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一:
人世间(节选)
梁晓声
周秉义从北京调回了本市,终日足不出户,只是看书,偶尔也与冬梅晚饭后看看电视剧。
冬梅的耳中刮进了一些关于丈夫任职的议论。她忍不住问:“确实是平调回来了?”
他肯定地说:“是啊。”
她又问:“到底为什么?”
他奇怪地反问:“我信中不是写了吗?”
“你想干的实事,到底是什么实事呢?”
“现在说了也没用,得看这次怎么任命。先不聊这个话题,好不好?”
“跟我还有什么不便说的吗?是不是在北京没干好啊?”
“看你,我说不聊了,你偏要聊这个话题!我在哪个岗位上没干好过?我离开北京前,领导还给我开了欢送会呢!干得不好能有那种待遇吗?”
冬梅心中疑惑,也只好不再问下去了。
春节过后,组织部门下达了正式任命,周秉义担任副市长,他的分工只有一项,主抓招商引资,尽快改造城市面貌,消除土坯房,促进本市房地产业发展。
一天下午,周秉义来到弟弟家,让秉昆陪他在光字片走一走。那天降了一场大雪。
秉昆说:“哥,这么大的雪,改天吧。”
秉义说:“我正是因为下这么大的雪才来的啊。没人出门,也就没人注意咱们嘛,想看哪儿看哪儿。”
老哥儿俩逛起光字片来。光字片的面积比以前大了,人口也比以前稠密多了。大雪覆盖之下低矮的土坯房一片连一片,东倒西歪,横七竖八。稍一细看,都会从积雪之下发现外露的种种肮脏——垃圾堆,各种令人作呕的脏水结成了冰。老哥儿俩在光字片转啊转,不知不觉天黑了。
……
常进步下班比往日早了些,他从窗口看到秉昆,迎出门来。常进步他妈与周秉义,当年是职工与老领导关系。周秉义做党委书记,常宇怀是他最倚重的中层干部,他们夫妇和周秉义的关系非同一般。
“嫂子!”面对满头白发的烈士遗孀,周秉义的眼泪夺眶而出。
常进步他妈拉着他的手微笑着说:“知道你调回来了,工作肯定忙,何必来看我们呢!”
周秉义说:“对不起,嫂子,我本该经常来看你们的啊!”他侧转身,一手捂面,泣不成声。
“进步,还不快请你周叔叔进屋!”常进步他妈拉开了家门。
周秉义回到当年的军工厂家属区,他内心五味杂陈。周秉昆心里越发有点儿瞧不起哥哥,觉得哥哥一点儿也没有副市长的风范,在小事上那么感情外露。
四月,天刚转暖,光字片受了一场虚惊。某日来了几组测量小队,临街住户人心惶惶,以为要修路。修路当然是好事,可那得拆除多少房屋啊!一旦被拆除了,都住哪儿呢?有人与测量队的人攀谈,才知道不是要修路,而是要对光字片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造。
半信半疑的人们又问,“大刀阔斧”怎么理解呢?
测量队的人说,他们也不清楚,那是一位副市长的原话。
人们猜想,那肯定就是周秉义啦!光字片的男女老少奔走相告,测量队接连测量了数日,整个光字片也接连亢奋了数日。
此后,每天晚上总会有几个男人相约来到秉昆家聊天。他们回忆起了秉昆父亲周志刚,周志刚虽然没享着大儿子的福,全光字片的人可托上周秉义的福了。谁承想光字片会出一位副市长呢?他是光字片的大救星啊!男人们聚到周家,想知道对光字片“大刀阔斧”的改造究竟何时开始?将改造到什么程度?光字片的人家也能过上享受燃气灶和自来水的生活吗?
