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峪关,海子里的城
①是风,从祁连的山壁上吹落来的?还带着月氏族人西奔的足印!墨玉托着黑绿色的头颅思考,浅绿浅白的翠玉石挺着个长满鱼子的大肚子游动,鹅蛋样的粉色石上燕子在飞……这满滩的石,透着千年雪水的清凉。我把它们抱在怀里,握在手里,哪一个都舍不得放下。
②闯入这片石头海子时,一种震惊让我呆立良久。在这个叫嘉峪关的城市生活多年,第一次看到这片石海,一片辽阔得让我绝望的石海,绵延几公里,我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在我的眼里,每一颗窝在沙里的石头,都刻着水浸泡过的纹络,都溢着一股水汽。看着它们,我仿佛能感觉到每一颗石头的重量,我虽然无法与它们交流,但我相信它们都和我一样,有语言,有感情,会在月光下张大毛孔呼吸。
③铺满石头的河滩,像一幅石头画,展卷而下,铺向下游灯光很近很亮的酒泉。这片河滩的真实名字叫讨赖河,我站立的地方是它原始而真实的模样,它的上游已变成了彩虹桥下的飘带河,夜幕下的河上霓虹闪烁,水幕电影里放着张骞骑着骆驼出使西域的情景剧……
④我光着脚丫,在石海里朝着祁连山的方向走,仿佛伸伸手就能抓到一把祁连山上的雪粒,可是我走到脚板起泡,血红血红的,结果发现还在原地打转转。绝望的我只好将手里的石头放回到石滩里,放回到它们生存的海里。我看见它们像一只只游动的鱼,张着细小的毛孔,畅快地呼吸,蓬勃出一种生生不息的样子。原来,那些青绿的麦地边、没膝的草丛中和花池肥沃的土里,冷不丁冒出的石头,也是这个样子,墨绿墨绿的。我们生活里的田野、湖泊、公园甚至楼群,都是从这样的石海里生长起来的啊!
⑤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仿佛就在我转身的一刹那,夕阳隐去,一轮李白笔下唐朝的圆月,浮上白雾茫茫的祁连山顶,泻下一海银光。天地苍茫间,月光里的河水,仿佛一条条缀着细碎银片的青灰绸带,徐徐东去,静默无声,而那滔滔的水声,似乎与水的流动无关,在暗静处不住地回响,像霍去病驱逐匈奴飞奔的马队,轰轰隆隆,飞奔而来,又飞奔而去。海走了,石头记得它们。这片记得边塞诗人们且歌且行身影的石海,这片记得西域的驿使和旅人歇脚打尖情景的石海,这片记得李陵将军厮杀与征战血泪的石海,终归旷寂为无声的戈壁,旷寂为沧海桑田、千山万水后一缕花开的声音,一粒风中的鸟鸣,一个静默的骆驼一样向着太阳静卧的姿势。但我相信,亿万年之前这里一定是海,这些亿万年前被海水漂洗过的石头,还记得海的旷放和辽远。
⑥我坐在石头中间,远处看风景的人看我,我就坐成了一枚与祁连对望的石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从这片石海里吹过的长风,将罗布泊的沙粒吹成柔软的丝绸,长驱几万里,去触摸尖顶的金字塔折射在尼罗河上的灿灿金光,沾上沙粒的古希腊神话、古罗马传奇和西欧古典的哲学,也都披上了一层缎面一样的绒光,咝啦润手,柔滑光亮,像《天方夜谭》里的维度,以丝绸的质地,顺着这条天路般的走廊向东飘拂而来,让沾满砾石的边塞诗铿锵有力。于是,这片被西域神话和哲学思维吹拂过的石海,罩上了一层圣洁的韵致。以至于那些散落在城市角角落落石馆里的石头,那些摆上雄关人家办公桌、木书架上的石头,都呈现出哲人沉思的模样。天赖石韵,给这座城市打上了石头坚韧的底色。
⑦往远了说,这座叫嘉峪关的城市,是从石头海子里生长起来的。
⑧在那些出关人的眼里,这片海子是一个永远敞开的怀抱;而对于入关的人,这片叫嘉峪关的海子啊,又是一个可以与炊烟和鸟儿一同栖居的村庄。“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岑参的“轮台”和“走马川”是石韵的,在那些石韵流长的边塞诗的意境里,我看见,卢纶落满弓刀的“大雪”,在那个追逐单于的夜里纷纷扬扬。
