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言
杨蕾
村主任突然倒地,躺在饭桌底下一阵抽搐,紧抓女人的手,嘴里喊了两声:“纲!纲!”便永远暝上了双眼。
陶瓦村的人们听说了这事。老榕树下站着黑压压的一片人,人人为之唏嘘。人们帮村主任的儿子纲把村主任隆重安葬了,就埋在陶瓦河边。
陶瓦河边多了一座坟茔,陶瓦村的人们也多了一份心事。大伙聚在一起,目光齐刷刷地拉远,望向那座坟茔,再慢慢收回,投影一样放大到各自的脸上,好像要在人的脸上找到什么答案,都想开口说什么或问什么,最终没人吭声。看着看着,就散了。
三天前,温州香料商开着几部加长车来到陶瓦村收购八角,价钱可喜。大伙手上有了钱,有人提议把建桥的集资款交了,村主任负责收款,文书负责记账。村主任办事喜欢趁热打铁,因此也就爽快地同意了。
村主任站在大榕树下的石桌上,兴奋地宣布:“今天收到集资款总共二十三万七千七百元。村会计去成都参加儿子的婚礼,明天回来后,我马上把钱款交给他,由他拿到银行存进村委对公账号。有了这笔钱,再加上地方财政的扶持项目,大家放心,明年我们一定能告别渡船过河的历史!”大伙听了个个眉开眼笑。陶瓦村的田地大部分都在陶瓦河对岸,一艘机动船是主要交通工具,那种劳作的艰辛,只有陶瓦人自己知道。
可是,村会计没有按时回村,打个电话说难得出远门一趟,想逗留一段时日,去看看汶川地震遗址。
村主任走了,但二十多万的建桥集资款还在村主任的手里,不,是在村主任家里!陶瓦村的人心照不宣。
村主任的儿子纲在南宁开出祖车,喜赌,欠债几十万。陶瓦村的人也心照不宣。
陶瓦村的人静默了几天,终于着急了。如果不抓紧时间弄清这笔款项现在搁在哪里,他们再也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了。他们自发集合商议,最后决定委派村文书、村妇女主任代表村民上村主任家询问款项的去向。
一个上午过去,两个代表回来了,一无所获。据说村主任的女人当着他们的面,翻箱倒柜,摸枕头捏被角,连放在床角落的尿壶也没放过。文书考虑,村主任平时细心,为了安全起见,有可能已经先把款项存进自家的账号里了。他便派陶瓦村小学校长拿着村主任家的银行卡到镇上银行查帐,回复说没有任何进账的记录。
二十多万元的人民币,用农大牌饲料十斤装的袋子来装也装不完的,又不是一个芋头或一个红薯那么容易藏匿……村主任的女人该不是有所隐瞒吧?有些人比比划划,胡乱猜疑着。
“前两天,纲一直在赌场,还抽好烟!”有人喊出这句话。这话就像一颗炸弹扔进人群里,炸开了,他们好像看到,纲烧的不是烟,而是他们的钱。几个汉子按捺不住了,吵吵嚷嚷、气势汹汹地向村主任家奔去。文书急忙伸手拦住:“大伙冷静点,村主任尸骨未寒呢!”
“等他尸骨寒了,我的血汗钱可打水漂了!”有人蛮横地推了文书一把,愤愤地说。
村主任的老母亲,手拄拐杖,站在家门口,微仰头颅,花白的头发被风扬起,神情透出一丝大义凛然之气。面带愠色的汉子和蜂拥而来的村民被镇住了,倏地停住了脚步。老太太看着跟前一张张震慑的面孔,顿了顿嗓音,说:“本来,我想等会计回来再说,看来等不及了。我儿子怎样我老太婆心里清楚,我会给大伙一个交代的!”
“媳妇,你告诉大伙,他临走前都说了什么。”老太太的身子微微抖索着,但很快镇定了。
“他没说什么,只喊纲……”村主任女人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扑啦啦地滚落。
“文书,你到我屋里搬出床底下的那口缸,给大伙看看吧!”老太太淡定地吩咐。
文书抱着沉甸甸的一口瓦缸来到大伙的跟前,打开,满满的一缸人民币红灿灿地,映得大伙的脸一阵阵潮热,原本还在七嘴八舌交头接耳的村民都静了下来,一下子鸦雀无声。
老太太抑制不住了,老泪纵横,哽咽着说:“收了大伙的钱,我儿子没再离开家半步。
晚上来我屋里坐到天明,嘴上说守着妈,实是守着这口缸。临走了,挂念的还是这口缸啊!”那几条汉子“扑通”一声,双膝跪下,给老太太磕了几个响头。人群里,一片啜泣声。
(选自《小小说选刊》,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A.小说采用插叙的方式,插叙了村主任收建桥集资款的过程,突显了一个为民办实事的农村好干部形象,同时使情节波澜起伏,摇曳生姿。 |
B.“陶瓦村的人心照不宣”,表现村民对集资款下落不明的担忧;“陶瓦村的人也心照不宣”,表现村民对村主任的儿子可能赌掉集资款的担忧。 |
C.“他没说什么,只喊纲……”,这里的“纲”与“缸”谐音,村主任的女人理解为村主任喊儿子的名字,而老太太理解为村主任喊盛钱的缸。 |
D.小说塑造了陶瓦村的村民群像,他们更多地是关心着自己的那点蝇头小利,而对一心为公、为大众做出巨大牺牲的英雄人物不依不饶。 |
3.小说中,村主任虽然着墨不多,却是主人公。请结合文意简要分析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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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的冰雕
王筠
1071.1高地上银装素裹,一片冰封雪冻的景象。
大雪遮盖了一切,散兵坑、堑壕、堑壕里的人,所有的一切都被厚厚的积雪包裹着,欧阳云逸和他的部队遭受着前所未有的磨难。刀削斧砍一样的寒风从阵地上掠过,刺穿了战士们单薄的衣裤,使他们饥寒交迫的身体慢慢变得麻木僵硬。士兵都蹲在堑壕里,蹲在深深的雪窝子中,他们的头上雪花席卷,狂风飞舞,漆黑如墨般的苍穹笼罩着冰冻的大地。
没有一个人要求下山,没有一个人要去躲避冰雪寒风,他们在等待着美国人的到来。极度的严寒摧残着大家的身体和意志,更折磨着他们饥饿的神经。部队没有一点可以果腹、可以提供热量的食物,饥饿和寒冷把他们推到了承受力的极限。
“都找……找吃的东……西,看看还……有没……有。”欧阳云逸僵硬的喊声在凄厉的风雪中回荡着。一瞬间就飘散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战士们缓慢而又机械地摸索着自己的挎包、口袋。他们翻找过无数次了,都知道自己的身上不可能再有任何吃的东西,但仍然机械地摸索,教导员下达了命令要找,他们就再找一遍。不少人一边摸索着自己的挎包,一边抓起身边的积雪往嘴里送,吞咽积雪也能让他们饥饿的神经得到暂时的满足。
欧阳云逸再一次翻了翻自己的帆布挎包。挎包里装着他的洗脸毛巾、牙刷、牙膏、本子、笔、喝水的缸子,还有一个手绢包裹着的包包,那是鸭绿江中国一侧的江土,是他过江的时候带上的。
挎包里没有任何可以充饥或是能够提供热量的食物,欧阳云逸知道这一点。但是他冻僵了的手还是在里面摸索着,他摸索了半天,最后拿出了那管牙膏。牙膏还有大半管,欧阳云逸一直用得很节省。他有一个习惯,不吃饭喝水可以,不刷牙洗脸不行,从国内带来的牙膏对他来说是一种十分珍贵的东面,现在他把这个牙膏拿了出来。欧阳云逸的手指头已经完全僵硬了,他不得不用牙齿咬掉牙膏的盖子,牙膏也冻住了,好不容易挤出了一截,欧阳云逸把这一藏牙膏吃进了嘴里。
牙膏已经有些干硬,但并没有完全冻结,欧阳云逸慢慢嚼着,一股辛辣的味道充满了他的口腔。他把这管牙膏递给身旁的战士,战士咬了一截,然后又传给了下面的战士。一个传一个,半管牙膏被大家吃光了,每个人都吧嗒着嘴巴,每个人的嘴巴里都散发着浓重的辛辣的味道。
雪下得好像小了些,刺骨的寒风却更加猛烈。欧阳云逸害怕战士睡着了,他知道在这样严寒的夜晚,一旦睡着就再也起不来了。他喊叫着,要大家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或者抱在一起互相取暖。战士们艰难地站起来了,他们立在刀子般的寒风中,三五个人抱在了一起。欧阳云逸竭尽了气力喊道:“坚持……同志们,坚持住,我们要像钢钉一样钉在这个阵地上,绝不让美国鬼子从山下跑掉!坚持啊,同志们,天……就要亮了……”
欧阳云逸声大声地喊叫着,他声嘶力竭的声音响在每一个战士的耳边,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猛烈的寒风传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大家相互抱了一会又重新蹲在堑壕之中,毕竟整壕里面的寒风要比外面小一些,他们一个挨着一个,挤得紧紧的,似乎都觉得这样能够给他们带来些许的温暖。
