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谁也没提醒香雪,车门是开着的,不知怎么的她就朝车门跑去,当她在门口站定时,还一把攥住了扶手
(2)现在她害怕这陌生的西山口,害怕四周黑黝黝的大山,害怕叫人心跳的寂静,当风吹响近处的小树林时,她又害怕小树林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3)她发现月亮是这样明净,群山被月光笼罩着,像母亲庄严、神圣的胸脯;那秋风吹干的一树树核桃叶,卷起来像一树树金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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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站起来要去端饭。水生坐在台阶上说: “吃过饭了,你不要去拿。”
女人就又坐在席子上。她望着丈夫的脸,她看出他的脸有些红涨,说话也有些气喘。她问:“他们几个哩?”
水生说:“还在区上。爹哩?”
女人说:“睡了。”
“小华哩?”
“和他爷爷去收了半天虾篓,早就睡了。他们几个为什么还不回来?”
水生笑了一下。女人看出他笑的不像平常。
“怎么了,你?”
水生小声说:“明天我就到大部队上去了。
女人的手指震动了一下,想是叫苇眉子划破了手,她把一个手指放在嘴里吮了一下。
水生说:“今天县委召集我们开会。假若敌人再在同口安上据点,那和端村就成了一条线,淀里的斗争形势就变了。会上决定成立一个地区队。我第一个举手报了名的。”
女人低着头说:“你总是很积极的。”
通过传神的细节描写来展现人物的心理世界,是刻画人物常用的手法之一,请在上面文段中举出一个典型的例子来,并作简要分析。
文本一:
砸缸的人
申平
哐啷!一声响亮,那口大缸便被砸破了。缸里流出来的,不仅是水,还有千古流传的故事。砸缸少年一举成名。
多少年以后,那位少年已进入老年。在当年被称为西京的洛阳城里,在一处简陋的宅院前,他,又站在了一口缸前。
这是一口被金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缸,是他的老管家背着他,同意人家安放在这里的。安放者什么也没说,只留下一张“门状(名片)”就走了。“门状”上的字也很简单:翰林学士王拱辰。
王拱辰,他当然知道。这人在仁宗皇帝时代和自己先后中进士,并因在殿试时勇敢说出考试题目他以前曾经做过,被赐“诚信状元”称号。后来曾出使契丹,以学识阻止战争。在神宗皇帝时代,他也和自己一样,因反对变法,受到王安石的排挤。
上午,王拱辰登门拜访,老管家也曾通报。那时候,他在地下室里正文思泉涌。听到王拱辰的名字,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拒见了。一是他的确没工夫,二是他早就知道,现在的王拱辰已经不是过去的王拱辰了。听说他在洛阳最繁华的地段,一直在修建一座豪宅,光中堂就有三层楼高,巍峨壮丽。不怪人说“王家钻天,司马入地”。
现在,司马光绕着那口大缸,驴拉磨一样转了几圈,又伸手去撕被金纸包得紧紧的缸口。但是那金纸很厚,还在缸沿儿上箍了一道铜丝,把金纸绷得鼓面一样紧,人手根本抓不住。推一推,重如泰山,敲一敲,闷闷地没有声响。
这缸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呢?
你去,给我找一块石头来!或者,是一把锤子。他转头对老管家下达了命令。
但是老管家却没有动,他嗫喏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说:君实秀才,人家好心好意给你送来口风水缸,你要砸……不好吧?
不好?有什么不好?他鼓起眼睛问老管家。
这个是聚财的,老管家说,你看咱家,也太穷了吧。夫人有病,都没钱抓药了。
人穷不能志短、乱收东西,非君子之德也!再说,我也得知道这缸里装的是啥呀!
