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磨
高军
朱大爷老两口看到胡同志住进来后很担是非儿,见了面总是笑着打招呼。这些日子,和同志们接触多了,朱家人也早已没有了任何拘束。现在整个沂蒙山区正在春耕备播,老百姓都在忙农活儿。胡同志也是忙得脚不沾地,要么出去一天不着家儿,要么招来一些人商量事情。大家都各忙各的,相互见面的时候并不多。
这里的风俗堂屋是主屋,胡同志被安排到家里来住,朱大爷老两口一直想把他让到堂屋里住。胡同志看到西屋虽然低矮,但里面东西并不多,就坚持住了西屋。从西屋门里就能看到左前方的堂屋西窗下那盘磨,磨眼圆筒状向天空敞开着,磨台周边凸起一层边沿儿,只有正南方留出了一个稍微向前伸出的石嘴儿,方便从这里向下刮煎饼糊子。沂蒙山区家家户户在院子里都有一盘磨,用来磨糊子然后在鏊子上烙煎饼的。
其实,胡同志是带着重大使命来解决山东分局和115师一些关系问题的,所以非常忙。他经常到深夜还不休息,在灯下一会儿皱眉思索,一会儿奋笔疾书,实在太累了就站起来活动一下腰身,然后又坐下了。
第三天鸡还没叫,窗外漆黑一团,沉睡中的胡同志就听到院子里有了动静,他抬头从窗棂里向外看去,影影绰绰看到是朱大爷和朱大娘每人抱着一根磨棍已经开始推磨了。他两眼辣辣的,连着打了几个哈欠,应该是自己刚睡着才不长的时间。但是磨盘有规律转动的咕噜咕噜声和两个人杂沓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在黎明前的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知道自己想再休息一下已经不可能。于是他也就起来了,他小声制止随行同住的警卫人员起床,打开门走出去。
朱家老两口停下了脚步:“哦,把胡同志聒噪醒了吧?”
他赶紧说道;“不是,我每天都是这个时候醒。——怎么这么早就起来推磨啊?哦,是了,农活忙了,早干完家务好去忙地里的活儿哟。”
“是啊,三春大忙时候,都这个样子。”老两口不好意思地笑笑。
“来,我推一会儿,”胡同志说着就接过了朱大娘的磨棍,推起来,“你来添磨吧。”
朱大娘一会儿往磨眼里添上一勺地瓜干糁子,磨台上的糊子就逐渐多起来。
胡同志和他两人继续说着话:“我们老家那里也有磨,只是形状不太一样。还有一个花鼓戏专门唱磨豆腐,怎么唱来?哦,这样——我叫张古冬,做事好懵懂,老婆说我呷饭,要呷一水桶。时来铁树开花,运去生姜不辣……”
“哈哈哈。”老两口被逗得大笑起来。
一边推着磨,胡同志一边了解村里的各种情况,并征求对根据地开展减租减息运动的意见,老两口异口同声地说:“这个事主要在东家,老百姓哪能有不欢迎的?”
太阳从东边露出红红的脸,一大瓦盆地瓜干糁子磨完了。
白天,分局的同志知道这个情况后立即表态说:“我们马上安排有关干部和朱大爷老两口谈谈,让他们不要这么早就推磨,以免影响胡服同志休息……”
他使劲摆摆手,笑道:“千万不要小题大做,群众都忙于春播春种,起早贪黑干完家里的事,好去忙地里的活儿呢,何况也没有影响我休息,反而让我听到很多真心话,你们绝对不要去说这个事儿。”
翌日一大早,胡服又在那个时辰醒来,可是院子里推磨的声音并没有响起来。他感到很奇怪,就悄悄地起来走进院子,来到作为厨房的东屋,只见泡好的地瓜干糁子还静静地在那里,于是他回到西屋,轻轻叫起警卫员:“来,咱们推磨去。”
他们一人抱起一根磨棍,咕噜咕噜推起来,走几圈胡服就往磨眼里添上一勺瓜干糁子,不一会儿就推下糊子来了。这时候,朱大爷老两口急火火走出堂屋门:“这可使不得,胡同志!俺这不是想让你和同志们多眯一会儿,怎么……唉……”
“你们都能起来,我们怎么还要多睡,真的不用见外哟。”他一边说着,一面继续推着磨,脚步显得更有劲,“那个歌子怎么唱来?我叫张古冬,做事好懵懂,老婆说我呷饭,要呷一水桶。时来铁树开花,运去生姜不辣,抓到朴鸽子飞上天,做一套豆腐五天还发芽……”
大家都爽声大笑起来,气氛是那么融洽。
多年后省里有个下乡演出活动来到村里,有个来看演出的青年人竟然很有韵味地念白道:
“我叫张古冬,做事好懵懂,老婆说我呷饭,要呷一水桶。时来铁树开花,运去生姜不辣,抓到朴鸽子飞上天,做一套豆腐五天还发芽……”
演员们很奇怪:“啊,这是湖南花鼓戏《磨豆腐》啊,在咱们山东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俺爷爷过去经常这样念叨,我小时候就学会了,他说当年有个叫胡服的革命同志住在俺家里,从他哪里听来的。”
演员们明白了:“哦,原来你们家里住过大人物啊。”大家笑着告诉他胡服的真名是谁,他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啊哟,原来是他啊……”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胡同志住在西屋,从屋门内就能看见石磨,这石磨是磨煎饼糊子用的。这个开篇介绍,既有着独有的地域特色,也交代了故事发生的背景。 |
B.分局同志要和老两口谈谈被胡同志制止,但翌日一大早,“院子里推磨的声音并没有响起来”,暗示分局同志为了首长休息,还是谈过话了。 |
C.胡同志听到“推磨”声,“小声制止随行同住的警卫人员起床”,后来则“轻轻叫起警卫员”一起“推磨”,主要表现了他体贴、理解百姓的一面。 |
D.小说以沂蒙山的磨为道具,构思别致,结构工整,语言生动,价值取向正面。革命同志和老百姓之间的相互理解和体贴,在两次推磨中尽显。 |
3.小说结尾写“多年后”老人的孙子再次唱起《磨豆腐》,这样写有什么用意?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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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毛
汪曾祺
西南联大有一个文嫂。她是一个住在西南联大里的校外人,她又的确是西南联大的一个组成部分。
昆明大西门外有片荒地,联大盖新校舍,出几个钱,零星的几户人家便搬迁了。文嫂也是这里的住户,她不搬。可她的两间破草屋戳在宿舍旁,不成样子。联大主事的以为人家不愿搬,不能逼人家走,跟她商量,把两间草房拆了,就近给她盖一间,质料比原来的好。她同意了,只要求再给她盖个鸡窝。
宿舍旁住着这样一户人家,学生们没觉得奇怪,都叫她文嫂。她管这些学生叫“先生”。时间长了,分得出张先生、李先生……但没有一个先生知道文嫂的身世,只知道她是一个寡妇,有一个女儿。人老实,没文化,却洁身自好,不贪小便宜。
她的屋门是敞开着的。她的所作所为,都在天日之下,人人可以看到。她靠给学生洗衣物、缝被窝维持生活,每天大盆大盆地洗。她在门前两棵半大的榆树之间栓了两根棕绳,拧成了麻花。洗得的衣服夹紧在两绳间,风把这些衣服吹得来回摆动。大太阳的天气,常见她坐在草地上(昆明的草多丰茸齐整而极干净)缝被窝,一针一针,专心致志。为避嫌疑,她从不送衣物到学生宿舍里去,让女儿隔着窗户喊。“张先生,取衣服!”李先生,取被窝!”