一个战士挤在欧阳云逸的身旁,暗夜中他的脸上是一片神往的表情:“说来说去还是我们江南好,没有这么……冷。”
欧阳云逸紧紧搂着他的肩膀:“打走了美国……鬼子就……回去,回到我们的……江南。我们……江南,油菜黄,稻花香,八月桂花遍地开……”
他们的目光极力望向前方的黑暗,透过寒风呼啸雪花飞舞的黑漆漆的夜幕,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江南,大片大片的油菜花黄得耀眼,沉甸甸的稻谷压弯了枝头,而桂花的芬芳漫天弥漫着,从他们山清水秀的江南一直飘散到脚下的长津湖畔,飘到了他们的身旁。他们都张大了鼻孔和嘴巴,深深地、贪婪地呼吸着……
风停雪住,苍白无力的日头慢慢升起到群山上以后,史密斯的部队开始往1071.1高地运动。昨夜的风雪彻底扫荡了长津湖地区所有的崇山峻岭,使得整个山区的面貌发生了显而易见的变化。原有的积雪被狂风吹得无影无踪,而前进的道路又被新的积雪所覆盖。陆战1师走走停停,用了很长时间才到达1071.1高地的山脚下。
高地上静悄悄的,寒冷的阳光洒在雪原上,视野之中是一片阴森森的银白。没有枪声,没有喊声,也没有黄蜂般飞舞的手榴弹弹雨,大地一片安详。
师长史密斯有点莫名其妙,因为这种安静过于反常,中国人的无声无息叫他摸不着头脑。以基本的常识而言,中国人不可能不向1071.1这个最后的关隘派出阻击部队,他心里想也许有不同寻常的事情要发生。史密斯命令他的陆战队员倍加小心,占领山头上的阵地。
美国人终于小心翼翼爬上了山头。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积雪覆盖的堑壕之中是一具具中国军人僵硬的身体,他们一个挨着一个趴在自己的战斗位置上,百十号人,都持枪而待,枪口全都指向下面的道路,那是陆战1师将要经过的地方。这些中国人的衣着都非常单薄,没有大衣,多数人还戴着单帽、穿着单鞋。冰雪在他们的脸上凝结成了寒霜,每个人的眉毛胡子上都挂着密集的细小的冰凌,微风拂过,铮铮有声。
阵地上的中国人好像都睡着了,他们就那样趴卧着,每个人的武器都已冻结在手中,而每个人脸上又是那样的神态端详。
(节选自《解放军报》2021年10月21日,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独句成段,以简洁的笔法突出了志愿军所处阵地自然环境之恶劣,为故事的结局做了坚实铺垫。 |
B.小说善于通过细节展现人物形象,如交代欧阳云逸帆布挎包里用手绢包裹着的江土,是对人物行为的有力诠释。 |
C.小战士与欧阳云逸提起江南,以虚衬实,意在以江南的美好与1071.1高地的风雪天气形成对比,突出对侵略者的憎恨。 |
D.作者在小说结尾和谐地加入抒情,让自己潮水般的感情,与叙事交融,通过抒情性的语言,倾泻而出。 |
3.请探究小说标题“滚烫的冰雕”的意蕴。
孝子
刘连群
百先鞋店程掌柜的老娘去世,惊动了南市一片几条街巷的店铺、住户,吊唁的人群从早到晚络绎不绝,各界送来的挽联、幛子铺天盖地,场面竟比城中达官显贵家的丧事还要壮观。
院子里搭起了天棚,灵柩停放中央,两旁悬挂着分别由市商会和风化正育会送的丈余长的巨幅深色绸幛,上面白纸黑字,写有“孟德操守”和“孝感天地”,灵旁侍立的程掌柜满身重孝,面容憔悴,人似瘦了一圈,被伙计们搀扶着,一副痛极木然的呆相,让人看了好不心焦,不由得不在暗中连声赞叹:孝子啊!
程掌柜是南市有名的孝子。细说起来,人们还是由孝子而后知他这个鞋店掌柜的。
百先开业时,这一带已经有了几家鞋店,早占上热闹繁华的街头路口,生意红火。程掌柜来得晚,只在二条后街租到两间铺面,地利上就吃了大亏,门前行人稀少,顾客寥寥,一两个月了,好多人还不知道附近又开了一家店铺。
那些日子,倒是有桩新闻渐渐成了街谈巷议的热点。每天清晨,街上都会出现一辆崭新的推车,造型精巧,两大两小的四只轮子,驮着一张高靠背的扶手椅,形状很容易让人联想起诸葛亮那辆有名的四轮车,上面坐的却是一位白发如银的老太太,气度雍容,颇有大家气派,一路上神态悠闲地左顾右盼;推车的是个胖乎乎的中年汉子,个头不高,面容白净、和善,将车推得极稳,遇到路面坑洼不平的地方,总要小心翼翼地费力绕行,唯恐车上的老人受了颠簸。南市的街头总是有闲人的,此车每天准时从眼前经过,就有好奇者上前搭讪,老人微微眯缝着眼睛,用山西口音慢声细语地应答,她是从太原府来看儿子的,儿子怕她待在家里憋闷,让她出来见见天津卫的世面,特地定作了这么一辆推车,以车代步——太破费了,也算是做儿子的一片孝心吧!说着,老人回过头,含笑指点身后的汉子,后者的脸色就红了。恭顺、拘谨不安地笑笑,仿佛小孩子听到大人夸奖的样子,并不言语。听者却顿时肃然起敬了,何等的孝子啊,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还天天亲自推着老娘逛街散心,难得呀!很快,事情就在周围传开了,推车再在街上缓缓行进时,迎来的便都是敬佩的目光。后来众人知道了推车人的姓名,程掌柜一下子成了家喻户晓的名人,店铺也随之有了名气,百先者,不就是取自《太上感应篇》中的名句“百善孝为先”嘛!于是八方顾客纷纷慕名而来,许多老人让儿女搀扶着上门,生意越来越兴旺,不久便胜过了同业的老字号。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前些天一个秋雨乍寒的清晨,程老太太上街着了风雨,回去就发起了高烧,勾发了老病。虽经多位名医调治,还是撒手西去了。噩耗传出,闻者无不痛惜。据说那天程掌柜本阻拦过的,不让上街,老人执意不听,这就是天数了。
丧事完毕,设宴答谢宾客,程掌柜只敬了一盅便不胜酒力提前告退,留下一位同乡陪席。那同乡一边劝酒,一边提起程掌柜的家事,程家原是没落的书香门第,老太太的娘家却世代经商,在晋中一带很出名的,老人当闺女时就帮着家里照应买卖,精于经营之道。过门后又操持一大家人的生计,很不容易的。说着,同乡感慨地叹道,可惜老人家晚年得了青光眼,看不见东西,也没能享上几天清福,众人听了,随之感叹,却有老字号盛福鞋店的掌柜慢悠悠地问道:您是说,她老人家成了睁眼瞎?
同乡点头。盛福鞋店掌柜的两只细眼漾出了笑意,徐徐遍视众人,在座诸位面面相觑,就觉出了异样的意味。后来,风化正育会的会长忽然使劲摇起头来,喊道不对,程掌柜每天推着老娘观景散心,我们都是亲眼见过的,怎么会是瞎子呢?您别再张冠李戴了吧?众人也紧跟着表示不信,说此事不可乱扯的。同乡见辩不清,赌气说你们不信,自己去问程掌柜嘛。问就问,一群人当时往后屋涌来。
程掌柜孝服未脱,连腰间的麻绳都没有解下,正冲着地上的四轮车发呆。听了客人们的询问,半晌没有吱声,后来突然一头向车撞去,撕心裂肺般地哭喊:娘啊,坑死孩儿了!坑死了呀……客人们慌忙阻拦,晚了一步,程掌柜的额头已经血流如注了。
眼见这般惨景,众人又愧又恨,像程掌柜这样的孝子,还有人胡乱编排,这是缺了八辈子的大德!等到怒冲冲地回头去寻那老乡,早已不见了踪影,追出大门外头都没找着,只有痛骂一顿祖宗解气。
程掌柜伤得不轻,加上连日伤心、劳乏,大病了一场。
半个多月后,鞋店重新营业,顾客盈门,比先前还要红火。程掌柜对顾客更加和气、耐心了,各类鞋精工制作,包换包修,极重信誉,还新设了小鞋专柜,缠足或放足的老太太过去很难买到合适的鞋穿,百先量脚加工定做,不额外收费,这一独家业务,坚持了几十年,如今仍为京、津乃至华北一带的老人们所称道。至于程掌柜的孝子名声,则更是代代传颂不已。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篇采用倒叙手法,写程老太太不同一般的葬礼,是为了引出人物,突出程掌柜孝子的名声。 |
B.程掌柜百先鞋店开业时顾客寥寥,是因为程掌柜作为孝子,要照顾母亲,推母亲出来逛街散心,无暇照顾店面。 |
C.“盛福鞋店掌柜的两只细眼漾出了笑意”,表明他从同乡的话中看出了程掌柜假装孝子的伎俩,为此得意。 |
D.小说结尾的叙述,表明程掌柜的孝子之名可以为他招来顾客,但周到贴心的服务才是经商的根本。 |
3.这篇小说的人物写得相当鲜活,程老太和程掌柜共同完成了“孝子”的形象塑造。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程老太太的形象。
称呼
李国新
那年,老石来乌乡采访,刚下车,我上前握住他的手,石主编,稀客,稀客,欢迎,欢迎!老石哈哈一笑,纠正说,不要叫我石主编,叫我石总编,我当总编都快一年了。
我笑一笑,我哪知道哩,几把手?是一把手还是二把手?