人家说了,十日后方可打开,否则就不灵验了。
以下几天,司马光的生活完全被门外那口大缸打乱了。以前他总是一更睡,五更起,直接到他那间地下室里去编修《资治通鉴》,可以说是心无旁骛。但是现在,那口缸却不断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送缸人的用意,缸的内容,都开始让他分心。
而且,自从这口缸安放到他家门口以后,前来拜访他的人不知为什么络绎不绝。
后来他接到京城一位朋友的密札,才知道自从哲宗皇帝继位之后,便由最信任他的高太后辅佐朝政,人们疯传,他即将奉旨进京去当宰相了。
怪不得……
五天以后,夫人不幸去世。也不知道一下子从哪里冒出来那么多人前来吊唁,而且人人都不空手。悲伤之中的司马光让老管家把所有的礼品财物都登记造册,一点不动,然后他悄悄把自己家里仅有的五亩地典当了,开始为夫人准备后事。
出殡那天,路两边人山人海,有人竟然喊出了“司马相公”的口号来。
司马光分明感觉到,正有一口无形的大缸,铺天盖地向他的头上扣过来。这口缸比王拱辰放在他家门口那口缸还要神秘,还要危险。这两口缸最后叠加在一起,悬在他的头上,直搞得满腹经纶的他六神无主,坐卧不安。他知道,他必须马上砸缸了。
但是全家上下没有一个人支持配合他。他想在院子里找个铁器,或者找一块石头,根本就找不到。老管家,还有他的养子司马康,早已带人坚壁清野了。
砸个缸,居然这么难,不然……不行!这缸非砸不可。否则,我这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了。
凌晨,天刚微亮,官道上就有一个老者走走停停,寻寻觅觅。最后,他怀抱一块石头,一步步走回自家门前,他气喘喘地把石头举起来,对着那口大缸用力砸去。
砰!第一下,竟然没有砸破。石头反弹,险些砸到他。啊,这缸难道真是铁缸?
管他!再砸!哐啷,缸破了……
天亮了,许多人聚在司马宅前看热闹。但见那口大缸里流出来的,果然是黄白细软之物。残缺的缸上还摆着一份礼单,写着一行大字:司马只要清白,钱财自来认领。
(有删节)
文本二:
司马光字君实,陕州夏县人也。父池,天章阁待制。光生七岁,凛然如成人,闻讲《左氏春秋》,爱之,退为家人讲,即了其中旨。自是手不释书,至不知饥渴寒暑。群儿戏于庭,一儿登瓮,足跌没水中,众皆弃去,光持石击瓮破之,水迸,儿得活。其后京、洛间画以为图。
(摘自《宋史·司马光传》)
文本一作者借我们耳熟能详的历史故事“司马光砸缸”巧妙地展开想象,推陈出新,创作出了这篇“故事新编”小说。同样写了“砸缸”,主要人物同样具有中国传统美德,文本一为小说,文本二为正史,二者在艺术感染力上有怎样的不同?请结合作品比较分析。
是月丁未,与知府朱孝纯子颍由南麓登。四十五里,道皆砌石为磴,其级七千有余。泰山正南面有三谷。中谷绕泰安城下,郦道元所谓环水也。余始循以入,道少半,越中岭,复循西谷,遂至其巅。古时登山,循东谷入,道有天门。东谷者,古谓之天门溪水,余所不至也。今所经中岭及山巅,崖限当道者,世皆谓之天门云。道中迷雾冰滑,磴几不可登。
南麓登 四十五里 砌石为磴 七千有余级 始循(中谷)→越中岭→复循西谷→遂至其巅。道中迷雾冰滑,磴几不可登。到橘子林去
李广田
小孩子的记忆力真是特别好,尤其是关于她特别有兴趣的事情,她总会牢牢地记着,到了适当的机会她就会把过去的事来问你,提醒你。
“爸爸,你领我去看橘子林吧,橘子熟了,满树上是金黄的橘子。”
今天,小岫忽然向我这样说,我稍稍迟疑了一会,还不等回她,她就又抢着说了:“你看,今天是晴天,橘子一定都熟了,爸爸说过领我去看的。”
我这才想起来了,那是很多天以前的事情,我曾领她到西郊去。那里满坑满谷都是橘子,但那时橘子还是绿的,她并不觉得好玩,只是说:“这些橘子几时才能熟呢?”
