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听说他们还在这里没走。我不拖尾巴,可是忘下了一件衣裳。”
②“我有句要紧的话,得和他说说。”
③“听他说,鬼子要在同口安据点……”水生的女人说。
④“哪里就碰得那么巧,我们快去快回来。”
⑤“我本来不想去,可是俺婆婆非叫我再去看看他——有什么看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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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灯光调亮(节选)
张抗抗
①这个平常的下午,书店依然没有什么客人。街上的行人对“明光书店”不肯多看一眼,更不愿多走一步踏进书店,卢娜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②忽然,她听见了轻微的响动,只见门口进来了几个年轻人。他们轻手轻脚在书店里像影子一样移来移去,然后拿出手机,速速拍下了书的封面,动作快得像做贼一样。卢娜迅速作出了判断:这几个人虽然不是偷书的,也和偷书差不多。他们在书店选好自己喜欢的书,然后转身回家上网去买。
③卢娜把脸扭过去,在心里安慰自己:这几个学生来“买书”,买的总归还是有油墨书香味道的纸书。学生去网上买书,为了省钱,省了钱就能再多买几本书。这样总比那些不读书的人好许多啊。
④她相信,一家书店,就像一座城池的瞭望塔,走进书店登上塔顶,望得见远处的来路和去路。去年冬天一个下雪的日子,她独自守着冷清清的书店,望着窗外飘飞的雪片,忽然觉得那一片片白雪就像撕碎的书页,被一双巨手抛甩出去,纷纷扬扬落在湖里河里,雪花淹没在浪花里,不见踪影……
⑤学生们走后,书店又冷清下来。她究竟还能撑多久呢?说不定哪一天,卢娜会到马路对面的那家装修公司去借一部梯子,把“明光书店”那块木匾,从屋檐下摘掉。这天下午,老公从湖区放假回家,亲自烧了几样小菜,样样都是卢娜喜欢的。儿子临近高考,天天在县中晚自修很迟才回。但卢娜却没有胃口,吃了几口就放了筷子。她晓得老公是想同自己谈天,至少是问问,书店这个月又亏进去多少。但老公见她不想说话,什么也没说。
⑥卢娜没敢告诉老公,今天她的心情特别沮丧,是因为下午书店里,来过一个人。
⑦那人说:新区大发展,老城肯定人心惶惶,我看你,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⑧那人走后,卢娜半天没缓过神,在椅子上傻坐了一会儿,心里焦灼如焚。她飞快地算了一笔账:假如这个消息是真的,最晚挨到明年,新区落定之后,书店的老顾客就将走得差不多了,书店亏空肯定越来越多……
⑨辰光还早,她开锁进店,觉得光线有点暗,顺手开了灯,一时灯光亮得晃眼。她抬头,看见了天花板上前些天刚刚新换的灯泡,心里突然一阵刺痛:把灯光调亮?——把灯光调亮,不是愈加费电了么?她气呼呼地顺手把灯关掉了。这家昏暗的书店里,只剩下她的心里,还有一朵小火苗,而今,这朵风里雨里挣扎太久的小火苗,也终于快要熄灭了……不怪我不怪我,她对自己说,我实在是已经尽力了哦……
⑩就在这时,卢娜听见手机铃声在响,她走到窗口去拿包取手机,发现原来书店东窗的窗帘还拉着。她用手指划开屏幕的接听键,然后把窗帘唰地拉开了。
⑪顷刻间,书店里洒满了亮晃晃的阳光,一格格在书架上跳跃,把书店染得一片金黄。还是太阳好啊,她对自己说。把灯光调亮,就算再亮,也是夜里。她自嘲地笑了笑。清晨的阳光下,手机里传来一个爽快的声音。电话是文化局的人打来的,让她赶紧到局里去一趟。省政府的那笔书店奖励基金,明光书店评上了!不是个小数目,足足一百万。她的手抖了一抖,手机从掌心滑出去,落在一堆高高码起的书上。她站在窗口一动不动,肩膀轻轻地抖动起来,身子开始战栗。她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手心很热很烫,忽然又变得凉湿,泪水透过指缝,从脸颊上哗哗淌下来。她终于哭出了声,惊喜的抽泣,在晴天的阳光里,如急骤的阵雨一样砸下来……
⑫卢娜从文化局回到店里,已近中午。她从街上的灯具店里,买了一盒40瓦的灯泡——把灯光再调亮一点!她要让明光书店的老顾客们,老远就看到书店的灯光。这么多年,书本没有改变我的命运,但改变了我。我办了明光书店,我的书店给人送去知识,知识可以帮别人改变命运……
⑬这么一想,卢娜的眼泪又流下来了——不对!不是知识改变命运,是文化!不对,文化也不一定能改变命运,但可以改变人!我不再是那个高考落榜的自卑女孩,我活得对人有用,我充实、我知足……
⑭那天晚上,卢娜回到家,和老公说了今天书店里发生的事。老公开口说:卢娜,我晓得你开书店十多年,没一天好日子过。但是,假如你从此不开书店,恐怕就活不成了。
⑮隔着一条街、隔着几道墙,卢娜看见“明光书店”四个字,在夜空里通体透亮。
⑯水电火电风电核电,只要线路没有被毁坏,灯光总归会重新亮起来的吧?