对于他们的探问,周秉昆一句也回答不了。他已经好久没见到哥哥了。
“五一”过后,大队的建筑人马浩浩荡荡地向光字片进发,建筑大军的载人卡车彩旗招展。光字片的青年闻讯后,骑着自行车迎接,但建筑大军的目的地分明不是光字片。建筑大军一直往前开,开到了马路尽头——虎皮冈,在那里安营扎寨。
光字片的人们疑惑极了,一拨接一拨到周秉昆家问个究竟:难道你哥要在那地方为咱们光字片的人建楼?那可是连兔子都不刨窝的地方啊!咱们光字片就是再烂,毕竟属于城区啊!秉昆,你一定要替我们问问你哥……
与测量队刚离开那几天相比,光字片人们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从满怀憧憬到感觉被耍了,男人女人们询问起周秉昆时都义愤填膺。
虎皮冈那边,昼夜机声隆隆,工程突飞猛进。十月份,两排十幢二十层高楼在虎皮冈拔地而起。市政府发布了正式公告,宣称那里将成为本市的“希望新区”。
那天晚上,周秉义终于现身弟弟家……
第二天,秉昆媳妇郑娟去派出所把全家的户口迁出。她又到新区,在市公安局接待点把户口落上。
那事成了一条新闻,却没引来多少人效仿。光字片的人们仍在观望。
有人说:“周家哥俩演起双簧来了!”他们都有等着看笑话的意味。
新区为周家的到来开了欢迎会,周家的门面房和两居室住房都经过了简单装修。
后来,光字片开来了卡车队,连续替一些人家免费搬家,搬往新区。
周秉义终于在光字片露面,他站在一辆小卡车上,那天他精神抖擞,向人们讲话:我从小到下乡前生活在这里,我们老周家三个儿女,没有什么瞒得了光字片的人。咱们光字片人家的许多长辈,一九四九年前就居住于此,当时这里叫穷人窝。后来,他们中许多人成了东北解放后最早的产业工人,这个地方也不再叫穷人窝了。但是,这里却一直住着本市很穷的人家。
我不是在北京当官当不下去了,我是自己要求调回来的。为什么呢?我老了,快到退休年龄了。
近年来,光字片的存在越来越成为我一块儿心病。一想到咱们光字片,我就心疼生活在这里的父老乡亲。新中国成立半个多世纪,光字片却变得比当年更糟糕,处处不堪入目。人掉进厕所的事发生几次了,还淹死过孩子。我知道,从大人到孩子,谁都不愿再生活在光字片了。
我想在退休之前,将光字片彻底改造。这很不容易……现在我要做的事完成一半了。大家已经看到,光字片与过去不一样了……
(有删改)
《人世间》塑造的周秉义的形象令人印象深刻,小说是如何塑造这一人物形象的?请结合文本一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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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道无痕(节选)
徐贵祥
推算起来,该是七十年代最后一个雪天。载着新兵的闷罐子列车由东向西,经郑州再向北,过了黄河,便见窗外有几道纺线般的雪絮儿划下来,先是一团一团地在风中旋转,渐渐地有了铺天盖地的气势,很快就在旷野结起一层半透明的雪壳。及至到达终点,已是满世界银白。
半个月的基础训练后,新兵分配。新兵石平阳的顶头上司是李四虎。李四虎是全营著名的老兵油子,稀拉。尤其爱捉弄人,但他有技术,炮兵业务堪称行家里手,关键时候总少不了他为连队挣面旗子。
石平阳下到班里不久,李四虎曾经非常真实地踢了他一脚。那天训练传诵炮兵口令,正忙乱间一阵冷峭的干风刮来,将石平阳手中的口令纸掀得稀里哗啦。石平阳本来就很紧张,又听又算又记又传,忙得顾头不顾腚。情急中,他把刚刚接受的一组口令写在炮架上,自然没有想到这一行为产生的严重后果。铅笔又细又尖,在炮架上划出了极刺耳的声音。尽管这个动作只在瞬间就完成了,但还是被正在组织训练的李四虎一眼瞅见了。李四虎立即下达暂停口令,把小红旗往后腰一戳,神色匆匆地跑过来,往指尖上蘸了口唾沫,摸了摸铅笔划过的地方,结果发现有几道曲里拐弯的铅笔线无论如何也抹不掉了。李四虎心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仍不死心地反复抹,抹着抹着就突然转过身来,两只狼一般的眼珠子放了道绿光,死盯着石平阳,腮帮子又鼓了鼓,那充满激情的一脚便照准石平阳的屁股踹过来。
