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
刘建超
父亲名字叫海,名字叫海的父亲当兵前从来没有见过海。给父亲起名叫海的爷爷也没有见过海。
父亲曾问过爷爷,海是什么?爷爷指着村子里几亩地大的池塘,说,江河湖海都是水,这池塘就是海。去,下海耍吧。
父亲光着屁股在池塘里扑腾,那时他以为,天下有水的地方就是村里的这一方池塘。父亲参军,跟着部队南下。首长问,你们谁能爬山?父亲把手举得高高的,我从小就上山放羊砍柴,每天翻山越岭如走平地,没啥说的!首长又问,你们谁会游泳?父亲把手举得高高的,我会。村里的海,我能一口气扑腾几个来回。没啥说的!
父亲的两个没啥说的,就随着部队的改编成了海军。他以为海军就是要上舰艇,开着军舰像开着坦克车一样。
父亲被派去学习航标灯和柴油发电机的维护和保养。他学得很快,成绩也好。学习结束,他被分配到远离大陆的小岛上,岛上只有他一个人,日夜守着航标灯。
排长对父亲说,这个小岛你就是岛长了,所有活着的东西都归你管。岛上活着的东西就是空中的海鸟,海滩上的海龟、蟹。排长说,守护好航标灯就是守护好祖国的领土。能看到航标灯的地方都归你守护,小海,你要自豪呢。
父亲很自豪。父亲每天的日子就是在小岛上巡逻,给航标灯添加柴油。父亲从没有一点儿的失落。
日子单调枯燥,父亲却喜爱上了这座小岛。父亲说,守岛的日子里,他真的学会了游泳,学会了的角,学会了和海鸟说话。叔官的时候,父来就给母亲写俯,每周来岛上送给养的船就成了他们传书的鸿雁。父亲的书倍封封都是海岛的说明书,岛的静、%的动、岛的趣、的的乐,没有平句的的苦、岛的累。他告诉母亲,坐在礁右上:可以看到水中的游鱼,扎个猛子可以捞出红暮大小的海参,晚上睡觉,都会有来你的柴门。
母亲被父亲的描绘给迷住了,带誉红薯十炒花生到了海岛。母亲上岛的日子遇到了风浪,母亲被顺策得把胆汁部吐出来了,船还是靠不了岛,只是依稀地看到个人影在挥手。母亲没有上岛,她死心塌地要嫁给父亲。母亲说,那么艰苦的日子父亲都乐观地面对着,跟着这样的男人,靠得住。排长带着送给养的儿名战士,为父母亲举办了简单而又热烈的婚礼。母亲留下和父亲相伴在孤岛上守候航标灯,两个人的世界把寂寞过成了快乐。闲暇,父亲教母亲游泳,在滩头捉蟹抓海参。他们把钠的鱼晾干,让给养船带回连队的炊事班。
父母最快乐的事就是给未来的孩子起名字。两个人对孩子叫什么名字争执不下,父亲说,周一、三、五,叫我起的名,周二、四、六叫你起的名,星期天咱俩一起带出来玩。
于是经常听到父亲喊着,海星、海带和我一起出操,正步走!母亲会说,岛儿、灯儿开始做饭喽。
母亲怀着我的时候,遇到一场特大风暴。浓雾翻液,暴雨雷鸣,海天像倒翻过来一样,几十米高的巨浪一排排咆啤着疯了般拍到岛上,航标灯都被晨得直摇晃。父母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阵势,有些不知所措,偏偏柴油机发生了故障。母亲说,这么大的风浪,不会有啥船只过往,等风浪小了再上塔修理吧。父亲背上工具包说,上级交给我的任务就是维护好航标灯,首长说过,岛上的灯塔就是国家主权的象征,一分钟也不能灭。
父亲登塔,风浪扑得他站立不住。母亲担心,找来绳子系在父亲的腰间,另一端缠在自己身上,两人就这样守护在机器旁,在咆哮的海浪中坚持到天明。
父亲看着累在身边的母亲,抚着她的秀发说,今天该哪个孩子陪咱出操了?母亲抱着父亲哭了,父亲说母亲上岛就哭过那一次。
部队裁军,灯塔移交给地方政府管理,父亲也脱下了军装,可他依然留在岛上。父亲在孤岛上守护灯塔四十年,直到退休。
父亲病重期间,我正带誉舰队在波斯湾护航。
母亲说,父亲念念不忘他那座小岛。老海啊,你放心,等我俩都走了以后,让孩子给咱办个海葬,把咱俩的骨灰撒进大海,撒在当年的海岛上,我陪着你一起守护大海。父亲欣慰地笑了,伸出枯瘦的手,抹去母亲的泪痕,自己的眼角却淌下泪水。
我是舰长,每次出海执行任务,路过那座小岛,我都会行注目礼。在那座小岛上,伫立着一座无形的灯塔。
父亲给我起的名字叫洋。我告诉父亲,我给儿子起的名字叫深蓝。
——节选自《当代中国经典小小说第五卷》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在叙写普通人的平凡事时,洋溢着乐观主义精神,充满了浪漫主义情怀。 |
B.小说构思巧妙,祖孙三辈的名字依次是“海”“洋”“深蓝”,表现了父亲与我热爱大海,以及我对父亲精神的理解与传承。 |
C.本文情节并不曲折,但以“灯塔”为中心谋篇布局使情节紧凑集中,小说的高潮部分是写父母在暴风雨的夜里守护航灯。 |
D.本文语言质朴无华而雄浑大气,运用了语言描写、动作描写、细节描写和侧面烘托等多种方法来塑造父亲这一光辉形象。 |
3.《灯塔》这篇小说在2019年“我和我的祖国”全国小小说大赛中荣获一等奖。请从主旨的角度阐述该小说荣获一等奖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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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康乃馨
田玉莲
央视春晚的序幕刚刚拉开,三班的班长阚文,又一次触摸了一下口袋中的那张电话卡,来到电话亭。
灯光制约了夜色的幽暗和静谧。此时,他的心已悄然搭乘了思念故乡和亲人的列车,仿佛嗅到了家中阳台上那盆康乃馨的香味,感受到了母亲的温暖。
电话事很温馨,他轻轻地拉开门,把那张电话卡插进去,娴熟地撒动着嫣红的按键。片刻之后,他发现有一名战士已悄然站在了亭外。他们并不是一个班,但阚文知道,他姓俞。
“是文文吗? ”亲切的话语像涓涓细流,润泽着他的心田。母亲似乎已经等待他的电话有多时了。
虽说亭内有些凉意,但阚文浑然不觉,躯体被母亲的暖意充斥着……给妈拜完年,心情愉悦了不少。踱出亭外,对小战士启唇一笑:“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小战士回他一个微笑,并不急着走入亭内,而是侧身让身后刚刚赶来的另一位战士走了进去。阚文觉得这是一位颇有涵养的战士,心中顿时对他有了好感。眼睛像摄像机一样打量着小战士那帅气稚嫩的面庞。阚文发现,不知是因为灯光的照射还是原本气色就不好,小战士的面庞蕴含着几许苍白。阚文再次向他报以友好的微笑,欲搭讪,可小战士似乎有几许羞怯。此时,一阵风儿恰好扬过来,小战士被呛了一下,便下意识又非下意识地,把那孱孱发抖的身体巧妙地扭向一侧,咳了几下。
阚文回到了宿舍,想:“小战士丢了电话卡?”他确定猜想是正确的。“太粗心大意!”他知道,大过年的,不能与家人讲几句话,听听亲人的声音,心中是何等滋味。于是,攥紧电话卡,大步流星地返了回去……
已经没有人打电话了,有的只是小战士在踱着脚步,绕着话亭转着圈儿,还有的就是那飕飕的冷风……这回,他发现小战士手中还拿着一束康乃馨。那花在除夕夜散发着馥郁的芬芳……
“我猜你一准是电话卡出了问题。”阚文因走得匆忙,气喘得不均匀。
小战士显然有些惊讶,但对阚文的话不否认也不确认。
“我是三班班长阚文,你是小俞吧?”
小战士故意把头颅耷拉下来:“是的。”话中有几许凄凉和忧郁。
“喏!”阚文把那张捏得有些热乎的卡,双手托给了他。让阚文没有想到的是,小战士没有去接纳他的善意和友好,只是愣怔怔地戳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
“你不想给家人拜年吗?”
“想,连做梦都想……”小战士终于流利地回答了阚文的话。
“那就打呗,客气什么?”
他不急于回答阚文的话,只是掩面哭泣……阚文把他拥进怀中:“好兄弟,怎么啦?有话就跟哥说,或许有帮你解决的办法。”
“我……我的父母,在大地震中逝去了 ……”小战士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泪像撒豆子,噗噜噗噜,一泻千里……
“啊!”阚文惊讶,“那你站在 这里干啥?天这么冷? ”他心里很难受,愈发地同情起小战士来。
“我……我……”小战士更加不能自抑, “是,是想分享一下你们打电话的喜悦,找一找给家人打电话的感觉……”他的双手遮上了双眸。小战士的话,使阚文的心痛得更加厉害了。
“妈妈,我想你! ”小战士偎在阚文的胸前泣不成声。那泪滴洒在阚文的手上,有几丝热,亦有几丝凉……让阚文始料不及,在这隆冬塞外的军营,这个小战士还在思念故去的亲人……他一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再一次推开了话亭的门,拽小战士走进去,极敏捷地重拨了刚才的那个号码。 小战士对阚文的举措有些诧异。
电话很快就通了。阚文兴奋不已:“妈妈,我是文文,我有位战友,十分思念他的亲人, 可他的父母已经……您跟他说说话吧……” 他把话筒递到小战士的手上。
小战士有些激动。那边早已漾过了母亲亲切地问候声:“孩子,你好吗?”