老石又是哈哈一笑,看怎么说,我业务上是一把手,社长是党委一把手。
对对对,一把手。我笑嘻嘻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喝了一点酒。我又叫老石石主编了,老石比我喝得多,他连忙纠正,你啊你啊,我不是石主编,石主编只负责一个版面,我是石总编,负责整个版面了。
在座的有宣传委员,宣传干事,还有老石随行的同事都笑起来,而跟老石的同伴中有人说,叫石总,是我们的老总了!我们报社是正县级单位,石总是正县级总编辑。老石听后笑容可掬。后来,我听说老石调到宣传部了,有的说是副部长,有的说是科长,还有的说是主任,究竟任什么职务不清楚。
有一天,我去市委组织部办事,顺便想看望老石,毕竟我们认识多年,算是老朋友了。组织部离宣传部很近,只爬了二层楼就到了。我正想去打听老石在哪个办公室。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过来了,正是老石。他也看见我了,我总不能要他先叫我,他毕竟是领导,出于礼貌,我张开嘴,竟然鬼使神差地叫了他一声石总编,这应该是他过去的职务,我应该没有叫错吧。可老石急忙朝我走过来,是你呀,又叫错了,我已经不是石总编了,我现在是石副调研员,好了,就叫我老石算了,老石神色有点黯然。
我一听,连忙说,不行,你是领导,叫你石部长算了!
老石一听,脸上笑容顿起,不敢当,不过,我相当于副部长,但你还是叫我石副调研员为好,不过我虽然有个副字,我的级别还是正县级。
我说,现在算是比报社舒服了。老石叹了一口气,我被人挤下来了,表面是提拔了,实际上是个闲人,一点权也没有,今天我是从家里来拿报纸的,正好碰见你了。
我再一次碰见老石,是市里派来一个督办工作组到乌乡督查,组长是老石。
我在中午接到乡领导的电话,说市里有个老领导来了,要我去陪他,我一见到老石,马上叫道,石副调研员,是你呀!
老石望着我笑,纠正我,就叫我石专员,我现在被市委任命为市委第二十八组督查专员了。我连忙改口,石专员好!
老石对我的领导说,李国新和我是同乡,从小至大,一起读书,是好朋友,也是好兄弟!我的领导连连点头,难怪的。
我连忙纠正,不,石专员,你是领导,我一直都很敬重你。
老石听了,脸上笑容灿烂,很年轻。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小说以时间为顺序,为我们讲述了官场人物老石的称呼几经变化的故事,表达了作者对人生的思考。 |
B.第二段中,老石哈哈一笑,纠正“我”说,不是“石主编”而是“石总编”,刻画了老石认真严谨的性格。 |
C.老石做了副调研员后,说自己表面上是被提拔了,但实际上没实权,表现了他对当前处境的不满。 |
D.小说语言简洁生动,如“稀客,稀客,欢迎、欢迎”寥寥数语形象地写出了“我”迎接老石时的热情。 |
3.“我”在小说中的主要作用是什么?请简要分析。
城里乡下
黄大刚
豆花没想到,在农贸市场会遇到兰花,豆花第一次去农贸市场,就像刘姥姥走进大观园。
在乡下,豆花从来不买菜,豆花的菜就在房前屋后,随意翻块地,撒下种子,待菜苗探出头时,再施些土家肥,人畜的尿粪都是宝贝,这时候派上了用场。有了肥力,菜苗就像火箭般往上蹿,很快,往高处爬的开了花,结了果。在地上长的,青翠又水灵。自家吃不完,拔菜时,多拔一些,送给左邻右舍;或有路人经过,也随手塞一把。村人也不客气,给了就拿。下次,地里有了收获,当然也忘不了给豆花捎带一些。这些事情自然而然,没有谁说声谢谢,也没有谁计较这个多了那个少了。
现在,一下子面对那么多摊位,摊位上堆满各种各样的新鲜蔬菜,耳边嗡嗡响着嘈杂的声音,豆花有点晕头转向。
“豆花,豆花。”豆花感觉有人在叫自己,她怀疑听错了,茫然地四顾,猛然看到兰花站在一个摊位后面,边大声喊着,边向她招手。
豆花,你来市场干吗呢?”
“买菜啊。”
“买菜?”兰花脸上惊奇的表情一览无余。
“哦,亚山媳妇生宝宝了,坐月子,叫我来照顾。”
“亚山在哪个单位上班?”
“教育局。”
“调上来了?原先好像在美亭那边当老师。”
“调上来有一年半了。”
“豆花,这下你可以解脱了,我不知还要苦到什么时候。”
兰花的羡慕让豆花不安。豆花和兰花姑娘时是好姐妹,或许因为这,两个人同时嫁到了六角塘村,平时常来常往。前年,听说兰花随老公进城打工了,没想到是在菜市场卖菜。
“什么解脱,过来带孙子,比在家干活还辛苦。”豆花夸张地苦着脸。
“别说了,有孙子带就是福,我家那小子,家里又穷,人又不着调,不知娶不娶得到老婆。唉,不说了,买什么菜呢?”
豆花看了看,把几样菜放到了袋子里。豆花也不好意思问价钱,正忐忑着要不要给钱。
在乡下,豆花和兰花互相给菜,从来不收钱。
“总共15元。”兰花把菜递给豆花时,很自然地报出了价钱。
“呃呃。”豆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掏出了钱。
尽管豆花觉得买菜就要付钱,跟谁买都一样,但她还是感到有个东西硌在心里。
每次去市场买菜。兰花眼尖,老远就边大声地喊边向她招手,她别无选择。
豆花心里很憋屈,豆花买东西习惯讲价还价。不把价格砍低点,总感觉自己吃了亏,可跟兰花买莱,她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待豆花走在街道上不用向人问路的时候,豆花找到了另一个市场,这个市场只发早市,是附近的菜农自个儿挑菜来卖的,新鲜又便宜,还可以尽情地砍价,豆花心里畅快极了。
一天,豆花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听到的却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兰花。兰花约她喝老爸茶(即大众茶)。茶还没上来,豆花就听出了兰花的弦外之音,兰花说的都是自己卖菜的不易。兰花说,半夜三更就得起来去贩菜。有时为一毛钱跟菜农磨破了嘴皮。兰花说,经常卖到天黑市场没人了,菜还没卖完,结果辛苦了一整天,本钱还收不回来。
豆花装聋作哑。兰花最后明了说,希望豆花继续每天买她的菜,反正别人给多少她也给多少,决不多收豆花一分钱。
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豆花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偏偏兰花还有意炫耀买她的菜的好处:“你在这里买菜绝对放心,告诉你,别的地方,一斤菜实际有八两就不错了。”一次,豆花把一张50元当10元给了兰花,第二天买菜时,兰花把钱找给了豆花,不失时机自夸:“哼,要是别人,早收进口袋了。”
眨眼春节要到了,豆花坐着儿子的车回老家。路上,儿子说:“妈,你看那是兰姨,要不叫她上车一起走吧。”豆花透过窗玻璃,看到兰花背着个大袋子、躬着腰费力地往前走。
“走吧,走吧,车坐不下了。”豆花连声催道。
除夕,豆花正为没有芹菜而发愁。豆花早上托邻居赶集时帮她买芹菜,可邻居要买的东西太多,竟忘给她买了。这地方的习俗,大年初定要吃芹莱,可能“芹”跟“勤”同音吧,寄托着美好的寓意。
兰花似乎早有预感,拎着两大把芹莱上门。“哦,好好,多少钱?”豆花要掏口袋。
“自家种的,什么时候要过钱。”兰花嗔怪道。
豆花一愣。感觉脸慢慢地热了起来。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A.小说开头描绘了豆花房前屋后菜地里蓬勃的景象,青菜“青翠又水灵”,乡邻热情不拘小节,呈现给读者的是纯朴和谐的乡村环境。 |
B.豆花和兰花原本是好姐妹,后来竟然到了豆花看到兰花负重走路而选择躲避的地步,小说意在说明在利益面前,朋友之间的情感不堪一击。 |
C.兰花性格直爽,她对豆花说在她这里买菜绝对放心,一方面固然有炫耀的成分,另一方面也是希望用信守承诺和对比衬托来挽留豆花这位老主顾。 |
D.兰花约豆花喝老爸茶,是因为豆花好久不去买菜,兰花察觉到了她的疏远;诉说卖菜的种种艰辛,是想用自己的不容易打动朋友,挽回友情。 |