然后召开班务会。
李四虎首先发言,说:“咱们当炮手的,靠炮吃饭,靠炮做人。可你得首先爱惜它。你别以为它没长脑袋,我觉得它是有灵性的,它懂得人情世故。知道咱们最老的班长吧?就是连部荣誉室靠门左边挂着的那位。黄风岩战斗中他缴获了一门小钢炮,是打不响的。连长下命令让他扔,他没扔,硬是从山西长治扛到东北锦州,扛了几个月几千里地,闲了就擦,就拆开捣腾。后来怎么样?在锦西马家堡战斗中,半个连的步兵被人家地堡火力点压在洼子里,抬不起头,急得营长抢过炸药包要去拼命。这时候咱老班长就把炮架上了。老班长说:伙计,你就是哑巴也该哼一声了,我背你背了这么远,过铁路要轻装行军,我把干粮都扔了也没舍得撇下你,今儿个你可得还我这个情。结果呢,它还真响了,而且响了六次,硬是把敌人的火力点掀掉了。老班长牺牲后,这炮任谁也弄不响,报废了。你说邪门不邪门?所以呀,我说……”
石平阳不吭气。那一脚踢过来的时候,他愕了一下并暗中攥紧了拳头,但他终于没有打出去……随着班务会的不断深入,他越来越发现在这个老兵的身上有一种他十分亲切的东西。“班长,我对你没意见!”他很崇敬很真诚地看着李四虎,又补充一句:“真的,我不会撒谎,这是心里话。我明白了。”
李四虎半张着嘴看了他好几秒钟,突然咧嘴笑了:“响鼓不用重锤敲,明白就好,……当然不能有意见。能看出来,你石平阳是条血性汉子,只要你舍下身子跟我干,我保你能成为咱连的高级炮手!”又把脑袋转向耿其明,“老耿你说是不是?”
耿其明忙说:“那是那是。石平阳你刚来,有些情况不了解。你去问问,搞训练,搞内务评比,咱们班啥事落后过?”
石平阳生在皖西,家乡的山水虽说不上四季如春,却也有多半日子风和日丽,远山近水清秀宜人,野花翠竹很能滋润人的骨骼。乍一到这荒凉的北方山区,又遇上个滴水成冰的季节,身体颇有些吃不消。先流鼻血,后烂手,冻疮专拣指关节处长,奇怪的是烂了肉还不觉得疼,只是睡觉焙暖了才奇痒难忍。偏碰上个认炮不认人的李四虎,一上炮场就发狠,凶得山揺地动,细得放屁都管。一旦发现士兵的动作失误,就跳起来骂,特别是石平阳。脏话丑话如拧开的水龙头,骂得满炮场臭烘烘的。有时候骂急了石平阳也发恨,鸟班长也太轻贱人了,再有本事你不也就是班长么,干吗耍那么大的威风?不过,他渐渐能理解李四虎的行为了。
石平阳的逆来顺受不屈不挠终于感动了上帝。一次休息的时候,李四虎把石平阳的手拽过去,着实看了一阵子,看相般地数了数那上面结了疤或没结疤的烂处,又抠了抠手心茧花的厚度,然后说:“石平阳呵,有人说我专门针对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班长。”石平阳低着头回答。
“你信么?”
“我父亲打菜刀,专拣好钢,在炉膛里淬几次火,菜刀刃又韧又利,方圆几十里都用我们家的菜刀……”
“哦?”李四虎似乎有些意外,“石平阳,我还真没把你看错哇!”
李四虎从裤兜里摸出一个脏乎乎的小本子:“石平阳哇,我这个人,就看重友情,你对我真心实意,我就对你负责到底。这炮,说简单也简单,明眼的技术你都掌握了。可要说学问也真有学问,这些都是我自个儿揣摩出来的小道道。教程上没有。用上新鲜词儿,就叫感觉。有些是炮上的,有些是班上的。这个,送给你了!”最后这句话,语气很重,像是宣布一项重要决定。
(节选自《弹道无痕》,有删改)
注释:①稀拉:散漫。
小说刻画了李四虎“既粗扩又温情”的军人形象,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书者雪樵
凯 歌
雪樵的字儿写得好,是大伙儿都知道的事。