“等着吧,等橘子熟了,等一个晴天的日子,我就领你来看看了。”这地方阴雨的日子真是太多,偶然有一次晴天,就令人觉得非常稀罕,简直觉得这一日不能随便放过。小孩子对于这一点也该是敏感的,于是她就这样问我了。去吗,那当然是要去,并不是为了那一言的然诺,却是为了这一股子好兴致。
我们走到了大街上。今天,真是一切都明亮了起来,活跃了起来。石头道上的水洼子被阳光照着,像一面面的镜子;女人头上的金属饰物随着她们的脚步一明一灭;挑煤炭的出了满头大汗,脱了帽子,就冒出一大片蒸气,而汗水被阳光照得一闪一闪的。天空自然是蓝的了,一个小孩子仰脸看天,也许是看一只鸽子,两行小牙齿放着白光,真是好看。小岫自然是更高兴的,别人的高兴就会使她高兴,别人的笑声就会引起她的笑声。可是她可并没有像我一样关心到这些街头的景象。她毫没有驻足而稍事徘徊的意思,她的小手一直拉着我向前走,她心里一定是只想着到橘子林去。
走出城,人家稀少了,景象也就更宽阔了,也听到好多地方的流水声了,看不到洗衣人,却听到洗衣人的杵击声,而那一片山,那红崖,那岩石的纹理,层层叠叠,甚至是方方正正的,仿佛是由人工所垒成,没有云,也没有雾,崖面上为太阳照出一种奇奇怪怪的颜色,真像一架金碧辉煌的屏风,还有瀑布,看起来像一丝丝银线一样在半山里飞溅。我看着眼前这些景物,虽然手里还握着一只温嫩的小胖手,我却几乎忘掉了我的小游伴。而她呢,她也并不扰乱我,我想,她不会关心到眼前这些景物的,她心里大概只想着到橘子林去。
远远地看见一大片浓绿,我知道橘子林已经在望了,然而我们却忽然停了下来,不是我要停下来,而是她要停下来,眼前的一个故事把她吸引住了。
是在一堆破烂茅屋的前面,两个赶大车的人在给匹马修理蹄子。
我认识他们,我只是认识他们是属于这一种职业的人,而且他们还都是北方人,都是我的乡亲。他们时常叫我感到那样子的可亲近,可信任。他们把内地的货物运到边疆上出口,又把外边的货物运到内地,他们给抗战尽了不少的力量……他们两个正在忙着,他们一心一意地“对付”那匹马。你看,那匹马老老实实地站着,不必拴,也不必笼,它的一对富有感情的眼睛几乎闭起来了。不但如此,我想这个好牲口,它一定心里在想:我的大哥给我修理蹄子,我们走的路太远了,慢慢地修吧,修好了,我们就上路。慢慢地修,不错,他正在给你慢慢地修哩。他搬起一个蹄子来,先上下四周抚弄一下,再前后左右仔细端详一番,然后就用了一把锐利的刀子在蹄子的周围修理着。我为那一匹牲口预感到一种飞扬的快乐……我这样想着,看着,看着,又想着,只是顷刻之间的事情,猛一惊醒,才知道小岫的手掌早已从我的掌握中脱开了,我低头一看,却正看见她把她的小手掌偷偷地抬起来注视了一下。她是在看她自己的小指甲。而且我也看见,她的小指甲是相当长的,也颇污秽了,每一个小指甲里都藏着一点黑色的东西。
我不愿再提起到橘子林去的事,我知道小岫对眼前这件事看得入神了,我不愿用任何言语扰乱她,我看她将要看到什么时候为止。
赶马车的人把那一只马蹄子修好了,然后又丁丁地钉着铁掌。钉完了铁掌,便把马蹄子放下了。那匹马把整个的身子抖擞了一下,我说那简直就是说一声谢谢,或者是故意调皮一下。然后,人和马,不,是人跟着马,可不是马跟着人,更不是人牵着马,都悠悠然地走了,走到那破烂的茅屋里去了。那茅屋门口挂一个大木牌,上边写着拙劣的大字:“叙永骡车店”。有店就好了,我想,你们也可以少受一些风尘。
“回家。”小岫很坚决地说,而且已经在向后转了。
