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轲之死
荆轲从秦武阳手中的托盘里取过地图,身子前倾,双手举过头顶。秦王,这是我们燕国地图,从此以后,燕国将俯首称臣,如大秦之属县,岁岁纳贡,不敢有半点异图。
秦王喜不自禁,俯身来看。
地图一点儿一点儿展开,一点点展开,末了,寒光一闪,一柄锋利的匕首出现在眼前。
荆轲突地执匕朝秦王猛刺,秦王情急中躲开利刃,荆轲奋力追赶……
“停停停停,”台下赵团长击着手掌,示意台上停下来,“金科,你演荆轲演了多少年?三十年。三十年一直都这么演?”
“这是历史正剧,当然这么演!”
“啧啧啧!”赵团长不停地摆头,“难怪我们剧团濒临倒闭,三十年啊,一成不变!时代不同了,金科,老戏要演出新意,要融入时代元素嘛!这戏要改,一定要改!”
怎么改?
赵团长经过一个星期的编写,终于拿出了一个自己十分满意的剧本,剧情是这样的:荆轲并不是什么义士,而是一个无赖,整天好酒贪杯爱色敛财,一心想着飞黄腾达。于是买通关系,混骗到了燕王身边。后来见秦国势力强大,燕国岌岌可危,便假托刺秦,携燕国地图、奇珍异宝投靠了秦王……
金科开始认真地看了两页,看着看着,脸色大变,一抬手将剧本扔出了窗外。
“狗屁!”金科愤怒地说。
赵团长心痛地捡回剧本,赶紧收回公文包里。“我说金科,现在不是流行戏说吗?不是流行穿越吗?不是流行搞笑吗?你那什么什么义薄云天,忠肝义胆,狗屁!谁信?谁看?没人看,哪来钱?没钱哪来房?哪来车?金科呀金科,你不能再固执下去了,好好想想吧!”赵团长痛心疾首地说。“要演你演!”金科剑眉倒竖,黑着脸甩手走了。
赵团长还真想演,但他演得好吗?金科是县剧团的台柱子,金科饰演的荆轲神形毕肖,唱念做打,无不精彩绝伦。只是这金科演荆轲久了,出不来,总以为自己就是荆轲,他耿直,敢怒敢言,这不,连赵团长他都不给一点面子。
赵团长只得强忍着,低下身价去求金科,“金科啊,我初来乍到,您是老革命,一定要支持我的工作啊!如果我们把这个戏演好了,到省里拿个一等奖什么的,奖金可是两万呢!”
赵团长软磨硬泡了几天,
金科才心一软,勉强默认了下来。
经过两个月精心排练,新版《荆轲刺秦》终于隆重上演。首演在县大剧院举行。锣鼓铿锵,大幕开启,艳丽的灯光下,十位盛装女子且歌且舞,巧笑倩兮,美目流转,妖冶异常,歌舞升平中,荆轲摇摇晃晃,晕晕乎乎,醉眼蒙眬,美女们挤眉弄眼,极尽挑逗,荆轲左牡丹,右芙蓉,沉醉在温柔乡里……
易水送别……
图穷匕见……
荆轲从秦武阳手中取地图在手,突然间神情大变,脸色异常凝重起来。地图一点点展开,一点一点展开,图穷,寒光一闪,一柄锋利的匕首出现在眼前。赵团长大惊,按照新剧本,地图里是没有匕首的。
荆轲左手扯住秦王衣袖,右手执匕首朝秦王猛刺。饰演秦王的演员覃望也吃了一惊,戏不是改了吗?怎么还刺?金科朝覃望使了一个眼神,低声道:“按老剧本演。”覃望愣了一下,只好拔剑,一边拔一边奔跑,一边奔跑一边想,赵团长不是吩咐过吗?不,不能按老剧本演,荆轲不能死,死了后面的戏怎么演。于是继续奔跑,装作剑始终拔不出来的样子。金科瞧出来覃望的意思。
荆轲止步,仰天长笑:“哈哈哈哈!秦王施暴政天怒人怨,荆轲我受重托为民除奸,焉能好美色贪钱财忠义扫地,留千古骂名遗臭万年!罢罢罢!难手刃秦贼,我怎能苟且偷安,纵万死无生也不污我忠肝义胆。”金科突然擅自加进了一段唱词,还好琴师老练,跟了上去。唱罢,荆轲将匕首在脖子上一横,身子一斜,栽倒在地,倒地的那一刻,看得见金科眼中噙满泪水。
戏完全演乱套了,赵团长急忙令人将幕布拉上。
奖牌呀!奖金呀!赵团长捶胸顿足。为了奖牌,为了两万元奖金,不管怎样,戏还得演,赵团长只得压住满腔怒火上金科家去求他。金科避而不见,让老婆传出话来,荆轲已死!
从此以后,金科告别舞台,不再演戏。
(选自《小小说月刊》,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当的一项是( )A.小说运用对比手法刻画人物,金科的形象就是在与赵团长改编剧本、覃望不敢按老剧本演戏这一系列言行的鲜明对比中凸显出来的。 |
B.小说中的赵团长认为历史正剧没有商业价值,只有“戏说”“穿越”才能改变剧团现状,这说明他是虽有责任心但缺乏文化素养的人。 |
C.小说的语言古雅深沉,富有韵律。如“赵团长痛心疾首”“荆轲神形毕肖”中成语的使用,既丰富了人物形象,也增添了文章的文化内涵。 |
D.小说中的人物姓名设置颇具匠心,金科与荆轲,覃望与秦王,谐音相近,暗示小说中的人物形象与历史正剧中的形象一一对照。 |
3.小说中金科答应赵团长出演新版《荆轲刺秦》,在舞台上却按照老剧本演,这样安排情节的好处是什么?请结合小说加以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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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与肉
张贤亮
许灵均没有想到还会见着父亲。
这是一间陈设考究的客厅,在这家高级饭店的七楼。窗外,只有一片空漠的蓝天,抹着疏疏落落的几丝白云。而在那儿,在那黄土高原的农场,窗口外就是绿色的和黄色的田野,开阔而充实。他到了这里,就像忽然升到云端一样,有一种晃晃悠悠的感觉。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父亲穿着一套花呢西装,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我一到大陆,就学会了一句政治术语,叫‘向前看’,你还是快些准备出国吧!”
他想,过去的是已经过去了,但又怎能忘记呢?
先是被父亲遗弃。母亲死了,舅舅把母亲所有的东西都卷走,单是撇下了他。以后他搬到学校宿舍,靠人民助学金上学毕业了,他成了一名教师,却因为学校要完成抓右派的指标,就又把他归到父亲那一边去。人们又遗弃了他,把他流放到偏僻的农场劳教。啊,父亲,那时你在哪里?
现在,这个父亲终于回来了!
刚刚,在父亲的秘书密司宋打开贮藏室给父亲拿衣服的时候,他看见大大小小的箱子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旅馆简标,还有印着波音747的椭圆形标笺。而他呢,经过两天两夜汽车和火车的颠簸才到这里的。他提来的灰色人造革提包放在长沙发的一角,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上面放着他的尼龙网袋,里面装着他的牙具和几个在路上吃剩下来的茶叶蛋。他看着那几个诧异得咧开了嘴的,畏缩地挤在一起的茶叶蛋,想起临走那天晚上,妻子秀芝还叫他多带些茶叶蛋给父亲吃,不禁苦笑了一下。
吃完晚饭,父亲把他带到舞厅。在柔和的乳白色的灯光中,一些男人和女人像月光中的幽灵似地在他身边浮荡,他感到不安起来。刚才在餐厅里,他看见有的菜只动了几筷子就端了回去,竟从肠胃里发出一阵痉挛似的反感。在他那儿,上县城的国营食堂都要带一个铝制饭盒,把吃剩下的饭菜带回家去。
有几对男女跳起奇形怪状的舞蹈。这些人就这样来消耗过剩的精力!他想起现在正在热得发烫的稻田里收割的人们。他们弯着腰,从右到左,又从左到右不停地摆动上肢。偶尔,他们抬起头向远远的担子嘶哑地喊着:“喂,水,水。”啊,要是他现在能够躺在那一片绿荫下,闻着饱含稻草和苜蓿香气的微风,那该有多好。
“您会跳舞吗?许先生。”忽然,他听见密司宋在旁边问他。他刚捕捉到的一点味儿马上消失了。
“不,不会。”他心不在焉地向她笑笑。他会放马、会犁田、会收割,会扬场。为什么他要会跳舞——跳眼前这样的舞呢?