文嫂养了二十来只鸡。青草里有虫儿种种活食,这些鸡都长得极肥大,肯下蛋。隔多半个月,文嫂就挎了半篮鸡蛋,领着女儿集市去卖。蛋大,红润好看,卖得也快。回来时,带了盐巴、辣子,有时还用马兰草提着一小块肉。
文嫂的女儿长大了,经人介绍,嫁了一个司机。她觉得这女婿人好。他跑贵州、重庆,每趟回来看老丈母,会带点曲靖韭菜花、贵州盐酸菜,甚至宣威火腿,女婿答应养她一辈子。文嫂胖了。
文嫂生活在大学环境里,她不知道大学是什么,却隐约知道,这些先生们将来都是要做大事、赚大钱的,尽管先生们现在并没有赚大钱、做大事、好像还越来越穷。
有个先生叫金昌焕,经济系的,算是例外。他独占宿舍北边一个凹字形单元。他怪异处有三点:一是他所有的东西都挂着,二是从不买纸,三是每天吃块肉。他的床上拉了几根铁丝,什么都挂在铁丝上,领带、鞋袜、墨水瓶……每天就睡在这些丁丁当当东西的下面。再穷的学生也得买纸。金先生从不花这个钱。纸有的是!联大大门两倒墙上贴了许多壁报、学术演讲的通告、寻找失物的启事,形形色色。这些通告、启事总有空白处。他每天晚上带一把剪刀,把这些空白处剪下来,并把这些纸片,按纸质大小、颜色,分门别类,裁剪整齐,留作不同用处,也不顾文告是否过期。他每晚都开夜班,这伤神,需要补一补,就如期买了肉,切成大小相等的块,借了文嫂的鼎罐(他用过鼎罐,洗都不洗就还给人家了),在学校茶炉上炖热,密封在一个有盖的瓷坛里。每夜用完功,打开坛盖,用一支一头削尖了的筷子,瞅准了,扎出一块,闭目而食之。然后,躺在丁丁当当的什物之下,酣然睡去。
到了四年级,他在聚兴诚银行里兼了职。晚上仍是开夜班,搜罗纸片,吃肉。自从当上了会计,他添了一样毛病,每天穿好衬衫,打好领带;又加一件衬衫,再打一条领带。同屋的人送给他一个外号:“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金先生不在乎,他要毕业了,在重庆找好了差事,就要离开西南联大,上任去了。
这时,文嫂丢了三只鸡,一只笋壳鸡,一只黑母鸡,一只芦花鸡。这三只鸡不是一次丢的,隔一个星期丢一只。文嫂到处找过,找不着。她又不能像王婆骂鸡那样坐在门口骂——她知道这种泼辣做法在大学里不合适,只是一个人叨叨:“我口乃(的)鸡呢?我口乃鸡呢?……”
文嫂出嫁的女儿回来了。她吓了一跳:女儿戴得一头重孝。女婿从重庆回来,车过贵州十八盘,翻到山沟里了。母女俩顾不上抱头痛哭,女儿还得赶紧搭便车到十八盘去收尸。
女儿走了,文嫂有点傻了。但她和女儿还得活下去,还得过日子。有很多先生毕业,要离开昆明,临走总得干净干净,来找文嫂洗衣服、拆被子的就多了。有的先生临走收拾好行李,总有一些带不了的破旧衣物,叫来文嫂,随她挑拣。然后她就替他们把宿舍打扫一下。
金昌焕不声不响地走了。同屋的朱先生叫文嫂过来看看,这位“怪现状”是不是也留下点值得一拣的东西。金先生把一根布丝都带走了。他的王国空空如也,只留下一个跟文嫂借用的鼎罐。文嫂照样替金先生打扫,她的笤帚扫到床下,失声惊叫了起来;床底下三堆鸡毛,一堆笋壳色的,一堆黑的,一堆芦花的!
文嫂把三堆鸡毛抱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下,大哭起来。“啊呀天呐,这是我口乃鸡呀!我口乃笋壳鸡呀!我口乃黑母鸡,我口乃芦花鸡呀!……”
“我寡妇失业几十年哪,你咋个要偷我口乃鸡呀!……”
“我风里来雨里去呀,我的命多苦,多艰难呀,你咋个要偷我口乃鸡呀!……
“你先生是要做大事,赚大钱的呀,你咋个要偷我口乃鸡呀!……
“我口乃女婿死在贵州十八盘,连尸都还没有收呀,你咋个要偷我口乃鸡呀!……”
她哭得很伤心,很悲痛,好像把一辈子所受的委屈、不幸、孤苦和无告全都哭了出来。
一九八一年六月六日
(选自《汪曾祺经典小说》,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西南联大有一个文嫂”九个字干净地把故事发生的地点、时间交待清楚,即中国抗日战争开始后高校内迁设于昆明。 |
B.文嫂虽“洁身自好,不贪小便宜”,但其妨碍建校,拒绝搬走,并得寸进尺,要求学校加盖鸡窝,还是体现了人的劣根性。 |
C.文嫂为金先生服务,虽然是为了讨生活,但也因其对知识分子的敬意而尽心尽力,而金先生却偷吃了文嫂赖以生存的鸡。 |
D.文章结尾文嫂大哭一场,这哭声是对自己不幸命运的悲叹,也是对自己一辈子委屈的发泄,更是对偷了鸡的金先生的控诉。 |
A.作家于平淡中开掘出金昌焕在斯文外表掩藏下的虚伪与鄙俗,对五四运动以来被神化的学生形象进行了质疑与反思,具有现实意义。 |
B.《鸡毛》为笔记体小说,其文字叙事简要,朴素干净,点到即止。华丽浮躁之词极少,多为平实之语,遵循了汪曾棋一向的语言风格。 |
C.本文以“鸡毛”为线索,也以之为题,既与小说结尾部分文嫂发现鸡毛相呼应,又寓指人生的琐碎和杂乱,反映出人生的苦难和人性的邪恶。 |
D.在结构上,《鸡毛》则有着汪先生一惯的大巧若拙的特色,表现出一种“苦心经营的随便”,小说全文,全无拘束,如行云流水,信手拈来,不淡不烈。 |
4.汪曾棋说“我的感情无非三种:忧伤、欢乐和嘲讽”,本文中我们能看到文嫂的“忧伤”,能看到对金先生的“嘲讽”,也能感受淡淡的“欢乐”,请结合文本分析这种“欢乐”具体表现在哪些方面?
灯塔
刘建超
父亲名字叫海,名字叫海的父亲当兵前从来没有见过海。给父亲起名叫海的爷爷也没有见过海。
父亲曾问过爷爷,海是什么?爷爷指着村子里几亩地大的池塘,说,江河湖海都是水,这池塘就是海。去,下海耍吧。
父亲光着屁股在池塘里扑腾,那时他以为,天下有水的地方就是村里的这一方池塘。
父亲参军,跟着部队南下。
首长问,你们谁能爬山?
父亲把手举得高高的,我从小就上山放羊砍柴,每天翻山越岭如走平地,没啥说的!
首长又问,你们谁会游泳?
父亲把手举得高高的,我会。村里的海,我能一口气扑腾几个来回。没啥说的!
父亲的两个没啥说的,就随着部队的改编成了海军。他以为海军就是要上舰艇,开着军舰像开着坦克车一样。
父亲被派去学习航标灯和柴油发电机的维护和保养。他学得很快,成绩也好。学习结束,他被分配到远离大陆的小岛上,岛上只有他一个人,日夜守着航标灯。
排长对父亲说,这个小岛你就是岛长了,所有活着的东西都归你管。岛上活着的东西就是空中的海鸟,海滩上的海龟、螃蟹。
排长说,守护好航标灯就是守护好祖国的领土。能看到航标灯的地方都归你守护,小海,你要自豪呢。
父亲很自豪。父亲每天的日子就是在小岛上巡逻,给航标灯添加柴油。父亲从没有一点儿的失落。
日子单调枯燥,父亲却喜爱上了这座小岛。父亲说,守岛的日子里,他真的学会了游泳,学会了钓鱼,学会了和海鸟说话。
寂寞的时候,父亲就给母亲写信,每周来岛上送给养的船就成了他们传书的鸿雁。父亲的书信封封都是海岛说明书,岛的静、岛的动、岛的趣、岛的乐,没有半句岛的苦、岛的累。他告诉母亲,坐在礁石上可以看到水中的游鱼,扎个猛子可以捞出红薯大小的海参,晚上睡觉,都会有螃蟹来敲你的柴门。