“回家告诉妈妈:马剪指甲,马不哭,马乖。”她拉着我向回路走。
我心里笑了,我还是没有说什么,我只是跟着她向回路走。
“我的手指甲也长了,回家叫妈妈剪指甲,我不哭,我也乖。”她这么说着,又自己看一看自己的小手。
“对,回家剪指甲,你真乖,你比马还乖。”这次我是不能不说话了,我被她拉着,用相当急促的脚步走着。
这时候,太阳已经向西天降落了,红崖的颜色更浓重了些,地上的影子也都扩大了。我们向城里走着,我们都沉默着,小岫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我不再去看橘子了。”她心里也许有这么一句话,也许并没有。
本文的童趣往往通过细节体现出来,请指出三处这样的细节并简要分析。
微信综合征
刘七平
阿辉百无聊赖地挤在地铁人流里,准确地说,是困在隐形的手机网络里。人们都在埋头把玩自己的手机,玩游戏,刷微信。阿辉的超薄手机没电了,要不然他会像往常一样,埋头关注微信朋友圈里的动态。
阿辉又试着长按了一下开机键,手机还是黑屏。他长舒了一口气。什么时候开始迷上微信,以至于每天不看微信就心里空落落的?阿辉自己也记不清了。
走在复兴门换乘站的人流中,阿辉忽然决定去附近的大学室友阿鹏家蹭顿晚饭。阿辉想起微信里的一条段子:因为微信,朋友变成了网友,网友变成了朋友。阿辉苦笑了一声,细想起来,自己半年多没跟阿鹏见面了,平时两人只在微信上互动交流。
阿辉敲开了阿鹏的房门,却见阿鹏一脸疲惫地开了门,眼眶泛红。
“大哥你这是咋了?”阿辉一边往客厅走,一边关切地问。
“没什么……”阿鹏在阿辉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问道,“你怎么想起来看我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喀,我的手机没电了。内人加班,所以我想来蹭嫂子做的美食。咦,我嫂子呢?”阿辉四周张望着。
“她刚出去了……”阿鹏给阿辉倒了一杯水,转移了话题,“你最近咋样?忙不?”
“我呀,瞎忙,老样子。”阿辉也转移了话题,“借你的充电器使使,我的充电器落家里了。”
阿鹏起身从书房里拿来充电器,递给了阿辉。阿辉打开手机后,登陆了微信,津津有味地浏览着朋友圈里的最新动态。阿辉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舞,一会儿点赞,一会儿分享转发,一会儿留言评论。
“大哥你看这条,超搞笑!”说着,阿辉把手机递给了阿鹏。
阿鹏探头瞅了一眼,兴致不高地说:“我看过这个,没啥意思。”
阿辉看了阿鹏一眼,这才察觉他的心情不太好。
阿辉放下手机,一追问才知道阿鹏和媳妇吵架了。祸根竟是微信。自从阿鹏最近迷上微信后,每天回家后一有空就刷微信,话比从前少了,跟媳妇几乎没什么交流。以前两人经常一起看电视,或者出门遛弯,家长里短,其乐融融。赶上今天媳妇上班累,心情不好,就和阿鹏拌嘴吵起来了。
阿辉有些难为情,劝慰了阿鹏一番。阿鹏领着阿辉来到楼下的一家饭馆,聊了很多知心话。聊到动情处,两人都唏嘘不已。
“面对面聊聊天,挺好,久违的感觉啊。”阿辉一边给两人的杯子里添酒,一边感慨道。
“是啊。来,再干一杯,为了这种久违的感觉。”阿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时,阿辉媳妇打来电话,说已经到家门口了,发现没带钥匙。阿辉挂了电话,与阿鹏匆匆道别。
