我还得毙了你!当时王参谋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将军把那块木牌扔出了很远,木牌划过地板时发出了一阵很脆的声响。过了很久,将军突然对王参谋说,你把木牌给我捡回来。将军接过了木牌,用手擦了擦上面的尘土,然后小心地把它放回了那些木牌之间。王参谋说他记不太清了,他记得好像他把木牌递到将军手上时,将军的眼红红的。
我悄悄地留下了两块木牌,那是两块没有写字的木牌,上面画的是圈。在我混乱的生活里它们的位置一直都没变过。而现在,我老了,白内障已经不可能让我望见远处的什么了,可我更喜欢向往昔眺望了。我觉得将军正在我的眺望中复活,就像木牌在他的眺望中复活一样。我的手指,抚摸着一直收藏着的那两块木牌,感觉上它们变小了,但比以前更重了。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第一段写“我”想到了将军,然后感觉自己穿越了时空,重新成为那个二十一岁的勤务员,这一写法融魔幻与现实为一体。 |
B.有时将军会对“我”聊起陈年旧事,譬如讲述某某爱吹笛子、某某特别能睡等细节,是为了突出将军低调、内敛、谦虚的形象。 |
C.王参谋向“我”提供的细节不仅写出了将军“刚”的一面,也写出了将军“柔”的一面,有利于深化读者对将军这一形象的认识。 |
D.小说结尾“我”觉得木牌“比以前更重了”,主要是因为“我”领悟到这些木牌不仅寄托着将军的情感,也寄托着“我”的情感。 |
A.小说以“将军的部队”为题,意蕴深远,不仅蕴含着将军对其“部队”的无尽回忆,更蕴含着意味深长的人生感慨和生命哲思。 |
B.关于木牌及其背后的故事,有些是“我”亲眼所见,有些来自他人讲述,这样的安排既显得真实亲切,又突破了第一人称叙述的局限。 |
C.小说围绕木牌来展开情节,对木牌的检视、与木牌的对话,是将军晚年生活的核心,也是他回顾人生、追忆往事的独特方式。 |
D.小说虽没有勾画叱咤风云的将士形象,也不曾涉及战争的血腥残酷,但却通过凡人化的生活琐事让将军和一些战士的形象跃然纸上。 |
4.《将军的部队》荣获第四届“鲁迅文学奖”,作者李浩在一次采访中表示:“我不希望这篇小说被定位为单纯的军旅小说,它是一部关注内心世界和情感的作品。”请结合小说内容谈谈你对这句话的理解。
平凡的世界[注](节选)
路遥
孙少平把他外出谋生的一切方面都想好以后,决定先和父亲谈这件事。
这天吃过午饭,父子俩到山上一块坡地种玉米。
父亲挖坑就像母亲纳鞋底,行行道道,疏密有致,远看如同工艺美术家精心设计的图案。少平耐着性子,尽量把籽种不偏不露点在土坑中间,再补一个不轻不重的脚印。终于休息了。父亲蹲在地上抽烟,少平就凑到他跟前,学着他哥的样,卷了一支旱烟棒。
他用父亲的打火机点着烟抽了几口,然后才鼓起勇气,和父亲谈起了他走黄原的打算。
孙玉厚老汉惊得目瞪口呆。
他“吱吱”地用劲吸着烟。思谋了好一阵,才说:“你还小哩!出那么远的门,人生地不熟,我和你妈怎能放心?你怎猛然想起要出门哩?”