母亲被父亲的描绘给迷住了,带着红薯干炒花生到了海岛。母亲上岛的日子遇到了风浪,母亲被颠簸得把胆汁都吐出来了,船还是靠不了岛,只是依稀地看到个人影在挥手。母亲没有上岛,她死心塌地要嫁给父亲。母亲说,那么艰苦的日子父亲都乐观地面对着,跟着这样的男人,靠得住。
排长带着送给养的几名战士,为父母亲举办了简单而又热闹的婚礼。母亲留下和父亲相伴在孤岛上守候航标灯,两个人的世界把寂寞过成了快乐。闲暇,父亲教母亲游泳,在滩头捉螃蟹抓海参。他们把钓的鱼晾干,让给养船带回连队的炊事班。
父母最快乐的事就是给未来的孩子起名字。两个人对孩子叫什么名字争执不下,父亲说,周一、三、五,叫我起的名,周二、四、六叫你起的名,星期天咱俩一起带出来玩。
于是经常听到父亲喊着,海星、海带和我一起出操,正步走!母亲会说,岛儿、灯儿开始做饭喽。
母亲怀着我的时候,遇到一场特大风暴。
浓雾翻滚,暴雨雷鸣,海天像倒翻过来一样,几十米高的巨浪一排排咆哮着疯了般拍到岛上,航标灯都被震得直摇。父母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阵势,有些不知所措,偏偏柴油机发生了故障。
母亲说,这么大的风浪,不会有啥船只过往,等风浪小了再上塔修理吧。
父亲背上工具包说,上级交给我的任务就是维护好航标灯,首长说过,岛上的灯塔就是国家的象征,一分钟也不能灭。
父亲登塔,风浪扑得他站立不住。母亲担心,找来绳子系在父亲的腰间,另一端缠在自己身上,两人就这样守护在机器旁,在咆哮的海浪中坚持到天明。
父亲看着累瘫在身边的母亲,抚着她的秀发说,今天该哪个孩子陪咱出操了?母亲抱着父亲哭了,父亲说母亲上岛就哭过那一次。
部队裁军,灯塔移交给地方政府管理,父亲也脱下了军装,可他依然留在岛上。父亲在孤岛上守护灯塔四十年,直到退休。
父亲病重期间,我正带着舰队在波斯湾护航。
母亲说,父亲念念不忘他那座小岛。老海啊,你放心,等我俩都走了以后,让孩子给咱办个海葬,把咱俩的骨灰撒进大海,撒在当年的海岛上,我陪着你一起守护大海。父亲欣慰地笑了,伸出枯瘦的手,抹去母亲的泪痕,自己的眼角却淌下泪水。
我是舰长,每次出海执行任务,路过那座小岛,我都会行注目礼。在那座小岛上,伫立着一座无形的灯塔。
父亲给我起的名字叫洋。我告诉父亲,我给儿子起的名字叫深蓝。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正确的两项是( )A.本文以“灯塔”为中心谋篇布局,使情节紧凑集中,小说的高潮是“我”每次路过父亲工作过的小岛时庄严地行注目礼。 |
B.排长说“所有活着的东西都归你管”,而“活着的东西”就是海鸟、海龟、螃蟹,语言幽默风趣,暗示了父亲在岛上的孤单、寂寞。 |
C.母亲被父亲坚守孤岛的精神和海岛美丽的风光所打动,她还没有上岛就认定父亲,并在婚后留在小岛与父亲相伴,守候航标灯。 |
D.结尾处写父亲“欣慰地笑了”,却又“淌下泪水”,这一细节看似矛盾,实则意蕴丰富,父亲为母亲的理解而笑,也为母亲的良苦用心而流泪。 |
E.小说构思巧妙,祖孙三辈的名字依次是“海”“洋”“深蓝”,表现了父亲与“我”热爱大海,以及“我”对父亲精神的理解与传承。 |
3.请赏析文中划线句子。
4.结合全文,简要分析母亲这一人物形象的作用。
麦子
刘庆邦
建敏是福来酒家的门迎。她上身穿的是掐腰中式褂子,下面是黑色长裙,加上门口有几级台阶,建敏的身材显得很高挑。可老板说,她的笑应该自然些。她对自己的笑没法作判断,哪样儿算自然,哪样儿算不自然呢?在洗手间里,她对着镜子笑了ー下,又笑了ー下,笑着笑着,眼泪就浸出来了。
老板是建敏的姑姑。姑姑说,要是吃饭的客人太少,当老板的就赚不到钱给她们发工资。在福来酒家的错对过儿,开着另外一处酒家。建敏注意到了,人家的门迎是两个,人家穿的是粉红缎子的旗袍,上面花花朵朵,打眼得很。每到用餐时间,那间酒店的人总是比较多,这让建敏有些烦恼。她想,是不是自己当门迎当得不好。一天晚上,她把她的想法跟姑姑说了。姑姑说,好孩子,你当得很好。建敏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
门前街道刚翻修过,酒家门前还砌了两个花池,建敏一抬眼就把花池里的新土看到了,黑油油的,绒乎乎的。也许秋天不是种花的手节,花池一直空着。花池空着,建敏心里也空着。
建敏把池子里的细土用手攥过,一攥就春蚕一样在手心卧成一条。建敏闻了闻,苦盈盈,甜丝丝,还有那么一点腥,是熟悉的那种味道,一下子就吸进肺腑里去了。别人不种,她来种点什么不行吗?这个念头一撞,建敏心里就跳起来。
她打算种的是小麦。
别人家孩子到远方打工,父母都是为孩子包一把土,建敏的爹包的是小麦。爹说,麦子是你种出来的,想家了,你就闻闻。建敏点点头,没有说话。那天一大早,弟弟建根还没睡。她来到床前,叫着建根,我走了,你跟爹在家好好的。她叫得声音发颤,建根还是没醒。她把手伸进被窝里,弟弟的小身子瘦瘦的,脖子里涩拉拉的。她的眼泪再也包不住,呼地流了出来。娘死那年,弟弟才一岁多,是她把弟弟拉扯大的。她代替娘的职责,把弟弟管得很严。有一次弟弟没完成作业,她抓过弟弟,打得很厉害。弟弟叫着,姐,姐,别打了!她说,你不好好学习,就得打!她后悔不该那样打弟弟,心疼得差点哭出声来。她对爹说,我走后,你别打我弟弟。爹说,我不打他。好了,走吧。
建敏和酒家的姐妹们都住在酒家。酒店打烊时,建敏把带来的麦子分出一半,悄悄地往花池里撒。每撒下ー小撮,她就马上用脚趋趋,踩踩,把麦子埋住。她的样子很胆怯,生怕人家发现。一个姐妹问:建敏,你在干什么呢?建敏说,我看看月亮。姐妹们又笑话她了,你当在老家呢,城里这么多灯,早把月亮遮没了。
第二天一早,她就禁不住往麦地里看。她站在左边,看右边的麦地;站在右边,看左边的麦地。看着看着,她的目光就有些走神儿。她走神儿到老家去了,似乎看到大片大片的麦子已经出齐,并由黄变成了葱绿。
小麦没让建敏失望。一个早上,建敏开门一看,小麦发芽了。小麦像是听到了口令,说发芽,都发芽,说立正,都立正。而那些芽又是针形的,颇具锋芒的样子,像是不许人们碰,谁碰就扎谁一下子。建敏有些感动。
一对老人在街边散步。老太太说,快看,麦苗儿!老太太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老爷子低头一瞅,说不错,真是麦苗儿。老太太说,我看麦苗比花儿还好看呢!老爷子说,农民意识。建敏听见了,她禁不住想乐。一个像是当爸爸的、看见了,对女儿说,这是麦苗儿。女儿只看了一下。爸爸说,咱们吃的面包面条,还有馒头,都是麦子做的。女儿问,面条馒头都是白的,麦子怎么是绿的?爸爸笑了,说这是麦苗,麦苗还要抽穗,扬花儿,结籽儿,把籽儿磨成面,才能做成吃的。女儿长啊了一声。建敏再也绷不住嘴,粲然笑了出来。此后,建敏发现每天都有人注意她的麦子,有人对着麦苗能瞅好一会儿,还有人在麦苗前照相。建敏心说,这是我种的麦子,你们看吧。她对每一个人都很欢迎。
姑姑说,建敏,你现在笑得比以前自然了。
建敏说,是吗?我也不知道。