“你别为难他了,”父亲笑着对密司宋说。
“你还要考虑什么呢?嗯?”父亲又燃起烟斗,“现在办出国签证还比较容易,以后怎么样,就很难说了。”
“我也有我所留恋的。”他转过身来面对着父亲。
“包括那些痛苦吗?”父亲意味深长地问。
“唯其有痛苦,幸福才更显出它的价值。”
“是吗?”父亲抬起头来。
是的。他解除劳教以后,因为无家可归,于是被留在农场放马,成了一名放牧员。
清早,太阳刚从杨树林的梢上冒头,银白色的露珠还在草地上闪闪发光,他就把栅栏打开。牲口用肚皮抗着肚皮,用臀部抗着臀部争先恐后地往草场跑。他骑在马上,在被马群踏出一道道深绿色痕迹的草场上驰骋,就像一下子扑到大自然的怀抱里一样。他在土堆的斜坡上躺下,风擦过草尖,擦过沼泽的水面吹来,带着清新的湿润,带着马汗的气味,带着大自然的呼吸,从头到脚摩挲遍他全身,给了他一种极其亲切的抚慰。他伸开手臂,把头偏向胳肢窝,他能闻到自己的汗味,能闻到自己生命的气息和大自然的气息混在一起。他的消沉,他的悲怆,他对命运的委屈情绪也随着消失,而代之以对生命和自然的热爱。
有时,阵雨会向草场扑来,他必须把马群赶到林带里去。他骑在马上,拿着长鞭,迎着雨头风,敞开像翅膀-样的衣襟,在马群周围奔驰,呵叱和指挥离群的马儿。于是,他会感到自己躯体里充满着热腾腾的力量,他不是渺小的和无用的;在和风、和雨、和集结起来的蚊蚋的搏斗中,他逐渐恢复了对自己的信心。
他终于回来了。汽车沼前面横着全县唯一的柏油马路。那上面仍然蒙着一层薄薄的黄尘,风一吹,就在商店、银行和邮局门口打旋。两边,仍然是东倒西歪的土房,有的门上还能看到古老的雕花门楣。
但是,他一下车,就是一种像是从降落伞落到地面的感觉,他的脚又踏着实地了。
他家门口正站着几个人向大路上眺望。秀芝的白布围裙,在柔和而苍茫的暮色中就像一点皎洁的星光。很快地,那里人越聚越多,最后,他们看出了是他,全都向大路上奔跑。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红衣裳的小女孩,她就像迸射出的一团火,飞也似地向他扑来。她越跑越近,越跑越近,越跑越近。
(选自张贤亮《灵与肉》,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父亲带许灵均到高级餐厅、参加舞会,向他展示贴满标签的箱子,既想补偿他,也想诱使他出国。 |
B.“现在,这个父亲终于回来了!”这句话里包含着许灵均的委屈、怨恨、期盼和久别重逢后的惊喜。 |
C.在和父亲深入交谈后,许灵均才意识到自己是幸福的,那些曾经的痛苦都是让他留恋的宝贵财富。 |
D.从“升到云端一样”到“降落伞落到地面”,这种感觉的变化体现出许灵均回到草原后内心的踏实。 |
A.小说开头通过许灵均的观察和联想,展现了饭店和农场窗外的风景,“空漠”“开阔而充实”传递出人物的主观情感。 |
B.小说插叙许灵均被父亲遗弃的情节,既补充交代父亲的遗弃带给他的痛苦,也为下文他拒绝父亲的出国邀请埋下伏笔。 |
C.小说用对照的手法写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生活样貌,草原的贫瘠、落后与父亲优渥的物质生活条件,形成鲜明的对比。 |
D.小说结尾具有象征和隐喻意义,小女孩向着许灵均“越跑越近”,隐喻他和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人们的关系越来越紧密。 |
4.小说中过去与现在交织穿插,这种叙述方式有哪些好处?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花梨拐杖
申马
父亲退下来之后,购置了两件用具:大水毛笔和拐杖。
大水毛笔,是那种用海绵做成的,上套一根塑料杆,在地上书写。这是一种锻炼与陶冶,大家都十分支持,既可防老年痴呆,也增进文化素养,于身于心都极有好处。至于那根拐杖,就遭到了大家反对。认为父亲是未老先衰的表现,正常人都是向着年轻方面去扮演,怎么会将自己打扮成老人呢?朋友也说,你不要吓我们,怎么可以拄拐呢?
可父亲就是一意孤行,坚持用他的拐杖,并且每次出门,一定得拄上它。
母亲说,你当年不是走路英雄吗?现在也不跛不瘸,你这样我都不敢跟你出去。
父亲说,你不敢出去,我就自己走,两条腿能走长途,多一条腿不是更稳健吗?果然,父亲早上一个人拄上拐杖,拿上大水毛笔到广场去写字。母亲说归说,到广场跳舞时,还是给父亲送来开水与毛巾。
说父亲当年是走路英雄,也许有点夸耀,不过能走路确是事实。父亲长着一双特别的脚板,特别就特别在于他的脚腰凹起成一道半圆弧,只有前脚掌与脚后跟着地,中间能爬过一只螃蟹。祖母就说这种脚走路不会累。果然,父亲在大串联中,曾经一步一步地走了半个中国。虽然说六十甲子回头,可他腰不弯,背不驼,膝不拐,耳不聋,眼不花,连头发也没白,并没有出现龙钟姿态。有一次在餐桌上他还说了笑话,说今天公交车一车的人就数他老,可没有一人给他让座,让他一直站到终点。我们都欣喜地说,要是有人给你让,你才后悔呢!父亲说,想想也是,至少我站着还不累。
父亲的制度一经定下,就无条件地执行。这么说吧,他不管别人怎么议论怎么嘲笑,就是我行我素,每天坚持拄拐杖才出门。一次说好了与母亲去万国酒店喝喜酒,临行时,拐杖找不到,父亲便说不去了。直把母亲气得不行,说谁的酒可以不饮,唯独这单你不可不去!封包我封,你一毛不拔,只带个肚子去吃一袋酒肉,怎么难为你了?
父亲手一伸,拐杖!
这次我扶你。
我还没到要人扶。
那就走吧。
父亲还是坚持,拐杖!
母亲只好让我在储藏室里找了出来,父亲才拄着它,跟母亲一起两个人五条腿走在平坦的大道上。
曾经有一夜,父亲散步到了一个城市的村庄,感觉那地方环境十分美好,有绿树,有清水,特别有一丛竹子,透着一股清逸之气,便信步走了进来。突然一条大黄狗一下扑了过来,呲着尖牙就将咬上。说时迟,那是快,父亲急掣拐杖,正好梗在那尖利的犬牙上,然后飞起一脚,将那狗踢开,再拔出拐杖,迎头就要击下。主人才急忙上前托住:对不起,请给它一条生路。回头喝声畜生,还不跪。
只见那黄狗乖乖地匍伏地上,向父亲投过哀哀的目光。父亲摸着那支拐杖,幸亏木质坚硬,否则不断也残了。
自此,父亲真的是拐杖不离身,连睡觉也要放在枕头边上。一次走累了,正好有公交车经过,便上来搭乘。车上人不算多,他在中间找了个位置坐下。有三个小青年瞪着眼睛看他手里的拐杖。一个凑近来用手摸了一下,阿伯,这拐是什么木做的?
你看。
我想说是黄花梨。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那好贵哦。
你猜。
至少一只手,小青年抬起了一只手,500元。
父亲只微微一笑。
5000元?
父亲还是微笑。
难道五万?
父亲说,你说多少就多少吧。直把三个小青年惊讶得嘴合不回来。
车子开出了市郊,正在泥路上颠簸,三个小青年开始了行动。每人手上一把匕首,向着十多个乘客伸手:将钱包手机交出来。
面对小车匪,一车人都面如土色,前面的已经开始掏钱。父亲见状开口说,我说三位,看他们身上也没有多少油水,即使收完也不值我这根拐杖钱,不如这样吧。
三人便一齐过来,三把尖刀闪着寒光,你说怎么样?
我们赌一把,你三人如果能夺过去它,就归你们,如果夺不了,乖乖回去改正做好人。
忽悠大爷,我们才不上当,即使赢了,你一去报案,不是又要回去了?
不会,这是赌,愿赌服输。
可即使是赢了,一根木头,也换不了钱。
我再用五万赎回来,这样可以了吧?
成交。
下车,三个小青年将父亲围在中间,三把利刃在太阳光下闪闪发亮。父亲只用拐杖一挑,前面的一把小刀被挑飞,再转腕一撩,一个青年伏地,拐头一顶,后面的青年跌个仰面朝天,拐杖一个回环,侧边的青年摔出了五步以外,前后不到30秒。父亲再原地站立,双手握在杖头上,微笑着说,服了吗?回去好好做人吧。
公车抛下三人,又开动了。一车人都对父亲竖起了大拇指,也对父亲手中的拐杖另眼相看。
(选自《小小说月刊》2018年8期,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篇交代父亲退休后买拐杖,并且不听众人好意相劝,一意孤行,坚持用拐杖,为后文用拐杖打狗、打人埋下伏笔。 |
B.小说对话描写言简意赅,且独立成段,很多对话未出现说话人,但描写精彩而有个性,体现作者在对话描写上高超的技艺。 |
C.父亲在村庄遭遇黄狗袭击,“急掣”“梗”“飞起一脚”“踢开”“拔出”“击”等几个动词,细腻传神地表现父亲身手矫健。 |
D.父亲说的坐公交车时没有一人给他让座,让他一直站到终点,以及三个青年在车上抢劫的情节,体现了作者对社会风气败坏的揭露。 |
3.小说多次写到父亲的拐杖,有何作用?请结合小说,试从人物形象与文章结构两个方面加以探究。
高等教育
强和弟弟都接到了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强用借来的钱送走了弟弟,就随本家哥去沿海的一个港口城市打工。
那城市很美,强的眼睛就不够用了。本家哥说,不赖吧?强说,不赖。本家哥说,不赖是不赖,可总归不是自个儿的家,人家瞧不起咱。强说自个儿瞧起自个儿就行。
强和本家哥在码头的一个仓库给人家缝补篷布。强很能干,做的活精细,看到丢弃的线头碎布也给拾起来留作备用。
那夜暴风雨骤起,强从床上爬起来,冲到雨帘中。本家哥劝不住他,骂他是个戆蛋。
在露天仓垛里,强察看了一垛又一垛,加固被掀动的篷布。待老板驾车赶过来,他已成了个水人儿。老板见所储物资丝毫无损,当场要给他加薪,他就说不啦,我只是看我修补的篷布牢不牢。
老板见他如此诚实,就想把另一个公司交给他,让他当经理。强说我不行,让文化高的人干吧。老板说我看你行——比文化高的是人身上的那种东西!