(取材于胡美英同题散文)
1.下列对文章的理解与赏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 )A.文章的开篇描写了“满滩的石”,写出了生活在嘉峪关多年的“我”第一次看到石海时的强烈震撼。 |
B.文章通过“铺满石头的河滩,像一幅石头画”,表现海子的美,并以情景剧为后文的历史怀想铺垫。 |
C.“我”在石海里行走,深情缅怀了李白、霍去病、李陵等英雄人物,目的是赞美嘉峪关的宁静优美。 |
D.文章以“我”行走在这座海子里的城的所见所感所思为线索,巧妙地将现实和历史交织,文脉清晰。 |
3.试探究第⑧段划线句的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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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1】荷包蛋
在田野里画水彩写生,画完时夕阳斜铺过来,各种植物的气息氤氲入鼻,身心大畅。携着画具,慢慢往我书房所在的村子移步。四周全是绿野,忽见百米外大片藕田一侧,有间小砖房,坡顶上的烟囱逸出白烟,便朝那里拐去。小屋里是位五十来岁的藕农,我边喝他递来的热茶,边跟他聊天。
他从南方来,承包了这百亩湿地,不仅种藕,还种茭白,经济效益很好。我去时他已烧好饭准备吃,大钵的白米饭上盖浇着清炒藕丁茭白,闻着好馋!他问我要不要吃一碗,我说买一碗吧。他说卖是不卖的,信得过就吃。他给我舀了一碗,又到锅上去煎荷包蛋。我说这菜已经很香,何必再煎蛋?他说藕和茭白吃腻了,只有荷包蛋百吃不厌,你不来我也还是要煎的。他把煎好的蛋往我那碗盖浇好菜的饭上一搁,真像一只荷包,热腾腾,滋滋响,被蛋白裹住的蛋黄微微跳动着,仿佛是他把自己那一颗好客的心,揣在荷包里,奉献给我了。
鸡蛋是全球性食物,到处都有人煎蛋吃,但是,荷包蛋这个称谓,似乎只是我们中国才有。出国访问时,吃过典型的西式早餐,一份煎蛋端上来,蛋白铺得很开,蛋黄跟没受过火似地裸露着,完全产生不了荷包的联想,吃起来感到半生不熟。记得小时候看母亲煎蛋,总要用锅铲把边上已经凝固的蛋白,轻轻往当中卷铺过来,把蛋黄裹上;后来自己成家立业,煎蛋时也这样处理。记得我头一回离家住校读书,临行前母亲往我的榨菜肉丝面上,又搁了一个热乎乎的荷包蛋,咬开那蛋白形成的“荷包”,里面的蛋黄刚好脱生,不过嫩,更不老硬,那味道真是妙极了!还记得我头一回出国访问归来,妻子也是煎荷包蛋给我吃,吃着那香喷喷的荷包蛋,回国回家的感觉,浓酽到眼睛发热。有一回在饭馆,我非要点他们菜单上没有的荷包蛋,人家服务态度很好,给我端上来了,但一看吓了一跳,油汪汪的,不像荷包倒像个拳头。也不能怪人家,荷包蛋原是家里小锅小灶的产物,它满溢着太平岁月里小康生活中的温馨亲情,那是所谓仕宦情、商海情都绝对不可与之相比的。
藕农兄弟跟我说,他儿子去年考上了本省的大学,前些时暑假里还来这里帮他。他也是常煎荷包蛋给儿子吃,儿子说这荷包蛋真香死人了。我说:“等你儿子有了成就,在这边买栋别墅,把你老伴也从家乡接来,你们住小楼,坐小车到处玩,那可就苦尽甘来啦!”他挑起蛋头:“苦?现在我真是一点不觉得苦!我冬天回去,春尽过来,我在这边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过自己喜欢过的日子,煎自己喜欢的荷包蛋吃,我觉得成了活神仙呢!儿子以后就是成了你说的那样,我也不想去沾他的光,他能知道我心里喜欢什么才叫真孝顺!”