A.小说描述人物内心感受,展现人物复杂的内心世界,如豆花第一次付钱给兰花,“感到有个东西硌在心里”写出了豆花想要延续乡下送菜习惯与希望落空的失落。 |
B.小说的人物语言皆是平实质朴不加修饰的口语,却能生动展现人物的真实反应,如结尾“哦,好好,多少钱?”写出了豆花对买菜付钱已无任何尴尬不适。 |
C.小说善于用细节描写刻画人物的形象,比如分别用“很自然地”和“手忙脚乱”形容兰花报菜价和豆花掏钱,写出兰花习以为常、豆花意外慌乱的情态。 |
D.小说第2段插叙豆花在乡下生活时的情形,人们互相送菜是自然而然的事,这和结尾处兰花在除夕给豆花送去芹菜的情节前后照应,显得叙事严谨。 |
4.小说结尾兰花和豆花在城里产生的隔阂因为两把芹菜消除了,如果你要来续写小说,你认为她们的关系回到城里还会再次疏远吗?请结合全文谈谈你的看法。
【推荐2】纺 车
张拓芜
夏夜的梦是恬适的。那张宽大而又深沉的床,经常被我一个人独占。竹席已被汗和油浸成深红色,蚊帐是灰灰的,四根床柱子被岁月髹作了紫酱色,风从窗口吹进来,镂着“寿”字的帐钩碰击着床柱子,叮咛叮咛像风铃一样的发出清越的声响,伴和着母亲的纺车声,那是一阕母亲的摇篮曲,那是人间的天籁。
纺车是母亲生活的一部分,也是她生命的一部分。从少女时代就一只手牵着,一只手摇着,把少女摇成了白发的老妪,把挺直的腰杆摇成佝偻。然后再教十六岁的女儿摇。再过几十年,十六岁的女儿也会摇成六十岁的白发婆婆,叮咛声一声声的传下去,呜呀呜呀的纺车声从远古传到年轻姐姐的手上,每个人都得挑起承先启后的责任,大约这就是历史,至少是历史的一部分吧。
纺车是母亲的嫁妆,是当年跟着母亲的花轿一道进张家大门的。打这以后,姐姐妹妹和我,鸡鸭牲畜缝缝补补以及那架历史悠远的纺车,成了母亲的全部。
总是被那呜呀呜呀一声高一声低的纺车摇醒。睁开眼从灰黯的蚊帐透视出来,一盏昏黄疲惫的清油灯正照着母亲佝偻着的一团影子。影子忽儿长,忽儿短,皮影子戏一样的贴在地板上。
灯盏是粗陶碟子,只是不情愿的噘着一张嘴,一共只有两根灯草芯,伸出半个脑袋,没奈何望着这间古老、黝暗、沉寂的卧房。这间老屋怕有百十年了,传到父亲这一代已经是第四代。屋顶每隔三年便得翻一次。夹墙里的“家蛇”已经碗口粗。一百多年该是多少天?三四万个夜,纺车声从没断过。从奶奶的奶奶那个时代起,呜呀呜呀声便在这间屋子里响着,这是中国农村的夜。
有了儿子还不能算熬出头,除了像奶奶一样有了孙子,才能捧白铜水烟袋呼噜呼噜悠闲地吸两口,其实她老人家并没闲着,眼睛始终离不开藤条篮子里的纺锤子,她老人家一直在背后监着工哪!
“怎么,才三个?“我年轻的时候,一夜要纺六七个纺锤子哪!”
这还是刚起头哪,才二更哩。
奶奶说她当年也曾常受她婆婆的唠叨。照这样类推下去,母亲也可把唠叨寄托在我身上,有天我长大了,娶了媳妇,母亲就可以有找头了。但是母亲不是这种型的,她把什么都传给姐姐,唯独没有唠叨和抱怨。她受多少委屈,吃多少辛酸,总是默默地忍着,尽管往肚子装。母亲平时连话都少说,姑姑说她是金口玉言。
母亲年寿不高,四十九岁那年得了牙痈与世长辞。那时我才十岁,母亲没能见到她的媳妇和孙子,母亲打开头就没存心在她媳妇身上得找头的。
那架纺车是大舅舅自己做的,为了传宗接代,纺车的座子是枣木板凳改装的,枣木坚重,不蛀不朽,管用一二百年。管着纺锤子的那个六片竹片子绷起的空心轮子,竹片已换过好多次,摇把的铁轴子已被磨损,细得像根小指头,唯独那块工字型的座子还稳重地,四平八稳地停在地板上,纹风不动。
冬天纺麻,夏天纺棉。纺棉较干净些,只是纺锤子上拖出来的棉绒,飞满一房子,飞满了母亲的一头一脸,竟分不出哪是白发哪是棉绒了,薄薄地落满一头,在昏黄的青油灯下,竟像奶奶房里那张观世音画像头上的光圈。
冬天纺麻,总是一屋子的青臭,那是刚从浸在水里的麻皮身上发出来的怪味。母亲的双手总是黑污污的,用衣袖子擦眼睛。姑姑和母亲的姑嫂感情很好,特地把父亲的一条破围巾拆了,为母亲打了一双毛袜和半双手套,因为麻皮肮脏,毛线只打了手背的一面,指头上是一根线头套着。
母亲姓沈,娘家在南陵县白箬坑。那是一个偏僻、贫穷、落后、闭塞的山村。母亲是兔年生的,讳兔娘。她不识字,却能背几句女孝经。
母亲一年到头种麻种棉,养蚕缫丝,整年与纺车为伍,却从未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临入殓时还是穿着那套洗得发了白,磨得发了光的安安蓝裤褂,姑姑看了心酸,当场脱下那件奶奶遗留下来的团花缎子夹袄,放进棺材,一齐下了葬。
我既不知道母亲的生辰,也不记得母亲的忌辰,想起这,我就恨自己!那时已经十岁,应该懂点事了,偏偏什么都不懂!想起姑姑赠葬的那件团花酱色夹袄,推断大概是暮春三月,每逢杜鹃花落的时节,我便想起那架古老的纺车,想起母亲的慈颜,不能自已。
1.下列对散文有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和概括,不恰当的一项是( )A.“从少女时代就一只手牵着,一只手摇着,把少女摇成了白发的老妪,把挺直的腰杆摇成佝偻。”表明纺车伴随了母亲的一生,也见证了母亲的艰辛。 |
B.母亲没能在她儿媳妇身上得找头是因为她四十九岁就与世长辞了,那时我才十岁。 |
C.飞满、落满、黑污污的等词体现出了母亲纺织的不易。“竟像奶奶房里那张观世音画像头上的光圈。”让人感受到了母亲的一种慈颜。 |
D.本文回忆了与纺车相伴一生的母亲。体现了母亲的勤劳、辛酸、忍让等。 |
3.请赏析文中划线部分的句子。
4.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本文的写作意图。
名楼赋
韦野
久慕昆明风景秀丽的大观楼,一向无缘相识;更慕雄踞洞庭的千古名胜岳阳楼,也难得相见。说来幸运,一次偶然的边疆之行,多年的愿望得以实现。我从南盘江畔归来的头一天,就兴冲冲饱览了大观楼的风姿。游兴未尽,忽又至洞庭到岳阳楼探胜,登楼远眺,一览无余。老天也真作美,两次观光这江南名楼,均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和风助兴,引人浮想联翩,遐思不已。
大观楼的幽雅壮美,不愧为春城的名胜,滇池的奇绝。登楼环顾,五百里滇池尽收眼底,池水浩淼,一片黛绿青碧,帆影掠过,如在诗意盎然的画中。在楼前近华浦中荡舟,水如明镜,亭榭似蜃楼,船绕竹丛、月桥.佛塔、亭台,似在翠羽丹霞之下,仿佛是“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的四时景色涌进心胸,顿觉如置身祖国温暖的怀抱,畅饮着甘冽醇厚的美酒。此楼从康熙三十五年建成后,即成为昆明西城的名胜。多少骚人雅士常在此聚会宴游,多半是吟风弄月,歌功颂德。直到乾隆年间,才有寒士孙髯,出之不群,以豪迈的气概,酣畅的文笔,精巧的构思,严谨的对仗,傲然写出一副海内闻名的“古今第一长联”,上下两联竟达一百八十字,赫然震惊文坛。于是,大观楼威望倍增,名贯天下。“闻者莫不兴起,冀一登临为快”。我在楼前石阶上默诵楹联数遍,不禁心潮滚滚。
如果说大观楼给予我的感受,归纳起来仅仅是一副古今第一长联而使它名声益振,像南天蓝空的巨星引人无不向往,那么,看罢岳阳楼之后,我这种“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的感受,似乎更加突出而不可泯灭了。
你看,岳阳楼雄踞城西,面临洞庭,登楼遥望,水波浩淼,“衔远山,吞长江,浩浩荡荡,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我乘舟赴君山,一路自有与滇池不同之美感。洞庭之水的壮伟,磅礴的气势,广阔、雄浑的境界和绚丽多姿的景色自不必赘言。但回首仰望岳阳楼,和在滇池回眸大观楼,不免有大同小异之感。二楼同样临湖耸立,俯瞰水面,视野无碍;均是木制结构,典型的中国古建筑式的巨檐画栋。这些平常景象,在我国许多楼宇、寺庙里都是可以看到的。