小战士愈发激动,嘴嗫嚅半天,终于喊了声:“妈妈……”声泪俱下,双膝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阚文怕小战士扯断了电话线,想顺手搀起小战士,却情不自禁地,几乎与小战士同时跪了下去,接着,他俩不约而同地哽咽着喊道:“妈妈……”
须臾,只听话筒里传来了母亲亲切的话音:“哎!哎!孩子们……”接下来,就没了母亲的下文。母亲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尽量不让那抽泣之声溢过来,但他们还是感觉到了……
“过年好!”他俩几乎又同时脱口而出……接下来,电话那边和这边皆是哭泣之声。
亭内静悄悄的,放在亭上的康乃馨,散发着馥郁的芬芳,寄托着他们对故乡和亲人的思念……
1.下列对文章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以“一束康乃攀”为标题,表达了战士对故乡和亲人的思念的主旨,契合了康乃馨的花语。小说中三次描写康乃馨的馨香,照应标题。 |
B.阚文猜想小战士丢了电话卡而无法打电话,担心小战士除夕夜不能听到亲人的声音,返回送电话卡,表现了阚文对小战士的耐心管理。 |
C.为了满足小战士的愿望,阚文再次拨通了妈妈的电话,让妈妈安慰小战士,也让小战士真切感受到了妈妈的爱,小说情节达到高潮。 |
D.小说的情节中多次暗示小战士不是来打电话的,是体会亲情的,如小战士不急着走人电话亭内,而是让给身后刚刚赶来的另一位战士。 |
3.小说中的电话亭在情节发展中有重要作用,这种作用体现在哪些方面?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花婆
原非
①花婆一生嫁过三个男人,一个教书先生,一个泥水匠,一个长工。三个男人婚后都不到两年,不是病亡就是祸死。三次寡遇,无须别人多讲,她就知道自己命不好。有了这般认识,她就断绝了一切温柔富贵的奢望,干脆拿根打狗棍,老老实实做起叫花子来。
②不想这一讨饭,竟在洛河讨出了名堂。
③花婆讨饭不做穷相,依旧像过去一样清爽端正。夏天灰布单衣,冬天黑布棉衣,脚腕那儿常年扎着一副绑腿带,头发一丝不乱地网在发兜里。竹篮碗筷也干干净净还用一方白布掖紧四角遮了。也许是开始的不习惯反使她逐渐养成了一种习惯,她不喊叫,只朝敞着的大门前一站,静候着主人出来。如碰上狗咬,她也仅抡着棍子在地上划拉着抵挡。主人发现她,舍一块饼或一碗稀饭。她伸了篮子或碗接过,点头一谢,躲到无人处,蹲下埋头吃了,然后来到正在车水的井台上洗碗。如果吃饱了,就在井台上略坐一坐,随后无选择地随便走进谁家田里,帮着做些应时的活儿,如果觉得不足,便拿了新洗的碗筷,再去村里讨要。
④花婆总是这么一副姿态,安分自爱。日子一长,人们的意识里就淡漠了她作为叫花子的形象,只把她当作闲人对待。洛河川多水田,人们四季都忙,亲朋间有什么要紧的口信儿,一时腾不出手来,这便想到了花婆,这就托她十里八里地去传递。无例外地,隔个一天两天,对方就有了准确的回应。进而,人们又大胆地让她捎些小东小西,这也毫无差错。再后来,商人们为逃匪劫,竟把携带银钱的事也委托给她。这样下来,花婆终日负载累累的,追着洛河上的帆影或伏牛山上的流云,西来复去。
⑤一天清早,花婆为一商贩转送款子,在伏牛山脚下被两个土匪劫了。她尾随着歹徒来到大山深处,走进一座寺院,见着了土匪头子张秀。张秀外号旱螃蟹,水陆两路都有他设的卡子。
⑥花婆向张秀讨款子。张秀从大烟炕上爬起来,双脚点在鞋口里,盯着花婆说:“你上我这儿讨钱,你可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⑦花婆说:“你是土匪头子,洛河没有人不知道。可你立过规矩,不抢邮差不抢贫。我是讨饭的。”
⑩张秀拨弄着手下交上来的100块银元:“你是叫花子,哪来这么多钱?还是硬货?”
⑪花婆说:“我替人家送的。”
⑫张秀说:“那就不是你的。”
⑬花婆说:“可在我身上带着呢。”
⑭张秀一挥手:“别跟我啰嗦了,走吧。“
⑮“你叫我走就得把钱还我,”花婆迈着小脚上去撮银元,“要不我就没脸见人了。”
⑯张秀一拍桌子上的手枪:“你既然是叫花子,还什么脸不脸的,打出去!”
⑰几条大汉一拥而上,架起花婆,凌空丢出山门。花婆挣扎着站起,一句话不说径朝山崖走去。可惜她力气不足,一跃没有跳到沟底,而是落在不深的一个石头上,只撞破了头。
⑱土匪把花婆弄上来,撕了她的衣襟替她包扎。张秀看着山门前摔碎的破碗片,抠了一会儿鼻孔说:“看不出,这婆子还这么重义!把那钱扔给她吧。”
⑲自此花婆出了名,钦差一般在洛河川通行无阻。但她依然固守着一贯的叫花子形状,到哪儿只讨一口饭吃。
⑳可是,花婆最后还是被人杀害了。她死在一个十字路口,透胸流下一摊血来,棍子碗筷还在身边,只是没了竹篮。人们报了官,县警察局却没来人。
㉑花婆葬后个把月,有怀念者到坟上烧香,意外地发现坟前趴着一个男子。那男子身下一片淤血,子弹是从两只眼睛射进的,而他僵硬的手下就压着两把手枪。竹篮也回到花婆坟上,里边放着白花花200块银元。
㉒张秀一伙也来人看了那男子,说不是他们的人。人们于是猜测,那男子一定是外来的匪徒,还不知道花婆的善誉,及至知道了便深感羞愧,这就送还了劫物,自裁以谢罪。不然,他不会灭了自己的眼睛。
㉓地方上贴出告示,要那银元的失主前来认领。过了很长时间也不见失主到来。人们这就商议,想用那笔钱为花婆修座庙。庙名都拟好了,就叫义丐庙。这时,县警察局来人了,说要破案,就把那200块银元作为物证收了去。
㉔案子终究没破。流传在人们口头上的,仍旧是那种猜测。
(选自《小小说选刊》,略有修改)
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劫杀花婆的土匪在得知花婆的善誉后羞愧难当,不仅还回了劫去的二百块银元,还在花婆坟前自戕谢罪。人们对花婆死因的猜测,赋予了故事传奇色彩。 |
B.县警察局在接警后没派人去调查,后又以破案为由收走了花婆被劫的银钱,这一情节的设计表现了当时社会的黑暗,也暗示了花婆死于非命的社会背景。 |
C.无论是花婆的穿着打扮还是为人处事,都与读者头脑中固有的乞丐形象一定距离,但这又符合“艺术的真实”这一创作原则,所以,这也是小说能够打动读者的原因之一。 |
D.花婆一生命运多舛,三次嫁人,三次遇寡,在做了叫花子后,人生终于得以逆袭。作者借花婆的人生故事告诉人们,主宰人生的不是“命”,而是我们自己。 |
3.小说塑造了两个土匪的形象,手法有别,作用相同。请结合文本具体分析。
当表
董益新
这是江南一个春雨淅沥的夜晚,小镇狭长的弄堂里两个黑衣人一闪而过,在一处高宅大门前停了下来,黑夜里响起轻轻的叩门声。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小缝,吴掌柜提着风灯,半张麻脸从门缝里露了出来:“你们找……”话未说完,风灯已“啪”地掉到地上,大门随即关了个严实。
满脸大胡子的黑衣人举手便要擂门,另一名清瘦的黑衣人赶紧按住他的手,压低声音说:“你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大胡子应了一声,便蹲了下去,不再说话。
吴老爷正在书房里看着《朱子家训》,刚沏的明前茶冒着氤氲的香气,书房的正墙上挂着一幅吴老爷自己临摹的大字:难得糊涂。吴老爷见吴掌柜跌跌撞撞闯进来,便皱皱眉头,问:“什么事?”
吴掌柜结结巴巴地说道:“又来了,老爷,又来了……”
“谁?”
“昨天来过的那个大胡子又来了。”吴掌柜说完,赶紧用衣袖揩了揩额上的汗珠。
吴老爷“哦”了一声,旋即问道:“来了多少人?”