(有删改)
请从表达技巧角度,简要赏析小说第④段的艺术效果。
三姊妹出嫁
汪曾祺
秦老吉是个挑担子卖馄饨的。他的馄饨担子是全城独一份。
这副担子非常特别。一头是一个木柜,上面有七八个扁扁的抽屉;一头是安放在木柜里的烧松柴的小缸灶,上面支一口紫铜浅锅。铜锅分两格,一格是骨头汤,一格是下馄饨的清水。扁担不是套在两头的柜子上,而是打的时候就安在柜子上,和两个柜子成一体。扁担不是直的,是弯的,像一个罗锅桥。这副担子是楠木的,雕着花,细巧玲珑,很好看,这好像是《东京梦华录》时期的东西,李嵩笔下画出来的玩意儿。秦老吉老远地来了,他挑的不像是馄饨担子,倒好像挑着一件什么文物。这副担子不知道传了多少代了,因为材料结实,做工精细,到现在还很完好。
笃——笃笃,秦老吉敲着竹梆,走来了。找一个柳荫,把担子歇下,竹梆敲出一串花点,立刻就围满了人。
秦老吉就用这副担子,把三个女儿养大了。
秦老吉的老婆死得早,给他留下三个女儿:大凤、二凤和小凤。姊妹三个,从小没娘,彼此提挈,感情很好。一家人都很勤快。一进门,清清爽爽,干净得像明矾澄过的清水。三姊妹各有所长,分工负责。大裁大剪,单夹皮棉——秦老吉冬天穿一件山羊皮的背心,是大姐的;锅前灶后,热水烧汤,是二姐的;小妹妹小,又娇,两个姐姐惯着她,不叫她做重活,她就成天地挑花绣朵。她把两个姐姐绣得全身都是花。围裙上、鞋尖上、手帕上、包头布上,都是花。这些花里有一样必不可少的东西,是凤。
姊妹三个都大了。一个十八,一个十七,一个十六。该嫁了,这三只凤要飞到哪棵梧桐树上去呢?
三姊妹都有了人家了。大姐许了一个皮匠,二姐许了一个剃头的,小妹许的是一个卖糖的。
皮匠的脸上有几颗麻子,一街人都叫他麻皮匠。他在东街的“乾升和”茶食店廊檐下摆一副皮匠担子。因为手快,麻皮匠一天能比别的皮匠多躺好几双鞋。不但快,纳得也好。针脚细密,楦也到家,穿在脚上,不易走样。因此,他生意很好。也因此,落下“麻皮匠”这样一个称号。
二姑娘的婆家姓时。老公公名叫时福海。他开了一爿剃头店,字号也就是“时福海记”。剃头的本属于“下九流”,他的店铺每年贴的春联都是:“头等事业,顶上生涯”。时福海也是一个吹鼓手,时福海有两个儿子,下等人不避父讳,大儿子叫大福子,小儿子叫小福子。大福子也学了吹鼓手。笙箫管笛,无不精通。二凤要嫁的就是大福子。
三姑娘许的这家苦一点,姓吴,小人叫吴颐福,是个遗腹子。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妈妈很慈祥,儿子很孝顺。吴颐福是个很聪明的人,十五岁上就开始卖糖。卖糖和卖糖可不一样。他卖的不是普通的芝麻糖、花生糖,他卖的是“样糖”。他跟一个师叔学会了一宗手艺:能把白糖化了,倒在模子里,做成大小不等的福禄寿三星、财神爷、麒麟送子;还能把糖里加了色,不用模子,随手吹出各种瓜果,桃、梨、苹果、佛手,跟真的一样。
麻皮匠、大福子、吴颐福,都住得离秦老吉家不远。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她们的女婿。姐儿仨有时在一起互相嘲戏。三姑娘小凤是个镴嘴子①,咕唁呱呱,对大姐姐说;
“十个麻子九个俏,不是麻子没人要!”