赶回家中后,阿辉跟媳妇说起阿鹏吵架的事,媳妇愤慨地说:“微信就是害了不少人,包括你,每天睡觉前抱着个手机看些没用的东西。依我看,微信比女人更有魅力,你干脆跟手机一起过日子算了。”阿辉连忙放下手机,哈腰赔不是。
临睡前,阿辉趁媳妇洗漱的空隙,还是忍不住偷偷登录了微信。通讯录显示有一条未验证消息,竟是父亲的手机号发来的。父亲年初刚学会发短信,如今怎么用上微信了?阿辉迟疑一下,验证通过了。
不一会儿,阿辉收到父亲发来的一条微信语音:儿啊,我刚跟邻居小张学会用微信了,还不太熟练。他说经常在朋友圈里跟你交流,说城里年轻人都好玩微信。有了微信,以后我就不用专门等你的电话了。最近都挺好吧?
阿辉愣坐在床头,眼眶不禁湿了。他快一个月没给父亲打电话了,此刻心里愧疚不已。他马上拨通了父亲的手机:“爸,您还没睡呢?”
“没,我不困。你收到我发的微信了吗?”电话那头传来父亲激动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咳嗽声。
“收到了。爸,您的哮喘又犯了?”阿辉关切地问。
“我没事,老毛病了,别担心我。你以后每天在朋友圈里说点工作、生活的事吧,我会经常关注你。”电话那头又传来一阵刺耳的咳嗽声。
“爸,我会经常更新朋友圈的……不,我会经常给您打电话……”阿辉没说几句,一时哽咽得说不出话了。
(《山东文学》2015年第6期)
本篇小说的标题是“微信综合征”,有人觉得改用“莫让亲情等待”好。你认为是原标题好还是改用的标题好?请结合文本说说你的看法。
麒麟踏雾来
付淇琳
麟儿有个奶奶,一个会对着36楼的天空悠悠地唱山歌的奶奶。
“我还是个姑娘的时候,被寄在青莪书院念书。有一天,突然来了一帮花花绿绿的人,敲锣打鼓地搬进了隔壁的大祠堂。我觉得好奇怪,忍不住跑出院门,胡乱扯住一个男生的袖子问。原来他们是耍麒麟舞的,下江逃难来的。刚问完就被先生拽回去了,叫我别乱跑。”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一座常年有云雾飘浮的岭南山城就顺着奶奶手指上缠绕的棉线被带出来了。
区芸川小时候住在乡下。
区芸川,就是麟儿的奶奶。抗日那会儿,麟儿的太公,也就是区芸川的爹爹,卷了包袱别了妻女就上前线去了。奶奶的娘干脆卷了包袱,顺着进城的驴车回了娘家。所以奶奶芸川是在进城念书的第二年遇见爷爷的。
小姑娘嘛,在这种年纪碰上这样的人,心里的蒲公英早已散得漫天漫地。小芸川费尽周章从看门爷爷那儿打听到这男生叫陈轸,又费尽周章地爬上书院的白墙去看他,她早就看准了时机,书院先生中午是要休息的!刚开始她还不太能在中午看见陈轸,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白墙上,看远处的山。城是陷在山里的,云雾也多,从远处看,林中的每一片叶都托着一滴雾,轻轻的,嗡嗡的,看得人心里痒痒的。
在青莪书院,芸川慢慢长成了高年级。白墙框住的天空时而云雾弥漫,时而甲光乍现,很多同学都休学回家了。人少了以后,先生就不大管这些高年级的女生了,所以出门上街成了她们的常态。芸川也常跟着她们去街上派发抗日传单,甚至还顺船而下到广州游行去了。
能自由出门以后,芸川也不用再偷偷摸摸地爬上白墙,跟墙脚的少年谈天说地了。光明正大地,两人坐在广场的榕树下。
“你知么,麒麟这种灵兽能压邪避害,有王者则至,无王者则不至。舞麒麟,就是要呼王者。”
“那你觉得谁是王者?”
