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节选)
路遥
这一天晚上,少安回家后不多功夫,就被父亲有点神秘地叫到院子里,把刘玉升要重建庙宇的事给儿子大约说了说。
“我上了二十块布施。我品玉升的意思,想叫你多出点哩,因为你这二年赚了几个钱……”孙玉厚咄讷地对儿子说。
孙少安有些生气地巴咂了一下嘴,对父亲说:“哎呀,我怎能出这号钱哩?就是你也不应该出!”
玉厚老汉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你娃娃不敢这样!神神鬼鬼的事,谁也说不来!咱又不在乎那么两个钱。万一……”
“万一怎?”少安看着父亲的可怜相,强硬地说:“我不会出这钱!哪里有什么神神鬼鬼!神鬼就是刘玉升和金光亮!他们愿干啥哩,和咱屁不相干!”
第二天上午,少安产生了一个小小的愿望——想瞧瞧他的宝贝儿子。虎子这半年已经上了小学一年级。他很想在外面悄悄看看儿子坐在教室里的样子。
孙少安怀着一种惆怅而激动的情绪,一个人慢慢溜达着。
他习惯地走到原来的学校院子,却猛然意识到:学校已搬进了原二队的饲养院里!不过,他倒一下子无法把自己的双脚从这个破败的老学校的院子里挪出来。
他看见,这个当年全村最有生气的地方,竟是这样的荒芜衰败了!【甲】院子里蒿草长了一人高,窑面墙到处都是裂缝,麻雀在裂缝中垒窝筑巢,叽叽喳喳,飞进飞出,那副篮球架已经腐朽不堪,倒塌在荒草之中…这就是当年他上过学的地方!他的弟弟、妹妹,都在这里上过学。而现在,他的儿子却不得不离开这地方,搬到曾经喂驴拴马的棚圈里去念书了。这是历史的耻辱,也是双水村的耻辱。
“不过,你孙少安大发感慨,可又给双水村做了些什么事?”有一个声音突然在内心中问他。孙少安怔了怔,忍不住仰起脸向天空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仅仅在这一刹那间,某种想法便不由地主宰了他的意识,他猛然想:是呀,我为什么不可以把这座学校重新建造起来呢?连神汉刘玉升都有魄力重建庙坪的破庙,我为什么没勇气重建这个破学校?一种使命感强烈地震撼了这个年轻庄稼人的心,使他浑身不由滚过了一道激奋的颤栗!
“好,你刘玉升修庙,我孙少安建校!”咱们就唱它个对台戏!
孙少安旋即走出这座颓败的学校院子,转而来到不远外的原二队饲养院。他蹑手蹑脚来到“教室”窗户前。窗户是临时垒的,栽几根粗糙的木棍,破麻纸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他透过窗户上的破纸洞,看见姚淑芳老师正领着孩子们读拼音。他鼻根一酸……
孙少安拧转身急速地步出了这个破院子。他更加迫切地感到,他有责任让孩子们尽快和这个饲养院永远地告别,重新回到更好的环境中去念书。
他直接去找他的朋友金俊武。俊武听他说了自己的打算,也很兴奋,立刻表示他将全力支持他办这件大事。两个人同时还商定,他们也成立一个会,叫“建校委员会”,由少安任会长,俊武任副会长。少安表示,他准备拿出一万五千元。如果剩余下钱,还可以建立“奖学金”什么的。
当天晚饭后,少安也神秘地把父亲叫到院子里,给他说了他的打算。玉厚老汉嘴一张,结果连什么也没说出来。他万万没有想到,儿子连敬神的几十块钱都不愿出,却拿这么一大笔钱修田福堂震坏的那个破学校!出乎少安意料的是,平时勤俭的秀莲却特别痛快地支持他搞这件事。事情由生病的妻子最后画了“圈”,就算敲定了。
当天夜晚掌灯时分,少安一个人爬上了庙坪山。他蹲在山顶的梯田楞边,静静地环视着月光朦胧的双水村……此刻,他一下子想起了许许多多的事。从少年时期的生活,一直想到了现在。噢,他已经在这块土地上生活了半辈子。他的后半辈子也要在这块土地上度过。往日的生活有苦也有甜。重要的是,他现在才感到腰板硬了一些。过去,日日夜夜煎熬和谋算的是怎样才不至于饿死,如今却有可能拿出一大笔钱来为这个他度过辛酸岁月的村庄做点事了。当然,比起一些干大事的人来说,这实在算不了什么,可这是他孙少安呀……
【乙】月亮是这样的皎洁,夜是这样的宁静,村庄沉浸在睡梦之中,东拉河却依然吟唱着那支永不疲倦的歌。
几天以后,孙少安要出钱重建学校的事件就传得家喻户晓了。于是,双水村出现了“今古奇观”:两个民间组织——以孙少安、金俊武为首的“建校会”和以刘玉升、金光亮为首的“建庙会”,叫人哭笑不得的是,许多人竟对这两个“会”同时都抱支持的态度。
(节选自路遥《平凡的世界》第三部第五十章,有删改)
1.下列对这篇小说思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最恰当的一项是( )A.孙少安赚了钱后下决心为乡亲们做点事,于是他来到儿子读书的地方,看到由饲养院改成的小学,简陋破败,决定重建他和弟妹们读过书的学校。 |
B.刘玉升和金光亮集资重建庙宇受到双水村不少村民的支持,孙玉厚老汉也捐了二十块,这表明当时农村封建迷信有所抬头,农民精神生活空虚。 |
C.作者通过对人物的语言、动作、心理活动等描写,突出了老农民孙玉厚老实胆小怕事、朴实木讷又有些迷信的形象特点。 |
D.节选部分中,双水村村民对建庙和建校持有三种不同的态度,小说借此艺术而真实的反映了当时我国农村的面貌。 |
3.文中画线的甲、乙两处环境描写,各有什么作用?请结合全文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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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世界(节选)
路遥
经过不断的内心斗争,孙少平已经下决心离开双水村,到外面去闯荡世界。
孙少平把他外出谋生的一切方面都想好以后,决定先和父亲谈这件事。
这天吃过午饭,父子俩到山上一块坡地种玉米。
马上就要立夏,正是玉米和蔓豆大播种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忙这两大科庄稼的耕种。如今不像往年。四山里几乎看不见人在劳动,其实,哪个庄稼人也要比往年干得凶!只不过现在一家一户分散在各处,谁也照不见谁的面。
父亲在前面拿镢头掏土坑,少平手里端个升子点籽种。两个人都赤脚片,一前一后,来来回回,也顾不得说话。
父亲挖坑就像母亲纳鞋底,行行道道,疏密有致,远看如同工艺美术家精心设计的图案。少平耐着性子,尽量把籽种不偏不漏点在土坑中间,再补一个不轻不重的脚印。终于休息了。
他用父亲的打火机点着烟抽了几口,然后才鼓起勇气,和父亲谈起了他走黄原的打算。
孙玉厚老汉惊得目瞪口呆。
他“吱吱”地用劲吸着烟锅。思谋了好一阵,才说:“你还小哩!出那么远的门,人生地不熟,我和你妈怎能放心?你怎猛然想起要出门哩?”
少平一时难以给父亲说清楚自己的心思。
我待在家里不痛快,想出去跑一跑……”
父亲低下头,手指头抠着脚指头,说:“我能想来哩。你从学校回来劳了动,心里难过。没办法啊!世事就是这样……不过,而今政策宽了,劳动虽说熬苦一些,但吃饭不要再受熬煎。你刚开始出山,爸爸晓得你不习惯。过上一两年,也就习惯了。外面的世界不是咱们的,你出去,还不是要受苦?再说,有个什么事,也没有人帮扶你……”
“爸爸,这你不要操心。我二十几的人了。自个儿能管得了自个儿,你就让我出上几天门!你年轻时不是也吆牲灵跑过山西吗。我不到外面闯荡一回,一辈子心里平不下来,你就让我走吧!咱们家现在有你和我哥,这点土地你们能耕务过来。我出去,也不是去瞎逛!我也长两只手,兴许还能给家里赚几个活钱,爸爸,你放心……”
孙少平几乎要哭了。
父亲看出儿子为他的行动经过了长时间的准备,显然很难再说服他放弃这种冒险念头,他只好犹豫地说:“那这事你要和你哥商量哩!唉,我老了,世事要看你们闹……”
少平严肃而感动地对父亲点了点头。
玉米地半后晌就种完了——种完就回家,不必像生产队,只要不磨到天黑,就收不了工。
父子俩回家后,赶到后村头烧砖窑那里给少安两口子帮忙。少平一边帮哥哥添炭,一边吞吞吐吐对哥哥说出了他的心事。
少安惊讶得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了。他生气地对弟弟说:“你胡想啥哩!家里现在这么忙,人手缺得要命,你怎么能跑到外面逛去呢?”
这个“逛”字刺伤了少平的心。他也有点生硬地对哥哥说我不是去逛!我是要出去干点事!”
“干什么事?无非是去揽工!你又不是匠人,当个小工,一天挣一两块钱,连自己的嘴都糊不住!你何必要去受这罪呢?你在家里,咱们父子三人,加上你嫂,一边种地,一边经营咱们的烧砖窑,这不好好的嘛!”
“我已经二十几的人了,我自己也可以干点什么事!”
少安一时不能理解弟弟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现在没事可干吗?
但少安猛然感到,弟弟已经长大成人了!