强就当了经理。
公司刚开张,需要招聘几个大专以上文化程度的年轻人当业务员,就在报纸上做了广告。本家哥闻讯赶来,说给我弄个美差干干。强说,你不行。本有哥说,看大门也不行吗?强说,不行,你不会把这里当成自个儿的家。本家哥脸涨得紫红,骂道,你真没良心。强说,把自个儿的事干好才算有良心。
公司进了几个有文凭的年轻人,业务红红火火地开展起来。过了些日子,那几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知道了他的底细,心里就起毛说,就凭我们的学历,怎能窝在他手下?强知道了并不恼,说,我们既然在一块儿共事,就把事办好吧,我这个经理的帽谁都可以戴,可有价值的并不在这顶帽上……
那几个大学生面面相觑,就不吭声了。
一外商听说这个公司很有发展前途,想洽谈一项合作项目。强的助手说,这可是条大鱼哪,得好好接待。强说,对头。
外商来了,是位外籍华人,还带着翻译、秘书一行。
强用英语问,先生,会汉语吗?
那外商一愣,说,会的。强就说我们用母语谈好吗?
外商就道了一声“OK”。谈完了,强说,我们共进餐怎么样?外商迟疑地点了点头。
晚餐很简单,但有特色,所有的盘子都尽了,只剩下两个小笼包子,强对服务小姐说,请把这两个包子装进食品袋里,我带走。虽说这话很自然,他的助手却紧张起来,不住地看那外商。那外商站起来,抓住强的手紧紧紧握着,说,OK,明天我们就签合同!
事成之后,老板设宴款待外商,强和他的助手都去了。
席间,外商轻声问强,你受过什么教育?为什么能做得这么好?
强说,我家很穷,父母不识字。可他们对我和弟弟的教育是从一粒米、一根线开始的。后来我父亲去世。母亲辛辛苦苦地供地供我们上学。她说俺不指望你们高人一等,能做好自个儿的事就中……
在一旁的老板眼里渗出亮亮的液体,他端起一杯酒,说,我提议敬她老人家一杯——你受过人生最好的教育——把母亲接来吧!
(选取自《微型小说三百篇》,有改动)
1.下列对本文的分析鉴赏,正确的两项是( )
A.“强”出身于贫寒的乡村人家,他朴实,却懂得自尊,丝毫不为港口城市的繁华、美丽所打动。 |
B.“强”的母亲懂得什么是最好的教育,她使自己的儿子具有了那种“比文化高”的东西,因而得到了“老板”的敬重。 |
C.“他的助手却紧张起来,不住地看那外商”的细节,对“强”的作法起到了强调的作用,渲染了一种紧张的气氛。 |
D.作者巧妙地通过“本家哥”与“强”的对比,使“强”这形象的意义得到了升华。 |
E.文章的题目,常可以对全文起画龙点睛的作用;“高等教育”一语双关,提示着本文的主旨所在。 |
3.本文在人物塑造上主要采用了哪两种手法?产生了怎样的效果?请结合全文具体分析。
炭河(节选)
河雾慢慢散去,几只大鸟在河面缭绕,一会儿腾起,一会儿又从水面掠过,那该是灰鹤吧。不远处,几只鸟呆头呆脑地站在河边,歪着长脖子,像睡着了一样,忽然又把头伸进河水,闪电一样快,然后,伸长了脖子,把什么东西吞下去。河沿子人把这种鸟叫老等。老等是个阴谋家,潜伏在水边,站在一个地方不动,有时候一站就是一上午,哪怕泥淤了腿,也纹丝不动,等河里有鱼游过,伸长脖子,把尖尖的喙像飞标一样,投进水里,鱼就被插上来。臭蛋师傅讲过,老等也叫老颧,学名鹳雀,课本里就有一篇《登鹳雀楼》的课文。铁锁想着鹳雀就笑了。他想,爹、妈还有自个儿,可不就是鹳雀,河里的炭就是鱼。鹳雀是天天等,爹是等了两年才等到一次炭河。
师傅心急火燎跑过来。朝爹喊:这个财旺,敢叫娃站到水里。
爹说:臭蛋,你到底是来捞炭,还是当娃娃头?
师傅浑身是泥,连脸上也是,被太阳晒干了,一说话脸上的泥皮就往下掉。铁锁从没有见过师傅这种滑稽样子。师傅却很郑重,对爹说:你也不能让铁锁再下河。
爹说:这黄河野滩,天王老子都不管,你倒家家都管,我说你就别操这心了,谁不心疼自家娃。
妈说:臭蛋,别跑了,先吃油厚旋,还热着呢。
师傅一乐,嘿嘿笑,说:有油厚旋吃啊,我去找几颗野蒜。说话间就钻进芦苇丛。一会儿出来,手里就有了一把绿生生的野蒜苗。
爹大笑,说:到底是当师傅的,吃得讲究。
师傅说:我是沾八爷的便宜。
爹说:看你说的,咱都是沾河的便宜哩,不捞炭,谁舍得吃油厚旋。
太阳挂在头顶,铁锁朝天上望去,白花花的晃眼。河水涌动,也白花花晃眼。怎么就没有一点风,湿热湿热,太阳晒得人都要蜕层皮。滩上的炭已有一大堆,铁锁想,就是和师傅两家,恐怕三年都烧不完。
爹从水里上来,放下铁筛,说:不捞了,不捞了。
铁锁说:怎么不捞了,水里不是还有吗?
爹说:你当捞炭就光是个捞,还要往回拉,拉不到家里,这炭早晚还是河里的。
才一小会儿,车辙就浸出了水。爹说:不敢多歇,再歇车脚子就陷进去了,走,使劲。走到岔河时,铁锁看见师傅的平车架子还放在滩上,孤零零的,怎么看都不像平车了,那师傅呢,还在水边来回跑吗?
终于把一车炭送到河边崖下,爹累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才一趟,铁锁就觉得在河滩上拉炭比捞炭累多了,浑身都快散了。又拉一趟,妈说:娃骨头嫩,就让他在崖边歇着。
爹说:锁,知道捞炭是怎么回事了吧。
爹和妈又下了滩。六一爹妈也开始把炭往上转,却不见六一。铁锁问六一呢?六一妈说:在芦苇里捉蚂蚱找鸟窝呢。六一爹说:就你惯着娃,看人家铁锁,多懂事。铁锁被人一夸,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就不想再坐在崖根让人看见。
河滩上,几个拉着平车的人过了岔河,不等车停稳,爹就喊起来:你看,大水要下来啦!
铁锁朝沟槽里望去,一股水在悄悄流,水头泛起白沫,像无数条狂奔的蛇,摇头晃脑,迅疾恣意。爹忽然受了惊一样,朝后面喊:大水来了,快上岸啊!后面的人也跟着喊:大水来了,上岸啊!一声接一声,喊声就传到了夹滩上,也被河风吹落到水面上。那边捞炭的人撒脚往回跑,一个个惊得屁滚尿流。
铁锁觉得一股凉气逼来,笼罩了全身,爹当过十几年艄公,也沉不住气了,手忙脚乱。总算上岸了。爹又下到滩里,帮六一爹,六一爹又回过头帮东生,都上岸了。所有的人都瘫坐在地上,朝河里望,转眼间,本来空旷的河滩一片汪洋,河水像疯了,涌动着狂躁的浪。
妈说:可惜还有那么多炭没拉上来。
爹说:没拉上来的就不是咱的。
六一妈忽然瘫倒在地,大哭:六一,六一还在夹滩!
六一爹急了,一下子扑到河里。
爹大喊:七叔,你不会水,去找死啊。
马上也跟着下到水里,将六一爹死死抱住,喊:这阵势,就是会水的也不敢去。
六一爹坐在水里,哇哇哭。
河水更大了,那面的夹滩在一点点缩小,被雾霭笼罩,一片苍茫。一群水鸟围着夹滩盘旋,突然又腾向高空。一高一矮两个人从芦苇丛中钻出来,站在白白亮亮的水边,呆头呆脑地朝四面望,好像还不知道涨大水了,夹滩眼看就要被淹没。
爹说:这下好了,六一有救了。
妈说:臭蛋也不会水。
爹说:不要紧,臭蛋有办法。
铁锁攀上了崖,站在柿树下,朝河里喊:师傅!
师傅拉着六一朝这边跑,很快就被岔河挡住,岔河水也涨了,奇怪,师傅好像并不慌,一手拉着六一,站在水边呆呆地看。
水越来越大,连夹滩也全被淹没了,芦苇、蒲草、蒲柳都倾斜了身子,就要匍匐到水里去。铁锁顿时明白,师傅是拉着六一坐上了搁在夹滩上的平车架子往下漂。那平车架子就是一条小船,正好能坐两个人。铁锁看清了,师傅拿在手里划水的竟是自家那柄铁锨。两个人没有半点惊慌,六一还嘻嘻笑着,朝岸上的人招手呢。快到夹马口,都漂下去有七八里了,河面渐渐变宽,岸边水流变缓,爹跳下水,黑狗也跳下水,两人一个扯,一个推,平车架子就靠上岸了。
六一还在嘻嘻笑,像在河里旅游了一趟,很享受的样子。师傅的脸更黑了,上了岸,将铁锨扔到一边,突然一拳把爹打翻在地。爹喊:臭蛋,你疯了,为什么打我?