过春节时,酒家照常营业。爹把电话打到酒家,建敏一听爹的声音,就哽咽得说不成话。爹问,建敏,你怎么了?建敏使劲笑着,眼角还是有眼泪流下来。我挺好的,您身体好吗?爹说很好。我弟弟建根呢?学习用功吗?爹说,建根懂事了,知道用功了。建敏想跟爹说说麦子的事,爹说好了,就这吧。把电话挂了。
麦苗还存在着。到了清明,麦子起身了,只是显得瘦一些。她在心里对麦子说,对不起,实在是委屈你们了。她梦见麦子长得很好,一片绿汪汪的。除了麦子,还有油菜。油菜已开花了,东黄一块,西黄一块。建敏不记得自己种了油菜,怎么会开出这么多油菜花儿呢?醒来后建敏觉得有些可笑,原来她把北京的麦地梦成老家的麦地了。
(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对比描写两家酒店的门迎、城市的闪亮灯光与记忆中的家乡明月,在现实感触中表达对生活与美的思考。 |
B.小说采用插叙手法交待建敏离乡的情景,不仅勾连了前后文的事件与情感,也使结构更为紧凑,更具有艺术性。 |
C.小说中由北京的“花池”到建敏的“麦地”,由“北京的麦地”到“老家的麦地”,地点、称谓变化的背后是情感的变化。 |
D.小说语言平实,亲切自然,描写事物情态毕现,刻画人物如在眼前,看似不露声色的叙述,也蕴含着丰厚的情味。 |
3.导演贾樟柯说过:只有离开故乡、才能获得故乡。请联系这句话,探究小说中建敏“泪”与“笑”的深刻内涵。
湿湿的想念
沈红
七十年前,爷爷沿着一条沅水,走出山外,走进那所无法毕业的人生学校,读那本未必都能看懂的大书。后来,因为肚子的困窘和头脑的困惑,他也写了许多本小书和大书,里面有许多很美的文字和用文字作的很美的画卷,这些文字与画托举的永远是一个沅水边形成的理想。
七十年后,我第一次跑到湘西山地,寻回到沅水上游,寻找爷爷一生都离不开的故水故土。
正值冬季,湘西竟还处处葱茏青翠,与北方都市的昏灰底色成鲜明对比。山还是那座山,湾依旧是那道湾,但桥已不是那座桥,房也不是那幢房,人是新人物,事是新故事了。凤凰城镇里风味独特的吊脚楼,也被速生的凤头砖瓦楼渐渐替代,这片土地已悄悄变了模样。
看不到了,爷爷,你的印象或者只是你的梦想。你笔下的那种种传说、风情和神奇故事,我怎么想像它们曾经在这山地水域中发生过,流动过,辉煌过,闪耀过?而眼前这支清流,亦负载,亦推托,一点也不动声色。
而我回到这里,并不是要寻找你七十年前的起点,有多少风景将永远不能回来,我只想读一读你的天地,这里有着必须刻意维护而能留存下去的东西。
在水边长大、水边懂事,爷爷的第一所学校就是这条沅水。他在自传中说:“我感情流动而不凝固,一派清波给予我的影响实在不小。”“我幼小时较美丽的生活,大部分都同水不能分离。我的学校可以说是在水边的。我认识美,学会思索,水对我有极大的关系。”
水给爷爷三样东西:
水给了他想象力和自己的思索方式。爷爷认识字,是从私塾小学校开始,而他认识课本上无从写出的丰富人生,却是在校园外,在老街店铺,桥头渡口,水上人家……没有谁来教他,他用眼睛、耳朵和机敏的鼻子接受水边的光色、声音和气味给予一颗小小心灵的感觉,把各种事物的内容和意义在游戏中融会,丰富自己的想象,最终凝聚为他对生活对世界的独特思索。
水给了他坚忍柔韧的性格。爷爷曾说过:“水的德性为兼容并包,从不排斥以不同方式浸入生命的任何离奇不经事物,却也从不受它的玷污影响。”水的性格似乎特别脆弱,且极容易就范。其实则柔弱中有强韧,如集中一点,即涓涓细流,滴水穿石,无坚不摧。水的性情品格,恰好是爷爷一生处世方式的写照。他是那么温和,又是那么倔,倔得从从容容。
水激发他对人世怀抱虔诚的爱与希望。正如爷爷说过的那样:“水教给我黏合卑微人生的平凡哀乐,并做横海扬帆的美梦”,“美梦”中蕴含着他的人生热望。他执著地用自然的美,人性的美,古代文明的美编织朴实单纯的理想。虽然他不奢望以此取代社会理想,但是他热切地希望能为百病缠身的民族唤回一些健康的记忆、美好的梦想。
爷爷曾说:“值得回忆的哀乐人事常是湿的。”此时我的眼睛也是湿的了,谁能体会他那种热情洋溢之中的忧虑,幽默后面的隐痛,微笑之间的悲凉,悲凉之外的深重的爱!很多年,我们和他一起生活,可是我们不懂。水边学校水边书,我是否来得太晚?
尽管爷爷从二十岁起就离开了家乡,但这一片水土上的光辉,在爷爷生命中终生不灭。我记得爷爷最后的目光,默默地,停留在窗外的四季中,停留在过去的风景里。
爷爷,有一天我要送你回来,轻轻地,回到你的土地,回到你的风景里。那风里雨里,透明的阳光里,透明的流水里,有我湿湿的想念,永远永远。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中写“七十年前”爷爷走出湘西与“七十年后”孙子进入湘西,相映成趣,匠心独运,很能引发读者的深沉的思索。 |
B.“因为肚子里的困窘和头脑的困惑”,交代了沈从文先生的写作目的。一方面为了保障自己的物质生活,另一方面是对自己的精神世界的探索追求。 |
C.“弯依然是那道弯,但桥已不是那座桥”,表现了物是人非的兴叹之情,作者因此而无限伤怀,进而加深了对祖父的怀念。 |
D.水对祖父的影响很大,他之所以能宠辱不惊,笑对人生挫折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水,水给他的教益。 |
A.“湘西竟还是处处葱笼青翠”与“北方都市昏灰底色”的对比,表现出了作者对湘西的向往和对北方城市的厌倦。 |
B.“爷爷的第一所学校就是这条沅水”,用了比喻手法。形象地表现了原水对沈从文的巨大而深刻的影响。 |
C.沈从文夸赞水的性格实际上是托物言志,借对水的赞美来抒发自己的性格秉性,人生理想。 |
D.最后的“风里雨里,透明的阳光里,透明的流水里”,用排比手法表达作者对养育了自己爷爷的湘西风物的无限眷恋之情 |
4.结合《边城》说一下“这些文字与画托举的永远是一个沅水边形成的理想”的意蕴。
母亲的作业
贺点松
驱车从千里之外的省城赶回老家,杨帆直奔县人民医院。
“我母亲得了什么病,严重吗?”他急切的问主治大夫。
大夫看看他说:“胃癌晚期。老人家的时间不多了……”
杨帆顿时泪如泉涌。
出了医院,杨帆立即用手机通知副手,从今天起由他全权负责公司的事务。杨帆要在母亲最后的日子里陪伴在母亲的身边。
父亲早逝,为拉扯他们兄妹四个长大,母亲受尽了千辛万苦。母亲的腹痛是从两年前开始的,杨帆兄妹曾多次要带母亲到省城医院检查,每次母亲都说:“不就是肚子痛吗,检查个啥,吃点药就好了,妈可没那么娇气!”母亲总是这样,生怕拖累儿女,生怕影响儿女们的工作。
杨帆开始守在母亲的病床边。母亲每天都要忍受病痛的折磨。杨帆想方设法转移母亲的注意力,减轻母亲的痛苦。他跟母亲聊天,给母亲讲一些有趣的事情,用单放机让母亲听戏……有一天,陪母亲闲聊时,母亲忽然笑到:“你兄妹四个都读了大学,你妹妹还到美国读了博士。可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得,竟然也过了一辈子,想想真是好笑……”杨帆脑海里立刻跳出一个念头,就对母亲说:“妈,我现在教你认字写字吧!”妈笑了:“教我认字?我都快进棺材的人了,还能学会?”