大姐啐了她一口。
她又对二姐姐说:
“姑娘姑娘真不丑,一嫁嫁个吹鼓手。吃冷饭,喝冷酒②,坐人家大门口!”
二姐也啐了她一口。
两个姐姐容不得小凤如此放肆,就一齐反唇相讥:“敲锣卖糖,各干各行!”
小妹妹不干了,用拳头捶两个姐姐:“卖糖怎么啦!卖糖怎么啦!”
秦老吉正在外面拌馅儿,听见女儿打闹,就厉声训斥道:“靠本事吃饭,比谁也不低,麻油拌芥菜,各有心中爱,谁也不许笑话谁!”
三姊妹听了,都吐了舌头。
姐儿仨同一天出门子,都是腊月二十三。一顶花桥接连送了三个人。时辰倒是错开了。头一个是小凤,日落酉时。第二个是大凤,成时。最后才是二凤。因为大福子要吹唢呐送小姨子,又要吹唢呐送大姨子。轮到他拜堂时已是亥时。给他吹唢呐的是他的爸爸时福海。时福海吹了一气,又坐到喜堂去受礼。
三个女儿的婆家,都住得不远,两三步就能回来看看父亲。炊煮扫除,浆洗缝补,如往日。有点小灾小病,头疼脑热,三个女儿抢着来伺候,比没出门时还殷勤。秦老吉心满意足,毫无遗憾。他只是有点发愁:他一朝撒手,谁来传下他的这副馄饨担子呢?
笃——笃笃,秦老吉还是挑着担子卖馄饨。
真格的,谁来继承他的这副古典的,南宋时期的,楠木的馄饨担子呢?
一九八一年九月十日(有删改)
(注)①镴嘴子:一种鸟,喙大而硬,此地说嘴尖舌巧的姑娘为镴嘴子,其实镴嘴子哑着的时多,不善鸣叫。②吃冷饭,喝冷酒:当地童谣,也有说成“吃人家饭,喝人家酒”的。
小说开头部分写秦老吉馄饨的担子有何作用?请结合小说内容加以分析。
港口和大海
【芬兰】托伊沃·佩卡宁
港口总是港口,它吞噬了许多人的性命,每年,每周,几乎每天那里都发生悲剧,我们有时从报上看到港口的新闻,惨绝人寰的受伤事故、自杀和死亡,但这一切并非最糟糕的。那最可怕的是看不见的,尤其那些被港口活活吞没,终身被禁锢在樊笼里的则更可怕。但这也许不能归咎于人,因为他们之中好人毕竟多于坏人。
港口只是港口,肮脏,阴暗,不可思议……然而港口也有吸引人的有趣东西。那儿有从南美来的游艇,有在希腊船上跳舞的孟加拉黑小子,有满嘴镶金牙的中国厨师,他们给人带来了冒险精神和异国风情,给陆地带来了浩瀚的海洋气息和友好的问候。缆索在风中呼叫,蒸气噗噗喷出白气,卷扬机和吊车发出轰隆隆的吼鸣,火车和卡车穿梭来往不息。这就是港口,它给人带来面包,也夺走许多人的人性。
五月初的一天,海伦•卢斯号驶进了港口。从船舷走下一个名叫里斯托•朗达拉的人,他准备同轮船和海洋永远告别了。他出生在这个城市,但已没有活着的亲人。他离开这儿已八年了。正如人们常说的,海洋曾经“燃烧”过他,然而尚未把他“烧透”。他见过海上能见到的一切,经历了海上能经历的一切,但在他的心灵深处还有一点纯洁的地方——还留有一个美好的记忆。当大海猛地松开大手,一个徙居异域的人心里自然会勾起许多奇异的联想,陷入回忆的漩涡。他感到一切犹如发生在昨天,漫长的八年和大海恍如黎明前的一场噩梦,一去不复返了。只有家乡留的那个记忆是真实的。不过生活是不允许人们忘却的,何况八年的海洋生活将惩罚,报复……
现在,里斯托•朗达拉踏上了故乡城市的码头,心想今天自己终于回来了,可以见到埃伦啦!