可是,为什么这两座并不富丽堂皇的楼却有那么大的名声呢?究其缘由,不在于外形的巧装打扮,位置的奇特险峻,建筑的高矮大小,而在于它们深邃的内涵,以及它们给人展示的精神与气质。阿房宫可谓富丽堂皇,千古绝有,“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但这是搜刮民脂民膏、 挥霍无度之果,被人焚为灰烬也就是情理之事,且落个昭著臭名。刘禹锡曾居住过的简陋的房屋,虽然满是苔痕草色,还时常受凄风苦雨的侵袭,却美名在外,只因“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而大观楼、岳阳楼也凭-联一文显其精神与气质。《岳阳楼记》是范仲淹为朋友滕子京被贬所邀而作。此记虽有忠君之言,但他“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抱负,给人以 启迪。试想,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时代,“古仁人”能“不以物喜,不以已悲”,“进亦忧,退亦忧”,是.何等不易啊!我想,这里络绎不绝的游者,大多并非是为古建筑而来吧。同样,我在大观楼前看到的情景也无不如此。“海内长联第一佳者”,不仅完美地描绘了大观楼前的景物,而且从云南历史写起,有力地抨击整个封建制度,让人洞察生活的底蕴,触摸时代的脉搏。虽然“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他们费尽移山心力,但“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孙髯更尖锐指出“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而他们所赢得的,只不过是“只杵疏钟,半江涣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历史不正是如此吗?范仲淹虽然登斯楼“宠辱皆忘”,也难免宦海浮沉,但其精神必定长留人间。千古雄文垂壁,古今第一长联悬门,这是我们民族的自豪和骄傲。虽遭历史战火的毁坏,却不绝于世,可见其精神的所在。
若不是范仲淹的名篇在此,若不是孙髯翁的奇对在此,恐难有千里迢迢而来的游者。自然,名楼的湖光也美,色也美,水花也美,但这些绝不是名楼之美,更不是名楼的风骨!它们的真正的美,是先贤为永葆它们的生命和青春而赋予它们的博大的胸襟和深邃的内涵,教你看后可纵贯古今,悟出做人应恪守与追求的信念。
名楼为人增志才是真正的名楼。贫莫贫于无志,贱莫贱于无才。愿徒有空名而无益于人的楼阁,也可从岳阳、大观的络绎不断的敬仰者中悟出些什么,也谱一曲传世的绝唱。
(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章开篇写“偶然的边疆之行”“老天也真作美”,表面上是说自己很幸运,实则是表达自己对名楼的喜爱与仰慕之情。 |
B.文章引用“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概写自己观览到的大观楼的美景,给读者以丰富的想象。 |
C.文章第五段“可是”之后的问句,概括了作者游览大观楼和岳阳楼的总体感受,又自然转入论述两楼的精神与风骨。 |
D.文章写游客“大多并非是为古建筑而来”,既是作者的猜想,也是作者的希望,希望游客观赏名楼,更要感悟名楼真正的美。 |
A.文章题为“赋”,铺陈叙事,笔法灵活,并综合运用了多种表达方式,使得文章既不乏富有诗意的语言,又有散文“形散而神聚”的特点。 |
B.文章详写大观楼而略写岳阳楼,主要是因为《岳阳楼记》名扬天下,不知道岳阳楼的中国人很少;同时文章的目的不在于介绍岳阳楼。 |
C.文章引用了很多大家熟知的名句,例如“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等,既可以引发读者的联想,又可增强文章的文化底蕴。 |
D.文章语言雅俗共赏,极富特色,句式上多用四字句、对偶句、排比句,整散结合,读来朗朗上口,形象地刻画出“名楼”之美。 |
4.本文表达上主要运用记叙和议论,请结合作品简析二者的关系。
老鲁
汪曾棋
有一天,似乎看见校警们所住的房间热闹起来。看看,似乎多了一个人。想,大概是哪个来了从前队伍上的朋友了(学校校警多是退伍的兵)。再过几天,我们在挑菜时看见一个光头瘦长个子穿半旧草绿军服的人也在那里低着头掐灰藿菜的嫩头。走过去,他歪了头似笑不笑地笑了一下。这是一种世故,也不失其淳朴。这个“校警的朋友”有五十岁了,额上一抬眉有细而密的皱纹。看他摘菜,极其内行,既迅速且准确。我们之中有一位至今对摘菜还未入门,摘苋菜摘了些野茉莉叶子,摘灰菠菜则更不知道什么麻啦蓟啦的都采了,总要别人再给鉴定一番。有时拣不胜拣,觉得麻烦,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哗啦一起倒下锅。这样,在摘菜时每天见面,即心仪神往起来,有点熟了。他不时给我们指点指点,说哪些菜吃得,哪些吃不得。照他说,可吃的简直太多了。这人是一部活的《救荒本草》!他打着一嘴山东话,说话神情和所用字眼都很有趣。
后来,大家都称呼他为老鲁。不久,老鲁即由一个姓刘的旧校警领着见了校长,在校警队补了一个名字。校长说:“饷是一两个月发不出来的哩。”老鲁说不要紧的,只想清清静静地住下,在队伍上时间久了,不想干了,能吃一口这样的饭就行。老鲁名为校警,其实做了本来是工友所做的事。他每天必做的事是挑水。
每年春末夏初,几乎全校都要泻一次肚,泻肚的同时,大家的眼睛又必一起通红发痒。是水的关系。
这村子叫观音寺。昆明春天不下雨,是风季,或称干季,灰沙很大。黄土坡尤其厉害。我们穿的衣服,在家里看看还过得去。一进城就觉得脏得一塌糊涂。你即使新换了衣服进城,人家一看就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我们的头发总是黄的!学校附近没有河,也没有井,我们食用的水只能从两处挑来:一个是前面胡萝卜田地里的一口塘;一个是后面山顶上的一个“龙潭”。龙潭,那也是一口塘,想是下面有泉水冒上来,故终年盈满,水清可鉴。在龙泉边坐一坐,便觉得水气沁人,眼目明爽。如果从山上龙潭里挑水来吃,自然极好。但是,我们平日饮用、炊煮、漱口、洗面的水其实都是田地里的塘水。塘水是雨水所潴积,大小虽不止半亩,但并无源头,乃是死水,照一学生物的同学的说法:浮游生物很多。他去舀了一杯水,放在显微镜下,只见革履虫、阿米巴来来往往,十分活跃。向学校抗议呀!是的。找事务主任。主任说:“我是管事务的,我也是×××呀!”这意思是说,他也是一个人,也有不耐烦的时候。他跟由校警转业的工友三番两次说:“上山挑!”没用。说一次,上山挑两天;第三天,仍旧是塘水。你不能看着他,不能每次都跟着击。实在的,上山路远,路又不好走。也难怪,我们有时去散散步,来回一趟,还怪累的,何况挑了一担水乎?教员们呢,不到眼红肚泻时也想不起这码事。等想起来,则已经红都红了,泻都泻了。自从老鲁采了,情况才有所改变。老鲁到山上、田里两处都看了看,说底下那个水“要不的”。——老鲁的专职是挑水。全校三百人连吃带用的水由他一个人挑,真也够瞧的。老鲁天一模糊亮就起来,来回不停地挑。一担四桶。水挑回来,还得劈柴。劈了柴,一个人关在茶炉间里烧。自此,我们之间竟有人要了茶叶,泡起茶来了!因为水实在太方便。老鲁提了一个很大的铅铁水壶,挨着个儿往各个房间里送,一天送三次。
老鲁来了,我们且问问他:
“老鲁,你累不累?”
“累什么,我的精神是顶年幼儿的采!”
这个“顶年幼儿的”,好新鲜的词!老鲁身体很好。他并不高大,但很结实。他不是像一个运动员那样浑身都是练出采的腱子肉,他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力气呢?老鲁是从沙土里长起来的一棵枣树。说像枣树好像不大合适。然而像什么呢?得,就是枣树!
寒假以后,学校搬了家,从观音寺搬到白马庙。我是跟老鲁坐一个马车去的。老鲁早已到那边看过,远远的就指给我们看:“那边,树郁郁的,哎,是了,就是那儿!”老鲁好像很喜欢,很兴奋。原因是“那边有一口大井,就在开水炉子旁边,方便!”