窗外,杏树枝头的雀雀儿刚叫上早,雪樵已经站立在书案前,眼皮子似合微张,整个人似醒未醒,就那么傻乎乎地站着;要么,就直接往椅子上一蹲,面无表情,活脱脱一块榆木疙瘩。
良久,双眼圆睁,挽袖,吸气,提笔,横竖撇折点,笔走龙蛇,一气呵成。末了,瞥上一眼未干的墨迹,捧起妻沏好的一壶“铁观音”,长长地舒上口气。这字,就算是成了。
为写好这一个字,可是熬足了雪樵三个月的工夫呢。
字好,又出名,雪樵的门前就不清静。
先是有后生向雪樵求字。
雪樵瞥一眼棉絮外翻、冻得红鼻青脸、鼻涕顺溜的年轻人,微笑着点头。提笔,发力,转眼间,几个道劲的楷体已是入木三分。写的是“业精于勤”四个大字,语出唐朝韩昌黎。雪樵这是勉励年轻人勤奋求进,不要辜负了人生的宝贵年华啊。
年轻人这边刚走,又有人风尘仆仆而来。
来的是一位河东商人。
来人双手施礼,恭敬地放下润金。妻招呼客人到茶座。
雪樵头也不抬。也就在片刻之间吧,来人挨着木椅的屁股还没有蹭出温热来,这边雪樵已经风起云止,大功告成了。
雪樵吹着茶叶说,拙字取走,这东西,雪樵用眼神指了指润金,就拿回去吧。
商人是个不错的商人,在河东很有慈善之名,雪樵早有耳闻。
人家是诚心想交你这个朋友啊,河东商人久经商海,怎么会不明白?冲雪樵肃然施礼,回去,过些日子,却让人送来用四头骡子驮着的八垛习墨用纸。
这算什么呀,以“纸”会友啊?雪樵哈哈一笑,喝茶。
陕北的九月天高云淡,却不时有阴雨扑来,让人猝不及防。
前脚刚跨出门的雪樵这回就因迎面而来的一大片黑云驻了足。
随黑云一道而来的是国军副师长子清。
子清土匪出身,但素来敬仰读书人。子清使人呈上二百块银圆说,过些天是陕北镇守使大人的寿辰,我辈均仰慕先生大名,望先生不吝赐墨,为寿宴添光盈彩!
陕北镇守使大人,咱不认识呀?雪樵耷拉着眼皮说。
忽地一抬头,恍然大悟地说,想起来了啊,可是那个娶了好几房姨太太,又拼命捉拿红匪的陕北镇守使大人吗?
副师长子清低下头来干咳了两声,一抱拳说,正是,那可是咱们西北的一位英雄豪杰啊!
雪樵抚着胸口自言自语,唉,莫非昨夜受了些寒,为甚感觉这般恶心呢?
猛地挥袖长捋。
“哗啦”一声响,一堆银圆落地,四处乱窜。
子清脸色陡变,身旁的卫兵齐刷刷地拔出枪。
子清沉着脸说,既然先生身体有恙,子清改日再来造访吧!
路上,子清咬着牙齿说,还真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早晚嘛,子清嘿嘿地笑着说,得让他给咱写一幅字儿!
这天庙会,山上山下人声鼎沸,上香的,看戏的,大家扶老携幼,热闹非凡。
就听见一阵“嗡嗡”的声音由远而近,像苍蝇一般。
大伙抬头,这群“苍蝇”已经开始“下蛋”了。
顿时,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传来,庙会现场一片火海。
日本人的飞机又过黄河了!人们边骂边躲。
负责治安的副师长子清提着枪,一边指挥乡亲们躲避,一边命令士兵们还击,火光中,瞅见一人手牵毛驴,指天痛骂。子清喊了一声那啥人,赶快躲起来,不要命啦!冲上前一看,正是雪樵。
子清又气又恼,一把扯过雪樵,直奔防空洞。
士兵接连向子清报告:房屋被毁,百姓死伤无数……
日本人呢,日本人伤亡如何?师部里的子清铁青着脸问。
日本人的飞机来了36架,丝毫未损,已经向河东飞回去了。
子清大怒,挥起拳头,狠狠地砸向桌面。
忽听“啪”的一声响,早有人拍案而起,倒是吓了子清一大跳。
奇耻大辱呀,雪樵怒形于色,我堂堂华夏国土,岂容日本人这般横行霸道,痛煞我也!
雪樵大喝一声,笔墨何在?
子清一听,惊喜地说,莫非先生要留墨了?
忙喊警卫员,笔墨伺候!
雪樵一边挽袖一边说,待我修书一封往省城,向省府提议成立救国会,我誓将身先士卒,一马当先,亲赴前线杀敌,不胜不归……
雪樵的咳嗽声传来,子清望望雪樵那单薄的身子,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
心里却翘起了拇指:这人,一点儿都不简单啊!