从藕农兄弟那小屋道谢出来,消化着那美味的荷包蛋盖浇饭,漫步在田野里,晚风爱抚着我整个身心,西边绿野尽头晚霞裹护着落日,恰似一份足够天下百姓共享的荷包蛋,引出我缕缕不绝的感悟。莫道藕农不起眼,人微言深耐寻味。小康胜大富,难得是怡然。试问熙熙攘攘人世中,有几多能心怀对平凡的敬畏,对纯情的依恋。
1.阅读文章第②~③段,说出“荷包蛋”承载了哪些情意。2.作者为什么写西式煎蛋和饭馆里的荷包蛋?请从写法和目的两个方面加以分析。
3.文章第⑤段,作者为什么说“人微言深耐寻味”?请结合文章内容,谈谈你的理解。(150字以内)
我另外的一生已经开始
刘亮程
①我说不出有四个孩子那户人家的穷。他们垒在库车河边的矮小房子,萎缩地挤在同样低矮的一片民舍中间。家里除了土炕上半片烂毡,和炉子上一只黑黑的铁皮茶壶,再也没有什么。没有地、没有果园、没有生意。四个未成年的孩子,大的十二三岁,小的几岁,都呆在家里。母亲病恹恹的样子,父亲偶尔出去打一阵零工。我不知道他们怎么生活。快中午了,那座冷冷的炉子上会做出怎样一顿饭食,他们的粮食藏在哪里。
②我同样说不出坐在街边那个老人的孤独。他叫阿不利孜,是亚哈乡农民。他说自己是挖坎土曼的人,挖了一辈子,现在没劲了。村里把他当“五保户”,每月给一点口粮,也够吃了。但他不愿呆在家里等死,每个巴扎日他都上老城来。他在老城里有几个“关系户”,隔些日子他便去那些人家走一趟,他们好赖都会给他一些东西:一块馕、几毛钱、一件旧衣服。更多时候他坐在街边,一坐大半天。看街上赶巴扎的人,听他们吆喝、讨价还价。看着看着,他就瞌睡了,头一歪睡着了。他对我说,小伙子,死亡就是这个样子,他们都在动,你不动了。你还能看见他们在动,一直地走动,却没有一个人会走过来,喊醒你。这个老人把死亡都说出来了,我还能说些什么?
③我只有不停地走动。在我没去过的每条街每个巷子里走动。我不认识一个人,又好似全都认识。那些叫阿不都拉、买买提、古丽的人,我不会在另外的地方遇见。他们属于这座老城的陈旧街巷。他们低矮的都快碰头的房子、没打直的土墙、在尘土中慢慢长大却永远高不过尘土的孩子。我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些时,的确心疼着在这种不变的生活中耗掉一生的人们。我知道我比他们生活得要好一些。我的家景看上去比他们富裕。我的孩子穿着漂亮干净的衣服在学校学习,我的妻子有一份收入不菲的体面工作,她不用为家人的吃穿发愁。可是,当我坐在街边,啃着买来的一块馕、喝着矿泉水,眼望走动的人群时,我知道我和他们是一样的,尘土一样多地落在我身上。我什么都不想,有一点饥饿,半块馕就满足了。有些瞌睡,打个盹儿又醒了。这个时刻一直地延长下去,我也可以和他们一样,在老城的缓慢光阴中老去。我的孩子一样会光着脚,在厚厚的尘土中奔来跳去,她的欢笑一点儿不会比现在少。
④在这一刻里,我另外的一生仿佛已经开始。
⑤我清楚地看见另一种生活中的我自己:眼神忧郁,满脸胡须,背有点驼。名字叫亚生,或者买买提,是个木工,打馕师傅,或者是铁匠,会一门不好不坏的手艺。年轻时靠力气,老了靠技艺。我打的镰刀把多少个夏天的麦子割掉了,可我,每年挣的钱刚够吃饱肚子。
⑥我没有钱让我的女儿上学,没有钱给她买漂亮合身的衣服。她的幸福在哪里我不知道,她长大,我长老。等她长大了还要在这条老街上寻食觅吃,等我长老了我依旧一无所有。