他早已看出来,弟弟是一个和他想法不太一样的人……现在,少安已经明白,尽管他不情愿弟弟出走,但看来已经很难劝阻他了。
兄弟俩圪蹴在土场边上沉默了一会,一人嘴里噙着根旱烟棒,使劲地抽着。天已经黑严,远处村子里亮起了模糊的灯光。在金家湾那边,不知谁家婆姨正拖长声音呼叫孩子回家睡觉。东拉河水声朗朗,吟唱着那支永不疲倦的歌……孙少安已不再和弟弟争辩。他伤感地对少平说:“那你看着办吧,你已经成了大人,我……”他感到语塞,竟不知说什么了。
这时候,孙少平的心情也沉重起来了。他对哥哥说:“我走了,你和爸爸的负担就更重了……”
少安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既然你一心要出去,也就不要牵挂家里。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无依无靠,倒要好好操心哩!家里的事你放心,有我哩……”
黑暗中,两团泪水涌满了少平的双眼……几天以后,少平就决定走黄原了。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项是( )A.第四段的描写富有时代特色,反映的是改革初期我国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的景象,交代故事发生的社会背景。 |
B.小说中塑造孙少平这个人物形象时运用了多种描写手法,如语言描写、动作描写、神态描写心理描写等。 |
C.小说巧妙融入大量陕北方言,摒弃了方言土语低俗落后的元素,又保留了原始经典的风格,呈现给读者一种全新的阅读享受。 |
D.孙少平执意离开双水村的原因是他想改变自己农民的身份,他“要出去干点事”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摆脱在农村种地的命运。 |
3.这是一篇现实主义的作品,给读者强烈的真实感,请结合文本分析这一特征。
一生中最高兴的一天
路遥
除夕之夜,欢乐的气氛笼罩着我们的村庄。家家窗前点上了灯笼,院子里地上铺上炸得粉碎的红红绿绿的炮皮。在那些贴着窗花和对联的土窑洞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八碗”。说是八碗,实际上主要是把各种形状和式样的肥肉块子装在八个碗中。农村人虽然富了,他们的肠胃仍需要油水。好,那就尽情地吃吧。拣肥的吃,放开肚量吃吧,而今这样好的年头,又是自己喂的猪,不吃做什么!
父亲吃了一老碗肥肉,然后就心满意足地拿起旱烟锅,自个儿笑眯眯地抽起了烟。他舒服地吐纳着烟雾,安逸地仰靠在铺盖卷上,享乐的神态使我高兴。我突然冒出了一个新鲜的念头:我为什么不用收录机录下父亲的一段声音呢?父亲显然对这事发生了极大的兴趣。他跃跃欲试,但又有点不好意思。 我忍不住笑了,对他说:“你随便说什么都行。比如说你这一生中最高兴的一天……”
“一生中最高兴的一天?哈呀,这怎说哩……好,叫我想一想,噢,对了,那天,也正像今天一样,过年哩……我这样说你看行不行!行!好,那我就再给咱往下说……”
“提起那年头,真叫人没法说。冬天的时候,公社把各大队抽来的民工都集中到寺佛村,白天大干,晚上夜战,连轴转到了年底。那天早上我回家时,你们母子几个围坐在炕上哭鼻子哩。哭什么哩?那年头,大家都穷得叮当响,过年要甚没甚。旁人家歪好都还割了几斤肉,咱们家我没回来,连一点肉皮皮都没有。当时,我折转身就往县城跑。我恨我。一个男人,就这么无能啊!我当时想,我今天出去就是抢也要抢回几斤肉来。”
“进了县城,我赶忙跑到了肉食门市部,一看,门关得死死的。我来到后门上,门也关着,不过听见里面有人咳嗽。我站着,不敢捣门,为甚?怕。怕什么?当时也说不清。过了一会,我突然冒出了个好主意,哼,别看你老子是个笨老百姓,到紧火时,脑瓜子还聪敏着哩。我想,如果我说我是县委书记的亲戚,他们还敢不卖给我肉吗?”
“就这样,我硬着头皮敲开了肉食门市部的后门。门先是开了一条缝,露出一颗胖头。还没等胖头开口,我就忙开口说是县上冯书记的亲戚。胖头问什么事?我对他说,冯书记让你们割几斤肉。这胖干部问我割几斤,我慌忙从怀里掏出了全部的钱——共四块。我问他一斤多少价钱?他说一斤八毛钱。我说,那就割五斤吧。不过,我当时心里暗暗叫苦:我原来只想割上二斤肉,够你们母子几个吃一顿就行了,你们母子一年几乎没喝一口肉腥汤哩。我想余下两块多钱,给你妈买一块羊肚子毛巾——她头上那块毛巾已经包了两年,又脏又烂;再给你们几个娃娃买些鞭炮。吃肉放炮,这才算过年呀。可眼下我想,一个县委书记的亲戚走一回后门,怎能只割二斤肉呢?我就只好咬咬牙把四块钱都破费了。但不管怎样,我总算割到了肉,而且是一块多么肥的刀口肉啊!”
“我正在街上走,一个叫化子拦住了我的路。我一看,这不是叫化子,是和我一块当民工的高五,他老婆有病,他本人已经熬得只剩下一把干骨头。高五挡住我,问我在什么地方割了这么一块好肉?我没敢给他实说,就撒谎说,我的肉是从一个外地人手里买的。高五忙问我,那个外地人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说人家早走了。高五一脸哭相对我说,直到今早上才向别人央告着借了几个钱,可现在又连一点肉也买不到了。他说大人怎样也可以,可娃娃们不行呀,大哭小叫的……他瞅了一眼我手里提的这块肉,可怜巴巴地说,能不能给他分一点呢?我舍不得这么肥的肉给他分,就对他说是这肉是高价买的。他忙问多少钱一斤?我随口说一块六一斤。不料高五说一块六就一块六,你给我分上二斤!我迟疑了一下,对他说,那好,咱两个一劈两半。就这样,高五拿了二斤半肉,把四块钱塞到我手里,笑呵呵地走了,倒好像是他占了我的便宜。好,我来时拿四块钱,现在还是四块钱,可手里却提了二斤半的一条子肥肉。这肉等于是我在路上白捡的。好运气!”
“我马上到铺子里给你妈买了一条新毛巾,给你们几个娃娃买几串鞭炮。还剩了七毛钱,又买了几颗洋糖…… 这辈子没有哪一天比这一天再高兴不过了。高兴什么哩?高兴你妈和你们几个娃娃过这个年总算能吃一顿肉了。而且你妈也有了新头巾,你们几个娃娃也能放鞭炮,吃洋糖了……”
我“啪”一下关住了收录机,什么话也没说,丢下父亲,心情沉重地一个人来到了院子里。此刻,晴朗的夜空星光灿烂,和村中各家窗前摇曳的灯笼相辉映,一片富丽景象。远处传来密集的锣鼓点和丝弦声,夹杂着孩子们欢乐的笑闹声。村庄正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远远近近的爆竹声此起彼伏,空气里弥漫着和平的硝烟。此刻这一切给我的心灵带来无限温馨和慰藉……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以倒叙的方式,通过我想用收录机录下父亲声音的这一新鲜念头,引出父亲对于“一生中最高兴的一天”的回忆。 |
B.小说中反复提到“这怎说哩”“我这样说你看行不行”“真叫人没法说”,生动地塑造了父亲不善言辞的朴素农民形象。 |
C.与父亲同为民工的高五家庭也非常困难,我对父亲占其便宜的做法是不认同的,这也是我一个人来到院子里的原因之一。 |
D.小说注重从小人物感受大时代,父亲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农民,但是作者却通过他展现了一段极其贫困的艰难岁月。 |
3.小说中的故事读来真实可感,请结合文本谈谈作者是如何达到这一效果的。
八十年代的第一个春天,中国社会生活开始大面积地解冻了。阳历二月下旬到三月初,庄稼人出牛动农之前生产责任制的浪潮大规模地席卷了整个黄土高原。
双水村的孙玉厚父子们眼下的腰杆确实硬了许多。只要这政策不变,他们有信心在几年中把光景日月变个样子。尤其是孙少安,他现在手里破天荒有了一大笔积蓄,去年拉砖除过运输费、房租和牲口草料钱,净赚了两千元。另外,铁青骡子卖了一千六百元,这头牲畜干赚了五百元。两千五百块钱哪!
孙玉厚老汉早已表明了态度,他对儿子说:“这钱是你赚的,怎个花法,你看着办吧!爸爸不管你……”秀莲一门心思要拿这钱箍几孔新窑洞。
他想拿这钱作资金,开办一个烧砖窑。他先征求了父亲的意见,父亲仍是老话,秀莲让步的附加条件是,烧砖只要一赚下钱,首先就要修建窑洞(不能一辈子住在饲养院)。
他,他父亲,少平,秀莲和他妈一齐上手,用了近半个月的时间,终于修建起了一个烧砖窑。少安在城里拉砖时,已经把烧砖的整个过程和基本技术都学会了。烧砖窑建好后,他率领一家人开始打土坯。
第一窑砖坯很快装就绪。烧砖的炭也用县运输公司的包车拉来了。
这天晚上一直弄到大半夜,才把最后的一切细节都安排好——明天早晨就要点火呀!
鸡叫头遍的时候,少安和秀莲才回到一队的饲养院。现在,牲口都分给了个人,饲养员田万江老汉也搬回家住了,这院子一片寂静。
秀莲累得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但孙少安怎么也合不住眼——明天一早,烧砖窑就要点火,年轻的庄稼人兴奋得睡不着觉啊!
在这静悄悄的夜晚,他的思绪像泛滥的春水一般。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无数流逝的经历和漫无边际的想象在脑子里杂乱地搅混在一起,皎洁如雪的月光洒在窗户上,把秀莲春节时剪的窗画都清晰地映照了出来:一只卷尾巴的小狗,两只顶架的山羊,一双踏在梅花枝上的喜鹊……
少安猛然听见外面什么地方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的心一惊:这时候外面怎么可能有人呢?
他在被窝里轻轻抬起头,支棱起耳朵,可又没听见什么,他正准备把头放到枕头上,却又听见了外面的说话声——这下确切地听见了,似乎就在外面院子里,而且声音很低,就像传说中的神鬼那般絮絮叨叨……少安尽管不迷信,头皮也忍不住一阵发麻。他本来想叫醒妻子,但又怕惊吓了她。他就一个人悄悄爬起来溜下炕,站在门背后听了一阵——仍然能听见那声音!
他于是顺手在门圪崂里拿了一把铁锨,然后悄悄开了门,蹑手蹑脚来到院子里。
院子被月光照得如同白昼。
他仔细听了一下,发现那奇怪的说话声来自过去拴牲口的窑洞中。
少安紧张地操着家伙,放轻脚步溜到这个敞口子窑洞前。啊!原来这竟然是田万江老汉!