去扎萨克旗,是应了蒙古王爷的诚邀前往草原的。那里,日本人正谋划着一场将蒙汉分而治之的阴谋。雪樵拖着病躯上路,这一去,竟成永别。
雪樵与众友人四处奔走,据理力争;篆汉人民携手抗日,心若磐石。雪樵,却被病情耽搁得形如枯槁。
一场大雪下来,高原上尘埃落定,万籁俱寂。
雪樵病逝的消息传来,众人落泪。子清捶胸顿足:老弟呀,怎么走得这么急,你还欠着哥哥的字儿呢!
子清泪眼婆娑。
这年春天,黄河水解冻,子清的队伍要开拔了,在河的那头,早有一支武装力量等着他们呢。
誓师大会上,有人送来了一幅横匾。
子清瞪大了眼睛,那字,他熟悉。
对,是雪樵亲笔所书。
来人说,是先生在病中为师长您写的,先生临终前嘱托,若师长深明大义,胸怀长远,务必当面呈给您,见字如面……
匾上是几个遒劲雄浑、风骨凸显的大字:保家卫国。
落款小楷自是气韵不凡:书者雪樵为兄长子清壮行。
子清向着北方施礼,敬酒,正身时已是泪流满面。
转身,摔碗,子清向着长长的队伍发出号令:出——发——
这一声喊,声震苍穹,惊动了黄河水。
(有删改)
下列对小说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第三段通过人物一系列的动作描写,刻画了雪樵熟练的写字动作以及书法完成后轻松愉悦的心理。 |
B.文章画横线处的自然环境描写,既交代了天气的变化,同时也具有象征意义,象征人物将面临的困境。 |
C.小说结尾运用夸张和拟人的手法,突出了声音之大、气势之盛,是为了表现子清因雪樵去世而产生的悲痛之情。 |
D.小说采用全知全能的视角叙述故事,能全面细致地描述人物形象,便于展开故事情节,显得灵活自由。 |
路标
王愿坚
天边上,最后那一小块挂着晚霞的云彩,轻轻飘闪了一下,眨眼工夫就消失了。【甲】夜色,像块奇大无比的灰布,悄悄地伸展开来,罩住了整个草地。
通信员罗小葆一手拄着那根用来探路的木棍子,一手抓着腰间那块小木牌,呆呆地看着这夜幕四合的情景,不知要往哪里走。
过去的六天里他都是跟在连队里走的,他用不着打问路线,用不着别方向,只要把自己那块心爱的小木牌往老班长背包上一挂,瞅着它一步不落地走就行了。那块识字木牌,比一本书略大点几,刮得溜平,上面还刷了两遍桐油。这是在遵义地区休整时,老班长给他做的。从那时候起,他每天请小文书在上边写上几个生字,然后一边走,一边认。
谁想到就在今天中午时分,部队遭到了突袭,老班长在战斗中负了重伤。就在老班长被扶上担架的时候。他突然挣扎着欠起了身,把识字牌递到小罗手里,指着上面新写的“北上抗日”四个字,问道:“都认识啦?”
“认识……”小罗的喉咙哽住,说不下去了。他扑在了老班长的怀里。
“意思呢,一定要搞清楚,这是个战略问题哩!”老班长把小罗抱紧了,像过去一样讲起来,“毛主席说过,往北走,出草地,到陕北,去……”他急剧地喘息起来。
“去迎接抗日高潮!”小罗一下子把话接过来。
他想起要去给老班长弄点儿水喝。可当他找来了一小碗干净的清水的时候,连队已经走远了。于是,他掉队了。到了这时,他才更加深切地体会到跟在队伍的行列里是多么幸福,也真正感到了辨别方向的重要。
一个个草墩被他踩到了脚底下,一道道烂泥河沟被他跨过了……
忽然,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星火光。这火光,被草地的水汽笼罩着,发出一环环色彩斑斓的光圈,映照着这黑沉沉的草地,包照亮了罗小葆的心头。
一堆堆篝火余烬的旁边,同志们有的躺着,有的背靠背坐着,都在香甜地睡着。罗小葆小心地绕过他们,走向一堆还在燃烧着的篝火边,这才看见在对面还坐着一个同志。只见这个同志坐着一个小衣包,一只臂肘靠在一只铁皮箱子上,膝盖上搭着一张地图,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看一会儿,抬起头,凝神思索一会儿,拿红铅笔在图上做个记号。
他看着那个同志手里的地图,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是如此强烈,终于使他憋不住低低地喊了声:“报告!”绕过火堆,走了过去。
那个同志慢慢地从地图上面抬起了头。
看着那慈祥的笑脸,罗小葆的拘束一下子消失了。他又向前迈了一步,指着地图说:“你是领导同志吧,你一定知道明天的行军路线……”
“路线,当然有啰!”领导同志抓住了小罗的手,拉他在铁皮箱子旁边坐下,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红图,说道,“看,一直往北,走上半天多点,就是班佑——就走出草地了!”