师傅喊:叫你让铁锁请假,叫你捞炭。
爹爬起来,哈哈笑,说打得好,该打该打。
铁锁不明白,请假是师傅同意了的,这会儿为什么打爹。河水更大了。浪涛连天,雾气弥漫,连西面的崖也看不见了。
(《山东文学》2012年第10期)
【注】①臭蛋即师傅,本叫刘满强,老高中生,村里的新老师调走后,没人来村里教书,他就被支书安排教课。②铁锁爹是个艄公,到河里跑船经常一月半月不回家。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描写点面结合,既将镜头对准个体人物进行细致描摹,又照顾到群体渲染,富有生动的现场感。 |
B.小说多次写师傅反对铁锁来捞炭以及救六一的情节,表现了师傅对学生的关心,展现了乡村教师的朴实和崇高。 |
C.小说在情节推进过程中采用记叙、描写、抒情等多种表达方式,意蕴丰富,感染力极强,使小说更富有浓郁的乡土气息。 |
D.捞炭、拉炭是本小说的主线,节选部分围绕着如何把炭拉上岸展开,情节越紧凑,越显示出生活的不易和人情的质朴。 |
3.这篇小说擅长以清新质朴的语言,讴歌其自然美与人性美,为我们呈现了一个淳朴、大美的人情世界,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谁能让我忘记
侯德云
说起来,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怎么忘得了呢?
高考结束了,我闲在家里,苦苦地等待。我在等待大学的录取通知。哪个大学无所谓,只要肯录取我,它就是中国最好的大学。
我很焦急。比焦急更让人闹心的,是无聊。那可真叫无聊。连小说也读不下去。心里有事嘛。
现在我才知道,无聊,其实是人生的一种痛。
那个命根子一样的录取通知终于来了。
我让自己的心情很尽兴地激动了一会儿,才慢慢打开那封金光闪闪的来信。
信上没多少字。很严肃,公事公办的态度。
我把信上的字,一个一个地数了一遍。又一个一个地数了一遍。周围没人。陪伴我的,是偶尔的几声鸟叫,几声蝉鸣,还有一株小白酒草,两株苍耳。
我心里悬着的石头落地了。我踏实了,舒服了,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我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了。我将光芒万丈悬挂在刘家庄的上空了。
我没有急着回家。没有。我知道,我的父母也都在烟熏火燎地盼着这个好消息。我的想法是,反正他们已经盼了很久,再多盼一会儿也没关系。
我走到村外,去看望那棵老槐树。我在老槐树下站了很久,默默地流泪。看见老槐树,我的泪水就止不住了。
我听见了自己在老槐树下读书的声音。往日的声音。它们没有走远。它们有着露珠一样的鲜活和清亮。
我不是看望老槐树。我是看望我自己。往日的自己。
好消息传到家里,家里的气氛立刻就变了。
爹放下饭碗,怔怔地看着他的儿子。那不是一般的看,是发了狠的。是用目光在拧。
爹的目光把我的脸拧红了。爹自己的脸也红了,红烧肉一样闪着油光。他忘记了午睡的习惯,背着手,身子一挺一挺地出了家门。
妈也放下了饭碗。她坐在炕沿上,一会儿撩起衣襟擦擦眼,一会儿又撩起衣襟擦擦眼。
她说:“我的沙眼病又犯了。”
爹把他的唾沫星子喷遍了刘家庄的每一个角落,然后又兴高采烈地接受着每一个角落里喷向他的唾沫星子。爹的得意忘形,让我觉得有点不自在。
也不能全怪爹。刘家庄到地球上定居了上百年,什么时候长出过大学生?
好在,两天以后,爹就清醒过来了。
爹频频地到集市上卖西瓜。爹看西瓜的眼神很慈祥,很博爱。那是他儿子的路费、学费和生活费,不好好看看,行么?
我跟着爹,到集市上去卖过一次西瓜。仅仅一次,我再也不想去了。
那天很热,热得很不要脸。我的手指甲都冒汗了。集市上的人,却很少有来买西瓜的,好像吃了西瓜就会着凉似的。太可恨了。
我脸上的沮丧像汗水一样欢快地流淌着。爹看见了。他皱了皱眉头,弯下腰,从筐里挑出一只最小的西瓜,一拳砸开,递给我。
我说:“爹,你也吃。”
爹说:“我不吃。我吃这东西拉肚子。你吃你吃。叫你吃你就吃,哈。”
西瓜有点生。不甜,有一股尿臊味。我吃得很潦草,匆匆忙忙就打发了。扔掉的瓜皮上带着厚薄不均的一层浅粉色的瓜瓤。
爹狠狠地扎了我一眼,走过去,将瓜皮一块一块捡起来。他用手指头弹弹瓜皮上的沙土,又轮流把它们压到嘴巴上,像刨子一样刨那些残留的瓜瓤。
那些日子,妈换了一个人似的。她很少说话。她喜欢盯着鸡屁股看。不光看,还经常去抠。抠得一丝不苟。好像我要去的地方,不是大学,而是鸡屁股。
爹说:“别理她,你妈跟鸡屁股有仇。”
妈的确跟鸡屁股有仇。那一天,她又去抠芦花鸡的屁股。按她的说法,这个挨千刀的货,屁股里央了一只蛋,两天了,还没生下来。是锈住了么?妈很生气。她把自己的手指头变成了挖掘机,在芦花鸡的屁股上开工了。她成功地从芦花鸡的屁股里挖出了一泡黄水和几小片鸡蛋皮。
我走出家门的那一天,可怜的芦花鸡死掉了。
公共汽车开出很远了。我回过头。
A.文章开篇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开门见山,照应标题“谁能让我忘记”。 |
B.“只要肯录取我,它就是中国最好的大学”写出了“我”想上大学的急迫心情。 |
C.画线处的细节描写,以细腻而略显夸张的手笔生动刻画出父亲惊喜异常的形象。 |
D.文章重点部分真实记录了我因考上大学而轻松愉悦地和父亲一起卖西瓜的过程。 |
3.结合题目,简要赏析本文的结尾。
流光似水
加西亚•马尔克斯
圣诞节男孩子们又要一艘划艇。
他们的爸爸说:“没问题,我们回卡塔吉娜再买。”
九岁的托托和七岁的乔尔远比父母想像中坚决。
他们齐声说:“不,我们现在就要。”
他们的母亲说:“首先,这儿只有淋浴间的水可以划船。”
她和丈夫的话都没有错。他们在西印度卡塔吉娜的家有个带海湾船坞的院子,还有一个可容两艘大游艇的棚舍。反之,他们在马德里这边是挤在卡斯特拉纳街四十七号的五楼公寓里。可是他俩曾经答应孩子们:如果他们在小学得到全班第一名,就送他们一艘有六分仪和罗盘针的划艇,而孩子们办到了,所以父母无法推拒。于是做爸爸的把这些都买来,没跟太太说半句,太太是比他更不愿意还赌债的。那是一艘美丽的铝艇,吃水线有一道金色条纹。
午餐的时候,爸爸宣布:“小艇在车库。问题是,没有办法由电梯或者楼梯把它搬上来,车库也腾不出多余的空间了。”
可是下一个星期六下午,孩子们请同学来帮忙把小艇搬上楼梯,好不容易才搬到女佣房。
爸爸说:“恭喜。现在呢?”