自从学校迁到白马庙,我不在学校里住,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民房,除了上课,很少到学校来,下了课,就回宿舍了。对老鲁的情况就不大了解了。
一九四五年写,在昆明白马庙
(有删改)
1.下列对这篇小说思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最恰当的两项是
A.与摘菜内行的老鲁相比,我们之中的一位至今对摘菜还未入门,摘完菜后总要别人再给鉴定一番,这说明这位同事做事的态度不够认真。 |
B.在老鲁来之前,我们也就水向事务主任抗议,事务主任尽管三番两次地跟工友说,效果却不是很明显,这样写是表明事务主任不够权威。 |
C.小说以学校搬家和“我”不在学校里住,从而与老鲁的联系自然中断作为结尾,这样的安排合情合理,又与文章的开头相呼应,构思巧妙。 |
D.小说注重环境描写,文章写到学校在观音寺时的情景,突出了我们工作环境的恶劣,从中可以看出我们的乐观精神和对教育工作的热爱。 |
E.发生在校警老鲁身上的故事平凡而又动人,闪烁着人性的光辉,其中也蕴含着作者对过去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人物的尊重及其命运的关切。 |
3.小说在刻画老鲁这个形象时,突出了他的哪些形象特征?请简要分析。
4.小说用了很多文字介绍我们过去用水的情况,有何用意?请结合小说内容谈谈你的看法。
钓鱼的医生
汪曾祺
(1)这个医生几乎每天钓鱼。
(2)你大概没有见过这样钓鱼的。
(3)他搬了一把小竹椅,随身带着一个白泥小灰炉子,一口小锅,提盒里葱姜作料俱全,还有一瓶酒。他的钓竿很短,鱼线也不长,而且不用漂子,就这样把钓线甩在水里,看到线头动了,提起来就是一条三四寸长的鲫鱼。刮刮鳞洗净了,就手放到锅里。不大一会儿,鱼就熟。他就一边吃鱼,一边喝酒,一边甩钩再钓。这种出水就烹制的鱼味美无比,叫做“起水鲜”。到听见女儿在门口喊:“爸!”知道是有人来看病了,就把火盖上,把鱼竿插在岸边湿泥里,起身往家里走。不一会儿,就有一只钢蓝色的蜻蜓落在他的鱼竿上了。
(4)这位老兄姓王,字淡人。他是阴历九月生的,大名里还带一个菊字。古人的一句“人淡如菊”,造就了一个好名字。
(5)王淡人的家很好认。大门总是开着的,通道里挂了好几块大匾。匾上写的是“功福同良相”“济世救人”“仁心仁术”“术绍岐黄”“杏林春暖”“妙手回春”……医生家的匾都是这一套。匾都有年头了,只有一块很新,是去年才送的。这块匾与医术关系不大,匾上写的是“急公好义”,字是颜体。
(6)进了过道,是一个小院子。院里种着鸡冠、秋葵、凤仙一类既不花钱,又不费事的草花。有一架扁豆。还有一畦瓢菜。这地方不吃瓢菜,也没有人种。这一畦瓢菜是王淡人从外地找了种子,特为种来和扁豆配对的。王淡人的医室里挂着一副郑板桥作的对子:“一庭春雨瓢儿菜,满架秋风扁豆花。”他很喜欢这副对子。
(7)他这个医生是“男妇内外大小方脉”,什么病都看。外科用的药,大都是“散”药面子。“神仙难识丸散”,虽然每一家药铺都挂着一块小匾“修合存心”,但是王淡人还是不相信。外科散药里有许多贵重药:麝香、珍珠、冰片……哪家的药铺能用足?因此,他自己炮制。他的老婆、儿女,都是他的助手,经常看到他们抱着一个乳钵,握着乳锤,一圈一圈慢慢地磨研。
(8)城里外科医生不多,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对外科医生都不大看得起,因此,王淡人看外科的时间比较多。一年也看不了几起痈疽重症,多半是生疮长疖子。这些小病症,是不好意思多收钱的,而且本地规矩,熟人看病,都得要等“三节算账”——端午、中秋、过年。忘倒不会忘的,多少可就“各凭良心”了。有的送来一些华而不实的礼物——扇子、月饼、莲蓬、天竺果子、腊梅花。乡下来人看病,一般倒是当时付酬,但常常不是现钞,或是二十个鸡蛋,或一升芝麻,或半布袋鹌鹑!遇有实在困难,王淡人不但诊费免收,连药钱也白送了。
(9)有人说:王淡人很傻。
(10)去年、今年,他就办了两件傻事。
(11)去年闹大水。连天暴雨,一夜西风,运河决了口,浊黄色的洪水倒灌下来,大街上成了大河。大河里流着箱子、柜子、死牛、死人。大水十多天未退,有很多人困在房顶、树顶和高岗子上挨饿;还有许多人生病,上吐下泻,痢疾伤寒。王淡人就用了一根结实的长竹篙拉着,在齐胸的大水里来往奔波,为人治病。在水特深的地方,就横执着这根竹篙,泅水过去。他听说泰山庙北边有一个被大水围着的孤村子,但是那里正是洪水的出口,水流很急,不能容舟,过不去!他和四个水性极好的水手商量,弄了一只船,在他的腰上系了四根铁链,每一根又分在一个水手的腰里,这样,即使是船翻了,他们之中也可能有一个人把他救起来。船开了。看着的人的眼睛里都蒙了一层眼泪。这真是玩儿命的事!
(12)水退之后,那个村里的人合送了他一块匾,就是那块“急公好义”。
(13)另一件傻事是给汪炳治“搭背”。汪炳是和他小时候一块掏蛐蛐的朋友。这人原先很阔,后来吃喝嫖赌抽大烟,把家业败得精光,最后只好在几家亲戚家寄食。就这样,他还抽鸦片!他一天夜里觉得背上疼痛,浑身发烧,早上歪歪倒倒地来找王淡人。
(14)王淡人一看,这是个“搭背”,说:“你不用走了!”
(15)王淡人把汪炳留在家里住,管吃,管喝,还管他抽鸦片——他把王淡人留着配药的一块云土抽去了一半。王淡人祖上传下来的麝香、冰片也为他用去了三分之一。一个多月以后,汪炳的“搭背”收口生肌,好了。
(16)有人问王淡人:“你干吗为他治病?”淡人倒对这话有点不解,说:“我不给他治,他会死的呀。”
(17)王淡人的老婆是很贤惠的,但是她忍不住要问问淡人:“你给汪炳用掉的麝香、冰片,值多少钱?”王淡人笑一笑,说:“没有多少钱。——我还有。”
(18)王淡人就是这样,给人看病做傻事,每天钓鱼。一庭春雨,满架秋风。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恰当的一项是( )A.王淡人在小院子里栽种鸡冠、秋葵、凤仙等草花及扁豆、瓢菜,它们既可节省金钱和时间,又可观赏或食用。 |
B.小说第(8)段中写有些找王淡人看病的人不付现钱且送来的东西“华而不实”,暗含作者对这些人爱占小便宜的人性弱点的讽刺。 |
C.小说开篇不写医生看病却写钓鱼,照应了标题,又凸显王淡人这个医生的特别,设置悬念,别具一格。 |
D.小说语言“淡而有味”,以平实自然的语言为主,不事雕琢,不堆砌华丽辞藻,善作景物的点染,情景交融,韵味无穷。 |
3.第(5)段写到王淡人家的匾,有何用意?
房屋出售
[法国]都德
一扇木头门半掩着,在门的上方很久以来一直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房屋出售”。
但是还有人住在里面,还有袅袅炊烟,从稍高于围墙的砖烟囱升起来。隔着门上的一块块松动的木板望进去,望见的却不是在房屋出售和房主人离开之前出现的显而易见的那种凌乱不堪,而是小径修筑得干净整齐,花棚修剪得漂漂亮亮,喷水壶放在水池旁边,园丁用的工具靠在小房子的墙上。这是一所农舍,二层楼朝阴,底楼朝阳。朝阳的这一边几乎就是个温室,一些种着天竺葵和马鞭草的花盆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晒得暖暖的白砂子上。这儿还栽种着草莓的幼苗,攀爬蜿蜒在支架上的豌豆。除了两三棵高大的悬铃木外,整个园子都沐浴在阳光之下。在这一切中间,有一个戴着草帽的老人,整天在小径上来回转着,他在阴凉的时刻浇水,他不停地修剪树枝和花草。
偶尔恰逢有一个过路人正在寻找一块半山坡上的地,看见牌子,会停下来拉门铃。这些半山坡上的地全都非常肥沃,适于做果园。一开始房子里没什么动静。再拉一次门铃,才有从园子深处传来的木鞋声,木鞋声慢慢地近了,老人强忍着愤怒把门微微打开。“您要干什么?”“这所房子出售吗?”“不错,”老人使劲忍耐着回答,“不错……是出售,但我得事先告诉您,价钱可是非常高哟……”他用那只准备随时把门重新关上的手拦住门。他待在那儿,如同一条喷火的龙一样保护着他那些四方形的菜田和他的铺着细砂的小院子。于是那些人只好接着赶他们的路,心里不停地琢磨这是怎样一个怪人:一方面要出售自己的房子,一方面却又如此强烈地希望保留它。
这个谜对我来说已经有了答案。有一天,在小房子前面经过,我听见有人在争执,嗓音非常激动。
“应该卖掉,爸爸,应该卖掉……您同意的……”
然后是老人颤抖的声音:
“当然,孩子们,我也想卖掉……瞧!我已经把牌子都挂出去了。”
我就这样知道了,是他的儿子们,媳妇们,那些在巴黎开着小店铺的老板们,强迫他把他心爱的院落卖掉。什么原因呢?我不知道。能够肯定的是,从那天起他们每个星期日都要来扰乱这个可怜的人,逼他兑现他的承诺。在星期日的安谧中,我从大路上可以听得明明白白,小店铺老板们一边玩投饼游戏,一边聊天,争论。钱这个字眼儿,如同他们投掷的小铁饼碰撞似的,在他们刺耳的谈话声中干涩地响着。晚上,他们全都离开了。老头儿在大路上走了几步送他们,马上就转身回来,无比开心地把大门关上,又有一个星期可以松口气了,房子又变得安静起来。
但是老人受到的催促和逼迫,一个星期比一个星期厉害。小店铺老板们想尽了各种办法。他们把孙子孙女们带来诱惑他。“瞧,爷爷,等房子卖掉以后,您来跟我们住。我们全都住在一起会有多么幸福!……”他们在各个角落里窃窃私语,他们在院子里一遍遍地散步。
老人沉默地听着。他背驼着,眼睛里满含着泪水,一边走,一边习惯性地顺便寻找一根需要修剪的枝条,一个需要留意的果实。到了夏天,当樱桃、醋栗、黑茶藨子,这些微酸的、散发出新鲜香味的水果逐渐成熟时,他对自己说:
“让我们等收获以后吧……我马上卖掉。”
然而收获以后,樱桃过去以后,轮到桃子来到,接下来是葡萄,再后面,是这些差不多要在下雪天采摘的漂亮的棕色欧楂。然后冬天到了。田野一片冷清,园子里也更寂寞了。不再有行人,不再有买主。甚至到了星期日那些小店铺老板也不来了。一连长长的三个月休息,可以用来准备种子,修剪树枝,而那块徒然挂着的木牌被风吹打得翻转了身,在大路边上独自摇晃着。
时间一长,小辈们没有了耐心,而且觉察出老人是在想方设法拒绝买主,于是他们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一个儿媳妇搬来和他一起住,从清早起就修饰得花枝招展,那是一种在生意场中混惯了的人的讨好逢迎的和蔼态度。她把门敞开,大声说话,向过往行人招呼微笑,好像在说:
“请进来……看看吧……这所房子在出售!”