少平一时难以给父亲说清楚自己的心思。
“我待在家里不痛快,想出去跑一跑……”
父亲低倾下头,说:“我能想来哩。你从学校回来劳了动,心里难过。没办法啊!世事就是这样。爸爸看见你一天灰土满面的,心里也难过……不过,而今政策宽了,劳动虽说熬苦一些,但吃饭不要再受煎熬。你刚开始出山,爸爸晓得你不习惯。过上一两年,也就习惯了。外面的世界不是咱们的,你出去,还不是要受苦?再说,有个什么事,也没有人帮扶你……”
“爸爸,这你不要操心。我二十几的人了,自个儿能管得了自个儿,你就让我出上几天门!你年轻时不是也吆牲灵跑过山西吗?我不到外面闯荡一回,一辈子心里平不下来,你就让我走吧!咱们家现在有你和我哥,这点土地你们能耕得了。我出去,也不是去瞎连!我也长两只手,兴许还能给家里赚几个活钱,爸爸,你放心……”孙少平几乎要哭了。
父亲看得出儿子为他的行动经过了长时间的准备,显然很难再说服他放弃这种冒险念头,他只好犹豫地说:“那这事你要和你哥商量哩!唉,我老了,世事要看你们闹。不过,爸爸生怕你们有个闪失……”
少平严肃而感动地对父亲点了点头。
玉米地半后晌就种完了,父子俩回家后,离吃晚饭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于是他们又收拾了一下,赶到后村头烧砖窑那里给少安两口子帮忙。两口子正忙得不可开交,第三窑砖正烧到紧要关头。少安既要加炭漏灰,还要刁空抢着打下一窑的土坯,还不到热天,他就光穿了件小布褂,脸熏得如同戏里的包公;秀莲头上拢着的毛巾也像烟囱里拉出来的,她正拿着铁锨和泥。
少平和父亲一到,四个人上手,活路很快就宽松了。父亲接替少安烧火,让他集中打土坯;少平和泥,让嫂子去溜土。已出的两窑青砖,约莫一万多块,齐齐整整码在土场边上,像两堵蓝色的长墙。双水村的人面对孙家的这派兴旺景象,谁不眼红?啊呀,不得了!孙少安这小子竟然办起了“砖厂”!
天黑以后,少安让家里人回去吃饭。他自己的饭照例由秀莲吃完饭后送到土场上来——他要照看炉火,不能离开。等父亲嫂子先后走了以后,少平却磨蹭着,没有急忙回家。他一边在和哥哥添炭,一边吞吞吐吐对哥哥说出了他的心事。
少安惊讶得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了。他生气地对弟弟说:“你胡想啥哩!家里现在这么忙,人手缺得要命,你怎么能跑到外面逛去呢?”
这个“逛”字刺伤了少平的心。他也有点生硬地对哥哥说:“我不是去逛!我是要出去干点事!”“干什么事?无非是去揽工!你又不是匠人,当个小工,一天挣一两块钱,连自己的嘴都糊不住!你何必要去受这罪呢?你在家里,咱们父子三人,加上你嫂,一边种地,一边经营咱们的烧砖窑,这不好好的嘛!”
“我已经二十几的人了,我自己也可以干点什么事!”
少安一时不能理解弟弟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现在没事可干吗?
但少安猛然感到,弟弟已经长大成人了!他已经不能再像过去一样在他面前以老大自居了!是啊,弟弟长大了……本来他应该为此而高兴,可是此刻心里却有一丝说不出的伤感。
他早已看出来,弟弟是一个和他想法不太一样的人……现在,少安已经明白,尽管他不情愿弟弟出走,但看来已经很难劝阻他了。
兄弟俩在土场边上沉默了一会,一人嘴里噙着根旱烟棒,使劲地抽着。天已经黑严,远处村子里亮起了模糊的灯光。在金家湾那边,不知谁家婆姨正拖长声音呼叫孩子回家睡觉。东拉河水声朗朗,吟唱着那支永不疲倦的歌……少安已不再和弟弟争辩,他伤感地对少平说:“那你看着办吧,你已经长大成人了……”他感到语塞,竟不知说什么了。
这时候,少平的心情也沉重起来了。他对哥哥说:“我走了,你和爸爸的负担就更重了……”少安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既然你一心要出去,也就不要牵挂家里,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无依无靠,倒要好好操心哩!家里的事你放心,有我哩……”
黑暗中,两团泪水涌满了少平的双眼……几天以后,少平就决定走黄原了。