“谁能赶跑日本鬼子,振兴中华,谁就是王者!”少年还特地扬了扬拳头。
“我跟你讲,我好叻的喔,我以后可是要接师父的班的!”少年扬着脸说。
“那你可要加油了,你的师兄师弟都不衰的嘞!”芸川故意酸他。
“那我毕竟还是接了老祖宗的班呀!你呢,你就知念书!”
“哪有!我念书也是接老祖宗的班呀!而且我还会唱古歌呢!这可是我们山城老祖宗的东西,你翻个岭,到北边去,想听都听不着呢!”
“那你唱一个!”
“
“怪文绉绉的。”陈轸摸了摸脑袋。
芸川想到上次被娘塞满行囊的爹,又想到了纷飞的战火,她看了看眼前少年,不知该笑还是该怎么样。
快入冬了,前线胜了又败,败了又胜。虽说岭南常夏无冬,但冬天要真的来了,没件冬衣御寒还是受不住的。物资断了许久,眼看战火也要烧到云背后的这座城来了。
日军终究在灰障中委头委脑地摸了过来,借暗把小政府给端了。等天一放明,日本军旗就在市政门口飘着了。旗杆,直直地,像尖刀一样,插在了山城人的心上。
元宵节在夜雾的拐角处候着。日本军官贴了告示,说要走“亲民”路线。家家户户却被日本兵用刺刀逼着出门了。一个戴着瓜皮帽的汉奸站在丁字巷口的台子上,弓着腰说:“日本军官知今日是元宵节,特地请大家来看戏嘞。这不,费了老大劲把有名的麒麟班子都请来了,大家平时看不着的,听不上的,今天都尽情看一看、听一听!”坐在太师椅上的军官点了点头,仰着脑袋睨着眼,把腿架了起来。
咚咚锵/咚咚锵
焰火在旁助兴,麒麟踩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尸体,舞动着,双眼圆瞪,嘴大张着,露出里面的尖牙。舞麒麟的人迎火而上,腾跃、低伏、摇晃、前冲、后倾,所有动作在火光中都显得影影绰绰,火气冲天,看得人眼里也晃晃地燃起小火苗来。火麒麟被爆竹烧得支离、烧得破碎,现在就等着“劏火麒麟”了。火麒麟一就表示又回到了太平盛世,人们可以安安稳稳地过节过年了,大家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火麒麟往前如游龙般行进,突然那头在最后一刻向前扑去,尾巴里藏的人往一旁冲,那看台上的日本军官就被压在了庞然大物下。火苗烧着两个人,两具身体都笼罩在麒麟的阴影下,遮掩着,扭曲、歪斜、殴打、挥舞、挣扎。一阵枪响,那麒麟里的两具身体,腿一蹬,都不动了。揭开一看,那军官胸口插着小刀,趴在他身上的背后有两个洞,深邃地暗红着,汩汩地涌着血。再一看,从尾巴里奔出的人和几个日本兵横在地上,背上映着梅花。
“后来呢?后来呢?”麟儿摇着手中的笔。
“后来,陈轸没了师父师兄,自然成了接班人。带着他的那个麒麟团啊,去过香港、澳门,去过美国……”
“那你们都跑那么远去了,怎么不干脆留在那儿呢?”