男孩子们说:“现在没怎么样啊,我们只是要把小艇搁在房间里,现在已经放进来啦。”
星期三,爸爸妈妈照例看电影去了。孩子们成了家里的大王,他们关上门窗,打破客厅里一盏亮着的电灯灯泡。一股清凉如水的金光开始由破灯泡流泄出来,他们任由它流到近三尺深,然后开了电灯,拿出划艇,在屋内的小岛之间随意航行。
这次荒诞的奇航是我参加一次家用品诗歌研讨会,说了几句玩笑话的结果。托托问我为什么一碰开关灯就会亮,我没有勇气多思考。
“光就像水,你一扭开龙头,它就出来了。”我说。
于是他们每星期三晚上继续行船,学习使用六分仪和罗盘针,等他们的父母看完电影回家,总发现他们在干干的陆地上睡得像天使。几个月后,他们渴望走更远,就要全套的潜水装,包括面具、氧气筒和压缩空气枪。
他们的父亲说:“你们把一艘不能用的划艇放在女佣房间已经够糟了。现在你们还要潜水装备,岂不更糟糕。”
“如果我们第一学期赢得金栀子花奖呢?”乔尔说。
他们的母亲惶然说:“不,已经够了。”
他们的父亲责备她太强硬。
她说:“这两个孩子该尽本分的时候,连根钉子都赢不到。可是为了得到他们要的东西,他们什么奖都拿得到。”
最后父母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可是到七月,托托和乔尔各获得一个“金栀子花奖”,获得校长公开表扬。那天,他们没有再开口,就在卧室里发现两套未拆封的潜水用具。于是下一个礼拜三,他们的父母在电影院观赏《巴黎最后探戈》的时候,他们把公寓注满了深十二尺的金光,像温驯的鲨鱼在床铺等家具底下潜游,从光流底部打捞出不少几年来迷失在黑暗里的东西。
在年终颁奖大会上,两兄弟被赞誉为全校典范,获颁杰出奖状。这次他们用不着开口,父母主动问他们要什么。他们非常讲理,只要求在家开个宴会招待同学。
他们的爸爸和妻子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满面春风。
“这证明他们成熟了。”他说。
下一个礼拜三,他们的父母正在观赏《阿尔及尔战役》时,卡斯特拉纳街的行人都看见一道光漆从一幢树影掩映的老建筑流泄下来:溢出阳台,一股一股沿着房屋正面倾注而下,呈金色洪流急奔下大道,一路照亮了市区,直亮到瓜达拉巴。
救火队为应付这个紧急状况,撞开五楼的门,发现公寓满是金光,一直淹到天花板。豹皮沙发和安乐椅在吧台流出的酒瓶和大钢琴间高高低低漂浮着,钢琴上的马尼拉罩巾载浮载沉,像一条金黄色的软骨鱼不停地掮动。家用品诗意盎然,自己长了翅膀在厨房的天空飞翔。孩子们跳舞用的军乐队乐器,在母亲水族箱里游出来的彩色鱼儿间漂来漂去,那些鱼是浩瀚的金光沼泽里惟一活生生而且快快手乐的动物。每个人的牙刷、妈妈的面霜及备用假牙都浮在浴室里;主卧室流出来的电视机则侧浮着,画面上还在播午夜电影的最后一段情节。
大厅那一头,托托戴着潜水面具和仅够抵达港口的氧气,坐在船尾,随浪潮摆动,手握紧双桨,正在找灯塔;乔尔浮在船头,还在用六分仪寻找北极星;满屋子漂浮的是他们的三十七个同学,有的正在窥视天竺葵盆栽,有的正在唱改了歌词来嘲弄校长的校歌,有的正从爸爸的酒瓶偷喝一杯白兰地酒,就这样化为永恒。他们同时扭开太多灯,公寓泛滥成灾,医院传教士圣茱丽安纪念小学的整整两个班学生淹死在卡斯特拉街四十七号五楼——在西班牙的马德里,一个夏天像火烧、冬风冷如冰、没有海洋也没有河流、内陆根性的居民永远学不会光海航行术的遥远城市。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在父母出门看电影时,托托和乔尔关上门窗进行了三次光海航行,说明他们向往自由诗意的生活,并把自己的想象付诸实践。 |
B.孩子们荒诞的奇航都是在父母观赏电影的时候,由此导致的悲剧结局说明父母对孩子疏于管理,父母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
C.小说写了三次奇航,一次比一次离奇,最后一次奇航,把小说推向高潮,结局在意料之中又令人心痛,给读者留下思考的空间。 |
D.小说运用荒诞、怪异的描述手法,将现实和天马行空的想象融为一体,把读者带入到亦真亦幻、迷离惝恍的艺术境界。 |
3.作为魔幻现实主义的代表作家,马尔克斯变现实为幻想而不失其真,在小说中有哪些体现?小说蕴含了怎样的深意?请结合小说谈谈你的看法。
诗人金希普
莫言
每年春节前,我们县的领导,会带上家乡的特产来北京设宴,招待老乡。说心里话,我对这样大张旗鼓的聚会不以为然,但我还是每年都去参加,因为那家乡小麦磨粉后蒸出来的大馒头,总能引发我的乡情。
去年的聚会在宏都大饭店。 大厅里熙熙攘攘,欢声笑语,工作人员引导我进入,县里胡书记正与几位退休将军谈话。正在此时,东北乡著名诗人金希普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金希普与我表弟是同学,我这表弟起初学习还不错,后来参加了金希普的女神诗社,学习便一落千丈,高考落榜后,游手好闲,成了村里的怪物。我对金希普这人的印象很差。
他一进门,就直奔胡书记而去,握手、送名片,一遍遍地重复着:“对不起,来晚了,刚从北大那边赶过来,堵车实在令人头疼……”
他在我身边落座。“三哥,好久不见!”他递给我一张名片。
“诗人,最近忙什么?” 胡书记问他,同时向几位将军介绍,“这是我们的诗人,金希普,俄国有个普希金,中国有个金希普。”
在众人的笑声中,他说:“今年,我在全国一百所大学做了巡回演讲,我要掀起一个诗歌复兴高潮,让中国的诗歌走向世界。”
我看到他名片上赫然印着:普希金之后最伟大的诗人:金希普。
大家开怀畅饮时,金希普说:“各位领导,各位老乡,我即席创作了一首诗歌,献给你们!”
我有些烦,但还是为他鼓掌。
“请允许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从小就热爱诗歌,三年级时写的一首诗被编进新加坡国立大学教材,初中时我成立的女神诗社,成为全国最有名的学生诗社。我已出版诗集五十八部,荣获国际国内重要文学奖项一百零八个。我去美国访问时,曾与克林顿在林肯中心同台演讲……尽管我取得了一些成绩,但离家乡父老的期望还相差甚远。我深知,一个诗人,离不开乡亲的提携帮助……”
有将军悄悄说:“咱们县竟然出了这么伟大的人物!”
“我知道很多人以为我在吹牛,我不辩解。喜马拉雅山有8882米高,有人不相信,但喜马拉雅山从不辩解,有人劝我低调些,不要张扬。但大海,浩瀚的大海,从不低调,它卷着巨浪呼啸而来……”
宴会厅里响起了一阵掌声。
“有人要我修改我的诗歌,我说,闪电是不能修改的!领导们,老乡们,”他激昂地说,“现在,把即席创作的诗歌献给你们!”
他清清喉咙,念道:
“大馒头大馒头,洁白的大馒头,家乡土地生长出来的大馒头,凝结着爱情的大馒头,象征着纯洁的大馒头,形状像十二斤重的西瓜拦腰切开的大馒头,远离家乡的游子啊,一见馒头泪双流……”
具委宣传部马副部长站起来大喊:“各位乡亲,现在请品尝家乡的大馒头!”
四十多个服务小姐,用金色的盘子,每人托着一个白生生的大馒头,鱼贯而入,欢声笑语为诗人的朗诵画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半年后,二哥跟我说:“咱姑父被普希金给骗了。”
“金希普,”我说,“别糟蹋那个光辉的名字。”
“他说跟县里领导是拜把子兄弟,要帮表弟谋个事儿。咱姑父一听就动了心。”
“谋个什么事儿?”
“说是可以安排到电视台当副台长。”
“这不是说胡话吗?”
“咱姑父说他当场拿出手机,拨通了胡书记的电话,胡书记骂他添乱,说不可能一下子就安排当副台长,起码要跟着扛半年机子,增加点业务知识,才可以就职。”
“接下来就该要钱了。”
“要钱就不是金希普了,”二哥说,“他说,叔,以我这样的身份地位,只要我愿意去,中国所有的五星级饭店都会热情接待我,但我哪儿都不去,跑到这里来,睡土炕,吃农家饭,为的就是考验你们。叔,你把热炕头让给我,把家里下蛋的老母鸡炖给我,我深受感动,我一定要报答你们。叔,你大概也知道现在办事的规矩,没有这个,他捻了一下手指,那是万万不行的。”
“嗨,”我说,“骗术高明呀!”
“咱姑父七借八凑,弄了两万元,悄悄塞到金希普的提包里。”二哥说,“表弟和咱姑父,过了年就在家等信儿,至今也没等着。”
金希普许给我表弟的“副台长”自然是个骗局,我姑父曾到县派出所报过案,最终也没有什么结果。
前不久,我去济南观看根据我的小说改编的歌剧《檀香刑》,入场时遇到了金希普。他热情地与我握手,一口一个三哥,叫得十分亲热,他拿出手机,要跟我扫微信。我犹豫着,他说:“三哥,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我要告诉你许多事情的真相。”
他在微信中,毫不避讳地谈到了那两万元的问题,他说如果不是反腐败,这个问题根本不是问题,他是真心实意想帮表弟,那两万元他迟早会还的。他对我说:
“三哥,我知道您对我有很深的成见,您也许认为我就是一个骗子,我不解释,就像高山从不解释,就像大海从不解释。”