吴掌柜说:“两个人。”
吴老爷站起来,在书房踱起步来。
昨天也是个阴雨天,酉时未至,天已落黑。当铺刚要打烊,一个穿黑衣的大胡子却像风一样闪了进来。大胡子熊腰虎背,鼓鼓的腰间扎着条腰带,一进当铺,就掏出一块鎏金怀表。吴掌柜一见,顿时眼睛一亮,循例问道:“您贵干?”大胡子伸出拇指和食指,在吴掌柜面前一亮。吴掌柜吃了一惊,赶紧问道:“当多少?”大胡子还是不说话,伸出一只手晃了一晃。吴掌柜说:“这个数目,得老爷作主,先生里间请。”吴老爷看看大胡子,又看看鎏金怀表,转身对吴掌柜点了点头。须臾,吴掌柜端来一个托盘,托盘里码着五叠大洋,一叠十块,正好五十。吴老爷又把鎏金怀表往盘里一放,一起推到大胡子跟前。大胡子正要开口,吴老爷却摆摆手,说:“这钱是我捐的。天黑路远,壮士快走吧。”大胡子呆了片刻,弯下腰去,向吴老爷鞠了一躬,转身消失在夜雨中。吴老爷想起昨天的事,喃喃自语道:“守分安命,顺时听天……”忽然,吴老爷停了下来,对吴掌柜说道:“请!”
俄顷,两个黑衣人跟着吴掌柜鱼贯而入。吴老爷连忙起身让座,问:“两位壮士夜深而来,必有要事,还望直言相告。”清瘦的黑衣人欠欠身,说道:“吴老爷,我们是专程向您道歉来的。”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块怀表,把它放到吴老爷跟前。
吴老爷一看,正是昨天那块鎏金怀表。吴老爷微微一笑,把怀表推还给清瘦的黑衣人。吴老爷指指大胡子,说:“昨天,我已说过,那点银元是老朽自捐的。”
清瘦的黑衣人说:“昨天,我是让他来当表,没叫他来募捐。这表是我去国外留学时买的,跟我十多年了,还好使。”清瘦的黑衣人说罢,又把怀表推到吴老爷跟前。
吴老爷连忙说道:“壮士误会了。老朽开当铺三十多年,多少长了点见识,这法兰西共和国的名表,少说也值一百多个大洋。你们打鬼子除汉奸,老朽早有耳闻,只恨认捐无门。”
清瘦的黑衣人见吴老爷依然不收,便说道:“村有村规,国有国法,部队有部队的规矩,如果您不收,我岂不带头坏了规矩?望您成全。”
清瘦的黑衣人说罢,长身而起,又是长长的一揖。吴老爷问:“壮士是……”
清瘦的黑衣人欠身答道:“在下姓何,单名一个冲字。”
吴老爷一听,赶紧站起来:“原来阁下就是让鬼子闻风丧胆的何大队长,老朽有眼不识泰山啊。如此说来,这怀表我更不应该收了,你打鬼子用得着。”吴老爷说完,又把怀表推到何大队长跟前。
何大队长见吴老爷决意不收,便站了起来:“吴老爷美意,在下心领了,失礼之处,还望多多海涵。我们后会有期。”何大队长伸手抓起怀表,往吴老爷手里一塞,转身与大胡子飘然而出,瞬间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转眼到了秋天。这天哨兵忽然给何大队长送来一个包裹,说是一个满脸麻子的人送来的。何大队长拆开一看,包里都是部队急需的药品,其间还夹杂着那块鎏金怀表和一封信。信上写道:
何大队长台鉴:鬼子占我河山,杀我同胞,毁我村舍,老朽之当铺也被掳掠一空矣!我六尺男儿必手刃之而后快,然老朽老矣,空负报国之心。明日,有一队鬼子要来镇上运粮,镇南塘西桥乃粮队必经之地,望何大队长务必奔袭之。此表暂作定金,日后老朽另当重谢!
何大队长看罢来信,在桌上重重地擂了一拳,大声地叫道:“好!”
(摘编自《短小说》)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并没有直接介绍出场人物而是用“黑衣人”代称,两个“黑衣人”在阴雨之夜拜访,增加了人物的神秘感,激发了读者的阅读兴趣。 |
B.小说中的鎏金怀表是一个重要的道具,作为线索贯穿整篇小说,最后怀表被当做抗日的定金支持了抗日,对人物形象的塑造有重要作用。 |
C.小说语言很有特点,既有口语又有书面语,吴老爷与何大队长的对话使用了不少书面语,说明何大队长不仅能打鬼子,还接受过良好的教育。 |
D.小说运用肖像描写、语言描写、动作描写等方法塑造了吴掌柜的形象,用吴掌柜开门禀报时的“慌”,反衬吴老爷并不把黑衣人放在心上。 |
3.你认为这篇小说的主要人物是吴老爷还是何大队长?请结合文本说明理由。
远山上的崖柏
妻子的糖尿病到了晚期,已经走不了路,有时一句话没有说完就睡着了。清醒的时候,她跟海芳说,也别治了,捱到几时算几时吧。海芳就骂她,你走了,我和孩子怎么办!以后的日子还长呢,咱得好好活。
海芳带妻子来到省城的医院,先是住在走廊里,等了两天,总算有了床位,搬进了病房。
病房里住满了病人和陪护家属,被压抑和痛苦填充,只有窗外几条梧桐的嫩枝,给这惨白拥挤的空间增添些许亮色。
靠近窗边住的也是一位妇女,跟海芳妻子年龄相仿,她的丈夫蹲在床边角落里,整日不声不响。
海芳下楼给妻子买饭,正要往回走,天上扯下淅淅沥沥的春雨,海芳拐进旁边的超市,买了把雨伞。海芳刚进病房,那个男人也买饭回来,他没有伞,外套被雨淋湿了一片。进屋后,男人把外套脱下,露出后背烂了一个大洞的破秋衣。
男人买回了四个馒头,一小份豆腐脑。他将一个馒头掰碎,丢进豆腐脑里,搅匀了,将妻子扶起,一勺一勺喂给她吃。妻子吃完后,男人用自己烂了的秋衣袖子帮她抹了抹嘴,然后蹲回角落去吃剩下的馒头,依旧是不声不响。只一会儿,三个馒头就被他吃进肚里。
海芳看得直愣怔,扶妻子躺下后,走过去说,兄弟,吃得饱吗?
男人站起来,黑脸上露出干净的笑,说,吃得饱呦,吃得饱。
海芳说,正好我要去吃饭,咱俩一块,好做个伴。
男人正要推迟,被海芳拉着手出了门。
走出病房楼,雨下得更大了,男人帮海芳撑着伞,一起走进雨里。
男人把伞整个罩住海芳,自己的身子露在外面。海芳不肯,男人说,没事,大哥,俺山里人身子骨强,这点雨根本不算啥,倒是你,淋了雨怕是会生病。
海芳心里暖暖的,快步走进医院门外马路边的小饭店,坐下来要了三荤一素四个菜。男人不住说太多了,会浪费的。
男人说,他叫程永林,家在洛宁县上戈镇。早年妻子在屋里烧炭,煤气中毒,落下了病根,前些日子眼看不行了,这才来省城的医院。
两个同病相怜的男人是不缺话题的,越聊越近乎,越聊越感慨。
程永林的妻子每天要测六次血糖,后来程永林不让护士测了,海芳问他为什么,他说光这一项,一天得百十块,他没那么多钱。
海芳就偷偷替他交了费,安排护士照常测。
程永林的妻子先出的院。程永林收拾好东西,走过来紧紧握住海芳的手,连说谢谢,说你帮着交钱的事我早知道了,人穷志短,现在要走了,才敢把感谢二字说出口。
海芳说,咱们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半个月,早成了兄弟,不说客气话。我知道你身上没钱了,这五百块钱你拿着当路费。以后弟妹用钱的地方多着呢,等我回到家,再帮你想办法。
回到淮阳不久,海芳就张罗着找朋友为程永林捐钱捐物,把东西打包后寄到一个叫上坡子村的地方。不久,海芳会收到程永林的短信,程永林是半个文盲,海芳每次连猜带蒙,才看懂那些句子。再过些日子,就会有山核桃一类的东西从上坡子村寄过来。
妻子的病情稳定后,海芳决定跟朋友一起去一趟上坡子村。
下了高速,车子一头扎进豫西绵延的大山里,细细的柏油路像风中飘扬的丝带,汽车马达轰鸣,战战兢兢。
上坡子村在上戈镇南部浅山丘陵地区,这里山虽浅了些,却又深深陷入高山险岭的包围圈。柏油路到镇上就断了,往上坡村去的,只有一条泥石混杂的土路。路两边不见庄稼和田地,只有高高低低的侧柏、毛白杨、核桃树或野杏。
山坡上零星分布着村落,土屋土院,海芳想,上坡子村多半也是这个样子。正想着,朋友说到了。海芳抬头一看,前面山坡上有一级平地,平地上有一个村子,果然是土屋土院。
一位村民热情地在前面带路,一行人从村东走到村西,招出了整个村子的人,都说老程家来了山外的贵客。
程永林和他的老父亲、妻子,还有一双儿女,已经在门外等候了,看到海芳,慌慌张张迎过来,接过海芳带来的大包小包的东西。朋友的儿子把一个熊猫玩具塞到程永林女儿怀里。
走进院子,程永林指着低矮的砖屋,说去年政府给了五千块钱,起了这间新屋,他们一家才从屋后的窑洞里搬出来。
走进堂屋,只见环堵萧然,海芳一阵心酸,他到底没能想象出山里坚硬的贫穷。
程永林的父亲跟儿子一样,朴实憨厚,一双儿女也十分乖巧可爱。小女孩已经换上了海芳送的花裙子,躲在一边,紧紧抱着怀里的熊猫玩具,大眼睛里波光闪闪。
当阳光直照在挂在窝棚柱子上的鸡窝篮时,海芳起身要走。程永林和父亲拉住海芳的手,说什么也不肯。程永林扭头让妻子去捉鸡,海芳一听急了,说这可使不得,你这一家老小还指望着这几只鸡下蛋卖钱。
院子里有一丛灌木,海芳的朋友认出是崖柏,蹲下身来看。
程永林说,一丛草稞子,准备晒干当柴火烧,你们要是不嫌麻烦,就拿走吧。
海芳说,这个可值钱啊。
程永林说,这能值啥钱?山上到处都是。说完搬起崖柏,放到海芳汽车后备箱里。
海芳临上车前,硬塞给程永林两千块钱。
这一家人,跟着车,直送到村外的隘口。
回来的路上,朋友儿子突然说,抱布娃娃的那个姐姐跟我讲,她家的那棵小树,是她爸爸从很远的山上带回来的,她爸爸说,等带到镇上卖了钱,就让她去上幼儿园。
海芳慢慢把车停在山路边,摇下车窗,看着耸立眼前的大山,点起一支烟。
一支烟没有抽完,海芳已经泪流满面。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海芳心地善良、乐于助人,陪护生病的妻子时,发现程永林只吃剩下的三个馒头,就邀请程永林到小饭店吃饭,并偷偷地为他交了医院里的费用。 |
B.小说两次写到程永林蹲到角落里“不声不响”,这一细节生动地刻画了山区农民憨厚、朴实的形象,突出了程永林不堪重负而悲观、绝望的精神状态。 |
C.小说描写人物的语言极其简练却传神。如程永林离开医院时与海芳的对话,既表现了程永林的感激与真诚,又突出了海芳对程永林的体贴与关心。 |
D.小说构思巧妙。先叙写朋友的儿子送玩具给程永林的女儿,再在小说结尾处借朋友儿子之口交代程永林的崖柏的真实用途,前后呼应,结构严谨。 |
3.全文有关崖柏的内容很少,作者却以“远山上的崖柏”作题目,为什么?