老汉没有发现他,立在当初安放石槽的土台子前,仍然喃喃地说道:“……大概都不应时吃夜草了……谁能在半夜里几回价起来添草添料呢……唉,牲灵不懂人言呀,只能活活受罪……”
孙少安忍不住鼻子一酸。他眼窝热辣辣地走到了田万江老汉面前。
万江老汉吓了一跳,接着便嘴一咧,蹲在地上淌起了眼泪。
原来他是在对那些已经被分走的牲口说话!
人啊……
少安也蹲下来,说:“大叔,我知道你心里难过。队里的牲灵你喂养了好多年,有了感情,舍不得离开它们。石头在怀里揣三年都热哩,更不要说牲灵了。你不要担心,庄稼人谁不看重牲灵?分到个人手里,都会精心喂养的。再说,这些牲灵都在村里,你要是想它们,随时都能去看望哩……”
万江老汉这才两把揩掉皱纹脸上的泪水,不好意思地笑了,对队长说:“唉,我起夜起惯了,睡不踏实,就跑到这里来了……这不由人嘛!”
少安也笑了,说:“今晚上我也睡不着,干脆让我把旱烟拿来,咱两个拉话吧。我还有点好旱烟哩,头茬,我爸喷上烧酒蒸的!”
少安于是又转回家里,尽量不惊动睡熟的妻子,拿了烟布袋和卷烟的纸条,悄悄溜出了门。
他来到隔壁饲养室,和田万江老汉面对面蹲在一块,一边抽烟,一边拉话。这两个被生活的变化弄得睡不着觉的庄稼人,竟然一直呆到庙坪山那边亮起了白色……
天大明以后,仍然精神抖擞的孙少安,就吆喝起一家人,来到了他的烧砖窑前。
在亲人们的注视下,他用微微发抖的手划着一根火柴,庄严地点燃了那团希望的火焰。
清晨,在双水村上空,升起了一片浓重的烟雾……
(节选自路遥《平凡的世界》)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只要这政策不变,他们有信心在几年中把光景日月变个样子”,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时实施生产责任制改革有广泛的群众基础。 |
B.“这钱是你赚的,怎个花法,你看着办吧!爸爸不管你……”父亲孙玉厚的懦弱反衬出孙少安的果敢,使孙少安的个性更加突出。 |
C.田万江老汉“不好意思地笑了”是一种掩饰,“少安也笑了”是一种理解。月夜两人心与心的交流,给人一种真诚和温暖的感觉。 |
D.节选部分叙述故事不失匠心。如钱如何使用的矛盾解决一笔带过,重点写孙少安一夜无眠的经过,充分展示了人物丰富的内心世界。 |
3.路遥《平凡的世界》对孙少安这个改革先行者的形象塑造得非常成功。作者是怎样塑造孙少安这一典型人物的?请结合节选部分的内容对此作简要分析。
平凡的世界(节选)
路遥
孙少安破产以后,眼看着过了一年的时光,仍然还没有从窘境中走出来。大自然依次变换了四个季节,现在又进入了金色的秋天。
双水村周围的山野,到处都是成熟了的庄稼;人们忍不住收获的喜悦,唱起了亮格哇哇的信天游。各家院子里,土场上,连枷声从早到晚震天价响。有些嘴馋的家户,已经像过春节一样。炸油糕,做豆腐,蒸黄米馍馍,吃得满嘴流油喷香。像原一队副队长田福高这样满年缺吃少喝的人,而今蹲在茅坑上都忙得往嘴里塞枣子吃哩。
吃圆了肚皮的人脾气也变得好起来。人们见了面都笑嘻嘻地问候双方的收成。某些爱显能的婆姨还端着自己新收的东西,吆喝着送给四邻八舍,夸耀自己的光景日月过得如何红火。整个村庄都沉醉在一种喜气洋洋的繁荣气氛中。
一年来,孙少安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他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他是双水村一个普通农民;到眼下还不是共产党员。到目前为止,他能够做到的,除将自己的穷日子有个改观外,就是想给村里更穷的人帮点忙——让他们起码把种庄稼的化肥买回来。说句公道话,就双水村而言,他这“境界”也够高了。孙少安帮助村里没办法的困难户,并不是想要在村里充当领袖。他只是出于一种友善和同情心,并且同时也想借此发展他自己的事业。他,孙少安,眼下活成了啥人了!他不能给家庭带来幸福,却把他们拖入了灾难,还要他们给自己说宽心话!
孙少安万分痛苦!万分焦急!他是一个有些文化的人,常常较一般农民更能深远地考虑问题。正因为如此,他的苦恼也当然要比一般农民更为深刻……庄稼大头收过之后,少安有时也去石圪节赶集。他既去散散心,也在那条尘土飞扬的土街上出售一点自产的土豆和南瓜,换两个零用钱以及日常用的油盐酱醋。
这一天下午,他提着煤油瓶从石圪节蔫头耷脑往回走。在未到罐子村时,从米家镇方向开过来的一辆大卡车,突然停在了他身边。驾驶楼里即刻跳出来一个人,笑嘻嘻地向他伸出了手。
少安马上认出,这是他在一九八一年原西县那次“夸富”会上认识的胡永合。
“我路过你们村,发现你的砖场不冒烟了。怎?你又搞什么大生意去了?”胡永合笑着问他。
“唉……”孙少安有点羞愧地长叹了一口气,还搞什么大生意呢!就那个小砖场,也倒塌了!”
“怎?”胡永合一脸的惊奇。
孙少安便一边叹气,一边简单地给他说了说自己的灾难。胡永合听后,嘴一撇,说:“这算个屁事!你这个人到如今还不开窍。我原来还以为你很有两手哩!你说,难处在什么地方?”胡永合口大气粗地问。
“这还要问哩!主要是资金嘛!”少安对他的朋友说。
“要重新上马得多少?”
少安看出胡永合似乎要对他慷慨解囊了。他在疑惑之中不免精神为之一振说:“大概得四千块……”
“我知道哩,你这样情况,在咱县贷款是确有困难!”
少安听胡永合这么一说,心里马上又凉了半截。“不过,”胡永合紧接着话茬,“我在原北县认识个朋友,先前我在那个县有点小生意,不愿倒腾本钱,想让他在当地给我贷三千块款,他一口就答应了,他已经在银行里说好了这笔贷款,后来我又决定不做那点生意了,主要是利太小,划不来……这样吧!我给那人写封信,你去把这笔款贷了。你看怎样?”
孙少安一下子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又一次握住了胡永合的手,说:“哈呀,等于救了我一命!”
胡永合对驾驶楼的司机说:“把我的皮夹子拿下!”
胡永合就趴在汽车头的铁皮盖上,用核桃大的字写了一封语句不通、勉强能看得懂的信,交给了孙少安,让少安拿着到原北县去找他的那位生意人朋友。
孙少安感激地收起了这封信,硬拉扯着让胡永合掉转车头,到他家去吃一顿饭。但胡永合说他还要忙着赶路,即刻钻进了驾驶室,像救世主一样微笑着向他招招手,就坐着汽车跑得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他已经走到了双水村的村头上。
这时他才发现,太阳也落山了。暮色中,村庄上空飘浮着一团一团的炊烟。凉飕飕的秋风夹带着五谷的香气,直往人鼻孔里钻。噢,只要人的心情好,就会倍感秋天的傍晚有多么迷人!多么美妙!
秋天的一个下午,双水村南头又响起了制砖机轰隆隆的吼叫声——这声音已经整整沉寂了一年。
双水村的人再一次被震惊了!谁能想到,滚到黑水沟里的孙少安怎又爬蜒起来呢?
是的,他又站起来了。尽管他已碰得头破血流,却再一次挣扎着迈开脚步,重新踏上了创业的征程。人,常常是脆弱的;但人又是最顽强的!
十天之后,第一批砖窑开始点火。
滚滚的黑烟凶猛地冲天而起,再一次笼罩了南面的天空。双水村人不得不又一次把目光移到了这里。
坚冰打碎,一河水全开了!
第一批成砖呱呱叫出窑后,三天内就销售一空。欠村中所有人的钱马上还清;山西柳林妻哥那里的借款也立即寄还了。
这个塌垮了的砖场在接受了失败的教训之后,第二次起飞便以惊人的速度发展起来。一九八三年底,孙少安就还完了银行两次大笔贷款的全部本息。砖场生产逐步进入了满负荷运行。
当一九八四年开始的时候,盈利就滚滚地进入了孙少安的腰包……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和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A.双水村的人吃饱后,脾气也变了,某些爱显能的婆姨端着自己新收的东西故意去孙少安家夸耀,这使得孙少安的情绪更加低落。 |
B.孙少安希望自己摆脱贫穷,也想帮助别人,思想境界在双水村很高,他这样做是出于种友善和同情心,也想借此发展自己的事业。 |
C.孙少安不但没能给自己的家庭带来幸福,而且把家庭拖入了灾难,为此,他寻求出路,去石圪节赶集,既是散心,也想做点小生意 |
D.尽管孙少安创业碰得头破血流,但他再次创业成功后,双水村的人很意外,再次被震惊;这说明人可以是脆弱的,也可以是顽强的 |
A.小说第三段描写了双水村收获后的情景,人们沉浸在收获的喜悦氛围中,对吃的场景的描写,反映出人们喜获丰收后的喜悦 |
B.“像救世主一样微笑着向他招招手”,非常形象地说明了胡永合在关键时刻给予孙少安的帮助,使得孙少安重新踏上了创业的征程 |
C.“暮色中,村庄上空飘浮着……直往人鼻孔里钻”这段文字,创造了一个情景交融的画面,刻画了一个敏感自尊、自卑又坚强的农民形象。 |
D.通过节选部分,我们可以看到《平凡的世界》产生巨大影响的关键在于路遥先生关注普通劳动者,在作品中贯注了特有的精神思想。 |
4.有人说:“作为中华民族优良品质的传承者与诠释者,孙少安身上的价值观正是我们今天所亟待弥补的。”孙少安身上存在哪些优良的价值观?请结合小说内容加以分析。
文本一:
倒霉的阴雨天气使得矿区冷冷清清,死气沉沉。人们除了吃饭就是睡觉。睡!不睡再干啥?孙少平倒在自己的床铺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几天来,他一直沉浸在一种异常的激动之中,因为再过几天,就到了晓霞和他约定的那个充满浪漫意味的日子。
在临近回黄原的前一天,他准备先到铜城为两个老人买点衣料。这是他参加工作后第一次回家,应该给家里所有的人都带礼物。吃过早点,他背了个大挂包,带了那把新买的黑色自动伞,带了足够的钱,走出单身宿舍,踏入了茫茫雨雾中。
当路过矿部大楼前的阅报栏时,不由驻足而立,想浏览一下报纸上的消息。孙少平自高中认识田晓霞以来,在她的影响下,一直保持着每天看报纸的习惯。
他突然被省报头版头条的黑体字标题所吸引——南部那座著名的城市被洪水淹没了!更让他大吃一惊的是,电头“记者田晓霞”几个字迅速跳入他的眼帘。啊?她已经在那里了?