(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我”对参加老乡会有着矛盾的心理,一方面无法割舍乡情,一方面又对聚会颇感不屑。 |
B.“金希普”这一名字是对“普希金”的荒诞模仿,作者对主人公的命名颇具讽刺意味。 |
C.金希普愿意主动加“我”微信,且毫不避讳地解释“骗局”真相,显现出他坦诚的态度。 |
D.小说结尾处,“高山从不解释”形成了前后照应,显现出作者艺术构思的严密性与精巧性。 |
3.请结合全文,从“我”、县里干部、姑父对待金希普的态度来分析作品的讽刺意义。
父亲和我的时代(节选)
杨 遥
①有一天,父亲突然打来电话,让我加他的微信,帮他在微信朋友圈里转发一下视频。我欣喜父亲终于有变化了,赶忙加上他的微信,打开发来的视频。父亲在施肥,他穿着脏兮兮的蓝色中山装,头上脸上都是土,不多的头发被风扬起,上面沾着碎草屑。他施的肥黑乎乎的,父亲捧着一捧,用我们老家的方言说:“这是纯天然的羊粪,我们的农产品不用化肥、不打农药,是真正的绿色食品。”视频中的父亲样子很认真,像背课文的小学生。因为他的认真,方言听起来特别生硬、难听。
②原来父亲让我转发这样的内容。看架势,他要卖啥农产品了。
③现在父亲竟要做微商了,我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想起微信圈里被我屏蔽掉的那些卖东西的朋友,做微商一定很难,怎样才能让别人信任你,买你的东西?我们镇坐落在山西中北部,一半盆地,一半山丘。人们在盆地种些玉米、高粱等大田作物,山坡上种谷子、荞麦、胡麦、豆类等小杂粮,没啥特别的东西,谁买呢?而且想到父亲邋遢的样子,如果被朋友们看到……我便没有帮他转发,想过段时间,父亲或许会知难而退。他不适合干这个。
④没想到到了晚上,父亲在微信里问我:“怎么没有看到你转发的视频?”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父亲,便索性装作没看见他的信息。侥幸地想,父亲刚用微信,大概不太熟悉它的功能,能糊弄过去;或者,他能猜测到我的想法,不再问。但是第二天一早。刚打开手机,就窜出父亲的微信。他还是问怎么没有看到我转发的视频。没办法搪塞了,想到父亲的执拗,便不情愿地转发了。
⑤到了傍晚,父亲的微信又来了,这么多年,我们从来没有这么频繁地联系过。这次他是来批评我的,他说朋友圈要互动,你不回复别人的留言,人家就不会给你点赞,留言了。
⑥过了几天,父亲又给我打来电话,很认真地说需要帮他一个忙。我对父亲的电话已经有些头疼了,我情愿他问我要一些东西,哪怕贵些也不怕。现在他这样认真和我说话,我预感不大好。果然,父亲说:“你在外面工作,认识的人多,拉我进你的几个微信朋友群。那里面肯定有许多人需要绿色食品。”我一听头大了,怎么能把父亲拉进我的微信朋友群呢?便回绝道:“拉不进来,进这些群都要群主审核。”父亲不死心地问:“你和他们说一下不行吗?”我说:“人家都是搞文艺的。”父亲叹口气,挂了电话。拒绝了父亲,我心里有些不安,想父亲这样着急是不是缺钱?便给他微信转账发去个大红包。父亲打都没有打开,回复说他不缺钱,这些年挣的钱连他死后打发也够用了,只是想让我多帮他做宣传,多帮他加一些微信好友。
⑦芒种过后十多天,父亲又发来他的视频。他在锄草。这次他脱下长衫了,却换了件穿过很多年的湖蓝色半袖衫,当初那鲜亮的湖蓝早已褪去,变得发灰,像湖水被大面积污染了。
⑧父亲满脸的胡子和头发连在一起,像从草堆里长出来的一棵最高的草。我气愤给父亲买了那么多件新衣服他不穿,总是让我转发他邋里邋遢的视频,便索性关掉朋友圈。
⑨一日有同学问,乡下可有绿色农产品?忽然想到有次父亲好像谈到在种什么“羊粪小米”,给他打电话。父亲的手机意外地占线,等了好长时间,才把电话打进去。我问父亲能不能买下好小米。父亲大概没有想到我问小米,有些意外,马上回答:“新米刚下来。今年咱家种的是羊粪小米,完全没污染,口感特别好。”我找到父亲的微信朋友圈,让同学们看视频,但没有告诉他们这是我的父亲。
⑩父亲记日记一样,在微信朋友圈里记录着谷子成长的过程。几天过去,谷子已经冒出一截儿。然后父亲锄草、施肥,施的是羊粪肥。长出谷穗了,刚开始手指头肚那么大,慢慢变成狗尾巴那么大。突然长出虫子了,父亲对着镜头说:“我们不打农药。”他每天用小刷子蘸着烟蒂泡的水刷谷穗,好半天才刷完一只。刷谷穗的时候,父亲的脸拼命往上凑。我知道他眼神不好,看不清那些小虫子。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沾着黑一道、绿一道的植物汁液。谷子地一眼望不到尽头。同学们没有把视频看完,就敲定了买父亲的小米,五斤、十斤下了订单。那天帮父亲卖了五十斤小米。第二天父亲告诉我已经快递发货了。他对我说:“你认识的人不一样,以后有机会多给我介绍啊!”
(11)没几天,一位西藏的朋友给我打来电话。我有些诧异,他这么快就和我联系?没想到他开口就说:“你介绍的米贵,熬上不好喝。”我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说给他问一下。我给父亲打电话,父亲听完后说:“放心,我还能让你丢脸?”几天后,西藏的朋友又打来电话,他说:“我错怪你介绍的那位卖米的大爷了,是我们这儿的水有问题。以后我就吃他家的小米。”我不清楚父亲怎样处理的,忙去问。父亲说:“咱的米能有啥问题,我自己种的还不知道?肯定是他的水出了问题。我给他又寄了三斤小米,同时寄了三瓶矿泉水。我告诉他说你熬的米不好喝,可能是水的问题,这次你用矿泉水熬上,不要拿你们的水,要是不好喝就是我的米有问题。”父亲笑了一下:“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水土,他们那儿和咱们的水土不一样。一用矿泉水熬上,他就告诉我好喝。”我心里叹服父亲能想到这么个点子。说以后有朋友要小米,我就给介绍。父亲说:“我不光卖小米,还有核桃、蜂蜜、酸枣、荞麦、胡油、土鸡蛋。需要啥有啥,质量绝对没问题。”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父亲要“我”加他微信,帮他加一些微信好友,帮他宣传农产品,这些情节暗示父亲有变化了,懂得了用新媒体卖农产品的便利好处。 |
B.“我便没有帮他转发,想过段时间,父亲或许会知难而退”,没转发的主要原因是“我”推测父亲推销的农产品没有销路,转发也没用。 |
C.“像从草堆里长出来的一棵最高的草”,这既写出了父亲田间劳作时的“邋里邋遢”形象,也暗示了“我”对父亲有一种看不起的情绪。 |
D.文章写的虽是父亲推销农产品的小事,但微信朋友圈、视频转发、快递发货等新事物的出现,却构成了社会大背景,反映了农村的新变化。 |
A.从“他不适合干这个”到“说以后有朋友要小米,我就给介绍”,形成叙事转折。这变化的背后,显示出“我”对父亲做微商的认可。 |
B.父亲发来的前两段视频,都是展现了他在忙活农活儿的情景,但文章描写侧重点的选取有所不同,收到了“同中有异”的表达效果。 |
C.先写西藏的朋友怪“羊粪小米”不好喝,再写认可父亲的小米好喝,最后通过父亲叙述交代背后原委,这种叙述有利于凸显父亲形象。 |
D.文章采用第一人称叙事,“我”既是文章中的叙述人,起到串联情节作用;又是文章中的重要人物,衬托出了父亲的传统农民形象。 |
4.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父亲的形象特点。
小哥儿俩
凌叔华
清明那天,不但大乖二乖上的小学校放一天假,连城外七叔叔教的大学堂也不用上课了。这一天早上的太阳也不等闹钟催过,它就跳进房里来,暖和和地爬在靠窗挂的小棉袍上。
前院子一片小孩子的尖脆的嚷声笑声,七叔叔带来了一只能说话的八哥。笼子放在一张八仙方桌子上,两个孩子跪在椅上张大着嘴望着那里头的鸟,欢喜得爬在桌上乱摇身子笑,他们的眼,一息间都不曾离开鸟笼子。二乖的嘴总没有闭上,他的小腮显得更加饱满,不用圆规,描不出那圆度了。
吃饭的时候,大乖的眼总是望着窗外,他最爱吃的春卷也忘了怎样放馅,怎样卷起来吃。二乖因为还小,都是妈妈替他卷好的,不过他到底不耐烦坐在背着鸟笼子的地方,一吃了两包,他就跑开不吃了。
饭后爸爸同叔叔要去听戏,因为昨天已经答应带孩子们一块去的,于是就雇了三辆人力车上戏园去了。两个孩子坐在车上还不断地谈起八哥。到了戏园,他们虽然零零碎碎地想起八哥的事来,但台上的锣鼓同花花袍子的戏子把他们的精神占住了。
快天黑的时候散了戏,随着爸爸叔叔回到家里,大乖二乖正是很高兴地跳着跑,忽然想到心爱的八哥,赶紧跑到廊下挂鸟笼的地方,一望,只有个空笼子掷在地上,八哥不见了。
“妈——八哥呢?”两个孩子一同高声急叫起来。
“给野猫吃了!妈的声非常沉重迟缓。
“给什么野猫吃的呀?大乖圆睁了眼,气呼呼的却有些不相信。二乖愣眼望着哥哥。