“真的?!”罗小葆高兴地叫了声。
“来,先开饭!”领导同志用笔杆夹起了一粒胡豆,吹了吹,轻轻放到了小罗的手心里,然后从文件箱上的一个大铜墨盒底下抽出一张纸,动手写起字来。
“不,我也还有任务哩!”罗小葆把擦干净了的识字牌放到领导同志面前,要求道,“我今天的课还没上呢!同志,教我几个字吧!”
“学习?好!”领导同志看着识字牌,赞许地点了点头。他拿起毛笔,转身把笔尖在身边草叶上的露珠里蘸了蘸,又在墨盒里匀了匀,挥笔写下了四个大字。
他用笔尖指点着,逐字念着:“向、北、前、进!”
罗小葆也跟着念:“向北前进!”
“向,就是方向……”领导同志逐字讲解起来。他那浓重的湖南口音,语调很慢,讲得那么仔细,又那么清楚。
罗小葆用心地听着。随着讲解,在他面前展现了一幅壮丽的情景:浩浩荡荡的红军队伍,正在向着北方,向着陕北的高原大步前进。
“字,就这么讲。”领导同志讲完了,又和蔼地问道,“那么,为什么要‘向北前进’呢?”
“我们红军要北上抗日。”
“还有呢?”
“还有,”小罗歪着脑袋想了想,“那里有陕北根据地,我们红军可以休息、整顿、发展……”
领导同志点点头,高兴地笑了。他亲切地揽住了小罗的肩膀。
罗小葆念着,认着,写着,把这几个字记在了心坎上。这四个字和领导同志的讲解把他引向了北方,引进了一个新的天地。仿佛眼前这一堆篝火化成了一簇花,像他家乡的映山红一样的花,这是陕北根据地。
罗小葆醒来的时候,天已亮了。【乙】东天上一抹朝霞正在上升、扩展,在广阔的草地的东侧,一轮红日正跃出地平线,把整个草地照得透亮、火红。
这时,一个背驳壳枪的红军战士走过来,微笑着说:“毛主席要我等部队出发的时候再叫醒你。”
罗小葆惊住了:“毛主席?”
“是啊,昨天你不是和他一起待了半夜?”
罗小葆急问:“毛主席在哪儿?”
“在前边!”警卫员朝北一指,“带着部队出发了。”
罗小葆激动地一跃而起,向着部队走去的方向奋力跑去。
红军长征的部队,正一路路、一行行,踏着开满鲜花的草地,向北走去。他们走着,在没有路的荒凉草地上踩出了路。
罗小葆跑了一程,来到一棵丈把高的树下。他停住了脚,注视着正在走向前来的红军队伍。突然,他折下了一截树枝,把他那心爱的识字牌牢牢地挂在树杈上。
“向北前进”四个亮闪闪的大字,像一个金色的路标,指向革命进军的方向。
(有删改)
请简要梳理并概括小说的故事情节。
周朴园 那么,我们就这样解决了。我叫他下来,你看一看他,以后鲁家的人永远不许再到周家来。
鲁侍萍 好,我希望这一生不要再见你。
周朴园 (由衣内取出支票签好)很好,这是一张五千块钱的支票,你可以先拿去用。算是弥补我一点罪过。
鲁侍萍 (接过支票)谢谢你。(慢慢撕碎支票)
白日焰火
邢庆杰
一大早,梅正山就开始收拾这座木楼,楼上楼下,桌椅橱柜,门窗屏风,都擦得干干净净,连楼梯都拖得一尘不染。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中共临城区委每月一次的例会要在这里召开。几天前,区委书记老魏来通知梅正山时,顺便告诉他,他加入组织的事,要在这次会议上研究表决。梅正山听到这个消息,兴奋得一夜没睡。为了这次会议不受干扰,他昨天就让妻子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梅正山曾就读于北京高等师范学校,1919年5月参加了轰轰烈烈的五四运动。西方列强对中国人民的欺凌,激起了梅正山的义愤,也激活了他对国家民族的担当意识。正当他重新定义人生意义的时候,父亲病危。作为梅家唯一的男丁,梅正山不得不回到这个千年古镇,从父亲手里接过镇上最大的粮行,还有祖宅上这座已有百年历史的木楼。父亲去世后,梅正山过了近十年悠闲的日子,粮行有掌柜和伙计,根本不用他操太多的心,他每天就待在家里这座木楼上,喝茶,读进步书籍,累了,也喝几杯当地产的烈酒。但他心中的热血,一直在默默地沸腾着。他终于等到了那一天,他在北京读书时的一个同学找上门来,为他的人生打开了另一扇窗子。 这个人,就是中共地下交通员老魏,现在的临城区委书记。