孙少平一边看田晓霞的这条惊人的消息,一边在想她能不能赶回黄原的问题,他用这双重思维读完了这条简短的消息……但是,对孙少平来说,真正爆炸性的新闻是紧接着这条消息的另外几行字——又讯:本报记者田晓霞发出这条消息后,在抗洪第一线为抢救群众的生命英勇牺牲……牺牲?我的晓霞……晓霞牺牲的消息洪水巨浪一样将孙少平击倒,使他陷入了彻底的绝望。
孙少平一下把右手的四个指头塞进嘴巴,用牙齿狠狠咬着,脸可怕地抽搐成一种怪模样。洪水扑灭了那几行字,巨浪排山倒海般向眼前涌来……他收起自动伞,在大雨中奔向二级平台的铁道。他疯狂地越过选煤楼,沿着铁路向东面奔跑。他一直奔跑到心力衰竭,然后倒在了铁道旁的一个泥水洼里……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当孙少平满身泥浆返回宿舍,那神态已经完全像一个疯子或纯粹的白痴。同宿舍的人看他这副样子,都吓住了,谁也没敢问他个长短。下午,同宿舍的人给他捎回一份电报。他从床上跳起来,手抖得像筛糠一般,打开了这份电报——他希望这是田晓霞打来的!他相信会有奇迹出现!可是,电报竟是她父亲的——铜城大牙湾煤矿采五区孙少平请速来我处田福军。孙少平两眼一阵发黑,把电报纸丢在床铺上。是的,晓霞的死是真实的。
孙少平神神魔魔,赤手空拳走出了宿舍。他很快赶到矿部前的小广场。每隔一小时发往铜城的公共汽车正在往上挤人。他扑进车门,夹在人缝里,胸膛像压了一块大矸石。呼吸困难而急促,一个多钟头后,他在铜城下了汽车,上了当天开往省城的最后一趟火车。
孙少平坐在靠窗户的座位上,也不看车窗外流逝的原野。他伏在茶几上,闭住眼睛。巨浪在心头一排排掀起,又猝然间落下,波浪中浮现出她美丽的脸庞。你不可能死,晓霞!你会活着的——这也许只是一场恶作剧。你会发出那银铃般的笑声。不知会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你那么鲜活而蓬勃的生命,怎么可能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呢?不,你绝不会死!也许你已经在什么地方上岸了!是你让父亲给我打了这封电报。你或许只受了点伤,正躺在某个医院的病床上。你一定在等着我的到来……孙少平内心紧张地作各种设想。所有这些设想的前提都是晓霞还活着。是的,她怎么能死呢?她怎么会死呢?活着,是的,活着!亲爱的人,你只不过受了点伤,受了点惊吓,说不定我们还会明天从省城出发,赶到黄原去——因为后天,下午一点四十五分,我们还要在古塔山后面的杜梨树下相会……
孙少平双手蒙面伏在茶几上。泪水糊满了手掌。他浑身酸疼,疲惫不堪;似乎不是火车载着他,而是他拖着火车在向省城飞奔……
他先并没有去找晓霞的父亲——他从晓霞不久前的信中知道,她父亲已经是这个城市的市委书记了。他先来到了报社——只有这里才能证实他亲爱的人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他的心狂跳着,走进报社大门。“你找谁?”门房老头在窗户上探出头问他。“我找田晓霞。”他声音沙哑着说,眼睛盯着老头的脸色。老头两眼瞪住他看了半天,才说:“这娃娃已经……死了。唉,实在是个好娃娃!连个尸首也没找见……你是她的什么人?”老头在自言自语中突然像梦中惊醒一般问他。孙少平两眼一黑,腿软得如同抽了筋骨……他没有回答老头的话,就转身走出报社大门。
大街上灯火辉煌,人头在伞下攒动;车辆飞溅着水花疾驰而过。然而,他面对的却是一片沙漠——人生的沙漠啊……孙少平强忍着悲痛来到市委,打听了田福军的住处。
当他走到二楼那个房间的门口时,牙齿咬着嘴唇,停留片刻。过了一会,他才抬起软绵绵的胳膊,在门上敲了敲。
(节选自《平凡的世界》,有删改)
文本二:
孙少平与田晓霞都是极具勇气与智慧的人,他们的身份地位相差十万八千里,但他们在精神上是平等且相通的,他们拥有一样的胸怀,拥有一样的生活哲学。晓霞钦佩孙少平,是他选择了一条比常人要艰难的道路去实现自己的理想。田晓霞作为孙少平的精神导师,存在的意义不单单是启发引导孙少平,还有在八十年代城乡巨变的环境下去充分展示自己的才华,实现自身的人生价值,这展示了一名现代知识女性的社会责任感和新时期的激情,这与作品中的其他人物形成对比。
(摘编自《〈平凡的世界〉之爱情篇——孙少平与田晓霞》)
1.下列对小说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阴雨天里矿区的人们“除了吃饭就是睡觉”,一方面突出了矿区的冷清和沉寂,另一方面也反衬出孙少平的心事。 |
B.他背了……带了……带了……踏入……一连串动作不仅写出少平回乡的迫切心情,也表现出他的自信。 |
C.文中多次写到“雨”,不仅渲染了阴沉肃穆的环境氛围,烘托了孙少平沉痛凝重的心情,也使小说情节更曲折离奇。 |
D.“他面对的却是一片沙漠——人生的沙漠啊”与“大街上灯火辉煌”形成对照,表现了孙少平悲痛绝望的心情。 |
3.文本一是如何展示田晓霞“现代知识女性的社会责任感”的?请简要分析。
当少安和秀莲坐在烂席片炕上吃白面片的时候,他父亲正坐在金俊海家的椅子上,心事重重地抽着旱烟。
他是为儿子的婚事,来向金俊海家开口借钱的。
当少安把秀莲带回家门时,孙玉厚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啊呀,他的儿子有媳妇了!这女娃娃又体面又精明,真是打上灯笼都找不见,而且连一个财礼钱也不要!
结婚的事,使高兴得晕晕乎乎的孙玉厚脑子凉了下来。结婚就得花钱!可他手上没几个钱,尽管人家女方不要财礼,但他不能连几身衣服都不给人家娃娃缝。再说,他也不能悄无声息地给少安娶媳妇。就是拼着老命,也不能让世人笑话!要把事办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没钱?借!
可是,办喜事少说也得借二百元。这样一笔数字不小的钱,他向谁去借呢?
昨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和少安妈几乎一夜没合眼。老两口高兴一阵,又忧愁一阵。他们约摸全村大概有几户人家能有这笔钱。书记田福堂不好开口。大队会计田海民也能拿得出来,但海民媳妇银花连公公田万有都不肯给借钱。金俊武说不定有一点钱,可他拖家带口的,不好为难金家湾的这个强人……
老两口算来算去,最后一致认为:只能向金俊海家借这笔钱。但开口向人家借这么多的钱,而且不能肯定什么时候还人……真难开口啊!
现在,孙玉厚坐在金俊海家的椅子上,一边抽早烟,一边忍不住打着哈欠,等着俊海两口子回家来。他想了半天,准备拐弯抹角地开口向俊海借钱,但又觉得没必要,弯拐来拐去,最后还不是向人家借钱吗?
孙玉厚坐在这里,心里忍不住感慨万端:十五年前,他为弟弟的婚事,就是这样难肠地到别人门上去借钱。十五年后的今天,他又为儿子的婚事来向别人借钱了,庄稼人的生活啊,什么时候才能有个改变呢?
唉,如果就按现在这样一村人在一个锅里搅稠稀,这光景还会一年不如一年的!庄稼人现在谁有心劲受苦?反正一天把工分混上就行了——因为你就是挣命劳动,到头来还不是和耍奸溜滑的人一样分粮分红吗?谁愿意再当这号瓷脑?
不一刻,金俊海夫妇把汽车上的东西搬回家来,搁在旁边窑里,就赶忙过他这边来了。俊海很快给他递上一根纸烟。玉厚推让着说:“纸烟抽不惯,一抽就咳嗽。”“我刚听秀她妈说,少安从山西找了个媳妇?”司机金俊海把工作服脱下,放在炕边上,挽起袖子一边洗手,一边先提起了少安的亲事。
正好!玉厚赶紧说:“就是的!是他二妈娘家门上的。好女娃娃。”
“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呀?”俊海用毛巾把手擦干,坐在他旁边,把金波妈端上来的茶水往他面前挪了挪,说:“玉厚哥,你喝水!”
“我不渴……女方提出春节就过门哩。”
“那你还得简单过个事哩!我在路上和秀她妈还说起少安结婚的事。估计要办事,你们现在手头比较紧张。你看需要不需要钱?需要的话,你就开口,我家里能拿出来哩!”孙玉厚一下子对俊海夫妻俩能这么入微地体谅人的困难,感动得眼圈都红了。他说:“我正是为这事来的,想不到你也正回来了。还没等我开口,你们就先说这话……唉,我麻烦你们太多了,歪好开不了这口……”
金波他妈在旁边说:“这有个什么哩!你们一家人一年为我们出多少力气呢!俊海在门外,没有你们一家人帮扶,山里分下一把柴草我都拿不回……”
“玉厚哥,你就不要难为情!你看得多少钱?三百元够不够?”金俊海问他。
“用不了那么多!”孙玉厚说,“约摸二百来块就差不多了……”
俊海马上对爱人说:“你去给玉厚哥拿二百块钱来。”金波他妈很快就到另一孔窑里拿钱去了。
孙玉厚把这卷钱装进自己的衣袋里,正准备走,见大队副书记金俊山进了门。
金俊山和金俊海是叔伯兄弟,俊海每次回家来,俊山都要来看他。“我看见公路上的汽车,就知道你回来了。”俊山进门后对俊海寒暄说。
“我顺路回家,明天就要去包头拉货。”
“孙大哥你也来了?”金俊山扭头和孙玉厚打招呼,“听说少安找了个好媳妇,春节就准备结婚呀?”