“麟儿,文化没了根,就像鱼失了水,活不了的。人也一样,只有抓牢了‘根’才能活。你看看你爷爷,那些年那么苦的日子都能把老祖宗的东西守住了。你看我,一把岁数不能跑不能跳的,要是不唱唱歌,在这36楼,一下就被风吹走咯!”祖孙俩都笑了。
(有删改)
【注】①《诗经·周南·麟之趾》:赞美诸侯公子的诗歌,以麒麟比人,祝贺人家多子多孙,且子孙品德高尚。麒麟:中国传统瑞兽。
下列对小说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全文以少女口吻、有限视角展开叙述,从个人经历由点到面晕染开去,引向抗日救亡的宏大社会背景。 |
B.小说对芸川年少时的情感经历、“麒麟舞”等片段的叙述,注重意境营造,融入情感表达,有散文化小说的特点。 |
C.小说首尾呼应,结尾处“要是不唱唱歌……一下就被风吹走咯”的表述相比开头稍有变化,表达了留根之意。 |
D.“岭南山城就顺着奶奶手指上缠绕的棉线被带出来了”,漫不经心的动作,轻盈灵动的语言让故事先染上诗意。 |
豹子·媚金·与那羊
沈从文
媚金的事是这样的。她是一个白脸苗中顶美的女人,同到凤凰族相貌极美又顶有一切美德的一个男子,因唱歌成了一对。两方面在唱歌中把热情交流了。于是女人就约他夜间往一个洞中相会。男子答应了。这男子名叫豹子。豹子答应了女人夜里到洞中去,因为是初次,他预备牵一匹小山羊去送女人,用白羊换媚金贞女的红血,所作的纵是罪恶,似乎神也许可了。谁知到夜豹子把事情忘了,等了一夜的媚金,因无男子的温暖,就冷死在洞中。豹子在家中睡到天明才记起,赶即去,则女人已死了,豹子就用自己身边的刀自杀在女人身旁。尚有一说则豹子的死,为此后仍然常听到媚金的歌,因寻不到唱歌人,所以自杀。
但是传闻全为人所撰拟,事情并不那样。让我把我所知道的写来罢。
媚金站在山南,豹子站在山北,从早唱到晚。唱到后来的媚金,承认是输了,是应当把自己交与豹子,尽豹子如何处置了,就唱道:红叶过冈是任那九秋八月的风,把我成为妇人的只有你。
豹子听到这歌,欢喜得踊跃。他明白他胜利了。他明白这个白脸族中最美丽风流的女人,心归了自己所有,就答道:白脸族一切全属第一的女人,请你到黄村的宝石洞里去。
豹子打了一声呼哨,与媚金告别,匆匆赶回家,预备吃过饭时找一只新生的小羊到宝石洞里去与媚金相会。媚金也回了家。
回到家中的媚金,吃过了晚饭,换过了内衣,身上擦了香油,脸上擦了宫粉,对了青铜镜把头发挽成一个大髻,缠上一匹长一丈六尺的绉绸首帕,一切已停当,就带了一个装满了酒的长颈葫芦,以及一个装满了钱的绣花荷包,一把锋利的小刀,走到宝石洞去了。
她是早先来,等候豹子的。她只望豹子快来,明知是豹子要咬人她也愿意被吃被咬。
那一只人中豹子呢?