勇气
[美]卡梅伦·狄更斯
在英国举行的那次相当拘谨的军人午餐会上,大家谁也不认识谁。我坐在一个美国伞兵身边。他是第101空降师——巴顿英雄部队的,约摸二十岁。像多数跳伞运动员一样,他长得比一般美国军人颀长些,而且肩膀很宽,看上去是个孔武有力的硬汉子。他胸前闪耀着的勋章绶带,比我记忆中任何将级官衔以下的人都要多。他开头有些怯生生的,不很健谈。但是过了不久,他的拘束消失了,给我讲了下面这个故事。
那时在大规模反攻开始的前夜(进攻法国前24小时)。盟军向诺曼底空投了伞兵,这个年轻人就是其中之一。不幸的是,他在远离预定地点好几英里的地方着陆。那时后天差不多亮了,老早已经在脑子里记熟了的标志,他一个也没找到,也见不到任何战友。他吹响了用以集合队伍的尖声警笛,却得不到任何响应。焦虑不安的几分钟过去了,他再吹一遍,还是,一个人也没有来。他于是知道原定计划出毛病了,他现在是单枪匹马,完全陷落在敌人控制的土地上了。
他意识到,必须马上找个地方隐蔽起来。他着陆的地点,是在一个整洁的、收拾得挺漂亮的果园里的一堵石墙附近。在熹微的晨光里,他看见不远处有一栋小小的红色屋顶的农舍。他不知道住在里面的人是亲盟军的呢,还是亲德国的,但是总得碰碰运气啊。他朝那房子奔去,一边温习着寥寥可数的几句法语,那是出发前专为应付这种紧急状况而学的。
听到敲门声,一个年约三十岁的法国女人开了门。她长得并不漂亮,也不是笑容满面,但是她的眼光却是善良而镇定。她显然是刚从做早饭的灶间出来的,她的丈夫和她的三个幼小的孩子——一个是婴儿,坐在一张高椅子上——坐在饭桌旁边,惊异地盯着他。
“我是一个美国兵。”伞兵说,“你们愿意把我藏起来吗?”
“哦,当然啦。”法国女人说着便把他带进屋里。
“赶快,你得赶快。”做丈夫的说,他迅速地把这个美国人推进壁炉旁边的一个大碗橱里,“砰”的一声关上橱门。
几分钟后,六个德国士兵来了。他们已经看到了这个伞兵的降落,而这一间又是附近唯一的房子。他们搜查得干净利落,转眼之间就把美国伞兵从碗橱里拖了出来。
那位仅仅是由于藏起美国士兵而犯罪的法国农民,在被拉出厨房的时候,想要招呼他的妻子一声,但是一个德国士兵一拳打在他的嘴上,他就说不出话来了。德国人命令他站到院子里,他并没有受到审讯,也不能向妻儿说一声再见,根本无所谓手续不手续,就被当场枪毙了。妻子呜咽,孩子放声大哭起来。
德国士兵是知道怎样发落敢于掩护敌人的法国老百姓的,不过对于如何处置他们的这个美国俘虏,却显然有一场争论。于是他们只得暂时把他推入一间棚屋里,把门闩上。
棚屋后边有一个小小的窗口,由此望去,可以看到田野边缘的那片树林。那伞兵蜷身挤出窗口,向树林奔去。
德国人发现他逃走了。他们一边跑到棚屋后边来追他,一边向他开枪。子弹没有打中目标。不过从当时的情况看来,逃脱几乎是没有希望的。
他刚跑进树林——悉意经营的、没什么灌木和杂树的法国树林——就听到了周围追兵的叫嚷声。他们分散开来,正在很有次序地进行搜索。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看来抓住他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了。他也许没有逃脱的可能了。
对,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伞兵振作起来押了这一注。他拼命往回跑,避开一棵又一棵的树,离开树林,再次跑进田野。他跑过了棚屋,穿过院子,院子里还躺着那个被杀害者的尸体。这个美国兵又一次来到这户农家,敲响了房门。那位法国女人很快打开了门。她满脸苍白,泪眼模糊。他们面对面地,站了也许一秒来钟。她没有向她丈夫的尸体看上一眼,一直看也不敢看他一下。她笔直地注视着这个美国青年的眼睛,他刚才的到来使她变成了寡妇,孩子们变成了孤儿。
“你愿意把我藏起来吗?”他问。
“哦,当然了。快!”
她毫不迟疑地把他送进壁炉边的碗橱里。他在碗橱里躲了三天。法国农民的葬礼举行的时候,他是呆在那儿的。三天之后,诺曼底地区解放了,他得以重返部队。
德国人再没有来过这户农家。他们想不到需要再来搜查这间房子,因为他们不理解他们所要对付的这种人民。也许,他们理解不了,人类的精神竟然能够达到这样的高度。两种勇气打败了他们——智胜他们的美国青年的勇气,和那位法国女人的勇气——她毫不犹豫地给了美国伞兵第二次机会。
我被这真实的故事里的两位主角迷住了。我常常想到他们,并把这个故事多次讲给美国驻法国和意大利的战士们听。
1.下列关于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当的一项是( )A.文中倒数第二段的“他们不理解他们所要对付的这种人民”,说明法西斯分子和爱好和平的人们的精神境界是不同的。 |
B.文章讲述的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期,盟军在法国诺曼底登陆时发生的一个故事,歌颂了那些为了和平与正义而拥有坚强的勇气和信仰的人们。 |
C.法国丈夫和孩子们坐在饭桌旁边,他并不喜欢这个美国伞兵的突然出现,而他的妻子却善良而镇定的开了门。 |
D.法国女人为了捍卫自己的信仰——和平,甘愿为此付出一切,诠释了信仰的真正含义,她善良、机智、勇敢而镇定。 |
A.文中“熹微的晨光”烘托出美国伞兵对农家淡淡的希望,而寥寥可数的法语练习却暗示了他的犹豫和一丝希望。 |
B.小说通过曲折的情节,一步步将法国农妇的形象展现出来,不但读来引人入胜,而且使得人物的形象生动而饱满。 |
C.本文的语言虽平实质朴却同样具有感染力,句式主要以短句的形式出现,这十分贴合战争背景下的紧张氛围。 |
D.小说通过生动的动作描写和语言描写,写了美国伞兵两次避难于法国农家,从而突显了他的机智与勇敢。 |
4.有人评价“好标题是文章的一张验、一双眼、一层金”。请结合小说中的人物形象,探究文章标题的深刻意蕴。
众人见黛玉年貌虽小,其举止言谈不俗,身体面庞虽怯弱不胜,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便知他有不足之症。因问:“常服何药,如何不急为疗治?”黛玉道:“我自来是如此,从会吃饮食时便吃药,到今日未断,……如今还是吃人参养荣丸。”贾母道:“正好,我这里正配丸药呢。叫他们多配一料就是了。”
一语未了,只听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黛玉纳罕道:“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此,这来者系谁,这样放诞无礼?”心下想时,只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①这个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带着赤金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横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花大红洋缎窄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裙。一双单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黛玉连忙起身接见。贾母笑道:“你不认得她,她是我们这儿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南省俗谓作‘辣子’,你只叫他‘凤辣子’就是了。”黛玉正不知以何称呼,只见众姊妹都忙告诉他道:“这是琏嫂子。”黛玉虽不识,也曾听见母亲说过,大舅贾赦之子贾琏,娶的就是二舅母王氏之内侄女,自幼假充男儿教养的,学名王熙凤。黛玉忙陪笑见礼,以“嫂”呼之。这熙凤携着黛玉的手,上下细细打谅了一回,仍送至贾母身边坐下,②因笑道:“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只可怜我这妹妹这样命苦,怎么姑妈偏就去世了!”说着,便用帕拭泪。贾母笑道:“我才好了,你倒来招我。你妹妹远路才来,身子又弱,也才劝住了,快再休提前话。”这熙凤听了,忙转悲为喜道:“正是呢!我一见了妹妹,一心都在他身上了,又是喜欢,又是伤心,竟忘记了老祖宗。该打,该打!” 又忙携黛玉之手,问:“妹妹几岁了?可也上过学?现吃什么药?在这里不要想家,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只管告诉我;丫头老婆们不好了,也只管告诉我。”一面又问婆子们:“林姑娘的行李东西可搬进来了?带了几个人来?你们赶早打扫两间下房,让他们去歇歇。”
……
一语来了,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响,丫鬟进来笑道:“宝玉来了!”