孙玉厚说:“就是的。”
金俊海突然开口对金俊山说:“哥,你家里有没有一点余粮?”
金俊山奇怪地问:“怎?是不是你要粮食?有哩!要多少?”金俊海说:“我不要。你要是有余粮的话,能不能给玉厚哥借上一点,他要给少安办事,缺一点细粮。”
孙玉厚没想到好心的俊海又替他开口向金俊山借粮,就急忙说:“不要为难俊山!他也不宽裕,我再想别的办法!”
金俊山是个精人,他决不会把话头收回,立刻对孙玉厚说:“看孙大哥说的!俊海开口和你开口一样!你看你需要点什么粮?”金俊海把金俊山逼住了,他不得不如此对孙玉厚表态。而现在孙玉厚反而又被金俊山逼住了,看来也不得不向他借粮了——他要是不借,反倒又伤了金俊山的脸。
他只好回答金俊山说:“待客只吃两顿饭,一顿饸饹,一顿油糕;大概得二斗荞麦,二斗软糜子……”
“没问题!罢了你叫少安来我家里盘!”金俊山慷慨地说。
当孙玉厚出了金俊海家的门往回走的时候,心里一下子踏实了许多。现在好了,钱也有了,粮也有了。两天就让少安带着秀莲,到县城去给她扯几身时新衣裳!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以孙玉厚的心情开篇结尾,使文章首尾呼应,同时中间部分又穿插大量的心理描写,使情节并不跌宕起伏的小说充满内在的张力。 |
B.小说刻画人物并不脸谱化,描写金俊山的文字不多,但是却通过他被逼借粮却表现得非常干脆大度的细节,将其精明凸显得淋漓尽致。 |
C.孙玉厚时隔十五年前后两次借钱的经历间接体现出大部分庄稼人的生活多年如一日地陷于贫困,反映出“大锅饭”的弊端。 |
D.小说运用对比,一边是孙玉厚反复地感叹借钱难,一边是金俊海主动痛快地将钱借给他,说明了孙玉厚对金俊海的了解还有待继续深入。 |
3.文中有大量的人物对话描写,有何作用?请简要分析。
独霸角
李方
第一次去帮扶户赖青久家,是队长龚海鹏陪着去的。车从刘湾、滴垴、下寨几个小队驶过,七扭八拐,从谷底爬上梁顶。道弯路窄,但都已硬化,还不算太难走。远远地看到,山嘴上有几株落完了树叶显得灰黑的树木和一户人家高耸的蓝色屋顶。龚队长让停车,说:“前面车不能走了。秋天的时候已经挖好了路基,打通最后一公里,现在天冻了,没法硬化,停工了。”
我只好拿上扶贫手册、各种表格,步行前往。我一边躲避着挖虚的土,一边听龚队长讲赖青久。
“这人是个独霸角,跟谁都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大集体的时候,几乎和队里的每个人都闹过别扭。别说其他人,连跟自己一母同胞的两个弟弟都不对付,打架吵嘴住不成邻居,搬到这个山嘴上来了。”
我心里一沉。“独霸角”是西海固的土语,谓人性格孤僻,待人生冷硬倔。摊上这么一个扶贫对象,工作怕是难以顺利。
还未到门口,当路一根绳索,拴在路两边的枯树上。龚队长说:“看!如何?好端端的人、车走的路,给你用绳子拦了。”
赖青久五十七岁,眼不花,耳不聋,腿脚灵便。赖青久问:“干啥的?扶贫的?拿的啥?”
我说:“今天只是来认个路,见个面,填表掌握一些基本情况。你抽烟吗?不抽?那我也不抽了,免得让你受二手烟的害。”我拿出烟敬他,以便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见他不抽烟,只好作罢。我又问:“老赖,干吗在路上拉绳子啊?”
赖青久很生气:“硬路挖成了虚土,又不硬化,人来车往,尘土飞扬,挡住,不让他走。”
“这是路啊,怎么能挡呢?”我劝他。
赖青久大手一挥:“条条大路通罗马,我这里不让走,他可以绕着走。山下边还有一条路,全硬化,又不远,不过多走15公里罢了。”
初次见面,不好搞得太僵,了解完大致情况,填好表格,我就道别离开了。
清明前后,栽瓜点豆。抽了空,我第二次去老赖家。这次因为正在硬化道路,施工车辆较多,所以车停得更远,我和陪同的妇女主任一同在人欢马叫的施工路段的边上走。
妇女主任说:“独霸角就是独霸角,说话办事就是跟人不一样。前些年湾里种西瓜,也是个收入。他拉瓜到街上去卖,别人问瓜价:‘多少钱一斤?’他说:‘一毛。’别人说:‘少价吗?’也就是那样随口一说,实际上瓜价人人都知道,就蹲下来挑瓜。结果他说:‘少价。两个五分。’你想谁还买他的瓜?去年搞养殖,他老婆养了头母猪,下了猪娃子,让他用摩托车捎到集上去卖。别人问:‘猪娃子好着吗?’他给人家来一句:‘不好,害着病呢!’”
我说:“这不纯粹跟人抬杠吗?”
妇女主任躲着驶过的车辆笑着说:“就是呀,害得他老婆背篼里装上猪娃子集集不落地去卖,又不会骑摩托,被害惨了。”
好容易到了赖青久的门前,绳子没有了,换成了两根长竹竿,打着叉挡在路中间。进了门,妇女主任说:“老赖啊,市上……”
老赖背着背篼,手里提着铲子要出门。老赖问:“干啥的?扶贫的?”
我说:“老赖兄,去年冬天我来过,今天来是核实一下,给你的化肥和薄膜送到了吗?送到了?送到了好,请在手册上签个字,也不敢耽误你上地。可是,赖兄啊,干吗还挡着路啊?拿掉吧。”
赖青久气得把手里的铲子扔了,说:“拿掉?拿掉还不把我家门口当骡马市场了?化肥是拿来了,往家里抬的时候把袋子扯破了,化肥撒了一路,害得我扫了好半天。”
妇女主任脸上挂不住,说:“他叔,你把路挡着车上不来,这么远的路抬上来,可不得扯破了?”
赖青久仰头怒目:“你又没来,你又没抬,你见了?”
赖青久弯腰拾起铲子回手扔到背上的空背篼里,就要走。
我沉下脸,拦住他:“赖兄,撒了的化肥再补给你一袋都行,但你得把路障撤了。这是众人走的路,你不能这样。”
“咦,一袋化肥两卷薄膜就能指挥我了?路是众人的,但家门前这一截儿是我的!”
我们只能跟在他的屁股后头出来,先走了,他在身后恨声恨气地锁着大门。
到了秋天,基础母牛入了栏,非得签字不可。但我心里发冷,不想再上山爬洼到山顶上去。我跟村支书说:“你啥时候去老赖家顺便把扶贫手册带去,让他把字签了。”年轻的支书连忙摆手说:“那绝对不敢。别人的可以,老赖不行。你去了他多少还给点儿面子,我去了那是拿着鸡蛋往石头上碰呢!”
这也是实情。现在村上的工作不好搞,村民和村干部之间,有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隔膜。我只好憋着气再去。车一直开到赖青久家门前不远。一根粗壮的长椽横空而过,两头用长钉死死地钉在路两边的那两棵枯树上。车只能停在这里了。
村支书说:“我们钻过去吧。”
我说:“不。”
我掏出手机拨打赖青久的手机。
“谁?打电话啥事?”
老赖将头从大门里伸出来,望了望,关了手机,向我喊:“基础母牛已经拉回来养在圈里了,没啥事我关门了。”
我厉声喊:“老赖,过来!”
老赖趿拉着棉拖鞋,吸着鼻子,边走边说:“天气冻得人淌清鼻呢,出来干啥呀?”
我说:“天寒地冻是实情,一万块钱的母牛也养到圈里了,签个字你都怕麻烦?你这人是不是太有点儿不知好歹?”