大乖哭出声来,二乖跟着哭得很伤心。他们也不听妈的话,也不听七叔叔的劝慰,爸爸早躲进书房去了。忽然大乖收了声,跳起来四面找棍子,口里嚷道:“打死那野猫,我要打死那野猫!”二乖爬在妈的膝头上,呜呜地抽咽。大乖忽然找到一根拦门的长棍子,提在手里,拉起二乖就跑。妈叫住他,他嚷道:“报仇去,不报仇不算好汉!”二乖也学着哥哥喊道:“不报仇不算好看!”妈听了二乖的话倒有些好笑了。王厨子此时正走过,他说:“少爷们,那野猫黑夜不出来的,明儿早上它来了,我替你们狠狠地打它一顿吧。”
“那野猫好像有了身子,不要太打狠了,吓吓它就算了。”妈低声吩咐厨子。
大乖听见了妈的话,还是气呼呼地说:“谁叫它吃了我们的八哥,打死它,要它偿命。”“打死它才……”二乖想照哥哥的话亦喊一下,无奈不清楚底下说什么了。他也挽起袖子,露出肥短的胳臂,圆睁着泪还未干的小眼。
第二天太阳还没出,大乖就醒了,想起了打猫的事,就喊弟弟:“快起,快起,二乖,起来打猫去。”二乖给哥哥着急声调惊醒,急忙坐起来,拿手揉开眼。然后两个人都提了毛掸子,拉了袍子,嘴里喊着报仇,跳着出去。
这是刚刚天亮了不久,后院地上的草还带着露珠儿,沾湿了这小英雄的鞋袜了。树枝上小麻雀三三五五地吵闹着飞上飞下地玩,近窗户的一棵丁香满满开了花,香得透鼻子,温和的日光铺在西边的白粉墙上。
二乖跷高脚摘了一枝丁香花,插在右耳朵上,看见地上的小麻雀吱喳叫唤,跳跃着走,很是好玩的样子,他就学它们,嘴里也哼哼着歌唱,毛掸子也掷掉了。二乖一会儿就忘掉为什么事来后院的了。他溜达到有太阳的墙边,忽然看见装碎纸的破木箱里,有两个白色的小脑袋一高一低动着,接着咪噢咪噢地娇声叫唤,他就赶紧跑近前看去。
原来箱里藏着一堆小猫儿,小得同过年时候妈妈捏的面老鼠一样,小脑袋也是面团一样滚圆得可爱,小红鼻子同叫唤时一张一闭的小扁嘴,太好玩了。二乖高兴得要叫起来。
“哥哥,你快来看看,这小东西多好玩!”二乖忽然想起来叫道,一回头哥哥正跑进后院来了。
哥哥赶紧过去同弟弟在木箱子前面看,同二乖一样用手摸那小猫,学它们叫唤,看大猫喂小猫奶吃,眼睛转也不转一下。
“它们多么可怜,连褥子都没有,躺在破纸的上面,一定很冷吧。”大乖说,接着出主意道,“我们一会儿跟妈妈要些棉花同它们垫一个窝儿,把饭厅的盛酒箱子弄出来,同它做两间房子,让大猫住一间,小猫在一间,像妈妈同我们一样。”
“哥哥,你瞧它跟它妈一个样子。这小脑袋多好玩!”弟弟说着,又伸出方才收了的手抱起那只小黑猫。
(1935年出版,有删改)
1.下面对文章内容的理解分析,A.大乖二乖家有自己的厨子,有花园,可见他们家经济状况良好。 |
B.小哥俩家文化氛围浓厚,家里有书房,经常去看戏,注重对孩子的教育。 |
C.小哥俩家人际关系和谐,大人尊重孩子,兄弟友爱,主仆融洽。 |
D.小说写了野猫偷吃八哥,暗示当时社会环境的恶劣,生命随时受到威胁。 |
3.二乖的天真可爱表现在哪些方面?请简要概括。
4.请探究作者在小说中所寄寓的情感态度。
美食家·吃喝小引
陆文夫
①美食家这个名称很好听,读起来还真有点美味!如果用通俗的语言来加以解释的话,不妙了:一个十分好吃的人。好吃还能成家!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但偏偏有那么一个人因好吃而成家,他就是朱自冶。我藐视他,憎恨他,反对他。
②首先得声明,我决不一-般地反对吃喝;如果我自幼便反对吃喝的话,那么我呱呱坠地之时就是一命鸣呼之日了。可是我们的民族传统讲究勤劳朴实,生活节俭,好吃历来就遭到反对。母亲对孩子从小便进行“反好吃”的教育。
③朱自冶是个房屋资本家,他剥削别人没有任何技术,只消说“收房钱”,甚至连这也不用说,因为收房钱的事儿自有经纪人代理。房屋资本家大概总懂得营造术吧,这门技术对社会也是有用的。可朱自冶对此却是一窍不通,他连自家究竟有多少房屋,坐落在哪里,都是稀里糊涂的。
④都说好吃的人总是顾嘴不顾身,这话却有点道理,尽管朱自冶有足够的钱来顾嘴又顾身,可他对穿着一事毫无兴趣。听说他也曾结过婚,但不曾见过身边有女人。只一次,看见他和一个妖冶的女人合坐一辆三轮车。后来才知道,那女人是雇不到车,请求顺带的,朱自冶也毫不客气地叫那女人付掉一半车钱。
⑤因为我的姨妈和朱自冶的姑妈是表姐妹,在我父亲谢世之后,便搬进朱宅,住在前面的平房里。不出房钱,只消看看门,料理点家务。朱自冶早出晚归,没家没务。倒是我妈实在看不过去,要帮他拆洗被褥,扫扫灰尘。他不仅不欢迎,反而觉得不胜其烦。因为家在他的概念中仅仅是一张床铺。
⑥朱自冶起得很早,因为他的肠胃到时便会蠕动。眼睛一睁,他的头脑里便跳出一个念头:“快到朱鸿兴去吃头汤面!”这句话需要做一点讲解。
⑦那时候,苏州有一家出名的面店叫朱鸿兴,如今还开设在怡园的对面。同样的一碗面,各自都有不同的吃法,美食家对此是颇有研究的。比如说你向朱鸿兴的店堂里一坐:“喂!来一碗**面。”跑堂的稍许一顿。那跑堂的为什么要稍许一顿呢?他是在等待你吩咐吃法的——硬面,烂面,宽汤,紧汤,拌面;重青,免青,重油,清淡点,重面轻交,重交轻面……如果是朱自冶向朱鸿兴的店堂里一坐,你就会听见那跑堂的喊出一大片:“来哉,清炒虾仁一碗,要宽汤、重青,重交要过桥,硬点!”
⑧一碗面的吃法已经叫人眼花练乱了,朱自冶却认为这些还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是要吃“头汤面”。千碗面,滑溜,而且有—股面汤气,朱自冶如果吃下一碗有面汤气的面,他会整天精神不振,总觉得有点什么事儿不如意。所以他不能做奥勃洛摩夫那样躺着不起床,必须擦黑起身,匆匆盥洗,赶上朱鸿兴的头汤面。吃的艺术和其它的艺术相同,必须牢牢地把握住时空关系。
⑨朱自冶揉着眼睛出大门的时候,那个拉包月的阿二已经把黄包车拖到了门口。朱自冶大模大样地向车上一坐,头这么一歪,脚这么一踩,叮当一阵铃响,到朱鸿兴去吃头场面。吃罢以后再坐上阿二的黄包车,到闾门石路去蹲茶楼。
⑩苏州的茶馆到处有,那朱自冶为什么独独要到闾门石路去呢?有考究。那爿大茶楼上有几个和一般茶客隔开的房间,摆着红木桌、大藤椅,自成一个小天地。那里的水是天落水,茶叶是直接从洞庭东山买来的;煮水用瓦罐,燃料用松枝,茶要泡在宜兴出产的紫砂壶里。吃喝吃喝,吃与喝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凡称得上美食家的人,无一不是陆羽和杜康的徒弟的。
⑪朱自冶登上茶楼之后,他的吃友们便陆续到齐。美食家们除掉早点之外,决不能单独行动,最少不能少于四个,最多不得超过八人,因为苏州菜有它一套完整的结构。所以美食家们必须集体行动。先坐在茶楼上回味昨天的美食,评论得失,第一阶段是个漫谈会。会议一结束便要转入正题,为了慎重起见,还不得不抽出一段时间来讨论今日向何方?是到新聚丰、义昌福,还是到松鹤楼。如果这些地方都吃腻了,他们也结伴远行,到木渎的石家饭店去吃鲃肺汤,枫桥镇上吃大面,或者是到常熟去吃叫花子鸡……可惜我不能把苏州和它近郊的美食写得太详细,深怕会因此而为苏州招来更多的会议,小说的副作用往往难以料及。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赏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先是对“美食家”这雅号表称道,而后“不妙”两字笔锋一转,点明此类人的核心特征,奠定了对“美食家”的情感基调。 |
B.作者善抓细节做文章。跑堂的“稍许一顿”,写出了待客周到;“妖冶”一词勾勒了女子的形象,进而展现了姑苏女子的审美倾向。 |
C.夹叙夹议是本文写作的一大特色,作者运用灵活多变的笔法,以幽默风趣的笔调,为以朱自冶为代表的“美食家”们的精神画像。 |
D.结尾“可惜”句看似突兀,实为创新之笔。“我”本来是小说中的叙述者,却似乎突然变成了作者本人,颇具“庄生梦蝶”之妙。 |
3.结合本文,谈谈陆文夫小说“现实”与“虚构”的关系。
秋渐深
李娟
①秋天来了,秋分一过,晨起漫步江畔,白露满地。树叶、草尖上都挑着颗颗晶亮的露珠。节气和植物,犹如一对恋人,配合得默契贴心,情投意合。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个温柔的姿势,她都已心领神会。
②桂花开了,细碎的金色花瓣,宛若星星,人从树下走过,落花细细香满衣。起风的夜里,花香伴着虫鸣如流水般一潮潮地通进窗来,花香袭人。忽然想起《红楼梦》中宝玉的丫鬟也叫袭人。贾政责问是谁取了这么一个鬼精的名字,宝玉说,她本姓花,有一句古诗“花气袭人知昼暖”,所以就给地取名袭人。夕月一弯的秋夜,枕着阵阵花香入眠,无限花香染梦境。
③午后,走进寂静的山林,手里携一本德富芦花的《自然与人生》,他写道:“走在山间小路上,芒草、萱草牵吾衣,着实可爱。”我仿佛和他一同走进秋的深处。树上的叶子渐渐凋零,每棵树变得疏朗透明起来。金黄的,褐色的叶子铺满树下,如同厚厚的花毯。远远的看见一棵树,擎着深红的树冠,枝桠上挑着颗颗闪亮的红星星,走进了细看,原来是一树红灯笼似的柿子。
④榉树的叶子一日日红了,细细密密的红叶像一叶小舟,驶向秋之深处。踩着沙沙的落叶,偶然会听见咕噜咕噜石子落地的声响,其实那不是石子,是山中松子落。枝桠上蹲着几只斑斓的鸟儿,坐在枝头阳光下说着悄悄话,让人想到“林静鸟谈天”。