豹子家中无羊,到一个老地保家买羊去了。他拿了四吊青钱,预备买一只白毛的小母山羊,进了地保的门就说要羊。
“伯伯,我今夜里就要去作丈夫了。对于我那人,我的心,要怎样来诉说呢?我来此是为伯伯匀一只小羊,拿去献给那给我血的神。”
地保是老年人,是预言家,是相面家,听豹子在喜事上说到血,就一惊。这老年人似乎就有一种预兆在心上明白了,他说,“年青人,你神气不对。”
“年青人,不要给我钱,不要致谢。我愿意在明天见到你同你新妇的……”地保不说了,就引导豹子到屋后羊栏里去。大的羊不适用那是自然的事,毛色不纯的羊又似乎不配送给媚金。
“我劝你不要羊也成。使新妇久候不是好事。新妇所要的并不是羊。”
“我不能照伯伯的忠告行事,因为我答应了我的新妇。”
豹子谢了地保,到别一人家去看羊。当豹子出了第五家养羊人家的大门时,星子已满天,是夜静时候了。但他下了决心,非找遍全村不可。在洞中等候的媚金着急情形,不是豹子所忘记的事。见了星子就要来的临行嘱托,也还在豹子耳边停顿。但是,答应了女人为抱一只小羔羊来,如今是羊还不曾得到,所以豹子这时着急的,倒只是这羊的寻找,把时间忘了。
到别一村去寻找,道路在豹子走来是极其熟习的,离了自己的村庄,不到半里,大路上,他听到路旁草里有羊叫的声音。一只羊掉在路旁深坑里了,羊是独自留在坑中有了一天,失了娘,念着家,故在黑暗中叫着哭着。豹子见羊已受了伤,就把羊抱起,爬出坑来,以为这羊无论如何是用得着了,就走向媚金约会的宝石洞路上去。在路上,羊却仍然低低的喊叫。豹子悟出羊的痛苦来了,心想只有抱它到地保家去,请地保为敷上一点药,再带去。他就又反向地保家走去。
“伯伯,是你的侄儿。羊是得到了,因为可怜的小东西受了伤,跌坏了脚,所以到伯伯处求治。”
“年青人,你还不去你新妇那里吗?不要再耽搁一分一秒罢。”
“伯伯,这一只羊我断定是我那新妇所欢喜的。我还不能看清楚它的毛色,但我抱了这东西时,就猜得这是一只纯白的羊!它的温柔与我的新妇一样,它的……”那地保真急了。
……
过了不久豹子已在向宝石洞的一条路上走着了。小羊在他怀中得了安眠。豹子满心希望到宝石洞时见到了媚金,同媚金说到天赐这羊的事。他把脚步放宽,一点不停,一直上了山,过了无数高崖,过了无数水涧,走到宝石洞。
到得洞外时东方的天已经快明了。这时天上满是星,星光照到洞门,内中冷冷清清不见人。他轻轻的喊,“媚金,媚金,媚金!”
他再走进一点,则一股气味从洞中奔出,全无回声,多经验的豹子一嗅便知道这是血腥气。豹子愕然了。稍稍发痴,即刻把那小羊向地下一掼,奔进洞中去。
到了洞中以后,向床边走去,为时稍久,豹子就从天空星子的微光返照下望到媚金倒在床上的情形了。血腥气也就从那边而来。豹子扑拢去,摸到媚金的额,摸到脸,摸到口;口鼻只剩了微热。
“媚金!媚金!”
喊了两声以后,媚金微微的嘤的应了一声。
“是!是谁害了你?”
“是那不守信实的凤凰族年青男子,他说了谎。一个美丽的完人,总应当有一些缺点,所以菩萨就给他一点说谎的本能。我不愿在说谎人前面受欺,如今我是完了。”
“并不是!你错了!全因为凤凰族男子不愿意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就失信,所以他找了一整夜才无意中把那所答应的羊找到,如今是得了羊倒把人失了。天啊,告我应当在什么事情上面守着那信用。”
女人说:“我是要死了……我因为等你不来,看看天已快亮,心想自己是被欺了……我不恨你……你为我把刀拔去,让我死……你也乘天未大明就逃到别处去,因为你并无罪。”
豹子是把自己的胸也坦出来了,他去拔刀。陷进去很深的刀是用了大的力才拔出的。刀一拔出血就涌出来了,豹子全身浴着血。豹子把全是血的刀子扎进自己的胸脯,媚金还能见到就含着笑死了。
(节选自《含章文库·沈从文集:龙朱》,有删改)
简要分析豹子在与媚金对歌和约会过程中的心理变化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