“你能,妈。认字写字很简单的。”
杨帆就找出一张报纸,教母亲认字……
他手指着一则新闻标题上的一个字,读:“大。”
母亲微笑着念:“大。”
他手指着另一个字:“小。”
母亲微笑着念:“小。”
病房里所有的人都向这一对母子投来了惊讶、羡慕和赞许的目光。
隔了几天,杨帆还专门买了一个生字本,一枝铅笔,手把手的教母亲写字。母亲写的字歪歪斜斜,可是看起来很祥和,很温馨。当然,母亲每天最多只能学会几个最简单的字。可是母亲饶有兴趣的让杨帆教她写他们兄妹四人的名字,写那几个字时,都是满脸灿烂的笑容,不像一个身染绝症的人了。
一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母亲突然走了。那个深夜,杨帆太累了,趴在母亲的床边打了个盹儿,醒来时,母亲已悄然走了。
母亲是面带微笑走的。母亲靠在床上,左手拿着生字本,右手握着铅笔。泪眼朦胧的杨帆看到,母亲的生字本上歪歪斜斜地写着这样一些汉字:杨帆杨剑杨静杨玲爱你们。“爱”字前边,母亲涂了好几个黑疙瘩。
母亲最终没有学会写“我”字。
(选自《小小说选刊》)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写杨帆从千里之外的省城赶回家乡县人民医院,可以看出他得知母亲病重时的内心急切,母子情深。 |
B.在母亲弥留的日子,杨帆为了一心一意陪伴在母亲身边,让自己的副手全权负责公司的事务。 |
C.儿女虽然有自己的家庭和事业,但是两年前得知母亲腹痛,多次要带到省城医院检查;母亲怕拖累儿女,怕影响儿女们的工作,推说没什么大问题。 |
D.病房里,儿子教母亲认字,这幅画面很祥和,很温馨,很让人羡慕。 |
A.文章开头4段采用了动作描写、语言描写、神态描写等方法展现杨帆的内心:得知母亲生病住院后,内心焦急;得知母亲时日不多后,内心悲痛、无助;为自己没有尽职照顾好母亲而悔恨、自责。 |
B.补叙补入的部分是基本事件发展之中的有机环节,去掉它会影响事件本身的完整性。文中“母亲的腹痛是从两年前开始的,杨帆兄妹曾多次要带母亲到省城医院检查”就属于补叙。 |
C.这篇小小说讲的是杨帆陪伴病危的母亲并教母亲认字,不久,母亲面带微笑学写下儿女的名字离世。情节曲折,扣人心弦;故事感染力强,读完后,让人不禁泪眼婆娑。 |
D.“母亲写的字歪歪斜斜,可是看起来很祥和,很温馨”中,“祥和”“温馨”运用拟人的手法;这位母亲从自己孩子的名字开始,但她不是在写字,她是在勾画她的每一个孩子,只有孩子才能让她忘记一切病痛。 |
4.文章的主人公是谁?试作分析。
沙海一苗树
梁衡
①没有在沙漠里生活过的人,不知道绿色就是生命的火种。
②世界排行第九的库布其大沙漠浩瀚无垠。沙漠中的达拉特旗(县)如海中一叶,官井村就是这叶上的一痕。但只这一痕,就有一百六十一平方公里。四十年前这里曾是飞沙走石一片混沌。村民住房一律门朝里开,如果向外,早晨起来沙拥半门高,你根本推不开门,人将被堵在屋子里。村里所有院子都没有院墙,如有墙,一夜狂风满院沙,墙有多高沙有多深。苏东坡形容月光下的院子,竹柏交影,如积水空明。而风沙过后的院子,沙与墙平,月照明沙静无声。我曾有在沙漠边生活的经历,风起时帽檐朝后戴,走路要倒行。就是进了村也分不清房子、行人。过去像达旗这样的地方,不用说庄稼难有收成,风沙起时,人们赶车出门,就如船在海里遇到台风,车仰马翻,淹没沙海。平时小孩子出门玩耍,也有被风卷沙埋而失踪的。人在这样的地方怎么生存?乡民渐渐逃亡殆尽。
③村里有个汉子名高林树,一个名字中有三个木,也该他命中有树。全家人实在过不下去了,就逃到三十里开外一处低沙壕处。一次赶车外出他向人家要了棵柳树苗,就势插在沙窝子里。借着低处一点水汽,这树竟奇迹般地成活了。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柳树长到一房高。外来的人站在沙丘上,手搭凉棚四处一望,直到天边也就只能看到这么一点绿。别看只这么一点绿,它点燃了不知多少远行人生的希望。这是茫茫沙海中的唯一坐标,这里就被称为“一苗树壕”。时间一长这个地名就传开了。民间口语真是传神,不说“一棵”而说“一苗”,那风中弱柳就如一苗小草,在无边沙海中无助地挣扎。但这苗绿色的生命启发了高老汉,他想有一就有十,就有百,栽树成瘾,几近发狂。凡外出碰到合适的树苗,不管是买、是要,总要弄一点回来。平时低头走路捡树籽,雨后到低洼处寻树苗。功夫不负有心人,渐渐这条老沙壕染上一层新绿。有树就有草,草下的土也有了点潮气。1990年,当地人永远记住了这个年份。高林树在树荫下试种了一片籽麻,当年卖油料竟得了一万两千元。那年头,国家兴起改革,允许有人先富,一个万元户在城里也是让人眼热心跳,更不用说在寸草不生的窝子里淘出这么大一个宝。远近的村民纷纷效仿,进壕栽树,种树种草种庄稼。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过去快三十年。三十年后是什么样子呢?
④2018年8月底,塞上暑气初消,秋风乍起,我有缘来造访这个远近闻名的一苗树壕官井村。高老汉已八十多岁,不再见客。村主任和老人的二儿子领我登上全村最高处,天高云淡,浩浩乎绿盖四野。杨、榆、柳等高大乔木如巨人托天,而柠条、沙柳、花棒、苜蓿等灌草则铺开一张硕大的地毯。正是羊柴、柠条的开花季节,那红白相间的小花朵,就如小姑娘身上的碎花衣裳。羊最爱吃的沙打旺草,挺着一条圆滚滚的绛紫色花棒,如孩子的小手举着一大块巧克力。黄沙早已被逼到遥远的天边,成了绿洲上一条金色项链。黑黝黝的玉米地密不透风,十里、八里地绵延开去,浓得化不开。眼前这一百六十平方公里的土地早已不是一苗树、一点绿了。村主任自豪地说,这一带壕里产的沙柳苗抗旱、抗虫,成活率高,全国凡有沙漠的地方都用我们的苗。我们现在是拿“万”字来说话一一现有沙柳苗基地七点六万亩,林地十六点六万亩,还有一万亩甘草、一万亩土豆、一万亩苜蓿、一万头奶牛……全村已人均收入两万元。我听着他不停地“万”着,笑道:“你现在已算不清,有多少万个‘一苗树’了”。
⑤他又指着远处的沙丘说,生态平衡,这沙漠也不敢全治完,留一点在那里可以储存水分,发展旅游,也好让下一代知道过去这里曾是什么样子。
⑥我问高老汉的儿子,你爹当年栽的那“一苗树”呢?他说,早已长到两抱粗,那年我哥结婚,砍倒做了家具。我说那是个标志,砍了多可惜。他说,要是知道现在有这么多人来参观,肯定不会砍。不过事后又补栽了一棵。我就急切地跟他去看,这是一棵榆树,也快有两抱粗,枝叶如盖,浓荫覆地。榆树是个好树种,木硬枝柔,抗风耐旱,特别是到春天时榆钱满树,风吹四方,落地生根,子子孙孙繁衍不息。我说,这树上一定要挂一个牌子:一苗树。让人们不要忘记当年那百里沙海中一点绿。
⑦世界第九大沙漠的变绿,原来是从这一苗树开始的。
(选自《人民日报》)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第二段用苏东坡笔下的院子和想象中风沙过后官井村的院子相比较,突出了沙漠环境的恶劣和沙漠生活的艰难。 |
B.文中连续运用“万亩”、“万头”、“万元”等数量词,突出官井村三十年来的巨大变化,表达了当地村民的自豪之情。 |
C.村民在治沙过程中留下一些沙丘,是追求生态效益而牺牲经济效益的表现,体现了保护环境、因地制宜的发展理念。 |
D.高林树和村民们是改善环境、劳动致富的典范,他们用持续不断的辛勤努力,谱写了奋斗创造幸福的时代篇章。 |
3.本文以“沙海一苗树”为标题,有什么好处?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周朴园 (指窗)窗户谁叫打开的?
鲁侍萍 哦。(很自然地走到走到窗前,关上窗户,慢慢地走向中门。)
周朴园 (看她关好窗门,忽然觉得她很奇怪)你站一站。(侍萍停)你——你贵姓?
鲁侍萍 我姓鲁。
…………
周朴园 我派人到无锡打听过,——不过也许凑巧你会知道。三十年前在无锡有一家姓梅的。
鲁侍萍 姓梅的?
周朴园梅家的一个年轻小姐,很贤慧,也很规矩,有一天夜里,忽然地投水死了,后来,后来,——你知道么?
鲁侍萍 不敢说。
周朴园 哦。
鲁侍萍 我倒认识一个年轻的姑娘姓梅的。 周朴园 哦?你说说看。
鲁侍萍可是她不是小姐,她也不贤慧,并且听说是不大规矩的。
(节选自曹禺《雷雨》)
1.文中画线的这段舞台说明性文字在剧中有哪些作用?
2.对同一个人,周、鲁两人的说辞针锋相对。这反映了各自怎样的心态?