(有删改)
[注]小说反映的是20世纪70年代中期到80年代中期的中国社会生活,以孙少安和孙少平两兄弟为中心,刻画了当时社会各阶层的人物形象。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孙少安领导生产队在双水村率先实行责任制。头脑灵活的孙少安又建窑烧砖,成了公社的“冒尖户”。孙少平青春的梦想和追求激励着他去“闯荡世界”,他从漂泊的揽工汉到成为正式的建筑工人,最后又当上了煤矿工人。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学着他哥的样,卷了一支旱烟棒”反映了孙少平内心的不安,他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和父亲说了他走黄原的打算。 |
B.孙少安满足于双水村的生活,愿意守土持家,是一个保守落后的农民;而孙少平想要走出双水村,到外面去闯荡。 |
C.“这个‘逛’字刺伤了少平的心”体现了孙少平对哥哥不理解自己的伤感,孙少平打定主意,想要主宰自己的命运。 |
D.“少平的心情也沉重起来了”“我走了,你和爸爸的负担就更重了”,写出了孙少平准备外出时对家里的牵挂。 |
3.文中画横线处的环境描写运用了哪些手法?有什么作用?请简要分析。
文本一:
去老师家拜年
陈彦
有一个人,每年正月初一,雷打不动都是要去看的,那就是他刁顺子的小学老师,他都看了快三十年了。老师无儿无女,师娘前年也走了,家里就剩下老师一个人了。
他一进门,老师就知道是谁来了:“顺子。”
“老师,学生给你拜年,都来晚了。”顺子说着,就顺着木楼梯上楼了。顺子爬上小楼的时候,老师正卧在床上看书。老师见他上来,就坐了起来。
顺子把给老师拜年的几样礼物放在了书桌上。那是老四样:德懋功水晶饼,老铁家腊牛肉,坊上油焖花生米,还有一瓶老红西凤,都是老师特别爱的几样东西。几十年前,他就给老师送的这几样,从几块钱,到几十块钱,再到现在的一百多块钱。
顺子就把自己拿来的腊牛肉、油焖花生米和红西凤打开,老师说:把德懋功水晶饼也打开,他一直都喜欢吃这个,这是西京城最老最传统的食品了。老师说:“老师今年七十三了,牙都快咬不动了。”
“没事,我看老师还硬朗着的。”
“七十三,八十四,阎王叫去商量事啊。”
“你放心,老师,阎王不会叫你的,我看你最少也是一百往上的寿数。”
“你师娘在,老师倒是想厚颜无耻地活着,可你师娘一走,实在是孤单哪!”说着,老师轻轻抿了一口酒。
“老师,你要是厚颜无耻地活着,那我简直就是死不要脸地活着了。”
“没有,顺子,你没有,你是钢梆硬正地活着。你靠你的脊梁,撑持了一大家子人口,该你养的,不该你养的,你都养了,你活得比谁都硬朗周正。顺子,你不比谁差。”
“老师总是不嫌弃我,年年来,年年都给我说好听的话,其实学生活得窝囊得很,有时真的连狗都不如。都给你丢人了,老师,哪还有这样没出息的学生。”
“这里边,可能就数我刁顺子活得最没名堂了,一个破蹬三轮的,可你还从来没嫌弃过。我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放暑假,到学校里给菜地担大粪,在厕所遇见你,吓得把粪桶都摔了就跑,生怕你看不起我这个学生,可你把我喊回去;把粪挑子弄好,放到我肩上让我走,后来也没瞧不起我。”
“我都忘了;啥时候的事呀?”
“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
“你咋尽记着这些事?”
“给老师丢人的事,可老师没嫌弃,就记得深。”
老师一粒一粒地细嚼慢咽着油焖花生米,一口一口地品着老西凤,说:“老师为什么要嫌弃你呢?人都不容易,老师从来不喜欢什么‘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这句话,都去当将军了,谁当士兵呢?关键是人咋样,人不行了,挑个大粪,蹬个三轮也不行。挑大粪,他会把大粪故意泼得满街都是;蹬三轮,他会偷鸡摸狗,顺手牵羊,那才叫活得没名堂了呢。前几天,我看报纸,说一个大学老师,认自己学生的唯一标准,就是看他一年能挣多少钱,这不混账吗?”