老赖签了字,手扶着拦路的横木,平视着我的眼睛说:“别说一头牛,就是给上十头牛,也是政府给的,又不是你给的,我有啥不知好歹的?不是看你大冷天跑一趟,我连字都不给你签。”
我和村支书站在寒风里,显得很无奈,甚至看上去可能还有点儿滑稽。老赖看着我们,突然就笑了,是那种憋了很久终于绷不住的笑,他越笑越畅快。天上飘起了雪花,我和村支书仰头看看天,看看越笑越畅快的老赖,终于忍不住也笑了。
(选编自《小小说》)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篇对赖青久家的环境描写,“灰黑”的树木,“一户人家高耸的蓝色屋顶”,既符合季节和农户的特征,也营造了一种冷僻的氛围,为下文写赖青久的性格造势。 |
B.小说中以“我”为代表的扶贫干部工作认真负责,但在面对赖青久这样的独霸角时,也难免灰心、生气,这更好地塑造了有血有肉的基层干部形象。 |
C.赖青久家门前挡路的路障从绳子到竹竿到粗壮的长椽,既体现了他的自私、狭隘,也可以从中看出他故意跟人对着干、唱反调的心理。 |
D.龚队长和妇女主任对赖青久的介绍侧面表现了赖青久性格孤僻,生冷硬倔,说话做事与众不同的性格特点,也揭示了他致贫的真实原因。 |
A.小说使用有限视角来讲述故事,虽然局限于“我”的所见所闻所感,但能拉近小说和读者之间的距离,使小说的叙述显得真实亲切,便于带动读者了解我国的扶贫工作。 |
B.小说明线暗线交织相照,明线是“我”对赖青久的帮扶工作,写出了扶贫过程中存在的实际困难;暗线是最后一公里的修路进程,象征脱贫工作即将取得成功。 |
C.小说没有快速发展、紧张的故事情节,“我”三次到赖青久家的扶贫工作都不顺利,情节的摇摆更好地展现了基层扶贫工作的艰辛。 |
D.小说的语言平实质朴,人物的语言贴合其身份特点。比如“跟谁都尿不到一壶”“干啥的?”“害着病呢!”,方言口语的运用使西北农村农民的形象更加真实鲜活。 |
4.小说结尾赖青久笑了,“我”和村支书也笑了。他们的笑有何意蕴?请结合文本分析。
宝玉因记挂着晴雯、袭人等事,便先回园里来。到房中,药香满屋,一人不见,只见晴雯独卧于炕上,脸面烧得飞红,又摸了一摸,只觉烫手。忙又向炉上将手烘暖,伸进被去摸了一摸身上,也是火烧。因说道:“别人去了也罢,麝月、秋纹也这样无情,各自去了?”晴雯道:“秋纹是我撵了她去吃饭的,麝月是方才平儿来找她出去了。两人鬼鬼祟祟的,不知说什么。必是说我病了不出去。”宝玉道:“平儿不是那样人。况且她并不知你病特来瞧你,想来一定是找麝月来说话,偶然见你病了,随口说特瞧你的病,这也是人情乖觉取和的常事。便不出去,有不是,与她何干?你们素日又好,断不肯为这无干的事伤和气。”晴雯道:“这话也是,只是疑她为什么忽然又瞒起我来。"宝玉笑道:"让我从后门出去,到那窗根下听听说些什么,来告诉你。”说着,果然从后门出去,至窗下潜听。
只闻麝月悄问道:“你怎么就得了的?”平儿道:“那日洗手时不见了,二奶奶就不许吵嚷,出了园子,即刻就传给园里各处的妈妈们小心查访。再不料定是你们这里的。幸而二奶奶没有在屋里,你们这里的宋妈去了,拿着这支镯子,说是小丫头子坠儿偷起来的,被他看见,来回二奶奶的。我赶忙接了镯子,忙叮咛宋妈:千万别告诉宝玉,只当没有这事,别和一个人提起。第二件,老太太,太太听了也生气。三则袭人和你们也不好看。所以我来告诉你们。你们以后防着她些,别使唤她到别处去。等袭人回来,你们商议着,变个法子打发出去就完了。”
麝月道:“这小娼妇也见过些东西,怎么这么眼皮子浅。”平儿道:“究竟这镯子能多重,原是二奶奶说的,这叫做‘虾须镯’,倒是这颗珠子还罢了。晴雯那蹄子是块爆炭,要告诉了她,她是忍不住的。一时气了,或打或骂,依旧嚷出来不好,所以单告诉你留心就是了。”说着,便作辞而去。
宝玉听了,又喜,又气,又叹。喜的是平儿竟能体贴自己;气的是坠儿小窃,叹的是坠儿那样一个伶俐人,作出这丑事来。因而回至房中,把平儿之语一长一短告诉了晴雯。又说:“她说你是个要强的,如今病着,听了这话,越发要添病,等好了再告诉你。”晴雯听了,果然气得蛾眉倒蹙,凤眼圆睁,实时就叫坠儿。宝玉忙劝道:“你这一喊出来,岂不辜负了平儿待你我之心了。不如领她这个情,过后打发她就完了。”晴雯道:“虽如此说,只是这口气如何忍得!"宝玉道:"这有什么气的?你只养病就是了。”
这里晴雯吃了药,仍不见病退,急的乱骂大夫,说:“只会骗人的钱,一剂好药也不给人吃。”麝月笑劝她道:“你太性急了,俗语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又不是老君的仙丹,哪这样灵药!你只静养几天,自然好了。你越急越着手。”晴雯又骂小丫头子们:“哪里钻沙去了!瞅我病了,都大胆子走了。明儿我好了,一个一个的才揭你们的皮呢!”唬得小丫头子篆儿忙进来问:“姑娘作什么。”晴雯道:“别人都死绝了,就剩了你不成?”说着,只见坠儿也蹭了进来。晴雯道:“你瞧瞧这小蹄子,不问她,还不来呢!这里又放月钱了,又散果子了,你该跑在头里了。你往前些,我是老虎,吃了你!”坠儿只得前凑。晴雯便冷不防欠身一把将她的手抓住,向枕边取了一丈青,向她手上乱戳,口内骂道:“要这爪子作什么?拈不得针,拿不得线,只会偷嘴吃。眼皮子又浅,爪子又轻,打嘴现世的,不如戳烂了!”坠儿疼得乱哭乱喊。麝月忙拉开坠儿,按晴雯睡下。
……
晴雯方才又闪了风,着了气,反觉更不好了,翻腾至掌灯,刚安静了些。只见宝玉回来,进门就嗐声跺脚。麝月忙问原故,宝玉道:“今儿老太太喜喜欢欢的给了这个褂子,谁知不防后襟子上烧了一块,幸而天晚了,老太太,太太都不理论。”一面说,一面脱下来。麝月瞧时,果见有指顶大的烧眼,说:“这必定是手炉里的火迸上了。这不值什么,赶着叫人悄悄的拿出去,叫个能干织补匠人织上就是了。”说着便用包袱包了,交与一个妈妈送出去。婆子去了半日,仍旧拿回来,说:“不但能干织补匠人,就连裁缝绣匠并作女工的问了,都不认得这是什么,都不敢揽。”麝月道:“这怎么样呢!明儿不穿也罢了。”宝玉道:“明儿是正日子,老太太,太太说了,还叫穿这个去呢。偏头一日烧了,岂不扫兴。”晴雯听了半日,忍不住翻身说道:“拿来我瞧瞧罢。没个福气穿就罢了。这会子又着急。”宝玉笑道:“这话倒说的是。”说着,便递与晴雯,又移过灯来,细看了一会。晴雯道:“这是孔雀金线织的,如今咱们也拿孔雀金线就像界线似的界密了,只怕还可混得过去。”麝月笑道:“孔雀线现成的,但这里除了你,还有谁会界线?”晴雯道:“说不得,我挣命罢了。”宝玉忙道:“这如何使得!才好了些,如何做得活。”晴雯道:“不用你蝎蝎螫螫的,我自知道。”一面说,一面坐起来,挽了一挽头发,披了衣裳,只觉头重身轻,满眼金星乱迸,实实撑不住。若不做,又怕宝玉着急,少不得恨命咬牙捱着。便命麝月只帮着拈线。晴雯先拿了一根比一比,笑道:“这虽不很像,若补上,也不很显。”晴雯先将里子拆开,用茶杯口大的一个竹弓钉牢在背面,再将破口四边用金刀刮的散松松的,然后用针纫了两条,分出经纬,亦如界线之法,先界出地子后,依本衣之纹来回织补。补两针,又看看,织补两针,又端详端详。无奈头晕眼黑,气喘神虚,补不上三五针,伏在枕上歇一会。宝玉在旁,一时又问:“吃些滚水不吃?”一时又命:“歇一歇。”一时又拿一件灰鼠斗篷替他披在背上,一时又命拿个拐枕与他靠着。急的晴雯央道:“小祖宗!你只管睡罢。再熬上半夜,明儿把眼睛抠搂了,怎么处!”宝玉见他着急,只得胡乱睡下,仍睡不着。一时只听自鸣钟已敲了四下,刚刚补完,又用小牙刷慢慢的剔出绒毛来。麝月道:“这就很好,若不留心,再看不出的。”宝玉忙要了瞧瞧,说道:“真真一样了。”晴雯已嗽了几阵,好容易补完了,说了一声:“补虽补了,到底不像,我也再不能了!”嗳哟了一声,便身不由主倒下。
(选自《红楼梦》第五十二回有删节)
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不恰当的一项是( )A.晴雯在得知坠儿偷手镯的事后,拿簪子去扎坠儿,是为了惩罚她,希望她能记住这次教训,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 |
B.平儿是个有原则的大善人。明知自己的镯子被坠儿偷走了,却不愿声张,为的是一来体谅宝玉,二来怕招老太太、太太生气,三来为了顾全宝玉房中丫鬟的体面,更怕生病的晴雯生气发作。其良苦用心,令宝玉大为感叹。 |
C.晴雯是大观园中一个富于个性色彩的被压迫的婢女。她敢说、敢笑、敢怒、敢骂。 |
D.本文写出了晴雯刁钻刻薄的形象,批判了晴雯做事不考虑后果,不尊重他人的处事风格。 |
3.本回题目是“勇晴雯病补雀金裘”,“病补雀金裘”这一段情节主要用哪些手法描写晴雯?就这段情节看,如何理解晴雯的“勇”?
亚父之死
房占民
月上弦,围几粒星子,明明灭灭。
项王大帐里,酒香流溢。亚父范增与项王对饮。亚父分析着当前的战情,项王不置可否,脸沉似水,亚父心里有疑,便不再多言。
蚊虫舞,不时有巡营的兵士从帐前走过。
大王,您有心事?