⑤田野里,收割后的稻草一捆捆一簇簇相依在一起,一夜夜秋风袭来,秋深露重,它们只有依偎在一起取暖。
⑥艾草枯黄了,静静地立在山坡上。每年端午时,人们将它一丛丛抱回家,捆绑好立在家门前,或是用艾叶熬了水给孩子洗澡,等到夏天来了,孩子不会招蚊虫叮咬。《诗经》有云“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原来艾草是伴着爱情从千年前的诗歌中向我一步步走来。那位布衣诗人走在山野间,看见青青的艾叶随手拈来握在指尖,思念就如潮水般涌起。他的诗句随风飘远了,落在《诗经》的泥土中,开出了深情、朴素的花朵,流传了千年。
⑦幼年时在乡下,秋意正浓的时候,奶奶带着我去山坡上采摘野菊花。一丛丛野菊花如邻家的小女孩,穿着金黄色的布衣裳,梳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冲着我张开笑脸。她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在秋风里交头接耳地说话。奶奶说,将野菊花在太阳下晾干了,装在枕头里,可以清火、明目、安神。我的竹篮里只采了薄薄的一层,就嫌累了,蹲在草里找蒲公英。蒲公英一枝枝白了头,我拔了一枝,小心翼翼捏在手上,轻轻地吹一口气,蒲公英的孩子们就随秋风飞远了。我也是蒲公英的孩子,光阴的秋风一次次将我吹远了,望不见童年,望不见奶奶,望不见故园。
⑧我很喜欢作家汪曾祺先生一段话:“文求雅洁,少雕饰,如春初新韭,秋末晚菘。”一直不知道“菘”是什么样精致的蔬菜,是秋末的一味美食。那日翻开《诗经》就看见它,原来是一棵青翠的大白菜。如同农家一个粗衣旧服的小闺女,一日进了学堂,戴眼镜的老师问地叫什么名字,地说叫丫头,众人捂着嘴笑,老师就像随手给丫头取了大名“菘”,使得这个水灵灵的小丫头整个人一下子优雅、端庄起来。秋末,清炒大白菜时配上黄的姜丝和几丝红辣椒,盛在青花瓷盘里,分外悦目,爽口宜人。
⑨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几场秋雨,将天空洗得犹如碧玉一般明澈。所有的树木渐渐落尽繁华,疏朗的枝桠伸向晴空,大自然庄严、肃穆的季节来了。
⑩人过了而立之年,才渐渐懂得秋之深的韵味。就好像一个人的文字,年轻时姹紫嫣红开遍,分外艳丽妩媚。慢慢年长,才明白“文求雅洁,少雕饰,如春初新韭,秋末晚菘”的道理,文字到了一定的时候便开始做减法,简洁、干净、纯粹。将枝头的繁华一一卸下,沉浸在文字的泥土中,简洁不芜,气定神闲,沉静从容。文字有了山寒水瘦、千山鸟飞绝的意想,也有了秋水长天的开阔明朗。人生何尝不是这样?删繁就简三秋树,将人生和文字站成秋天里的一棵树,那是生命的另一个境界。
(《最美文》2013年第10期卷首语)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第①段运用巧妙的比拟总起全文,生动形象地揭示了节气与植物的依存关系。 |
B.第②段关于《红楼梦》中袭人名字的联想意在抒发作者沉醉在花香中的情怀 |
C.第⑥段引用《诗经》中的诗句意在强调深情朴素的情感会穿越时空成为永恒。 |
D.第⑦段关于幼年采摘蒲公英的回忆主要是为了突出作者无法回归故园的悲伤之情。 |
A.第④段用了以静衬动的手法,刻画出了秋天树林中那种静谧而又不失生机与活力的状态,展现了作者沉浸于自然之中的喜悦之情。 |
B.第⑨段在文中起承上启下的作用,呼应上文写树的内容,引出下文关于人生和文字要删繁就简的人生感怀。 |
C.文章结尾运用比喻的修辞手法,将简单纯净的人生和文字比成“秋天里的一棵树”,形象生动,富有想象力。 |
D.本文题为“秋渐深”,作者借秋意随时间推移而渐浓,告诉我们无论是为文还是为人,都是一个随时间推移渐渐发展的过程,由繁入简、由粗而精。 |
4.有人评价李娟的散文“带着原生态的青春,有着青草般的鲜美气息,充满对世界的童真”,请结合文章内容,从选材与语言两个角度加以说明。
纯爷们
余显斌
爷一手抱着爹一手提着刀,在空旷的原野上走过。身后,是死寂的虎山峪,是鹅毛一样乱飘乱飞的雪片。爹被寒风一吹,醒了,伸着胳膊踢着腿哇哇大哭起来。爹的哭声撕扯着原野的寂静,撕扯着原野上的狂风,也撕扯着爷的心。
爷用脸轻轻贴了一下爹的脸道:“现在,虎山峪就剩下我们爷儿俩了。”爷的声音喑哑着,被狂风阻塞住,哽咽了一下。
爷的刀上凝着血,复仇的血。
死者,一个是藤野,一个是韦二。
为了虎山峪,为了虎山峪一千多口子,爷提着刀摸进城去,手刃了仇人。虎山峪啊,在一个叫作藤野的少佐的带领下,一夜之间被一群披着人皮的东洋野兽围了起来。虎山峪一千多人,上至九十多岁的老人,下至刚出生的娃娃,几乎无一幸免。
爷是在部队上听到这个消息的,他大叫一声晕倒在地上,醒来后,连夜赶回了家。爷离开村子已经两年多了,走时,刚出生的儿子放在朋友韦二的家里。爷的老婆,也就是我奶奶,是难产死的。可是,韦二在这次劫难中逃了出来,带着自己儿子进了城,却丢下了爷的儿子。韦二能跑出来,是因为他有一个做日军翻译的表弟。因了那个翻译的求情,他带着他的老婆,抱着两个孩子——一个是他的,一个是爷的,走出人群,走向外面,可是迅即被藤野挡住了。藤野瞪着血红的眼珠子问翻译:“不是说出去三个吗,怎么成了四个了?”说完,他面部抖动了两下,“嚓”的一声抽出战刀,在空中划过一道雪亮的光。
韦二一惊,顿时怂了。他双手将怀里的孩子送过去,结结巴巴道:“我举报,他……他爹是八路,太君。”藤野一把扯过孩子,瞪了韦二一眼,狼一样嗥叫一声,狠狠将孩子掼在墙上,孩子一声没吭就死了。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惊叫声。韦二的女人见了,张着嘴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然后,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响起,中间夹杂着喊叫声哭泣声和咒骂声。当这一切都结束时,虎山峪一千多老少都倒在场地里,没有了声息。
一桶桶汽油泼上,藤野一声吼,一片火海升腾起来,掩盖了一切。爷回来时,虎山峪已经不存在了。爷站在那儿,如一尊石刻的雕塑,泪水一颗颗落下来。然后,他抽出背后的钢刀,坐在磨刀石旁,咬着牙使劲地磨起来,整整磨了三天三夜,一把刀磨得雪亮,一双手磨得血水直流。在一个黑夜,爷走了,消失在虎山峪。
第二天,整个丰阳城炸开了锅,藤野死了,死在一个窑子里,身上连中七刀,刀刀致命。另外,丰阳城还死了一个人,就是韦二。而韦二的儿子却不见了。
韦二被爷一刀杀了,可是儿子却被爷抱走了。爷恨韦二,把自己的儿子交给了藤野,惨死在魔爪下,这样的人不死天理不容。至于爹,是虎山峪的爷们儿,得救。
爹于是就跟着爷,就做了爷的儿子。时间,一晃就是十几年。十几年后,解放了,一路从炮火硝烟里走来的爷成了将军,准备回到虎山峪,去祭祀那里的一千多亡灵,祭祀那群十几年前惨死的父老乡亲,告诉他们,小鬼子已经投降了,国家已经解放了,他们可以含笑九泉了。可是,在路上,却发生了车祸。爷被送到了当地医院,需要输血。爹听了,急了,一撸胳膊道:“用我的,我是他儿子。”
医生听了,忙着抽血化验。当爷知道这事后,苦笑一声告诉爹:“不行的。”爹不解,忙问为什么。
爷眼圈红了,再次想起故乡,想起虎山峪死去的父老乡亲,许久,告诉爹:“孩子,你不是我儿啊。”
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话,大惊,瞪着眼睛望着爷。爷流着泪,把虎山峪的往事告诉了爹,过了一会儿,缓缓地道:“我是你的杀父仇人。”爹望着爷,想到爷对自己的好,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爱,不相信地喃喃道:“不会的,怎么会?”
两人正愣着,医生跑进来说:“快输血,化验成功了。”爷不解地望望爹,爹也不解地望望爷。两个虎山峪的爷们儿几乎同时一声大叫,扯过化验单,睁大眼睛瞪着上面的结果,再次傻了眼。爷看着看着,猛地醒悟到什么,一声长号,咚地跪在地下大叫:“我的韦二兄弟啊。”爹也醒悟了,也咚的一声跪在爷的身旁,流下泪来。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第一自然段运用倒叙,将爷手刃仇敌后行走于旷野置于开篇,设置悬念,扣人心弦,吸引读者。 |
B.小说善于运用细节描写表现人物,如写藤野“瞪着血红的眼珠子”“一把扯过孩子”,体现了他的凶残。 |
C.小说叙事时空跨度大,但由于以“复仇”为线索,串联起人物和故事,所以情节发展集中、紧凑。 |
D.小说语言真挚粗犷,情感浓烈丰富,在慷慨宏大的背景中,人们的悲欢离合展现得淋漓尽致,让人感慨。 |
3.“韦二救下的是爷的孩子”,这在小说中有伏笔,请找出两处并任选一处分析其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