贾母因笑道:“外客未见,就脱了衣裳,还不去见你妹妹!”宝玉早已看见多了一个姊妹,便料定是林姑妈之女,忙来作揖。厮见毕归坐,细看形容,与众各别:两弯似蹙非蹙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宝玉看罢,因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选自《红楼梦》第3回,有删减)
1.下列对选文中词语的解释,A.“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中的“风流”是风韵的意思。 |
B.“便知他有不足之症”中的“不足之症”指由身体虚弱引起的病症。 |
C.“只可怜我这妹妹这样命苦”中“可怜”是可爱的意思。 |
D.“细看形容,与众各别”中的“形容”是指形体容貌。 |
A.借代 排比 | B.借代 对偶 | C.比喻 排比 | D.比喻 对偶 |
4.分别写出选文中划横线句子运用的人物描写手法,并概括人物形象特点。
对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朱卫国
霓虹初上之时,闹腾的城市开始缓过劲来,空气中也有了闲适的气息。老仁的“私人定制假发店" 也才清静下来,他的额头被明亮的灯光烙上了温暖的黄,他习惯性地抬起头,望着对面肿瘤医院的大 楼,沉默良久,目光中也泛起了温润的光芒……
有客人进来,是一对挽着手的年轻夫妻,衣着不太讲究,妻子的面容很精致,虽显出病态的苍白, 但依然那么美丽。老仁热情地招呼着。
妻子的情绪很低落,丈夫强作欢颜,仍掩不住内心的悲戚。老仁知道这是对面医院的化疗患者。
妻子显然是被那些漂亮的假发样品打动了,脸上浮现出病容里难得的笑意。老仁细心地一一介绍,旁边的丈夫也替妻子出主意。
都好漂亮呀。女人爱美的天性让她像个孩子。
其实定制才是最舒服最漂亮的。老仁像一位父亲那样慈祥,语气很真诚。
然后请夫妻俩进了里间的休息室,室内温暖如春,音乐低缓悠扬。主顾三人很快熟悉起来。
交谈遇到了障碍,算不上是意外。妻子不肯摘下帽子,她很难有勇气向这个世界袒露自己不堪的病容,昔日那头飘逸的秀发是她最大的骄傲。
丈夫安慰她,这是暂时的,头发还会再长起来的。乖,宝贝,还有我陪着你呢。
丈夫边说边拿掉了自己的帽子,露出一个锃光瓦亮的头。老仁点着头笑了。
但妻子没笑,只是看着丈夫的光头,不说话,眼里涌出了泪。
丈夫赶忙戴上帽子,拉着老仁到外间,细说了病情原委。妻子的化疗很痛苦,头发早已掉光,后期 的治疗也不乐观,为了缓解她的焦虑,他自己偷偷剃了个光头,想陪着她一起扛,没想到妻子发了大火。他记得那天的她像变了个人似的,声嘶力竭地冲着他吼,出了一个丑光头,还想再出一个啊!
她吼完哭着说,你们都要好好的。
老仁听后,轻声说,我知道,来我这儿定制假发的夫妻,很多都是陪着一起光头的。
老仁安慰道,年轻人,不容易啊。这坎搁谁身上都不好过。
转身进里间,妻子的眼角还留着泪痕。老仁用多年的职业经验缓解着顾客的情绪。老仁说,你以为这个世上只有你一个人光着头吗?
不是,老仁自己回答道。
老仁缓缓地摘掉了丈夫的帽子,露出一个光头,又缓缓地摘掉了自己的头发,像魔术一样,露出一个光溜溜的头,两个大光头,如两个温暖的太阳,绽放出夺目的光芒。
妻子愣在那里,眼睛里潮湿起来。
老仁说,你看看,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有多少帽子里头,有多少假发里头,其实是一个光头。你以为自己是最不幸的那一个,其实,很多人的不幸你是看不到的……
我也是光头,我也没有头发。老仁的声音里像藏着太多的往事。
妻子在泪光中缓缓地摘下了帽子,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了那个不愿看见的自己,丈夫的眼里也闪动着泪花。
一周后,丈夫来替妻子取定制的假发。
看得出,丈夫的面容愈加憔悴。丈夫告诉老仁,妻子戴上漂亮的假发,还想去拍结婚三周年纪念照呢。
只是,不知道她还能戴多久。丈夫说着哭了起来,像个无助的孩子。
老仁的目光缓下来,轻声说,年轻人,给你讲个故事吧——十年前,有一位丈夫带着年轻的妻子来到对面医院做抗癌治疗,他的妻子得了脑瘤,需要做放疗,得先把一头披肩秀发剃光。夫妻二人来到一家理发店,妻子在理发师的推剪下号啕大哭,丈夫也泣不成声,丈夫说,还有我呢。
丈夫也剃光了自己的头发。
那位理发师一直流着泪,他的手颤抖着。当他剃光夫妻二人的最后一缕头发时,他把发剪推向了自己的脑袋,他说,这是我唯一能替你们做得到的。
可以确定的是,理发师扬着一个光头,对夫妻二人说,还有我呢。
后来,妻子还是走了,那位丈夫给自己立了一个誓言:此生,永远陪妻子留着一个光头。他在想, 一个理发师可以对陌生的不幸者温柔相待,我还有什么不能温柔以报呢……
那位丈夫振作精神,努力打拼,几经磨难,成了一名低调的慈善小老板。
老仁说完,眼睛湿润了,他摘下假发,露出锃光瓦亮的头,对年轻人说,我就是故事中的那位丈夫。 钱我是不收的,这套假发送给你妻子,快去吧!你妻子等着你呢。
(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开头写老仁清静下来后“习惯性地”望着对面大楼沉默,目光温润,这些细节描写为下文埋下伏笔,暗示他在那儿曾经有过难忘的经历。 |
B.小说插入老仁夫妻和理发师的故事,使文章内容更加丰富,人物形象更加鲜明,同时也突出了“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的主题。 |
C.丈夫偷偷剃光头发本想缓解妻子的焦虑却遭到训斥,表现出妻子无法面对自己光头的现实,和不愿见到丈夫光头的心理反应。 |
D.“两个大光头,如两个温暖的太阳”运用比喻的修辞手法,写出妻子内心的感受,既突出了丈夫对妻子的爱,又表现出妻子对“光头”认识的变化。 |
3.“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的处世态度给你哪些启发?请结合文章谈谈。
山乡篾匠
——李汀
清晨,在秦巴山区深处,寥寥炊烟升起的时候,背着竹背篓,头上缠着青布巾的篾匠,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开始走村串户找活路。
浓雾笼罩的山村响起吆喝声:编竹篓篓、竹背篓,补竹——晒席、竹——撮箕喔——是篾匠手艺人上门了,赶紧端着饭碗迎出来,应承着:快屋里坐。篾匠放下背篓,主人同他坐在一条长板凳上,递上纸烟,朝霞的斑斓里有了浅浅的影子。
主人指了指屋后的一片毛竹林,篾匠拿上砍刀选了一棵竹子,锯短剖成指头宽的竹片,再换篾刀劈成细篾,用篾刀刮平整。这时候,整个院子都是竹子的味道,柔软、清香。细篾刮好后,篾匠在背篓里找出他的宝贝东西——篾舌。篾舌是一条长十几厘米、宽一两厘米的扁铁条,一头平一头尖,尖的一头镂条小沟。只见篾匠左手把篾舌穿过密实的编打层,右手把进补的篾片从篾舌上面的口上插入,左手抽出篾舌,把进补的篾片乖乖地带过来。一会儿,烂了的簸箕就补好了。
“竹子生来不为强,荒山野岭都能长。篾匠师傅买了去,做成物件用途广。做把竹椅放门堂,夏日炎炎好乘凉。起青削黄做凉席,铺在床上四方方……”这曲调熟悉,像山歌一样飘在山沟沟里,篾匠师傅眼里闪烁着亮亮的光芒。
我们家熟识的篾匠唱不出山歌。他是个哑篾匠,不唱山歌,但山歌在他心里。八十年代的山村,一副蒸笼是值钱的家当了。那时家里过年蒸馍,母亲要到邻村去借蒸笼。一年冬夭,父亲一咬牙:“请篾匠来扎一副。”