⑦你看,我的腿都跑坏了,还是找不到一个好的归宿,我的手指都变僵硬了,还没挣下一点儿养老的粮食。我会把手艺传给女儿,教她学打铁,像吐迪家的女铁匠一样,打各种精巧耐用的铁器,挂在墙上等人来买。我不知道她是否喜欢这种叮叮当当的生活,不喜欢又能去做什么。如果我什么手艺都没有,我就教她最简单简朴的生活,像巴扎上那些做小买卖的妇女,纱巾蒙面,买一把香菜,分成更小的七八把,一毛钱一把地卖,挣几毛钱算几毛。重要的是我想教会她快乐。我留下贫穷,让她继承;留下苦难,让她承担。我没留下快乐,她要学会自己寻找,在最简单的生活中找到快乐,把自己漫长的一生度过。
⑧我不知道这种日子的尽头是什么。我的孩子,没人教她会自己学会舞蹈,快乐的舞蹈,忧伤的舞蹈。在土街土巷里跳,在果园葡萄架下跳。没有地毯也要跳,没有弹拨儿伴奏也要跳。学会唱歌,把快乐唱出来,把忧伤唱出来,唱出祖祖辈辈的梦想。如果我们的幸福不在今生,那它一定在来世。我会教导我的孩子去信仰。我什么都没留下,如果再不留给她信仰,她靠什么去支撑漫长一生的向往。
⑨如果我死了——不会有什么大事,只是一点小病,我没钱去医治,一直地拖着,小病成大病,早早地把一生结束了。那时我的女儿才十几岁,像我在果园小巷遇到的那个叫古丽莎的女孩一样,她12岁没有了父亲,剩下母亲和一个妹妹。她从那时起辍学打工,学钉箱子。一家人靠她的收入维持生活。古丽莎长得清秀好看,一双水灵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她这个年龄女孩子少有的忧郁。那个下午,我坐在她身旁,看她熟练地把铜皮包在木箱上,又敲打出各种好看的图案。我听她说家里的事:母亲身体不好,一直呆在家,妹妹也辍学了,给人家当保姆。我问一句,古丽莎说一句,我不问她便低着头默默干活,有时抬头看我一眼。我不敢看她的眼睛,那时刻,我就像她早已过世的父亲,羞愧地低着头,看着她一天到晚地干活,小小年纪就累弯了腰,细细的手指变得粗糙。我在心里深深地心疼着她,又面含微笑,像另外一个人。
⑩如果我真的死了,像《古兰经》中说的那样,我会坐在一颗闪亮的星宿上,远远地望着我生活过的地方,望着我在尘土中劳忙的亲人。那时,我应该什么都可以说出来,一切都能够说清。可是,那些来自天上的声音,又是多么地遥远模糊。
(选自春风文艺出版社《在新疆》,有改动)
1.⑤-⑩主要从哪两个方面写自己的“另外的一生”?简要概括。
2.联系全文,说说尾段中“亲人”这—形象的内涵;作者在他们的身上寄托了怎样的情怀。
3.试简要分析下面语句在文中的表达效果。
(1)死亡就是这个样子,他们都在动,你不动了。你还能看见他们在动,一直地走动,却没有一个人会走过来,喊醒你。
(2)我的孩子,没人教她会自己学会舞蹈,快乐的舞蹈,忧伤的舞蹈。在土街土巷里跳,在果园葡萄架下跳。没有地毯也要跳,没有弹拨儿伴奏也要跳。
4.“在这一刻里,我另外的一生仿佛已经开始。”此句话不仅在结构上有重要作用,而且揭示了文章写法上的创意。请联系全文,具体分析。
遥远的葵花地
李娟
⑴我们这里的河流全靠积雪融汇,而农民种地,又全靠从河里引水灌溉。因此在我们这里,一遇到降雪量少的暖冬,第二年肯定大旱。
⑵这一年正是罕有的旱年。除了旱灾,风突、蝗灾及其他严重的病虫害肯定也会全集中到这一年。谁叫去年暖冬呢?虫卵没法冻死。
⑶尽管如此,我妈还是决定种两百亩向日葵。地是头一年就包好的,如果不种,荒着心里更难受。
⑷那块土地我们承包了三年,位于新疆阿克哈拉河下游六十公里处的高潮村南面的荒野中。地势广阔,一马平川。那一带一共开垦有一万多亩土地,除了少量的地瓜,全都被承包者种上了向日葵。不知丰收时那里会是怎样的一幕情景。
⑸一万亩啊,金灿灿的葵花地!