“能挣钱毕竟是本事。这年月,没钱亲爹也不成爹。有钱啥都放光芒。老师,你不知道,人有时被钱逼得,唉,要不是抢银行得挨枪子,我可能都抢银行去了。”
老师突然把酒瓶子一蹾,一股酒端直从瓶口冲出来,溅得满桌都是,顺子正抿在嘴里的酒,都没敢再往下咽地怔住了。
老师极其严肃地说:“什么话?这是什么话?你还准备抢银行啊?啊?这像你说的话吗?我跟你交往几十年了,最不喜欢听的就是你这句话了,要不得,这可要不得,这是想都不能想的事。”
顺子急忙转圜说:“我就是打个比方。”
“比方都不能打,听了让我瘆得慌。”
“就是打个比方,老师。”
“行了,再没啥比方打了,你必须把你脑子里这些东西清理干净,我的学生刁顺子,是一个靠自己双手吃饭的活得干干净净堂堂正正的人,不比谁低贱……”老师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就一连声地咳嗽了起来。
顺子急忙给老师捶着背,边捶还一边赔不是:“我错了老师,我就是说说,还真没那个贼胆呢。”
“说多了就会有的。即使你没有,常跟别人说,那也是会撩拨起别人的贼胆的,要是把别人的歹心撩拨起来,你也是有责任的。”
他看老师是有些不高兴了,就说:“老师说得对,我一定改正。”就准备起身走了。
老师也没留,只是在他出门的时候,又说了他一句:“腰又向下了,我就不信,你还不如我的腰了,挺起来,再挺直些,这不就行了嘛。”
他就挺着腰杆出门了。
(选自陈彦《装台》,有删节)
文本二:
幽暗处的一抹人性之光
——读陈彦长篇小说《装台》
傅逸尘
《装台》的叙述语言、人物对话、细节描写、人物的生存状态等小说诸要素,都呈现出一种近于原生态的毛茸茸的感觉,有点类乎20世纪90年代初的“新写实小说”。
“新写实小说”对生活原生态的追求是一种方法,或叙事策略;《装台》里的生活原生态却是陈彦生活积淀的自在流淌,一种无法扼制的大江东去般的倾泻。
“生活”对中国作家而言,是最不陌生的一个词。陈彦的《装台》清新而厚重,其所写的装台人的生活,给当下文学带来一股充满活力的气息。
陈彦是搞戏剧的,编故事,或制造戏剧冲突是他的拿手戏;但他何以弃自己的长项于不顾,只靠细节经营一个40余万字的长篇呢?窃以为,就是因为他的生活积淀过于深厚,小说细节俯拾皆是,不用编,根本写不过来。当然,肯定还有一个小说观念的问题,陈彦认为小说与戏剧在叙事上有着本质的不同,他更认可小说就是生活本身,还原生活的“原生态”才是小说之要义;故事啊,情啊,甚至人物塑造啊,都是小说的身外之物,在没有细节可写的时候才让那些“劳什子”过来搬弄是非。陈彦不用这些,既不结构,也不编织,只将那堆满了脑海的东西信手拈来,任性地铺开即可。
(选自《文学场:反诘与叩问——新笔记体批评》,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本一善于通过细节描写来表现大物,比如开头写“老师正卧在床上看书”,一个“卧在床上看书”的细节凸显了老师淡泊名利的知识分子形象。 |
B.文本一的语言极富表现力,三言两语却意味深长,顺子所带的礼物,“从几块钱,到几十块钱,再到现在的一百多块钱”,寥寥几笔反映出时代的变迁。 |
C.《装台》的叙述语言、人物对话、细节描写、人物的生存状态等小说诸要素,都呈现出一种原生态的感觉,类似20世纪90年代初的“新写实小说”。 |
D.搞戏剧的陈彦弃自己的长项于不顾,只靠细节经营《装台》这部长篇小说,这里面既有他的生活积淀过于深厚的原因,也与他的小说观念有关。 |
3.你认为小说(文本一)的主要人物是哪一个?请结合文本说明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