活着(节选)
余华
我遇到那位名叫福贵的老人时,夏季刚刚到。
那天午后,我走到了一棵有着茂盛叶子的树下,看到近旁田里有一个老人和一头老牛。这位老人后来和我一起坐在了那棵茂盛的树下,在那个充满阳光的下午,他向我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这辈子想起来也是很快就过了,过得平平常常,我爹指望我光耀祖宗,他算是看错人了。我啊,年轻时靠着祖上留下的钱风光了一阵子,往后就越过越落魄了,可我寿命长,我认识的人一个挨着一个死去,我还活着。
孙子死后第二年,看看自己还得活几年,我觉得牛还是要买的。牛是半个人,它能替我干活,闲下时我也有个伴,心里闷了就和它说说话。
牵着它去水边吃草,就跟拉着个孩子似的。
买牛那天,我路过邻近一个村庄时,看到晒场上有一群人,走过去看看,就看到了这头牛,它趴在地上,歪着脑袋吧哒吧哒掉眼泪,旁边一个赤膊男人蹲在地上霍霍地磨着牛刀。我看到这头老牛哭得那么伤心,心里怪难受的。想想做牛真是可怜。累死累活替人干了一辈子,老了,力气小了,就要被人宰了吃掉。
我不忍心看它被宰掉,便离开晒场继续往新丰去。我越走心里越是定不下,后一想,干脆把它买下。
我从怀里抽出钱放到他手里,说:“你数一数。”赤膊男人马上傻了,他把我看了又看,还搔搔脖子,问我:“你当真要买。”
我什么话也不去说,蹲下把牛脚上的绳子解了,站起后拍拍牛的脑袋,这牛还真聪明,知道自己不死了,一下子站起,也不掉眼泪了。我拉住缰绳对那个男人说:“你数数钱。”
那人说:“不数了,你拉走吧。”
牛是通人性的,我拉着它往回走时,它知道是我救了它的命,身体老往我身上靠,亲热得很,我对它说:“你呀,先别这么高兴,我拉你回去是要你干活,不是把你当爹养着的。”
我拉着牛回到村里,村里人全围上看热闹,他们都说我老糊涂了,买了这么一头老牛回来,有个人说:“福贵,我看它年纪比你爹还大。”
会看牛的告诉我,说它最多只能活两年三年,我想两三年足够了,我自己恐怕还活不到这么久。谁知道我们都活到了今天,村里人又惊又奇,就是前两天,还有人说我们是“两个老不死”。
牛到了家,也是我家里的成员了,该给它取个名字,想想去还是觉得叫它福贵好。定下叫它福贵,我左看右看都觉得它像我,心里美滋滋的,后来村里人也开始说像,我嘿嘿笑。
福贵是好样的,有时候嘛,也要偷偷懒,可人也常常偷懒,就不要说是牛了。我知道什么时候该让它干活,什么时候该让它歇一歇。只要我累了,我知道它也累了,就让它歇一会,我歇得精神了,那它也该干活了。
老人说着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向池塘旁的老牛喊了一声,那牛就走到老人身旁低下了头,老人把犁扛到肩上,拉着牛的缰绳慢慢走去。
两个福贵的脚上都沾满了泥,走去时都微微晃动着身体。
老人和牛渐渐远去,我听到老人粗哑的令人感动的嗓音从远处传,他的歌声在空旷的傍晚像风一样飘扬。
炊烟在农舍的屋顶袅袅升起,在霞光四射的空中分散后消隐了。女人吆喝孩子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男人挑着粪桶从我跟前走过,扁担吱呀吱呀一路响了过去。慢慢地,田野趋向了宁静,四周出现了模糊,霞光逐渐退去。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采用的是第一人称叙事,以主人公福贵的口吻,从讲述“一个老百姓自己的故事”的角度展开。 |
B.小说主人公福贵买那头老牛的原因是因为可怜、同情牛,同时也通过对牛的描写体现了老人的饱尝活着的痛苦与艰辛,表现出生命的韧性。 |
C.《活着》以典雅语言、简单的句式和关注底层农民生存境遇的笔调,为读者带来的是无限的温情与亲切感,唤起了读者的共鸣与情感激荡。 |
D.余华在小说的情节上没有刻意去写得曲折婉转,而是通过对话的讲述方式给人娓娓道来,亲切自然。 |
(1)牵着它去水边吃草,就跟拉着个孩子似的。
(2)两个福贵的脚上都沾满了泥,走去时都微微晃动着身体
3.请简要分析小说最后一段景物描写的作用。
秋来查干湖
李旭光
①查干湖美,美在秋天。秋湖的长天,极为疏朗。站在环湖路上,依稀看得见天宇的穹顶与湖水交割的弧线。惊鸿照影,间或掠过几朵祥云。夜幕乍落,伫立在湖岸高坡上的妙因寺,不时传出阵阵晚课的钟鼓声和诵经的吟唱声,剪影里,空气也凝固了一般。到了晓夜当空,繁星拱月时,天上湖中,已辨不出哪里是真实的,哪里是虚幻的。
②查干湖美,美在秋水。秋水如娴静而又落落大方的少妇,深邃的目光定定地凝视着你。从松花江引入湖中的百里运河,已放慢了流速,使得这时的湖水波澜不惊,清澈见底。泥沙已经淘尽,水中的游鱼和水草分明可见。夏日肥得如油的湖水,已经显得清瘦,是湖水中的鱼虾和健硕的蒲苇把它的营养吸吮殆尽。湖水从暑热变为秋温,鱼儿多半向湖的深处游去,垂钓的人们便懒于来此蹲守。随着秋一天天走向肃穆,湖区的游人也少了许多,但仍有不少老人、情侣、画家、摄影家、迁客骚人来此小住。与其说是游湖,莫若说是人生的一次悄然回眸。
③查干湖美,美在秋草。轻露染过的蒲草依然葱郁滴翠,很深的一截还在水里,蒲棒却透出橙黄。渔民介绍,蒲棒采摘下来,可以作为驱赶蚊蝇的香炷,一支蒲棒,可以燃上几个小时。有些地方用蒲草做床垫,铺在褥下面厚厚的、暖暖的,还散发着蒲香,销路很被看好。一枝枝、一簇簇,泛着轻黄的舒展的苇叶,就像跳藏族舞的姑娘,张开双臂,弓起腰肢,献出哈达。而泛着油光的银白色的芦苇花,在风中柔软地散落开,烈火呼啸般地狂舞。修长的苇秆,接踵摩肩,竹林般地森然列阵。待到湖上结冰时,这些蒲草和芦苇都要被渔民割掉。割去固然可惜,但为了将一腔热血回报养育它们的大地,为了来年春天新生命的再一次萌发,想一想,也就释然了。湖中还有铺天盖地的菱角与荷花。花期过后,尚有一片片圆得可人的叶子浮在湖面,新绿里透着油一般的光泽,圆叶的下面,是一枝细蔓连到湖床。这时,肥硕的菱角,黑黝黝的,已经成熟。记得小时候开那达慕大会时,总有一些小商贩,将菱角煮熟后对半切开,用粗瓷碗盛着叫卖。孩子们用菱角那略朝里弯曲的锋利的尖儿,把果肉从菱角壳里抠出来,送到嘴里,吃起来真香。荷花的莲蓬籽,连同泥里鲜嫩稚白的藕都已成熟,渔民们却不舍得去捡拾,任由它们在湖中自在地散落,肆意地蔓生。
④秋天的查干湖,是水鸟的王国。从8月底到10月初,在北国圣水中完成季节性侨居、顺便又繁衍后代的候鸟,几十万只之众,从四面八方向湖中翔集。对水禽颇有研究的鲍鹏友局长告诉我,这里面有天鹅,有丹顶鹤、白鹤、灰鹤、苍鹭、白鹳,有大雁以及其他近百种水禽,其中,光是野鸭,就有针尾鸭、绿头鸭、赤颈鸭等20多种。一时间,湖中用来接待“客人”的蒲苇显得容量不足,鸟儿们吵闹着、争抢着、嬉戏着,一边庆幸着对圣湖的占领,一边抓紧时间在这里捕鱼啄虾,补充能量,同时讨论着生活琐事,谋划着南归的路线。
⑤秋天,湖中的鱼也肥了。南湖的水草茂密,草根鱼、青根鱼长得特别快。夏天到南湖垂钓,听到“咔哧”“咔哧”声,那是草根鱼进食的声音,“嘎巴”“嘎巴”的声响则是青根鱼的。青根鱼被渔民归类为牙鱼,它们非常爱吃田螺、河蚌等贝类,因此青根鱼的牙床后面有个冲压床一样的凹凸槽,骨头自然是极硬的。渔民在食用青根鱼前,都要先把这块骨头取出来,做成小饰件。青根鱼的肉雪白、细腻,口感极爽,是湖中的上佳之品。每年冬捕时,南湖的青根鱼一出水就极畅销,大的四五十斤重,一两米长,一斤就要卖到1 00多元钱。在北湖,鲢鱼、鳙鱼、鲤鱼、湖虾,俱为上佳之品。尤其是北湖的鳙鱼,俗称胖头鱼,是经过国家认证的绿色有机食品。冬捕时,湖面上人潮涌动,车如流水,冰晶雪国里蒸腾着节庆的热浪。
⑥秋天的查干湖,最美的还是渔民。春天投放鱼苗,夏天管护,到了秋天,终于眼见着湖里的鱼肥了、大了,将整个湖都胀满了,渔民便美在了心里。他们这时开始收拾冬网,做着冬捕的准备。干活累了,几杯酒落肚儿,他们在一起海吹神聊,什么泥鳅用皮肤、肠道呼吸啦,胡罗鱼要在河蚌里产卵啦,老头鱼会冬眠啦,更是别有一番情趣。
(选自《2011年中国散文精选》,有改动)