⑹因为离家太远,葵花从播种到收成的三四个月期间,我妈得一直守在地边。这三四个月里就没法照顾九十多岁的外婆和几只小狗及满院子的鸡鸭兔子鹅了。于是,妈妈雇了一辆大卡车,把整个家都搬到了地边。妈妈在荒野中挖了一个大坑,坑的南侧掏了一条斜下去的通道。坑沿上横搁几根木头算是檩条,檩条上横担一些木棍,铺几只撕开的纸箱子,最上面蒙一大块塑料棚布,最后再盖上一层泥土压住棚布。在新疆,这叫“地窝子”。这就是我们的家。
⑺搬家时我也跟着去了,在那里生活了非常短暂的一些日子。只目睹了种子进入大地的过程,却不知它们如何在大地里苏醒,渐渐长成。那些日子里,我总是站在地窝子旁,长时间望着眼前一望无垠的大地,想到下面一行行齐整沉睡的种子,总觉得它们可能会永远这么沉睡下去了。大地永远荒凉空荡。
⑻搬家的那一天好冷。虽然已入四月,但冬天的气息仍然强大坚固,残雪皑皑,寒风凛冽。第二天,外婆就想回家了。她拄杖从地窝子里艰难地走上大地,转身四望,快要哭了。而我妈始终忙忙碌碌。她马不停蹄,立刻雇人犁地,第三天就开始播种。眼下只能人工点播,为了快快播完,她跑到附近的杜热小镇上雇了二十多个人。可是,在空旷的大地上,这二十多个人远远看去是那么凄凉无助,他们一人拎一只盛满种子的口袋,一步一停,在大地上越走越远。远得似乎都走不回来了。
⑼第四天,鹅和鸭子发现了附近的水渠,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搬家时,它们不幸被安排在煤堆里。第五天,鸡开始下蛋。同时,小狗们在地窝子附近发现了一个田鼠洞,兴奋得刨了半天。大家很快适应了新生活。叔叔不知从哪里弄来几块红砖和两块水泥板,给我们地窝子的通道铺了两级台阶。从此外婆出入方便多了。这一带守地的几个地窝子里就我家出现了红砖这样的奢侈品,便被大家一致评定为五星级地窝子。
⑽荒野里没有电,虽然有相机和备用电池,我却总是不舍得取出来拍照。只在闲暇时分, 当妈妈带着小狗在附近野地里散步时,我才端起相机,在显示屏里远远凝视他们。当他们走在大地上时,镜头中的情景满满当当,却寂寞无比。当他们走过之后,走空之后,一切才抬起眼睛。而种子播下之前的大地总是孕育无穷的语言。种子播下之后,大地才安静下来,并对每一个前来者竖起食指在唇前。
⑾一次我妈散步回来,像变魔术一样从怀里掏出一束野花给我。在哪里采的呢?我捧着花从地窝子走上地面,转身四望,这干涸无尽的大地,这手心里唯一的湿润丰盈。我把一只矿泉水瓶从中间破开,注满水插上花,再把它们放在投入地窝子里的唯一的一束光线中。过了好几天,花都没败。可我出去散步时,却从不曾遇到过什么花儿。似乎我妈采回的这些就是全部的春天,全部就这些。
⑿总之我离开了。把妈妈、外婆和小狗留在了那片荒野上。把她们抛弃了一整个夏天。又觉得其实是把她们一直抛弃到现在……总觉得,这些年来,她们一直还在那广阔的天空下寂寞艰难地劳作、生活。
(本文有删改)
1.简要概括文中“母亲”的形象特点。2.根据文意,概括作者“总觉得它们可能会永远这么沉睡下去了”的原因。
3.简析第9段在文中的作用。
4.结合全文,谈谈你对文题“遥远的葵花地”的理解。
村里的戏班子
周作人
去不去到里赵看戏文?七斤老捏住了照例的那四尺长的毛竹旱烟管站起来说。
好吧。我踌躇了一会才回答,晚饭后舅母叫表姐妹们都去做什么事去了,反正差不成马将。
我们出门往东走,面前的石板路朦胧地发白,河水黑黝黝的,隔河小屋里“哦”的叹了一声,知道劣秀才家的黄牛正在休息。再走上去就是外赵,走过外赵才是里赵,从名字上可以知道这是赵氏聚族而居的两个村子。
戏台搭在五十叔的稻地上,台屁股在半河里,泊着班船,让戏子可以上下。台前站着五六十个看客,左边有两间露天看台,是赵氏搭了请客人坐的。我因了五十婶的招待坐了上去。台上都是些堂客,老是嗑着瓜子,鼻子里闻着猛烈的头油气,戏台上点了两盏
“弯老,猪头多少钱一斤?……”
“阿九阿九,桥头吊酒……”