项王无语,脸色愈加阴沉。
您累了,咱们改日再议吧。亚父起身作揖。
等——等——项王把手一挥,战袍一甩,身子兀自不动。烛火在风里摇摇晃晃。
你,年事已高,我看——项王的话没有说下去,可亚父明白,项王是想把自己赶走。瞬间,亚父感觉苍老了许多。他踉踉跄跄地离了大帐。夜深了,灯火里,一片静寂。
亚父,谋于人臣,多次献奇策,楚军因之战无不胜。项王愈喜之、愈忧之。
真正让他下定决心赶走亚父的是吕马童。
吕马童,项王的乡人,幼年的玩伴,战场上曾替项王挡过一箭,项王视之为亲信。
彭城一战后,项王带兵围汉于荥阳,项王派吕马童入汉,陈平用反间计。
吕马童回项王:亚父已生二心,不可用。
亚父走了,走时,他眼望项王那如山的背影,心如刀割,老泪纵横。
月挂中天,如盘,兵急走。
垓下,项王心力交瘁。鼾声时而疾如奔矢,时而缓如清溪。不知觉中来到一处所在,高崖危耸,松涛震耳,有阴森的凄号声从渊里传来。那云雾缭绕之处,一独舟无所凭依般从渊里渡来,渐近渐明,那摆渡人,神似了亚父范增,正琢磨该如何对话之际,崖壁忽然向斜刺里倒去。项王一惊,口喊,亚父救我——睁眼一看,帐中灯火还明。虞姬卧在身边,温柔地望着他,轻轻地说:大王,亚父已经死了。
项王知道,亚父在去往彭城的路上,已经死了。项王眼里有泪,未滴下,心里痛。
月下弦,围几粒星子,明明灭灭。
项王兵少食尽。汉军及各路诸侯将项王围得水泄不通。楚歌声起。闻者垂泣,项王看了一眼自己心爱的虞姬,悲饮酒,歌数阕。虞姬散乱的发在血液里铺开,裙裾掩去了她梅雪般的芬芳。项王泪如雨注。最后破喉之泣定格了项王这一生爱的记忆。
项王上马,八百人突围,疾走至乌江畔,只余二十骑。此时,从江心渡过一船,定睛一看,是项王的故人乌江亭长。远远地便招呼项王上船渡江。项王仰望微明的天空上的那一淡白月痕,又看了一眼远处追来的汉军,慨然长叹:我少年离乡,有八千兵士相随,而今,二十人,二十人啊!我,我还有何面目去见江东父老!说罢,早已盈眶的泪再也止不住,风中传来了乌骓马的嘶鸣。
项王双膝一软,跪在了江岸。
老伯,项羽无能,向江东父老谢罪了。说着,项王的头如鸡啄,片刻,额上血肉模糊。
兵士们望着浩渺的江面,皆泣不成声。
项王大喝,快渡江,善待乌骓!声音在江面上飘荡。
小舟越行越远,渐消失在了清晨的江雾里。
项王对敌汉军,疲力挣扎,可手中剑依然若梨花雪舞,在空中上下翻飞,近之者死,触之即亡。再加之项王雷霆般的怒吼,一时之间,汉军竟无一人近前,尤恐避之不及。
项王视敌军中有一熟悉面孔。竟是乡人吕马童!
项王一怔,左肩就中了一剑。项王定睛细看,没错,是吕马童。
吕马童,我待你不薄,你何至于此?
吕马童不答,口里只是不停地喊着,杀项羽,封侯王!项王怒从中来,二目灼灼,望着吕马童,大有恨不能撕之而后快之意。他虚做手势招他近前,吕马童不进反退,口里仍喊着:杀项羽,封侯王!
项王再不等待,一跃而起,剑在吕马童面门前一晃,顿时血花四溅,吕马童的半张脸就开了花,吕马童颓然倒地。项王瞧着呻吟的吕马童,把剑往颈上一放,对着天空大喊:亚父,我来了。
忽停,又喊,天亡我也!三声过后,自刎而死。
吕马童得项王一躯体,汉王封他为中水侯。
项王哪里知道,汉王用反间计,厚赂吕马童,为防项王再度起用亚父,吕马童暗暗使人尾随范增,在一僻静之所,暗箭射亚父,谎报称亚父死于恶疾。史云:疽发背而死。
(选自《中国微型小说百年经典》)
1.下列对作品的概括与分析,不正确的两项是( )( )A.文章重点叙写项羽之死,却以“亚父之死”为题,意在强调亚父之死是项羽兵败而亡的重要原因。 |
B.为厚赂所惑,吕马童背楚附汉,又以暗箭射杀范增,追杀项羽,其奸滑不忠反衬了亚父的赤胆忠心。 |
C.文章写虞姬之死,不仅映衬出项羽的侠骨柔肠和英雄末路时的悲凉无奈,也给故事带来几分凄美。 |
D.项羽乌江自刎前大喊三声“天亡我也”,把失败归罪于上天,可以看出他至死未能认识自身的错误。 |
E.文章运用插叙和倒叙的手法,既对主要情节起到补充说明的作用,也使得故事曲折有致,引人入胜。 |
3.请根据文本,探析叙写项羽梦境的用意。
古巷乾坤
周铁钧
古巷多狭长略弯曲,也不宽,只要对面支起窗扇不会碰撞。铺地青石经年踩磨、风雨刷砺,鳞泽泛亮。巷子再老些,路面会有两条下凹的浅沟,那是数百年流轮撵出的辙印,蕴满岁月沧桑。
如没有临巷门窗,巷墙就很高,垒砌得厚重坚实。但窗多已泛黄龟裂,还隐现着精描细勾的花木山水、楼阁亭榭,半朦半掩地褪向时光深处。砖缝里膏泥都渐松蚀,用指尖去抠,便簌簌落下。
裹在陈年旧岁里的古巷,苍健安详,不为外界潮流、时尚所动。霓灯溢彩的街路喧嚣,广场舞乐曲播扬,却侵不进陡耸的青墙,巷内如僻廊静谷,别有乾坤:月亮顺巷口攀上来,清辉盈盈、如烟似帛,巷路枕着朦朦山影,迎候访古探幽的游人来此抖落浮躁,倾纵心绪,滤验风情。
我曾独步上海朱家角古镇,走着走着,环顾四周,尽是角脊老屋,步入其间,左转右拐,不见尽头,走得腰酸腿乏,仍出不得“迷魂巷”。忧心忡忡时,眼前突然变得坦阔,巷路径直通向一座气势宏伟的石桥,桥头耸立的岩碑上刻:“放生桥”。桥对面长街宽邃,招牌林立,店铺千家。坐在街头茶摊要了一壶龙井,向茶摊老板说:此处巷子太“乱”。老板笑道:朱家角称奇之处就是街宽巷窄,路生巷,巷连街,街通路,绵延不尽。
当晚,住宿一条古巷深处的小客店,院铺青石鳞泽泛光,幽静淡雅。客店隔壁,有一家小小的“书画斋”,主人是位银髯飘逸的老伯,斋中四壁挂满字画,幅幅笔墨遒劲、大气雄浑。我入室攀谈,畅言良久,问老伯可否求得墨宝?老伯应允,他正拨镇纸,墨毫飞动、中锋运笔,一联:“养浩然正气、极风云壮观”跃然纸上。玩味联意,彰显烟火平民身处狭巷,胸蕴乾坤的高远境界。
如今游历扬州,何园古巷入口处导游旗招展,扩音器嘈杂,鼎沸的人群依序入巷,逼仄跟进前行,头悬青天一线,“穿巷风”咄咄刺肤,导游讲述的多是黄宾虹、朱千华等一代名家,曾在园中开启多少思维创意,历经怎样尊卑荣辱、爱恨交织……走了许久,依然曲延不绝……
边走顾视左右,见巷墙嵌刻许多诗词:“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这是唐代杜荀鹤写苏州古巷的,读诗生情,禁不住忆起人水桥互依、河巷舟相偎的吴越故郡苏州。
姑苏古巷素淡淳朴,千年初容、俗韵不改,每天熹微,几家巷门开了,踱出来的多是老者,他们既去晨练,也去赶“头汤面”,巷中世代递接的营生是“三虾面”店。面店门窗临巷,店主取活虾搓籽、取脑、剥仁,是为“三虾”。虾壳汤入锅烧开,趁沸下面,煮好捞出浇原汤,面润汁爽,原味本鲜。一碗面条,扬名千年姑苏,煮沸古巷乾坤。
古巷不光居住井市平民,也有宦官要臣府邸、文豪墨客栖室。盛唐国都长安城常乐巷,地处东城僻隅,狭巷幽深,却坐落亭榭绿地、莲池短桥的庭院。白居易在此居住10年,写出大量传世诗文,他后来被差往杭州为官,常乐古巷依然人声鼎沸、文玩古董交易火爆,堪比如今北京“琉璃厂”。一条古巷,滋养一个诗人,繁荣了一方文化;一个诗人,知名一条古巷,厚垒了盛唐的文化底蕴,随流逝的风华一起升值。
见一户老宅木门虚掩,向内张望,端坐藤椅上的老奶奶示意我进院,她几句讲述,便把时光曳到70多年前:那时,盛泽是称誉天下的绸都,巷里绸缎庄主豪院与渔樵蚕农寒门相邻,有“五步一面馆、十步一茶肆”的喧沸市井,也有织机脆响、梭声交汇的丝绸作坊,更有“十岁外皆能纺织”的巧手如林……
听着想着,竟觉真得步入人流熙攘、商铺林立的古巷,如历游“清明上河图”十里繁华,心内寂寥瞬间被市俗民风弥补,空旷意境填满匠心独运的沧桑构建。
告别了好客的老人,迈出高高的青石门槛,前望古巷,不见尽头,沿平平仄仄的卵石路漫步,任心绪静然流淌,清风掠过耳畔,时空中似乎依旧传来吴根越角的故事,溢满巷路,演绎绵远、精彩的古巷乾坤……
1.下列对文章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章开头两段写古巷现状,作者细致描绘了古巷的窗、巷道、巷墙等,寓无穷感慨于其中,为下文奠定了情感基调。 |
B.作者将古巷内的苍健安详与古巷外的街路喧嚣、广场舞乐曲相对比,表达古巷不被外界潮流侵蚀的独特之美和作者对古巷的崇敬。 |
C.文中写“书画斋”老伯挥毫泼墨一事,表现他胸怀天下却困于斗室的无奈,又通过老奶奶的讲述,写出了古巷昔日的喧沸繁华。 |
D.作者游历古巷,展开联想和想象,抒发内心真切感受,文章内容充实,结尾意蕴悠悠,令人沉浸在古巷的历史韵味中。 |
3.近年来,为了吸引游客,全国有很多地方投入巨资重建或新建古镇,请结合文本谈谈你对这一现象的看法。
纽约中央火车站询问亭上的时钟告诉人们,现在是差六分钟六点,高个儿的青年中尉仰起他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眯缝眼睛注视着这个确切时间。他心跳得浑身震动,再过六分钟,他就会看到十三个月以来一直在他的生活中占有特殊地位的那个女子了。虽说他从未见过她一面,她写来的文字却给了他无穷无尽的力量。