对老人来说生活完全失去了平静。有时候,他努力想忘掉她在那儿,他用铁锹翻田地里的土,重新播种。女店铺老板总是跟在他身后烦扰他:
“唉呀,有什么用?……您花这么大的力气,不是白白为别人劳动吗?”
他不作声,拼命地干活儿。小径上没有一丝杂草,玫瑰树上也没有一根杂乱的旁枝。
在这段时间里还是没有买主上门。这是战争时期,尽管她把门一直打开着。然而路过的只有匆匆的行人或一些搬家的人,进来的只有风扬的尘土。她变得越来越穷形恶相尖酸刻薄,她在巴黎的生意需要她回去。我听见她对她的公公大声斥责,把门敲得震天响。老人弯着腰,并不理会她,望着他的青豌豆长高了,心里稍感安慰,只有那块牌子依然挂在那里:“房屋出售”。
……今年我到了乡下,又见到了这所房屋,可是,唉!牌子已经没有了。几张被撕破、霉污的告示还沿墙挂着,完了,房子已经卖掉!灰色大门也不见了,换上了一扇绿色的新漆的门。一个脸色通红的胖男人,满身是汗,深陷在一张乡村风味的椅子里,还有一个肥硕的太太,气喘吁吁,举起一个喷水壶,高声叫喊:
“我给凤仙花已经浇了十四壶!”
房子顶上新加建了一层楼,栅栏也换成了新的。有一架钢琴在拼命弹着听熟了的四对舞舞曲和波尔卡舞曲。这飘扬在空气中,和七月的烟尘混在一起,让人听了感到烦躁的舞曲,这喧闹粗俗的欢快气氛,使我心里十分难受。我想到那个曾经在这儿安静淡然而忙碌的老人。我眼前浮现出在巴黎想象中的他,头上戴着他那顶草帽,驼着他那老园丁的背,在某一个店铺后间里踱来踱去,兴趣索然。而他那个媳妇却喜气洋洋地坐在新柜台里,柜台里装着卖掉小房子得来的埃居。
【注】埃居:是法国的一种货币。
(本文有删节)
1.请赏析文中画线部分的语言特点。2.本篇小说人物语言描写很突出,试分析其作用。
3.请概括老人的形象特点,作者用了哪些手法来塑造老人形象?
4.小说结尾没有实写房屋出售时的情况,而是以“我”的所见所感所想结尾,这样安排有什么好处?试加以分析。
到达车站的时候天还没亮,不过你可以感觉到,这铁定是不一样的一天。有点凉,小韩在月台上跳来跳去,手插在夹克口袋里。他口里头冒着热气,高声嚷:“阿吉一定喜欢。”
“妈的,那还用说吗?”杜子回话。他的毛衣高领搂住了下半脸;他在抽烟,吸的时候把嘴面前的衣领往下拨一点。
我跟阿吉坐在候车的椅子上。我们都是一夜没睡,我是说,我们全体。昨天我们在帮阿吉收东西,他那房子房东要。我们让阿吉坐在床上。一边收的时候,大家拼命讲笑话,把气氛弄得比较不那个一点。因为,实在是:阿吉那么不声不响的,我们这一伙里,向来是他的话最多,现在这情况,让人没法不觉得凄惨。
后来,下半夜的时候,我们喝起酒来,当然也给阿吉斟了一小钟。就是喝酒的时候,杜子说:我们带阿吉去南方澳。大家都同意了,因为南方澳的海是台湾最美和最险恶的,我们想阿吉一定喜欢,他向来喜欢强烈的物事。而且,他也没去过南方澳。
下了这决定之后,我们就出来了,叫了计程车一路呼啸到车站来。起初那司机不肯载,他看到阿吉像见了鬼似的,可是杜子拜托他:“这是我们的朋友,我们要带他去南方澳。”他边说就哭起来了,完全是酒喝太多的关系。那司机八成是起了好奇心,他让我们上了车,一路上问东问西的一大堆。最后还叹气:
“年纪还这么轻。”他是说阿吉,不过老实说,这话听来实在讨厌,又一点意思也没有。
到进收票口的时候,我们学了乖,让阿吉披上我们的大军用夹克,那收票员什么也没看出来,我们完全混进去了。
月台上亮白白的,什么人都没有。我们说这地方阿吉包喜欢;凌晨四点的月台,浪漫得一塌糊涂的。阿吉这家伙就是这样,他那信上是怎么自称的:“对生与死都永远抱着梦想的呆子。”
我可不知道他现在死成这个鬼样还能有什么梦想,或许也有吧!或许他知道我们带他到南方澳去。
我看看阿吉的脸,呆子似地笑咪咪地,特写,只到肩,他那时手上捧了一叠书,没照出来。
相片下面是他的姓名、生年、役年。一个好好的人就只剩下这么四四方方的一箱了,而且这一箱也不会留下,阿吉自己遗书里写的:“把我的骨灰洒在海上。”
1.小说中说的“不那个一点”指的是。
2.结合作品的内容,概括阿吉的性格特征。
3.人们评价说“这是一篇寓意深远的小说,能拨动读者的心弦,引发读者的共鸣”,你从文章中体味到的“寓意”是什么?