我认识这是桥头卖猪肉的阿九。他拿了象鼻刀在台上摆出好些架势,把眼睛轮来轮去的,可是在小孩们看了似乎很是好玩。呼号得更起劲了,其中夹着一两个大人的声音道:
“阿九,多卖点力气。”
一个穿白袍的撅着一枝两头枪奔出来,和阿九遇见就打,大家知道这是打更的长明。不过谁也和他不打招呼。
女客嗑着瓜子,头油气一阵阵地熏过来。七斤老靠了看台站着,打了两个呵欠,抬起头来对我说道,到那边去看看吧。
我也不知道那边是什么,就爬下台来,跟着他走。到神桌跟前,看见桌上供着五个纸牌位,其中一张绿的知道照例是火神菩萨。再往前走进了两扇大板门,即是五十叔的家里。堂前一顶八仙桌,四角点了洋蜡烛,在差马将,四个人差不多都是认识的。我受了“麦镬烧”的供应。七斤老在抽他的旱烟——“湾奇”,站在人家背后看得有点入迷。胡里胡涂地过了好些时光,很有点儿倦怠,我催道,再到戏文台下溜一溜吧。
嗡,七斤老含着旱烟管的咬嘴答应。眼睛仍望着人家的牌,用力地喝了几口,把烟蒂头磕在地上,别转头往外走。我拉着他的烟必子,一起走到稻地上来。
戏台上乌黪黪的台亮还是发着烟,堂客和野小孩都已不见了,台下还有些看客,
站了一会儿,阿九老是踱着。拂着仙帚。我觉得烟必子在动,便也跟了移动,渐渐往外赵方面去,戏台留在后边了。
忽然听得远远地破锣侉侉地响,心想阿九这一出戏大约已做完了吧。路上记起儿童的一首俗歌来,觉得写得很好:
台上紫云班,台下都走散。
连连关庙门,东边墙壁都爬坍。
连连扯得住,只剩一担馄饨担。
1930年6月作
(摘选自《看云集》,有删减)
1.理解下列加点词的含义。(1)戏台上点了两盏
(2)台下还有些看客,
2.赏析画线部分的语言特色。
3.分析七斤老这一人物在全文中的作用。
4.本文的结尾意蕴丰富,请加以分析。
带家具出租的房间
欧·亨利
青年跟着她上了楼。不知从何处透进来一丝微光,削弱了走廊里的阴暗。两人不言不语地走在铺着地毯的楼梯上,那地毯已经残破得不成样子,恐怕连它自己都觉得愧对地毯这个名称。细看之下,它俨然变成了一大片植被,在这飘着恶臭阴暗的空气中腐朽,生出了浓密的青苔,蔓延的苔藓一丛丛生长在楼梯上,踩上去感觉像是潮湿黏稠的有机物。
“就是这儿,”房东开口说,嗓子眼儿依旧跟被堵住了似的,“这房间特别好,难得空出来。过去三个月住在这里的是斯普劳斯和穆尼,他俩是表演歌舞杂耍的。”
青年租下了这间房,提出先付一周的租金。房东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终于问出了那个已经问过一千次并且早就挂在舌尖上的问题。“您记不记得这么个人——名叫瓦什娜——爱洛伊斯·瓦什娜小姐——有这样一位年轻女孩租过您的房间吗?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在大舞台唱歌,皮肤白皙,中等个头,身材纤瘦,一头发红的金发,左边眉毛附近有颗黑痣。”
“没有。我不记得这个名字。”
没有。又是没有。永远都是没有。他花了整整五个月马不停蹄地追寻打听,终究还是无可避免地得到了这个无可避免的否定回答。他,世上最爱她的人,一直都在寻找着她。他确信,她离家之后,一定是受到了这个水边大城市的诱惑,流落在某处。
这个所谓家具齐全的房间以虚假的热情迎来了它头一回见面的新房客。那些破败的家具让所谓“舒适”的环境变成了睁眼说瞎话:长沙发和两张扶手椅上的锦缎已经残破不堪,两扇窗户之间只有一块尺把宽的廉价穿衣镜,墙角挂着几个金粉斑驳的画框,画框下有一张黄铜床架。
突然,整个房间弥漫着馥郁的木樨草的甜香。它似乎是随着一阵风闯进屋子里的,是那么清晰、浓郁而强烈,沁人心脾,似乎就要幻化成活生生的来客。仿佛听到了谁的召唤,年轻人失声大喊:“亲爱的,怎么啦?”他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四下张望。“她住过这个房间!”围绕身边的这阵木樨草香,她曾经喜爱且专有的这种气味——究竟来自何处?