勃兰福特中尉尤其记得战斗最激烈的那一天,他的飞机被一群敌机团团围住了。
他在信里向她坦白承认他时常感到害怕。就在这次战斗的头几天,他收到了她的复信:“你当然会害怕……勇敢的人都害怕的。下一次你怀疑自己的时候,我要你听着我向你朗诵的声音:对,纵使我走过死亡笼罩的幽谷,我也一点不害怕灾难,因为你同我在一起。”
现在他可要听到她本人的说话声了。还过四分钟就六点了。
一个年轻姑娘擦身而过,勃兰福特中尉心头一跳。她带着一朵花儿,不过那不是他们约定的红玫瑰。而且,她说过,她已经不年轻了。
他想起他在训练营里念过的那本书:《人类的束缚》,整本书写满了女人的笔迹。他一直不相信,女人能这样温柔体贴地看透男人的心。她的名字就刻在藏书印记上:贺丽丝·梅妮尔。他弄到一册纽约市电话号码本,找到了她的住址。他写信给她,她复了信,翌日他就上船出国了,但是他们继续书信来往。
十三个月里她都忠实地给他回信,没有接到他来信的时候,她还是写了来。现在呢,他相信了:他是爱她的,她也爱他。
但是她拒绝了请她寄赠照片给他的要求,她说明:“要是你对我的感情是真实的,我的相貌就无关紧要。要是你想象我长得漂亮,我就会总是摆脱不了你不过心存侥幸的感觉。我憎恶这种爱情。要是你想象我长得不好看(你得承认这是更有可能的),那么我会老是害怕,害怕你之所以不断给我写信,不过是因为你孤零零的,没有别的选择罢了。不,别要求我给你照片。你到纽约来的时候,就会看到我,那时你再作决定吧。”
再过一分钟就是六点了……猛吸一口香烟,勃兰福特中尉的心情更紧张了。
一个年轻女子正朝他走来。她高高的个儿,亭亭玉立,淡黄色头发一卷卷的披在她纤柔的耳朵后边,眼睛象天空一样蓝,她的嘴唇和脸颊显得温文沉静。她身穿淡绿色衣服,象春天活泼轻盈地来到人间。
他迎上前去,没注意到她并没戴什么玫瑰。看到他走来的时候,她唇上露出一丝挑逗的微笑。
“大兵,跟我争路走吗?”她喃喃地说。
他朝她再走近一步,就看到贺丽丝·梅妮尔。
她几乎正是站在这位姑娘后边,是一个早已年过四十的妇女。她就快变白的头发卷在一顶残旧的帽子下面。她身体长得过于丰满,一双肥厚的脚塞在低跟鞋里。但是,她带着一朵红玫瑰。
绿衣姑娘快步走开了。
勃兰福特中尉觉得好象被劈开了两半似的,他追随那位姑娘的欲望有多么强烈啊,然而,对这个在精神上曾经真挚地陪伴过和激励过他的妇女,他的向往又是何等地深沉;她就站在那儿。他看得出来,她苍白、丰腴的脸是温柔贤惠的,她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勃兰福特中尉当机立断,他手指抓紧那册用来让她辨认的《人类的束缚》。这不会是爱情,然而是可贵的东西,是他曾经感激过,而且必定永远感激的友谊……
他挺直肩膀,行了个礼,把书本伸到这个妇女面前,然则就在他说话时候,他感到了失望的苦涩。
“我是约翰·勃兰福特中尉,你呢——你是贺丽丝·梅妮尔小姐吧。见到你,我多高兴。我——可以请你吃顿饭吗?”
她咧开嘴宽厚地微笑了。“我不明白这都是搞的什么,孩子。”她回答说:“穿绿衣裳的那位年轻小姐,她要求我把这朵玫瑰别在衣服上。她还说,要是你请我同你到什么地方去,我该告诉你,她在街那边的饭店里等你。她说这多少是个考验。”
(选自《中外文摘》)
1.下列对文本的分析和概括,正确的两项是( )( )A.小说以勃兰福特与女友在火车站约会的场面为主体同时将相关的人物、事情的起因交代清楚,使情节既简洁又富于变化。 |
B.从全文内容来看,小说将一个约会的事情反复的表述,让人觉得单调无趣。 |
C.小说人物形象饱满、性格鲜明。“考验”起到了深刻展示人物内心世界的作用。 |
D.小说在勃兰福特等待的过程中几次写到年轻女子,说明中尉以貌取人。 |
E.勃兰福特原本满怀憧憬的等待约会,结果看到是个中年妇女应约之后,果断的将“爱情”重新定位为“友谊”,说明爱情只在同龄人中产生。 |
3.请简要归纳小说中的勃兰福特是怎样的一个人。
4.小说写贺丽丝·梅妮尔小姐以一种“考验”的方式与勃兰福特见面,有情节结构、人物塑造、主题思想等多方面的考虑。请选择一个方面,结合全文,陈述你的观点并作分析。
晒秋
侯发山
明天就是重阳节了。下午训练结束的时候,接到上级通知,说明天“晒秋”。春来给搞糊涂了。部队没有种庄稼,“晒”什么“秋”呢?
对于“晒秋”,春来并不陌生。“晒秋”是山区农民的一种习俗,由于山区地势复杂,村庄平地极少,选择在阳光晴好的时候,利用房前屋后及自家窗台屋顶架晒、晾晒、挂晒农作物,久而久之便演变成一种传统的农俗现象,成了农家欢庆丰收的盛典。在春来老家,每到重阳节,家家户户就会把秋天收获的玉米、大豆之类的玩意儿弄出来晾晒,其实也有炫耀的意思在里边。“晒秋”的时间一般是在重阳节前后,天高气爽,适宜晾晒,所以重阳节又叫晒秋节。
队长告诉春来,就是检阅大家的训练结果。队长还说,如果合格,春来他们就会正式进入特种部队。
夜已经深了,听着战友们的呼吸声、磨牙声、打呼噜声,还有梦中的呢喃,春来数了不知多少头羊也进入不了梦乡。为期三年的训练,过电影般在春来的脑海中显现……
北方的冬天,气温在零下十几度,西北风像小刀子一般锋利,刮得脸蛋生疼。凌晨五点半,背上二十公斤的重物开始跑步,五公里下来,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出来一样。当然,这仅仅是每天训练的序幕,接下来还有挂钩梯、穿越铁丝网三百趟等等。
夏天也是不容易熬的,平举着八一式突击步枪,枪管上吊着一块砖头,一动不动在烈日下暴晒两个小时。仅一天,春来的皮肤就晒脱了皮,像是非洲人一样,黑黝黝的。以至于多天,春来都不敢照镜子。为了练习忍耐力,会抓来蚂蚁放到脸上爬,甚至专门钻到野外的臭水沟里,让蚊虫叮咬。一个晚上下来,脸上全是红肿的疙瘩,那种痒疼的感觉,春来每每想起来,都会不自主地哆嗦。
特种兵也有军姿的训练,背十字架,后脖领夹扑克,左右脖领扎大头针,头顶大瓷碗,让脖颈、肩膀、腰背保持挺拔,形成一道直线,一站就是三四个小时。每天还有倒功的训练,就是高高向后跃起一米五,用背重重地砸向水泥地。头一天练习,春来晚上背都不能沾床,都是趴着睡觉。春来是按照狙击手来培养的,为了让双目炯炯有神,在训练中会迎着太阳练眼神,连续两分钟不眨眼才算过了这一关。
对春来来说,最难的是野外生存训练,带上三天的食物在野外生存一星期,背上枪支弹药和生存用品,途中还要执行上级准备的突围、反突围、侦察敌情、攀登悬崖……春来心里清楚,是特种兵就得什么都不怕,什么困难都能克服,是特种兵就得有“上天是雄鹰,下海如蛟龙,入地似猛虎”的本事。
明天都有哪些首长来?我能过关吗?兴奋,自豪,期许,忐忑……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春来只盼着天快快亮起来。
春来似乎迷糊了一会儿,天就亮了。
到了训练场,春来扫了一眼,看到指挥台那里坐了不少人。他不敢分心,忙收回目光,心里既紧张又激动。
正步检阅结束后,根据每个人的特长逐个展示技能。自然,春来的项目是射击,在幕布墙上随意找出五个位置,让春来辨认后,再用一块布把整个幕布墙遮挡起来,让春来从三百米外射击,就是“盲射”,全凭记忆寻找目标。好在,前面三个目标都被春来一一命中。不料想,队长临时加大了难度,现场释放烟幕弹,让春来射击其余两个。春来心里恼火也没办法,将来在战场上,变化也是瞬息万变的,他凝神静气,凭着刚才的瞬时记忆,瞄准,射击,中了,春来的心落到了半空;再瞄准,射击,又中了,春来的心放了下来。
等到指挥台那里响起密集的掌声,春来才回过神来。
“同志们好!”
春来和战友们刚要喊“首长辛苦了”,忽然间一个个大张着嘴巴,半天没合拢。春来看到,他的爹娘就在其中,其他人,除了部队的几位领导,也都是战友们的父母!泪水一下子弥漫了春来的眼睛,当兵三年来第一次见到父母的他,哭了。
到了第二年,春来参加了在朱日和举行的“沙场秋点兵”。
(原载《百花园》2019年第8期,有删节)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交代“晒秋”这一习俗是为了表明人物平日活动的典型环境,更好地塑造春来“人民子弟兵”这一形象。 |
B.小说中用大量笔墨对训练场景进行描写,为后文写春来盲射,五发五中的情节做了铺垫,表明春来的成功与平时的刻苦训练密不可分。 |
C.小说以写春来参加在朱日和举行的大阅兵结尾,照应前文他要成为特种兵的梦想,暗示了他梦想的实现。 |
D.小说最后写到春来的父母以及战友们的父母出现在检阅台上,把“晒秋”与“检阅”结合在一起,升华作品主题,属于点睛之笔。 |
3.有人建议把小说标题改成“沙场秋点兵”你觉得哪个标题好?结合文本简要说明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