哑篾匠背着背篓来我家,初冬的阳光刚跃出山头,一抹阳光跟随他进了我家院子。他用手比画,和父亲交流。父亲说:“慈竹就在屋后呢。”篾匠从背篓里拿出砍刀,去竹林里选竹子。我跟在他身后,帮他扛砍好的竹子。篾匠“呀呀呀”地夸我。我笑,他也嘿嘿笑。
把竹子扛回院坝,父亲已经在院坝里生起了一堆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的柴火,映红整个院子。柴火旁煨着壶老鹰茶。篾匠点上一杆叶子烟,含在嘴里,开始忙起来。从锯开始,经过剖、削、磨、刮等工序,一根根竹子变成蒸笼格的竹片,变成蒸笼盖的篾条,变成蒸笼的外框……
篾匠背篓里有许多家什,弯刀、锯子、撮子、拉钻,还有用竹子做的各种小狗、小竹塔、小虫子等玩意儿。弯刀是给剖开的竹子里面拉上口子用的,长长的手柄一头放在右肩上,弯刀那头用手按住使劲往胸前拉,剖开的竹片上留下一道道口子。锯子是用来锯竹子长短的,一锯子下去,细细的竹屑撒在土院坝里,引来一群蚂蚁排着长队,叼着细竹屑“嗬哟嗬哟”往洞口爬。撮子是用来撮竹节头的,剖开的竹子,把里面的节头剔除,需要这锋利的撮子一点一点撮出来。
一切准备好了,篾匠把柴火生大了,他要把准备好的竹片放在火上烤。烤好一面,再烤另一面。这时候,他有空歇歇了,蹲在火堆旁,大口大口噶着老鹰茶。有时,也随手用那些零碎的细竹丝,三下两下就编织好一只蚂蚱或一只小狗递给我。那时候,我觉得篾匠师傅是那么神秘,好像他啊呀不成语的言语,都有某种魔力和韵味。
烤好的竹片滚烫,篾匠要趁热拉成圆圈。他用厚布垫上,一头拉在手上,一头踩在脚下,使劲拉手上的竹片,脚顺势移动,最后把拉过的竹片两头接上,木夹子夹住,再调整凡下,竹圈就圆了起来。
三床蒸笼做好了,篾匠依次把蒸笼码好,盖上蒸盖,圆圆的蒸笼立在院坝里,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对着远处的山峰“啊啊”吼起来,他吼的是“竹子生来不为强,荒山野岭都能长……起青削黄做凉席,铺在床上四方……”吗?没有人知,山谷回荡着“啊啊”的回声。
蒸笼扎好了,那一年过年,我家藤的蒸馍格外香甜。篾匠走时,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小竹塔送给我,好多年后我才看清竹塔下还刻有四个字:好好学习。我一直珍藏着他给我的这份美好祝福,只要我坐在书桌上看到那小竹塔,那份美好和温暖就迅速笼罩了我,心里不由得就燃起一种炽热来。
(选自《人民日报》2019年04月08日第20版,有翻改)
1.下列对文章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父亲一咬牙:‘请篾匠来扎一副。’”一句运用了动作描写和语言描写,让篾匠做一副蒸笼也需要“父亲一咬牙”,由此可以看出八十年代偏远山区中家庭生活贫困的状况。 |
B.“嗬哟嗬哟”既是拟声词,又兼具拟人的手法,将一群蚂蚁排着长队叼着竹屑往洞口爬的情景写得生动形象,活灵活现,极具人性化。 |
C.“三下两下”与“编织好一只蚂蚱或一只小狗递给我”两处均可以表现出哑篾匠亲切善良的性格特点,他对待孩子温柔可亲,也受到了孩子的喜欢。 |
D.“心里不由得就燃起一种炽热来”,既是因为“我”回想起了哑篾匠送“我”小竹塔的美好记忆,又是“我”对后来发现的他让“我”“好好学习”这一美好祝福的感动。 |
3.文中两次提到篾匠所唱之歌“竹子生来不为强,荒山野岭都能长……起青削黄做凉席,铺在床上四方方……”,其中包含着哪些情感?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母亲待客
张爱国
接近晌午了,我一个人在家,饥肠辘辘,正寻思着花生、山芋或锅巴之类可以吃的东西。进来一个中年妇女,笑嘻嘻地说:“你是国子吧?都这么大了。你妈呢?”见我惊疑地看着她,又说:“哦,国子认不得我了,我是你莲姨。来,吃糖。”就从兜里掏出几粒糖塞到我手里。“我妈在田里,我去喊。”我攥着糖飞快地跑出去。
我边跑边将一粒糖裹进嘴里,高兴极了——我最希望家里来客人,来了客人,不仅能吃上糖,还能吃上好菜,即使没好菜,菜里的油也会比平时重得多。
母亲听说莲姨来了,仿佛心事重重,叹了声,向家走去。
母亲未进院门就激动地说:“是他莲姨吗?哪阵风把你吹来的?”莲姨急忙迎上,拉起我母亲的手——两个人的说笑声直惹得树上的麻雀欢快地叫。
母亲给莲姨倒了开水,拿起菜篮子说:“他莲姨,你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莲姨一把抓住母亲的菜篮子:“我是旁人吗?我来了,有什么吃什么,还要买吗?”
母亲紧抓菜篮子不放,还狠命往回夺:“他莲姨这么多年没来了,家里什么都没有。”
莲姨好像生气了,一把夺过菜篮子:“你去你去!你去就是见外了,见外了我就走!
“这,这……”母亲仿佛很无奈,也很生气,“好了好了,我不去了,称你意了吧。”
我坐在门槛上,只觉得好笑:我妈真会装,明明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拿什么买菜啊?又不由得腹诽莲姨:管闲事,说不定我妈能赊来菜,那多好啊。
母亲和莲姨从菜园弄来些韭菜、白菜、豆角,就蹲在门口说笑着清洗。我蹲在一旁,发现母亲的眼睛不时地瞟向一旁的鸡窝,很焦急。我知道,母亲是在等着我家的“香油桶”“盐罐子”——芦花鸡下蛋呢。可是,那只芦花鸡或许太老了,都蹲窝半天了,还没有下出蛋来。我心里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昨天我让你不要把鸡蛋都卖了,你偏不听,非要都卖掉买油盐。现在看你给莲姨什么吃?
我守在鸡窝边,见母亲几次空着手走进内房,转了两圈后又空着手走出来。我知道,是莲姨的到来让母亲高兴坏了。
终于,芦花鸡欢快地叫了。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拿起热乎乎的鸡蛋,跑向灶边的母亲,大叫着:“下来了,妈,鸡蛋下来了!”莲姨急忙走来,刚要说话,母亲“啪”一声磕开鸡蛋,倒进碗里。莲姨轻叹一声,走开了。
一会儿,饭菜端上桌,母亲和莲姨坐到桌边吃饭。我端一碗饭坐在门槛上,眼睛直盯着那碗炖鸡蛋。当母亲将炖鸡蛋全倒进莲姨碗里的时候,我的眼泪差点下来了。还好,莲姨端起碗向我走来。我想起母亲无数次的训诫:“客人给你菜时,你要跑!”我站起来就要跑,可我的脚步很慢。莲姨抓住我的碗,把炖鸡蛋全给了我。
母亲骂着我,骂着莲姨,又把豆角往莲姨碗里夹,还说:“他莲姨来又不早点来,不然,我怎么着也要弄一个大菜……”
一听说大菜,我一激灵,端着碗走进内房。昨晚,母亲将一块巴掌大的腊肉放进坛子时,我就站在一旁。今天,母亲被高兴冲昏了头,将这块肉给忘了。我拿出那块肉快步走出来,往母亲面前一放:“看!这不是肉吗?
母亲夹菜的手僵住了,脸也红了,好一会儿,似乎很吃惊:“你……你,哪里来的?”
“坛子里的。你放的,你昨晚才放的啊,不记得了?”我得意地说。
“对啊对啊,你妈记性差,忘了忘了。”莲姨终于回过神,拿起那块肉就往内房走。
“看我这记性,该死!怎就忘了呢?他莲姨,我这就来烧。”母亲追上莲姨,夺她手里的肉。我看得很清楚,母亲这次不是装的,是真想夺那块肉。我还分明地看到,母亲的脸都红到了耳根,眼眶里还噙了泪。
“他莲姨,你是怪我了。你就让我烧了吧。我,我不是……我,我是……”母亲一定要夺那块肉,“今天不烧了它,我还是人吗?”
“我吃了它,我还是人吗?”莲姨的眼圈也红了,“孩子不懂事,我们也不懂事吗?翠姐,都是过日子的人。你刚才说的,明天你那未过门的大儿媳的爹娘要来。你说,我吃了这东西,你明天拿什么招待他们?那样我还是人吗?