他很高兴,往事又从记忆中涌现出来。埃伦只是个一般姑娘,他们之间没有山盟海誓,彼此都没承担什么义务。但里斯托感到,仿佛有个人在等待他。
八年前的一天早晨,一艘挪威轮船把他带走了……三小时以前,他拉着一位姑娘的手,这个姑娘就是埃伦。“有一天你会回来吗?”姑娘问道。“我就跑这一次,”小伙子回答说……就这样,他们谁也没有作出许诺,谁也没有承担什么义务。
他现在不知埃伦在哪里,也不知她现在怎样了。他印象中的姑娘还是八年前的,但一切恍惚就在昨天,今天还能继续下去。
里斯托遇上并认出老邻居罗登贝格老人,两人十分兴奋……
有两个女人,两个被港口吞噬了的女人,两个涂脂抹粉、红颜已衰的女人打他们前面走了过去。这种女人是社会为码头工人和水手寻欢作乐而制造的。里斯托没有注意,但老头注意到了:“方才走过去的就是埃伊诺拉家的那个埃伦。”
里斯托转过身去,一眼就看见了她,并认出了她。上帝!他看到的埃伦竟和他在各个港口遇见的女人一模一样。他蓦地感到自己还在大海上,他是属于大海的,埃伦只是个幻象。
里斯托心中惟一的希望破灭了,他感到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这里的亲人都死了,一个美好的记忆,他心灵中唯一纯洁的、曾经促使他来到这里的东西已经不复存在。他的行囊还在轮船上,现在已没有取下来的必要了。
“港口是个不可思议的地方,”老头继续说,“简直没有办法!姑娘的父亲过世后,她开始到这儿来找点活干,她说她在等你。活儿挺累,而你的船始终不见影子,而许多别的船来了,许多别的人来了,来了又走了……”
来了又走了。大海把里斯托又带走了,就像带走许多其他人一样,终有一天,大海将把他扔在某个港口——充斥着污泥浊水的港口,不再理睬他。
(选自《经典外国小小说》,有删改)
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当的两项是( )( )
A.港口之所以肮脏,阴暗,不可思议,主要是因为这里每年每周几乎每天都发生受伤、自杀、死亡等悲剧,它吞噬了许多人的性命。 |
B.“大海把里斯托又带走了,就像带走许多其他人一样”,看似不经意的一笔,却含蓄道出了里斯托这一形象的普遍的社会意义。 |
C.倒数第二段借罗登贝格之口叙述了埃伦的命运,既承上交代了埃伦堕落的原因,突出主题内涵,同时推动情节发展,强化悲剧感。 |
D.小说对里斯托的塑造主要通过大量的心理描写和语言描写来完成,细腻地写出了他由充满希望到幻灭而被无情抛弃与吞噬的过程。 |
E.这篇小说文字简洁,寓意深刻,情节简单集中,结构自然紧凑,罗登贝格老人既是整个故事的见证人,又起着穿针引线的作用。 |
文本一:
支队政委(节选)
王愿坚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像是负了伤,正在爬一个崖头,怎么也爬不上去。忽然,老胡来了,他变得跟棵老黄松似的,又高又大,伸出小葵扇那么大的一只手,拉住了我……一睁眼,可不是,我的手正在他手里攥着呢。
见我醒了,他把我的手捏紧了,突然问我:“老黄,我求你个事成不成?”
“怎么不成!”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脸被拂晓时的月光一照,更是苍白,简直像是块白石头刻出来的。
“我让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一定!”
他扭身戳了戳正在酣睡的林大富。小伙子一骨碌爬起来,愣眉愣眼地问:“政委,要出发?”
“不,有任务!”老胡说着抓起一个挎包,对我说:“咱们到那边竹林里去。”
我疑疑惑惑地背起他,来到了那片竹林边上。这时,启明星贼亮贼亮的,东方已经现出鱼肚白了。老胡四下里看了看,选了一棵大毛竹,靠在上面坐下来,又问了我一句:“真的叫你干啥你干啥?”
“真的,快说吧!”我被他弄得又糊涂又心焦。
“好!”他伸手从挎包里掏出两根绳子,“噗”的一声扔在我面前,然后两手往竹子后面一背,厉声说:“把我绑起来!”
“该不是叫伤口疼得他神经错乱了吧?”我想,本想不干,无奈已经有言在先了,我一面绑,一面问“这是干啥?你疯啦?”他没搭我的腔,只是一个劲叫着:“绑紧点,绑紧点!”等我们把他两手绑好,他又把那条伤腿伸开,蹬住了另一棵竹子:“把这也绑住!”我们也照办了。
看看我们都弄妥了,他咬咬牙说:“来,使劲挤它!”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他的意思,我叫过小林,轻经地打开了他伤口上的布带子。伤口,像个发得过了火的开花馒头,又红又肿,没有器械,没有麻药,硬是把脓血从伤口里挤出来,这痛苦……
“快,快下手哇!”他在催我。
“我,我干不来!”我痛苦地说。
“你答应过我嘛,黄兴和同志!”他哀求似地说,“你总不能瞪着眼看我受罪呀,是不是?俗话说‘伤口出了脓,比不长还受用’,帮我挤挤就好了。好了,那不给队上减少了个累赘?又可以多帮你干点工作。”对我说完软的,又对小林来硬的:“林大富同志,‘三大纪律’头一条就是服从命今,我命令你:挤!”