4.下面对作品的赏析,不恰当的两项是。( )
A.作者借第三者之口,用泼墨式的手法记叙阿吉的一生,叙述了阿吉的性格、喜好和他那平凡而短暂的一生。 |
B.这是一篇以以小见大的传统手法反映社会生活的作品,将一个人一生的故事浓缩在短短的几百字中。 |
C.本文的成功,在于作品主要靠精炼的对话来推动情节的波澜起伏和人物的色彩显现。 |
D.“阿吉一定喜欢”“年纪还这么轻”透露出小说主人公的性格特征,虽不见人,但清晰可见。 |
E.在人物对白的同时伴以心理描绘、肖像描写和外部动作表情的刻画,更使人物丰满、鲜活。 |
黄 梅 魂
杨海燕
老杨退休后回到了偏远的农村老家,他十五岁从这儿走出去读书,工作,成家,现在清闲了,回来侍奉老娘以尽孝心。
老杨每天除了侍奉老娘外,还爱好看书、听戏,他尤爱听唱腔优美的黄梅戏,没事还能跟着收音机哼上几句。
平时,常有一些唱黄梅小调的艺人来村子里卖唱。老杨对他们不屑一顾,这些人衣着破烂,奴颜婢膝,没有半点艺人的样子,唱出来的黄梅小调全无韵味。
一天午后,老杨躺在家门口老槐树底下的藤椅上乘凉,夏日的骄阳肆虐着大地,知了哑着嗓子不知疲地嘶吼着,偶尔一阵沉闷的热风拂过,老杨昏昏欲睡。
“老先生好!”一声温文尔雅的问候传来,好久没听到这么儒雅的声音了,老杨不由睁开眼睛仔细打量着来者。只见来人三十上下,俊俏的面容因风尘仆仆而显得有些憔悴,一对深陷下去的眼窝,让人觉得可惜。他拄着一根木制拐杖,着长裤汗衫,被洗到发白看不出本色,但干净清爽。身旁是一位年龄相仿的妇人,大概是他的妻子,长得眉清目秀,着长衣长裤,同样被洗得发白而干净清爽,右手拿着一把二胡,左手搀扶着男人。
老杨略一点头,但见妇人左手放开男人,将二胡抵在腰间拉了起来,顿时,黄梅乐调如清冽的山泉水灌入老杨耳中。老杨精神一震,全身心像沐浴在清凉的风中,不由闭上眼睛享受了起来。“郎对花姐对花,对对到田埂上……”“丢下一粒籽,发了一棵芽,么杆子么叶开的什么花……”字正腔圆,盲人夫妻对唱的《打猪草》俨然黄梅戏一代宗师王少舫、严风英风范,听得老杨神清气爽,如在干渴时了一杯凉茶般全身酣畅淋漓。老杨心满意足,这才是艺人嘛。盲人夫妇见老杨爱听他们唱戏,每十天半月就会来一趟,每次唱的都不一样,有时是经典传统曲目,有时是民间小调。老杨听得如痴如醉,盲人夫妇唱得情深意长。
日子久了,老杨要是隔上一段时间没见到盲人来,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他渐浙待盲人夫妇如同朋友,每次他们来,老杨总要端一条长凳请他们坐下,倒上两杯茶,然后闲拉些家长里短。
盲人原来并不瞎,20多岁时,跟同乡去外地煤矿谋生,在一次瓦斯爆炸中,他死里逃生,却被热浪灼瞎了一双眼睛。蒙新婚妻子不弃,淅渐走出阴影。从此,他们以唱戏为生,踏上四处奔波的心酸之路。
老杨同情官人夫妇,每次给的钱都比别人高出数倍,盲人过意不去,每次都会多唱上几段,让老杨过足戏瘾。
有一段时间,盲人没有来。老杨知道他家住址,便写了一封信给他,信中说自己岁数大了,自母亲过世后,听他唱黄梅戏便是他唯一的乐趣,希望他还能如往常一样过来。盲人妻子回信说自己身体不好,暂时不能过去唱戏。后来他们又相互回了几次信。
大约一年后,盲人来了,却不见他妻子的影子,搀扶他的是一个十来岁的男孩。盲人说,一年多前,他的妻子嫌他家贫,撇下他和孩子走了。
老杨说,你们怪不容易的,就留下来吧,我送孩子去镇上学校读书。
盲人“扑通”一下给老杨跪下了,嚎啕大哭说:“要不是念着孩子,妻子走后,我就活不下去了。老哥现在把我的儿子收下来,老哥你就是我的恩人。”
盲人和儿子留在了老杨家。儿子去了学校,盲人没事就唱戏给老杨听,日子倒也过得轻松自在。
只是没事时,老杨会背着盲人去村头坟地烧些纸钱,并喃喃嘱咐:“你就放心去吧,我会代你照顾好他们的。”
坟碑上赫然是盲人老婆的名字。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赏析,A.小说以“黄梅魂”为题,有两重含义,一是老杨钟爱黄梅戏,并因黄梅戏与盲人夫妇结缘,二是盲人夫妇因黄梅戏生死相依。 |
B.小说将卖唱艺人全无韵味的演唱与盲人夫妇字正腔圆的对唱进行对比,展现了盲人夫妇真正具有黄梅戏大家的风范。 |
C.本文在顺叙中插叙盲人的不幸遭遇,既为写老杨帮助他们做铺垫,也为后文表现盲人妻子不会因贫穷离开盲人埋下伏笔。 |
D.老杨听了盲人夫妇唱的黄梅戏后神清气爽,隔上一段时间没见到盲人来就心里空荡荡的,从侧面突出盲人夫妇演技的高超。 |
3.小说的结尾有点出乎意料,又似乎在情理之中,请结合文本探究这个结尾的妙处。
微波
茅盾
晚饭摆好了,一碗红焖肉,一盘鱼,两个碟子:紫阳观的酱菜和油焖笋。李先生戴上了老光眼镜走近饭桌的时候,烧饭娘姨又送上满满的一盘炒鸡丁和一大碗的火腿白菜汤。
李先生朝饭桌看一眼,轻轻叹一口气,两手撑在饭桌边儿上,墩出了他那秃顶的油光光的头,再看得仔细一些,然后落座,举起了筷子,又唉了一声,轻轻地自言自语地说:“我们穷了!这一点菜够这一桌子人?”
李先生这话是不错的。这里是满满一桌人:李先生对面是李太太和八九岁光景的三少爷;左边是大少爷大少奶奶一对儿,大少奶奶手里还抱着李先生三岁不足的孙子;右边是大小姐和二少爷,两个正是吃量很好的十八九岁。一桌坐满了。但还有一个人挤不上去,这就是站在李先生背后的姨太太。自从李先生一家做了上海“寓公”以后,这位叫做宝姑娘的姨太太每餐总得不到一个坐儿,总是要等到李太太或者大小姐好容易放下了碗筷,她这才顶补上去。好在这位宝姑娘原是乡下小户人家的女儿,进李家来低头伏小惯了的,要她如何就如何,从不透一口大气。
李先生想到住在乡下的时候,每顿饭总是两桌,男归男,女归女;三开间四进的大房子,一家人住得怪舒服的;没来由搬到上海来,全家挤在鸽子笼似的三四间屋里,倒出了好大的租钱。菜也贵,每月的浇裹比在乡下时大了几倍;——想到这里,他把头一摇,心里又叹着气说:“真是一天一天弄穷了。”
自己还是少爷的时候,他李先生常来上海,后来他从少爷变做老太爷了,就觉得乡间住住也还舒服。这就轮到他的儿女辈“苍蝇见血”似的渴慕着上海。这一次全家都搬了来,也是儿媳妇们竭力摔怂的。儿子是三日两头地在老头子跟前说:“乡下太不太平了呀!昨天张家已经避到上海去了,听说赵家和孙家只在这几天里也要搬!”可是李先生总打不定主意。直到镇上一家布店的小开遭了“绑”,李先生这才心里一跳;可不是么,家道比他差得多的人尚且被土匪看中,那他李先生岂不是更危险?然而他又自己宽慰道:“少出门,坐在家里,难道打进门来?”媳妇和女儿却整天囔聒得厉害:“土匪也要绑女人的!”李先生只当作不听见。可是“绑票”的恐怖还没闹清楚,另一件事来了:那一年的教育经费没有着落,县里发了教育公债,因为李先生是五六百亩田的大主儿,派到他身上的债票是一千。这可把李先生吓了一大跳。于是硬一硬头皮,他全家搬到了上海。
除了田地住宅,李先生这一年来把他所有的财产都变成现钱,存在一家新开的银行里。三个月前,他又费了无数的口舌,把内地几家商铺里他搭的股子陆续都拆了出来,一共也有三四千罢,都存在他认为可靠的那家新银行里。
利息虽然勉强够开销,可李先生每到月底算账,就有一百二十分不愿意。“要是住在乡下,除开销还可以多下一半呢!”最近,他这“不愿意”缩短到每天要来两回,那就是吃饭的时候。在他的算盘上,大女儿还要出阁,要花钱,二儿子娶亲,更要花得多些,何况还来个八九岁的三儿,何况说不定那宝姑娘还会生出来。
饭快吃完的时候,拍拍拍,大门门环上响了三声。李先生放下了碗,连声道:“慢点开,慢点开,问问清楚!”他住在上海也还得提防着骗门进来的强盗。然而娘姨去看了来,没有人,只有一封信。李先生听是信,立即又想到诈吓信。手指头微微有点抖,拿过看时,却原来是乡下来的。
这是代李先生经理田产的人写来的信;他说:今年大旱,乡下人是苦乐不均,有些地方粒米无收,有些地方倒还有个八成;李先生那些田产扯匀了算,可有六成,不过收起租来,恐怕吃力得很。
李先生捏着那些信纸又只管出神。前些时旱象初成而且米价步步涨的时候,李先生走进走出咕噜着“米价涨,奸商可恶,偏又他家吃口重”。可是眼前这封信告诉他田里还能够统扯个六成,他就又觉得近来米价倒反跌落些是不应该的,又是奸商可恶,私进洋米,说不定还有东洋货。
他右手摸着自家油光光的秃头,心里又要咒骂米商,又要想法怎样收租,这当儿,一个人气急败丧闯到跟前,是他的大少爷,手里拿着一张报纸,叫道:
“中国兴业银行倒了!爸爸,晚报上登得有!”
“呵呵!什么!不会的!前几天它还新添了一个支店呢!呵呵!”
李先生抢过报纸一头看,一头说,秃顶上立刻布满了汗珠。
“啊呦!”李先生回过气来似的喊一声,手一松,报纸落在地下。报纸上登载得那么详细,还能是假么?李先生的全部财产,每月的开销,一下子倒得精光呢!
过一会儿,李先生咬紧牙齿说道:“明天我就回乡下催租去!明天就去!催租去!唉唉——偌大一家银行会倒的!”
(发表于1935年2月,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极富生活化特点,通过对晚饭菜肴的描写,初步显现出李先生的社会阶层和家庭境况。 |
B.姨太太宝姑娘只能顶补入座的“饭桌身份”,带有鲜明的旧社会痕迹,体现作品的现实主义特征。 |
C.李先生一家搬去上海,主要原因是晚辈们的撺掇,儿女们整天强调乡下社会的各种不安定因素。 |
D.小说结尾几段,作者大量使用感叹号,准确、巧妙地突出李先生因银行倒闭而出现的心理变化。 |
3.文中未出现“微波”一词,小说却以此为标题,请结合文本分析“微波”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