1.下列对散文有关内容的赏析,不正确的一项是A.“与其说是游湖,莫若说是人生的一次悄然回眸”是说,游湖契合着人们对美好人生的眷恋之心,游湖看到的不只是湖中美景,还有对人生过往的回忆。 |
B.菱角煮熟对半切开,用菱角尖儿把果肉抠出来吃,渔民食用青根鱼把硬骨头取出来做成饰件,这些写出了查干湖特有的生活场景和当地人的慧心巧思。 |
C.第四段对水鸟进行了详细描写,不仅用数字写出了水禽的数量之多、种类众多,而且生动地描述了鸟儿们争抢地盘、捕食的场景。 |
D.本文语言清新优美,用记叙、描写等表达方式来展现秋天的查干湖之美,以“查干湖美,美在秋天”为开头,照应题目,以它为主线,脉络清晰。 |
3.查干湖的秋天美在哪些方面?表达了作者怎样的情感?请结合全文概括分析。
萧萧白杨
许冬林
白杨树大约是我见过的生长得最专注的树了。树干挺拔向上,像毛笔的中锋,笔直指向天空。于是,那些枝枝叶叶们仿佛都有了方向,一起喊着号子似的,挤着挨着,几乎垂直地把枝丫也伸向云朵。在那些枝丫里,没有一个是逸兵,哪怕一点点的异心,它们都没有。看着那样统一步调的枝丫,在主干的统领下,向上,向同一个方向,会让人心底涌起“忠诚”两字。
和白杨相比,感觉南方的树木是娇生惯养生长出来的。南方有佳木,这些佳木们枝叶蓊郁,八方伸晨,一副柔媚多情的姿态。而白杨呢,它大约是乔木中的君子,行坐端庄,乃至庄严,委实是穆穆君子风。
以前读(古诗十九首》,读到“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我以为白杨秋风是一幅仓皇晦暗的画面。大约是,长空寥廓,衰草连天,白杨树破败潦倒,像个行脚僧一样,背影模糊在黄沙连天之间。
做中学语文老师,给学生讲《白杨礼赞》,依旧将信将疑,以为作者是怀着主观的偏见,生生把晦暗苍凉的白杨给提亮了。直到自己亲眼看见白杨,才惊觉白杨原来不那么萧索。
在新疆,在白杨林里漫步,会觉得自己整个人被打开了。从视野到心胸,都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明亮。那一棵棵白杨,整整齐齐地立在路边,立在宅院前后,立在葡萄园旁边,那般忠诚。可是,树与树之间,又是疏朗的,没有杂乱树枝彼此缠绕相扰。每一棵树,都那么独立。因为独立,彼此之间就有了空间,就可以让风穿过去,让阳光穿过去,让视线穿过去。
因为叶稀,所以叶子和叶子之间,不那么相互倾轧,彼此都能完整地承载阳光照拂。站在树下,仰视树顶,每一片叶子都像是纯银锤出来的,在阳光下闪着结实的光芒。
还有那白色树干,光滑笔挺,有一种绅士式的洁净。
白杨入画。但不是中国水墨,而是西洋油画。
中国水墨阴湿了一点,幽暗了一点,而白杨是明朗的。白杨在西北无边无际的阳光下,被照耀得通体明亮气宇轩昂,白杨翠绿的叶子和纯白的树干色彩饱和度强。西洋油画,用色饱满,适宜画白杨。白杨在油画框里,用枝干和茂盛的叶子,来表达阳光醇厚,表达天空高远,表达草地生机。
如果说树是鸟的房子,那么,南方的鸟儿住的是“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江南深宅,西北的鸟儿住的是轩敞明亮的欧洲楼阁。这样,一处的鸟儿爱低眉,爱独自沉吟;一处的鸟儿爱唱歌,爱呼朋引伴。
站在白杨林里,你看见的是林子的辽阔,是天空的辽阔。
去交河故城时,我在一条水泥路边停了车子,特意下车,亲手抚摸了一棵白杨。
交河故城是唐朝的安西都护府遗址,地址在吐鲁番。
安西都护府是唐代西城的最高军政机构,首任都护是乔师望,他是唐朝将领,唐高祖的女儿庐陵公主的驸马。后来,接乔师望都护之职的是郭孝恪,郭孝恪击败龟兹国后,把安西都护府从交河城迁到了龟兹,即今天的新疆库车县。此后,安西都护府在唐蕃战火中几失几守,最后府衙在龟兹基本稳定下来。
在唐代,从长安望向安西都护府,那是山长水阔,黄沙漫天。
那些远赴西北镇守边塞的文武官员,那些从长安出发、迢迢行走在丝绸之路上的商贾,那些鞍马风尘夜夜望乡的中原士兵,一定在不遇故人的孤独中,用白杨的葱茏喂养着乡思和希望。“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瀚海阑千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边塞诗人岑参在《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里,写出了边地苦寒却也雄奇的大观。那时,岑参第二次出塞,怀着建功立业的志向,来到安西北庭节度使封常清下任判官。岑参来给他的前任武判官送行,“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那时,西北的白杨一定落光了叶子,在漫天风雪中伫立成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样子。
当春天来临,交河故城的城墙下桃花盛开,一千多年前的春天,白杨也在春风里萌发新叶。我想,那些一拔拔来过西北、驻守过西北、穿越过古丝绸之路的人们,是否于深深孤独中,慢慢就散发出白杨的气质?
如果有白杨,又何惧大地空旷。
(有删改)
1.下列对作品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本文多次运用对比手法,突出地表现了白杨树、西洋油画、西北的鸟儿的特点,从中可见作者观察之细腻和爱憎之分明。 |
B.《古诗十九首》中的诗句给作者留下白杨秋风仓皇晦暗的印象,使其质疑《白杨礼赞)的客观性,与后来的所见所感形成反差。 |
C.“一千多年前的春天,白杨也在春风里萌发新叶”这句话是作者勾连古今的畅想,虚实结合,让本文增加了历史的厚重感。 |
D.茅盾说白杨树“象征了北方的农民”,本文把它比作君子,这种差别既源于作者思想情感的不同,也反映了时代氛围的变化。 |
3.文章结尾说“如果有白杨,又何惧大地空旷”,为什么有了白杨就不怕大地空旷?请结合全文简要分析原因。
4.文章第14段用不少篇幅叙述安西都护府的历史,有人认为游离于本文主题之外,可删除。你认为可以删除吗?请结合全文简要分析。
①人和车厂的老板刘四爷快七十岁了;人老,心可不老实。年轻的时候他当过库兵,设过赌场,买卖过人口,放过阎王账。干这些营生所应有的资格与本领——力气,心路,手段,交际,字号等等——刘四爷都有。在前清的时候,打过群架,抢过良家妇女,跪过铁索。跪上铁索,刘四并没皱一皱眉,没说一个饶命。官司教他硬挺了过来,这叫作“字号”。出了狱,他开了个洋车厂子。土混混出身,他晓得怎么对付穷人,什么时候该紧一把儿,哪里该松一步儿,他有善于调动的天才。车夫们没有敢跟他耍骨头(注:调皮捣乱)的。他一瞪眼,和他哈哈一笑,能把人弄得迷迷糊糊的,仿佛一脚登在天堂,一脚登在地狱,只好听他摆弄。到现在,他有六十多辆车,至坏的也是七八成新的,他不存破车。车租,他的比别家的大,可是到“三节”他比别家多放着两天的份儿。人和厂有地方住,拉他的车的光棍儿,都可以白住——可是得交上车份儿,交不上账而和他苦腻(注:软磨硬缠)的,他扣下铺盖,把人当个破水壶似的扔出门外。大家若是有个急事急病,只须告诉他一声,他不含糊,水里火里他都热心地帮忙,这叫作“字号”。
②刘四爷是虎相。快七十了,腰板不弯,拿起腿还走个十里二十里的。两只大圆眼,大鼻头,方嘴,一对大虎牙,一张口就像个老虎。个子几乎与祥子一边儿高,头剃得很亮,没留胡子。他自居老虎,可惜没有儿子,只有个三十七八岁的虎女——知道刘四爷就必也知道虎妞。她也长得虎头虎脑,因此吓住了男人,帮助父亲办事是把好手,可是没人敢娶她作太太。她什么都和男人一样,连骂人也有男人的爽快,有时候更多一些花样。刘四爷打外,虎妞打内,父女把人和车厂治理得铁筒一般。人和厂成了洋车界的权威。
③在买上自己的车以前,祥子拉过人和厂的车。他的积蓄就交给刘四爷给存着。把钱凑够了数,他要过来,买上了那辆新车。
“刘四爷,看看我的车!”祥子把新车拉到人和厂去。
老头子看了车一眼,点了点头:“不离!”