我横了横心:“干!”便让小林抱住他的腿,我两手握着伤口按下去。随着手劲,我觉得手底下他的肌肉猛地哆嗦了一下。我问:“老胡,怎么样?”
“没关系,你,你别管我!”
我继续用力挤着伤口,这会儿我真想看看他是不是吃得消,却又不敢看。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减少些痛苦,我故意把话岔开来:“老胡,你看今天敌人还会不会再跟上来?”
“说……说不上……”他低声回答。他把“上”字说成了“桑”,听得出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再追上来怎么办呢?”我又问。
“嗯……”他猛地抖了一下,那两株竹子也跟着索索地抖一阵。
“要是真来了,咱就再干他一下,好不好?”
“嗯……”他又是一阵猛抖。
一连两次问话没有回答,我心慌了,扭头向他望了望,只见他两手紧紧抠住地面,那被痛苦扭歪了的脸上,汗水顺着那浓黑的眉毛和鬓角,一串串地流着。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压下想住手的打算,火辣辣地喊了声小林:“快,快去化杯盐水来!”
蓦地,竹子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两片硬硬的小碎骨片跳到了我的手上,然后滑过指缝掉落到脚下的草丛里。我停住了手。这才觉得自己的脊背一阵发冷,原来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我俩把他的伤口用盐水洗净,包扎好了,然后解开绳子,扶他在草地上平躺下来。他紧闭着眼,像睡着了似的。我撩把野草擦着手,坐到他的身边,小林正在掰着他的手指,他手里紧握着一把潮湿的泥土。
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淡淡地洒在他的险上。他无力地睁开了眼,深深地吸了口气,说:“老黄,痛——啊!”
汗珠映着阳光,晶亮晶亮的。我觉得自己的眼睛仿佛被这晶亮的反光刺得发痛,一滴咸咸的东西滚下来,流到了嘴角上。
(有删改)
文本二:
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节选)
[美]哈里森·索尔兹伯里
陈毅的伤口始终愈合不了,到了1935年6月,他已不能行走。游击队缺医少药,只有四种成药:八公丹、万金油、人丹和济公水。陈毅把万金油涂在伤口上,再换上新纱布。不久,伤口情况有所好转。①
夏天,陈毅还能一瘸一拐地走路,可是到了9月,伤口变得疼痛难忍,腿也肿了起来,为了去南雄开会,他不得不拄着拐棍,脚步蹒跚地翻山越岭。这时他决定彻底治疗一下他的腿伤。他叫警卫员把他伤口中的脓挤出去。警卫员看到陈毅痛得脸色发白,急忙停下手来。陈毅命令他继续挤,警卫员说他下不了手。陈毅已经痛得浑身发抖,“好吧,”他说,“用绳子把我捆起来,这样我就不会发抖了。”警卫员把陈毅的腿捆在树上又继续挤,直到把脓挤净并挤出了一片碎骨头才停下。然后,用盐水冲洗了伤口,用涂过万金油的干净布包扎好。陈毅痛得像得了舞蹈病似地浑身发抖,但不久就恢复了自制力,笑着说:“这回它不会再反攻了。”的确如此,伤口彻底愈合了,再也没有发作。②
[注]①见陈丕显回忆录《赣南三年游击战争》。②材料来自1984年3月23日对胡华的采访。
(过家鼎等译,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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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在这里谈话。”副典狱长说完就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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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丝洛娃困惑地瞧了瞧副典狱长,然后仿佛感到惊讶,耸耸肩膀,跟着聂赫留朵夫走到长凳那儿,理了理裙子,在他旁边坐下。
“我知道要您饶恕我很困难。”聂赫留朵夫开口说,但又停住,觉得喉咙哽住了,“过去的事既已无法挽回,那么现在我愿尽最大的努力去做。您说说……”
“您是怎么找到我的?”她不理他的话,径自问。她那双斜睨的眼睛又像在瞧他,又像不在瞧他。
“天哪!你帮助我,教教我该怎么办!”聂赫留朵夫望着她那张变丑的脸,暗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