一切收拾利索后,梅正山又到地窖里搬上来一坛酒。这是当地产的“小米香”,65度,一坛足有20斤,他想开完会后,留同志们好好吃顿饭,痛痛快快地喝几杯。
楼梯上忽然传来“咚咚”的脚步声,老魏飞步跨了上来,脸色有些阴沉。
老魏从内线得到消息,昨天,区委交通员小于被捕了,敌人以他妻子和孩子的生命相威胁……小于已经交代出今天区委会议的时间地点,形势已十分危急。今天来开会的除了老魏,还有九位同志,老魏只和其中的四位同志有联系,他启用紧急联系方式连夜通知了他们。其余五位,都是梅正山联系的人。
梅正山看了看怀表,已经快八点了,会议的集合时间是上午十点,逐一通知他们肯定是来不及了,他急得围着屋子直转圈。老魏说,目前办法只有一个,去镇外面的桥头上拦截,那是出入镇子的唯一通道。
梅正山带上驳壳枪,和老魏下了楼就往外走。刚出大门,两人同时退了回来。大门两边的胡同里,各站着四五个黑衣人,腰里都别着家伙。两人心知不妙,互相对望了一眼,又来到后门,发现后门的小巷子,也被黑衣人封锁了。
老魏重重地跺了一下脚,说,坏了,敌人早就盯上这里了,他们故意把我放进来的,现在出都出不去了!
梅正山压低声音,说,无妨,我们先不动,等到九点半时,我们就不断开枪,向同志们报警。
老魏点了点头,说,目前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两人上了二楼,沏上茶,刚喝了一杯;前院就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梅正山探头往楼下一看,七八个特务已经冲进了院子。老魏跑到后窗往外瞄了一眼,从后腰里拔出手枪,说,事情不妙,敌人从两面夹击,他们是想在集合时间之前解决我们。
梅正山问,那怎么办?
老魏说,打!要节约子弹,尽量拖延时间。
就听前院一个细嗓门喊,楼上的共党听着,你们被包围了,只要交出武器投降,保你们性命无忧,负隅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梅正山隔窗打出一枪,喊话的特务应声栽倒!
刹那间,前院和后院枪声大作,子弹把墙板都击穿了,墙壁上呈现也一个个明亮的弹孔。老魏和梅正山各自躲在子弹打不到的死角,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枪声渐渐停了,楼梯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老魏冲梅正山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冲向楼梯口,两把短枪同时打响,特务们惨叫着滚下了楼梯。
过了一杯茶的工夫,敌人找来了梯子,从前窗、后窗和楼梯三个方向同时进攻,两人只得不断开枪阻击……
他们阻击了一个多小时,子弹全打光了。梅正山看了看怀表,才九点,离集合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梅正山把那坛烈酒打开,倾洒在桌椅上,屏风上,茶几上,墙壁上,窗棂和地板上……
敌人知道他们没有子弹了,大叫着“抓活的”,从楼梯上慢慢逼上来。
梅正山将坛子朝楼梯口砸了过去!在敌人的惊叫声中,他从容地取出火柴,划着一根,扔在地上。一股蓝色的火焰腾起,随即四处蔓延,一股火苗顺着地板上的酒迹,飞快地飘向楼梯,敌人惨叫着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不一会儿,大火冲天而起!这场大火越烧越旺,干透的木楼在大火中噼啪作响,烟火直冲云霄,在镇子外都看得清清楚楚。
直到傍晚,大火才渐渐熄灭。
(选自《安徽文学》2021年第8期)
小说运用了哪些表现手法塑造梅正山的形象?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