“我可还得在这儿住,多咱我拉上包月,才去住宅门!”祥子颇自傲地说。
“行!”刘四爷又点了点头。
④不拉刘四爷的车,而能住在人和厂,据别的车夫看,是件少有的事。因此,甚至有人猜测,祥子必和刘老头子是亲戚;更有人说,刘老头子大概是看上了祥子,想弄个上门女婿。这种猜想里虽然怀着点妒羡,可是万一要真是这么回事呢,将来刘四爷一死,人和厂就一定归了祥子。这个,教他们只敢胡猜,而不敢在祥子面前说什么不受听的。其实呢,刘老头子的优待祥子是另有笔账儿。祥子是这样的一个人:在新的环境里还能保持着旧的习惯。假若他去当了兵,他决不会一穿上那套虎皮,马上就不傻装傻地去欺侮人。在车厂子里,他不闲着,把汗一落下去,他就找点事儿做。他去擦车,打气,晒雨布,抹油……用不着谁支使,他自己愿意干,干得高高兴兴,仿佛是一种极好的娱乐。厂子里平常总住着二十来个车夫;收了车,大家不是坐着闲谈,便是蒙头大睡;祥子,只有祥子的手不闲着。初上来,大家以为他是向刘四爷献殷勤,狗事巴结人;过了几天,他们看出来他一点没有卖好讨俏的意思,他是那么真诚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了。刘老头子没有夸奖过他一句,没有格外多看过他一眼;老头子心里有数儿。他晓得祥子是把好手,即使不拉他的车,他也还愿意祥子在厂子里。有祥子在这儿,先不提别的,院子与门口永远扫得干干净净。虎妞更喜欢这个傻大个儿,她说什么,祥子老用心听着,不和她争辩;别的车夫,因为受尽苦楚,说话总是横着来;她一点不怕他们,可是也不愿多搭理他们;她的话,所以,都留给祥子听。当祥子去拉包月的时候,刘家父女都仿佛失去一个朋友。赶到他一回来,连老头子骂人也似乎更痛快而慈善一些。
1.本文节选自老舍的代表作:《 》2.第一段中画线部分突出的语言特色是什么?请举例分析。
3.第二段开头对刘四爷的肖像描写,在本文结构和内容上有什么作用?请简要分析。
4.以下对选文的理解不符合文意的一项是:( )
A.“力气,心路,手段,交际,字号等等”中的“字号”是指为人的名气、响当当的名号。 |
B.从选文第一段可以看出刘四爷是个看重江湖义气、肯热心帮人忙的开明老板。 |
C.从选文最后部分对虎妞的描写中可以看出她对祥子暗含着不同一般的情愫。 |
D.选文具有老舍小说的鲜明风格之一:善用北京话、具有浓厚的地方色彩。 |
【推荐3】哦,香雪
铁凝
如果不是有人发明了火车,如果不是有人把铁轨铺进深山,你怎么也不会发现台儿沟这个小村。这条线正式营运后,人们挤在村口,看见那绿色的长龙一路呼啸,挟带着来自山外的陌生、新鲜的清风,擦着台儿沟贫弱的脊背匆匆而过。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列车时刻表上,多了“台儿沟”这一站,每晚七点钟,由首都方向开往山西的这列火车在这里停留一分钟。
这短暂的一分钟搅乱了台儿沟以往的宁静。台儿沟的姑娘们刚把晚饭端上桌就慌了神,她们心不在焉地胡乱吃几口,扔下碗就开始梳妆打扮。她们洗净了一天蒙受的黄土、风尘,露出粗糙、红润的面色,把头发梳得乌亮,然后就比赛着穿出最好的衣裳。有人换上过年时才穿的新鞋,有人还悄悄往脸上涂点胭脂。然后,她们就朝村口,朝火车经过的地方跑去。
香雪总是第一个出门,隔壁的凤娇第二个就跟了出来。哦,五彩缤纷的一分钟,你饱含着台儿沟的姑娘们多少喜怒哀乐!
日久天长,她们又在这一分钟里增添了新的内容,她们开始挎上装满核桃、鸡蛋、大枣的长方形柳条篮子,站在车窗下,抓紧时间跟旅客和和气气地做买卖,换回台儿沟少见的挂面、火柴,以及姑娘们喜爱的发卡、纱巾,甚至花色繁多的尼龙袜。香雪平时话不多,胆子又小,但做起买卖却是姑娘中最顺利的一个,有时她也抓空儿向他们打听外面的事,打听北京的大学要不要台儿沟人,打听什么叫“配乐诗朗诵”。
台儿沟没有学校,香雪每天上学要到十五里以外的公社。公社中学虽然女同学不少,但她们的言谈举止,一个眼神,一声轻轻的笑,好像都是为了叫香雪意识到,她是小地方来的,穷地方来的。
“你上学怎么不带铅笔盒呀?”她们问。每到这时,香雪的同桌就把自己那只宽大的泡沫塑料铅笔盒摆弄得哒哒乱响。香雪的心再也不能平静了,她好像忽然明白了同学们对于她的再三盘问,明白了台儿沟是多么贫穷。
深秋,山风渐渐凛冽了,天也黑得越来越早。但香雪和她的姐妹们对于七点钟的火车,是照等不误的,她们仿照火车上那些城里姑娘的样子把自己武装起来,整齐地排列在铁路旁,像是等待迎候远方的贵宾,又像是准备着接受检阅。
火车停了,香雪顺着车身一直向前走去,它的出现,使她再也不想往前走了。她认清了,放在一个女学生面前的真是一只装有吸铁石的自动铅笔盒。不知怎么的,她就朝车门跑去。当她在门口站定时,还一把攥住了扶手。香雪终于站在火车上了,这时车身忽然悸动,接着车门被人关上了。香雪扑到车门上,看见凤娇的脸在车下一晃。她拍打着玻璃,冲凤娇叫喊着:“凤娇!我怎么办呀!”
列车无情地载着香雪一路飞奔,下一站叫西山口,西山口离台儿沟三十里。这里上车的人不少,下车的却只有香雪。
她胳膊上少了那只篮子,她已经把它悄悄塞在了女学生座位下面。
在车上,当她红着脸告诉女学生想用鸡蛋换铅笔盒时,女学生一定要把铅笔盒送给香雪,但香雪收下了铅笔盒,到底还是把鸡蛋留在了车上。台儿沟再穷,她也从没白拿过别人的东西。一轮满月升起来了,照亮了寂静的山谷、灰白的小路,照亮了秋日的败草、粗糙的树干,还有一丛丛荆棘、怪石,还有漫山遍野树的队伍,还有香雪手中那只闪闪发光的小盒子。她这才想到把它举起来仔细端详。她看清了它是淡绿色的,盒盖上有两朵洁白的马蹄莲。她打开盒盖,觉得应该立刻装点东西进去。她从兜里摸出一只盛擦脸油的小盒放进去,又合上了盖子。只有这时,她才觉得这铅笔盒真属于她了,真的。
她忽然感到心里很满,风也柔和了许多, 她发现月亮是这样明净,群山被月光笼罩着,像母亲庄严、神圣的胸脯;而被秋风吹干的一树树核桃叶,卷起来像一树树金铃铛。她在枕木上跨着大步,一直朝台儿沟走去。她边走边想,台儿沟将来一定会是“这样的”——台儿沟的姑娘不再央求别人,也用不着回答人家的再三盘问。火车上的漂亮小伙子都会求上门来,火车也会停得久一些,也许三分、四分,也许十分、八分。它会向台儿沟打开所有的门窗,要是再碰上今晚这种情况,谁都能从从容容地下车。
台儿沟在哪儿?香雪向前望去,她看见迎面有一颗颗黑点在铁轨上蠕动。再近一些她才看清,那是台儿沟的姐妹们。香雪忽然觉得心头一紧,不知怎么的就哭了起来,那是欢乐的泪水,满足的泪水。面对严峻而又温厚的大山,她心中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骄傲。她举起错笔盒,迎着对面的人群跑去。
迎面,那静止的队伍也流动起来了。同时,山谷里突然爆发了姑娘们欢乐的呐喊。古老的群山终于被感动得颤栗了,它发出宽亮低沉的回音,和她们共同欢呼着。
哦,香雪!香雪!
(有删节)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铁轨铺进深山,火车为台儿沟带来了外面世界的信息,山里人接触到了更多的现代文明,产生了对山外世界的憧憬。 |
B.“迎候远方的贵宾”“接受检阅”,这些文字表明台儿沟姑娘将自己摆在卑微渺小的位置,体现出谦卑、好客的心态。 |
C.文中“山谷”“群山”“深山”等词语,表现了台儿沟所处地区的地形与地貌,暗示了这里的贫弱、偏僻、落后和封闭。 |
D.“短暂的一分钟”变成“五彩缤纷的一分钟”,“五彩缤纷”既指外部世界新鲜绚丽,也表现了姑娘们新奇复杂的感受。 |
A.小说叙写每天只停分钟的火车给宁静的山村生活带来的冲击,情节曲折多变,矛盾冲突却并不激烈,有散文化的特点。 |
B.“群山被月光笼罩着,像母亲庄严、神圣的胸脯”,用比喻手法写出了大山如伟大的母亲一样养育着淳朴善良的山村儿女。 |
C.小说的基调清新、婉丽、优美、纯净,但并不纤弱、单薄、浅显,相反它寄予了作者对现实和时代深沉而严肃的思考。 |
D.作者选取第三人称的叙述视角,把叙述者定位在局外人的位置上,以火车为依托展开故事,突出中心人物,构思精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