母亲一把抱住莲姨,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下来了。
(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章写“我最希望家里来客人”,因为来了客人,就有糖吃,还能改善伙食。可见“我”当时还小,体会不到大人的难处。 |
B.文章写母鸡下蛋后,“莲姨急忙走来,刚要说话”,母亲已经打了鸡蛋,倒进了碗里,这一细节表现了母亲待客的真诚。 |
C.文章写莲姨端起碗向“我”走来时,“我站起来就要跑,可我的脚步很慢”既因为“我”觊觎炖鸡蛋,也因为小孩动作迟缓。 |
D.文章中莲姨说“对啊对啊,你妈记性差,忘了忘了”,这是心地善良、善解人意的莲姨替母亲打圆场,以免母亲过于尴尬。 |
A.文章用词非常准确,如“我攥着糖……”“将一粒糖裹进嘴里”中的“攥着”“裹进”,都贴切地表现了小孩得到糖果后的兴奋和喜悦。 |
B.文章简单的叙事背后含有丰富的潜台词,如“母亲听说莲姨来了,仿佛心事重重,叹了声,向家走去”,就表现了母亲复杂的内心感受。 |
C.文章善于使用衬笔,借以烘托人物的心情,“终于,芦花鸡欢快地叫了”,就间接地写出了母鸡下蛋后“我”和母亲轻松高兴的心情。 |
D.文章以小见大,通过叙述“母亲待客”这件小事,加以适当议论,真实反映了从前农村人的贫困生活和真挚情感,读来令人心酸、感动。 |
4.文中的“我”有哪些作用?请简要分析。
流行病
张抗抗
①我们到达F城之后,事情才真相大白:F城时下确实正流行一种有关肝的疾病。
②C君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她死死捂住肝区,止不住一阵恶心。背包撂在自己鞋面上,差点儿连眼神都没地方落。我们是出来组稿的,但C君决定立刻离开这个城市。
③我倒未必这样认为。起码F城在这之前,从来都是不同凡响的。F城在我眼里永远那么精明那么细巧、那么敏感那么实惠,还那么艳俗那么时髦。F城的街道永远熙攘拥挤,迫不及待争分夺秒地流动着流行的时尚,无论是流行时装流行发式流行家居流行首饰流行歌曲还是流行霹雳舞太空舞,在此都是应有尽有,无一遗漏。像F城那条流去又流来的护城河水,把所有的流行色都脏兮兮地搅拌到一起。
④如果再加上现在这个流行性肝炎,它就十分完美了,我暗暗想。我对F城的好感竟由此有所增加。事实上,F城在这一片心怀叵测的非议与流言之下,倒显得格外轻松自在。我拨了整整一天的电话寻找我的熟人,发现他们个个依然健在。没有什么可以表明甲肝同这个城市的关系,没有什么迹象。
⑤何况,
⑥C君再没有离开过宾馆。
⑦她根本买不到今日内回E城的票。她从车站灰溜溜回来,她后悔到F城来。她前不久刚学过一点气功,说能测出城市上空的晦气。她毫不犹豫从街上买回一只电热杯,消毒杯子带消毒房间烧干了十三杯水烧得天下皆白。自从在F城搁浅以后她餐餐用电热杯煮面条煮面包煮苹果,不煮得稀巴烂绝不进口。她还买回三双尼龙手套和一瓶洗涤灵。只要一旦摸过除了她自己嘴以外的地方,她就把手套脱下来泡在卫生间的水池里。有一天她在洗手套时惊呼,说毛蚶只是替罪羊,一定是水源有了问题。兴许核电站溢漏造成核辐射或是由爱滋病毒诱发……她的嘴唇不安地哆嗦,让我睁大眼睛观察那汩汩而流、看上去清洁透明的水。她说她早就认为这个世界充满危险,早就预言这个世界再没有一处安全岛。现在所发生的只不过是一个确凿的证明而已。
⑧从那会儿开始,她的电热杯终日电流水流不断。她信不过宾馆热水瓶里的开水。她用自己的电热杯烧的水洗头洗衣洗澡洗脚。她警告我必须用热开水刷牙,否则只要有一滴生水的亿万分之一的那么一个病毒进入我的咽喉,我就会完蛋。我不得不服从,险些没把大牙烫掉几回。那些日子她就躲在宾馆里闭门不出,从早到晚烧开水。反正她从来就对一切流行的东西深恶痛绝。组稿约稿的事一古脑推到了我头上。而当我筋疲力尽地回到宾馆时,她那警惕而审视的目光,总使我怀疑她是否想把我也放在电热杯里煮一煮。
⑨我组稿加采购,探亲访友加郊区旅游,在F城痛痛快快玩了个够,飞机票也总算弄到手,C君在煮最后一次方便面时,电热杯终于因疲劳过度肝胆俱裂而未能善终,C君只好空着肚子同我上车去民航。
⑩假如这一天我和她顺利地在民航换乘班车,然后上飞机回到E城,那么,我对F城也许将永远留下一种充满玄虚夸张的美感。但不幸的是,C君终于饿了,就在我们下电车迈进民航大厅之前,从左侧的屋檐下传来了一阵混和着葱花猪油芝麻辣椒油种种芳香,其妙无比的气息,诱人之极。C君站下了,她的喉咙咕嘟响了一下,又响了一下,她的眼睛再也无法从那馄饨摊上挪开,她的可怜的没有油水的肝在召唤她的心,它们彼此乱作一团。
⑪就在这时,我看见了一个人,也许说一座蜡像更合适,我从来没有见过肤色如此之黄的人,那一瞬间,在他面前我竟怀疑自己作为黄种人是否合格,他黄得死心塌地。
⑫他似乎在掏钱要买馄饨,那摊主老头笑嘻嘻摇头;他将钱递过去,摊主后退一步只是摇头;他似乎提高了声音,摊主收了笑指指他飞扬的唾沫又指指他的脸;他的脸愈发黄得阴沉扭到一边去,将那钱扔在摊位下,自己伸手去抓碗;老头按住了碗,眉毛额头脖颈绯红;他嚷嚷起来,索性伸开巴掌在摊头摊尾乱摸一气;他嚷嚷说他难道不是人么,他病死也不能饿死……那老头急得去抓他的衣服,被他蜡黄的手推个趔趄……
⑬快走吧,车要开了。C君招呼我。
⑭飞机升空后,我仍然想着馄饨摊的情形。那黄人使我一阵阵毛骨悚然。这么说,F城的肝是出了问题,F城是确实发生了流行病?我失望而扫兴。我低头俯瞰舷窗外的F城,发现渐缩小的F城居然是前所未有的破烂与衰老。
⑮C君从上飞机后就一扫愁云,对我悄悄耳语说,总算平安逃出虎口。回到E城,
1.分析第⑤段加点字由故作歧义带来的表达效果。2.第⑩段写了C君的犹豫不决。对读《红楼梦》选段,请比较两段写法上的不同。
宝玉这里,不由的低头心内细想道:“据雪雁说来,必有原故。若是同那一位姊妹们闲坐,亦不必如此先设馔具。或者是姑爹姑妈的忌辰,但我记得每年到此日期老太太都吩咐另外整理肴馔送去与林妹妹私祭,此时已过。大约必是七月因为瓜果之节,家家都上秋祭的坟,林妹妹有感于心,所以在私室自己奠祭,取《礼记》‘春秋荐其时食’之意,也未可定。但我此刻走去,见他伤感,必极力劝解,又怕他烦恼郁结于心;若不去,又恐他过于伤感,无人劝止。两件皆足致疾。”
(第六十四回《幽淑女悲题五美吟 浪荡子情遗九龙珮》)
3.有评论家说:“张抗抗从《流行病》始,加重表现个体生命承受社会及自身的强大压力。”请结合本文内容评析作者的意图。4.回到E城的“我们”真的平安逃出虎口了吗?请结合文中的伏笔,续写一个合理的结尾。(80字左右)
花匠
俞平伯
到了一家花场门口。栅栏虚掩着,我用手一推,“呀”的一声露出一片平地。紧靠西墙,有三间矮屋。旁边有口井,上面安着辘轳,井口现出几条很深的凹纹,是吊桶绳子磨的。场上收拾得非常干净,一排一排摆列许多花盆,是些山茶、碧桃、金雀、迎春、杜鹃之类。轻风掠过,一阵阵花草的香气。冰哩!雪哩!我不多时还看见你们。花开得这般快呀!
一个花匠,年纪不过四十上下,酱色的脸膛显出些皱纹,好像也还和善,手拿把剪刀,脚边放着一堆棕绳,蹲在地上做工。
他正在扎榆叶梅呢。树上有稍为桠杈点的枝子,只听他的剪刀咯吱咯吱几响,连梗带叶都纷纷掉下。他却全不理会,慢慢的用手将花稍弯转差不多要成椭圆形,然后用手掐住,那手拿棕绳紧紧一结。从这枝到那枝,这盆到那盆,还是一样的办法。
原来他心里先有个样子,把花往里面填。这一园的花多半已经过他的妙手了。所以都是几盘几曲滚圆的一盆,好像同胞兄弟一般。有两盆花梗稍软一点,简直扎成两把团扇。那种“披风拂水疏乱横斜”的样子,只好想想罢了。
但花开得虽是繁盛,总一点生趣没有;垂头丧气,就短一个死。我初进来觉得春色满园,及定睛一看,满不是这么一回事。尽管深红浅紫鸭绿鹅黄又俏又丽的顔色,里面总隐着些灰白。仿佛在那边诉苦,又像求饶意思,想叫人怜他,还他的本来面目。那种委曲冤屈的神情,不是有眼泪的能看的。真狠心的花匠!他也是个人呵!这不过是我旁观的痴想。花儿不会说话,懂得什么呢?他受了痛苦,只有开一朵朵的鲜花,给他赏玩,让他赚钱。我不禁问道:“好好的花扎了不可惜吗?”
他说:“先生,你别开玩笑啦。这些花从窖里拿出来,枝枝桠桠,不这么办,有人买吗?你看墙角边一堆梗子,都是我昨天剪下来的,我的手脚多快。”
我才知道这都是烘出来的唐花,不然三月天气,哪里来许多花呢。便问道:“我看不扎倒好,你何必费事?” 他答道:“你不喜欢不行,喜欢的人多着呢。前两天张大人差个管家来买一百盆花。花刚出房,有许多还没扎。他们现逼着要,把我忙得手当脚做,才讨他一个喜欢。这碗饭好不容易吃!”
我方才明白他们原是靠花做买卖,只要得顾客的欢心,管什么花呢!他们好比是奴才。阔人要看这种花,花没有开,便用火烘;阔人喜欢花这个样子,花不这么生,便用剪刀来绞,绳子来缚。如果他们不这样办,有人夸奖吗?有人照顾吗?本来好名气同黄的白的钱是世界上顶好的东西,再没有好的东西!
话虽如此,但是花的可怜总是真的。我既觉得这样,何以早早晚晚殷勤照顾他的花匠,偏一点不动心,整天的绳儿剪子忙个不住?难道一个人除吃饭穿衣以外,竟没有别的喜欢东西吗?我一点不懂。
想到这里,方要转身出去,但两只脚偏钉在地上,不听我的命令。我又痴想,倘若有了钱,把许多的花一齐买回,痛痛快快把绳捆索绑的牵缠解个干净。魔鬼都死了,只留那可爱的天真,自然的美。
正想的时候,远远听得呜呜怪叫,我便呆了。一忽儿,栅门开处,看见有一辆红色的汽车,里面有个白须的绅士,带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慢慢下来。花匠一看见,便抢上去,满面堆笑道:“您老带着小姐来得这样早呵。”一种肉麻的神气,不是能够比方的。然而我方且自幸我不是阔人,他还没有用那种面孔来对我,叫我不能哭,不能笑。
那老者穿着狐皮袍子,带了顶貂帽,一望便像个达官。那女子手上带个钻戒,一闪一闪在花匠眼睛前面只管发光,但脸上总白里带青,一点儿血色没有。
听得她老子说道:“娴儿,赌输的钱有什么要紧。不要说四五百块钱,就是再多点,怕我不会替你还吗?你不要一来就不高兴。你看那花扎得多么整齐。”
那女孩只是不响,低着头,并着脚,一步一步地捱着走,拿条淡红丝巾在那边擦眼睛,露出一种失眠的样子。
他俩走了十几步。老头子回头看看她,说道:“昨天牌本来散得太晚,天都发了白,弄得你没有睡。我带你来看花,借着消遣消遣。你既倦了,也许睡得着,花不要看了,我们回去罢。”
那女孩嘴里说了几句话,——很轻很轻——我也模模糊糊没有听见什么。
忽然,蓦地里澎腾的一声怪响。
我那时分,早已痴痴地出神,忘记在什么地方,是什么时候了,被午炮一声,方才惊醒。我站在这里,已经快有两点多钟的光景,红炎炎的太阳,正晒着我的头顶,我好像有许多没头绪的心思,只是说不出,直瞪着眼睛,看许多花在阳光底下淌泪。停下来半晌,把眼一低,慢慢的转身踱出。
那匠人还是扎他的花,猛然一抬头,露出深黄的牙齿,对我嘻嘻一阵冷笑。
(有删节)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A.文章开篇呈现了花场一片鲜花盛开的动人景象,与后文花几被“扎过”之后“一点生趣没有”形成对比,从而突显花匠的狠心。 |
B.“原来他心里先有个样子,把花往里面填”,写出了花匠扎花技能的娴熟,故而作者紧接着赞叹“这一园的花多半已经过他的妙手了”。 |
C.前来买花的是“张大人”“绅士”这类人,他们的喜好决定了花的命运,也决定着花匠的境界,这揭示了当时上层人士对社会风气的影响。 |
D.小说按照时间的推移展开叙述,记叙中融合抒情和议论,语言自然朴实又不乏雅致,故事简单又意蕴深邃,艺术特征非常鲜明。 |
3.娴儿这一形象在小说中有何作用?请简要分析。
【推荐3】阅读下文,完成下面小题。
水在滴
苏沧桑
⑴中午十一点半,徐师傅等人都吃饭去了。捞纸房像被突然摁进了寂静的井底。
⑵有两种水声,在空旷的寂静里,缠绕回响。
⑶第一种,滴答,滴答,滴答……不急不慢,不变的节奏和密度,这是榨纸声——徐师傅上午做的几百张湿纸抄在杉木仝板上,摞成一尺多高的湿纸垛,用千斤顶压上去,把水榨出来,在晒纸房里经过晒纸的工序,就成为一张真正的元书纸。
⑷水顺着纸垛边缘滴下来,滴在铺在底下的竹帘上,迅速汇集在竹帘的四角,滴落在青石板上,滴答,滴答,滴答……让人想起赤脚踏在青石板上的脚步,想起南方屋檐下慵懒的雨滴,想起小满时节前三天的山林,嫩竹拔节,万物萌动。雨滴在每一棵竹子的头上,被它们吮吸进身体,满山的嫩竹——元书纸的前世——的身体里,便流动着雾岚的气息、草木的幽香、覆盆子的酸甜、笋的青涩,流动着欲竹的当当声、竹子顺着坡道滑到山脚的哗哗声、杀青的唰唰声、砍竹人的咳嗽声,以及路过的山民呼出的烟草味、他或她的汗味、饭菜的味道、家的味道,年的味道……一棵竹,裹着整个山林的日月精气,一张元书纸的胚胎,在滴答声中渐渐成形。
⑸另一种水声,是流水声,细弱又清亮。它来自幽暗的捞纸房某个角落,水从一只装满纸浆的槽缸里溢出来,匍匐进地面。几近难以察觉的流水声,被无边的寂静扩大了。水声泠泠,像由远及近的银铃声从云霄洒落大地。
⑹这两种水声,在此地,已经回响了一千多年,也许更久远。冬去春来,世事更替,水声从未停息,改变的,是水声渐渐从繁密到稀疏。
⑺此时,在村的另一头,作坊里年纪最大的捞纸师傅徐师傅,用手端起了饭碗。那双手已经在纸浆水里浸泡了四十五年,比白纸更白的手掌,已看不出掌纹和指纹,老茧连着老茧,有些地方已经开裂,又被纸浆水浸泡得更白。这双手,放进发酵捣烂的竹纸浆里,不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
⑻这双手已经不痛了,但很怕冷。数九寒天时,一天十几个小时,在结冰的纸浆水里进进出出,冷到骨头里的冷。冷了,就往电饭煲热水里蘸一下,暖和一下再做。
⑼痛的是肩膀、腰。一站十多个小时,一抬臂二十公斤,一天几百上千次。捞纸得用巧劲,抄得轻,纸太薄,抄得太重,纸又会嫌厚。每一张纸,重量误差不超过几克,要有手法、经验和耐心、细心。
⑽一缕阳光在吱呀一声里改变了形状,捞纸房的门被推开了,徐师傅回来了。刚才缠绕回响着的两种水声迅速遁迹,代之以一些更清晰明亮的声音——淅淅沥沥叮叮咚咚的滤水声、竹架子的咿呀声、一个老男人偶尔的咳嗽声。“摇头晃脑”的下午开始了。
⑾“摇头晃脑”是每个上年纪的捞纸师傅的习惯。捞纸就是《天工开物》记载的“荡料入帘”。徐师傅手持纸帘浸入水浆,纸帘随手腕晃动,使浆液匀开,慢慢向前倾斜,晃出多余的水浆,那层浆膜就是一张纸。随着倾斜、上提、放纸、揭帘这些动作的起承转合,他低头、转头至右边又转到左边,然后点头、抬头,一气呵成。纸帘提拉出水的最后一下,他的头点得很快,像在用劲,又像在对自己说“对,对,对”。
⑿午后的换纸房,淅淅沥沥叮叮咚咚的水声是唯一的声音。他喜欢安静,连收音机都不愿意听。
⒀他并不关心纸是不是有生命,是不是有灵魂,他听不懂回归、传承、情怀这些字眼。他不知道那些纸去往何处,纸上会被写下或画下什么,哪怕是一个沉重的嘱托、一张生死状、一个孩子的梦想,或是一个罪人的忏悔……
⒁“做生活,不管喜欢不喜欢做,总归要好好做。”这“生活”,关系到他一天有多少收入,关系到他平淡无奇却无比重要的日常,更关系到心里安与不安。
⒂偶尔,他也会想,接替他操起这张竹帘的会是谁。他没有徒弟,年轻人都不学这个了。刚才,穿过村庄回捞纸房时,他碰到了一群人,一个在外地做生意回家过节的邻居,叼着烟,眉飞色舞地说着在新马泰旅游的事。邻居以前也做纸,后来和村里大多数人一样,出去挣钱了,再也不碰纸了。
⒃徐师傅与他们擦身而过时,听到了一阵哄笑。他呵呵笑了几声,头也不回走上了通往捞纸房的田埂,重新将自己安放进淅淅沥沥叮叮咚咚的水声里,感觉世界又回到了他喜欢的样子。
(节选自《纸上》,原载《人民文学》2017年第5期)
1.第④段用了虚实结合的手法,请加以赏析。2.赏析第⑾段画线部分场景描写的妙处。
3.第⒁段画线句“做生活,不管喜欢不喜欢做,总归要好好做。”是理解徐师傅的一把钥匙,请结合全文评析其“做生活”的态度。
4.标题“水在滴”妙在何处?请结合全文加以赏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