他将这间屋子的每个方位都搜了个遍,发现了许多住客留下的各种无趣或不雅的痕迹。可那个他遍寻不着的她,那个很有可能曾在这儿停留的她,那个灵魂仿佛曾在这里徘徊的她,却毫无头绪。
他想起了房东。他从楼下这间闹鬼似的屋子里出来,跑到一扇透着一线灯光的门前。房东应着敲门声出来了。他竭尽全力想要掩饰自己的激动。
“请告诉我,夫人,”他哀切地恳求着,“我来之前,到底是谁住过那个房间?”
“可以啊,先生,我再说一遍好了。就是斯普劳斯和穆尼嘛,我之前说过的。”
“斯普劳斯小姐是什么样的人呢——我是说,她长什么样?”
“怎么了?黑头发呀,先生。短发,丰满,脸长得挺有趣的。他俩上周二才走的呢。”
“那在他们之前呢?”
“嗯,先生,再往前我就记不得了。”
年轻人道过谢,步履踉跄地回到房间。房中一片死寂。那阵给它带来勃勃生机的香气早已消散。木樨草香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破家具陈腐的霉臭,让人仿佛置身于仓库中。
随着最后一丝希望的破灭,他的信念也已然耗尽。他坐在那里,盯着那盏昏黄跳跃的煤气灯。过了一会儿,他走向床边,把被单撕成一绺绺,拿到窗户和房门旁边,用小刀把它们紧紧塞进每一处缝隙里。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他关上灯,把煤气开到满档,欣然躺上床。
今晚轮到麦库尔太太做东请客喝啤酒了。她拿上啤酒罐,跟珀迪太太一块儿在她们的一个秘密基地里头小坐,那是房东们惯常聚会闲谈八卦的地方。
“就今晚,我把三楼后头那间房租出去了。”珀迪太太面前的啤酒堆着满满的泡沫,“一个男青年租的,两小时前他就睡下了。”
“真的假的啊?珀迪太太,珀迪夫人!”麦库尔太太无比崇拜地说,“您可真有能耐,连那间房都能推销出去!那您告诉他了吗?”最后一句是神秘兮兮地低声说出来的悄悄话。
“房间嘛,”珀迪太太用她像嗓子眼长毛似的声音答道,“配上家具就是为了出租的。我没告诉他,麦库尔太太。”
“您说得对着呢,夫人,咱们就是靠租房过活的。要是知道这房里有人自杀死在床上,恐怕没人愿意租呢。”
“您说得一点没错,咱们可也得挣钱过日子呀。”珀迪太太说。
“可不是嘛,夫人,就是这个理儿。我帮着您把三楼后头那间房收拾干净也就是上个礼拜今天的事儿吧?那姑娘是个小美人儿呢,竟然开煤气自杀了——那小脸儿怪甜的,是吧,珀迪太太?”
“她的确长得挺好,您说得没错,”珀迪太太勉强赞同,但还是刻薄地说了一句,“可惜左边眉毛那里多了颗痣。快给自个儿满上吧,麦库尔太太。”
(有删改)
1.下列对文章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A.小说整体的环境描写,渲染出一种压抑、肮脏、杂乱、难以看到希望的氛围,通过这样的环境描写让读者看到这个房间的租客们的生存状况——廉价而无奈。 |
B.房东在向青年人介绍房间时,“嗓子眼儿依旧跟被堵住了似的”,“被堵住”的主要原因是恶臭的气味让人难受,也表明房东太太慵懒、不爱卫生。 |
C.文中的“木樨草香”具有象征含义,既象征了两人爱情的美好,也象征了女孩子追梦的美好品质。 |
D.小说用神秘的气氛渲染了一对爱人先后在同一个房间里自尽的悲剧。与欧·亨利的其他悲剧不同的是,本文的悲剧没有任何光明,这是很少发生的。 |
3.请探究文末画线句子中作者所寄寓的情感态度。
纪念刘和珍君
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当局者竟会这样地凶残,一是流言家竟至如此之下劣,一是中国的女性临难竟能如是之从容。
我目睹中国女子的办事,是始于去年的,虽然是少数,但看那干练坚决,百折不回的气概,曾经屡次为之感叹。至于这一回在弹雨中互相救助,虽殒身不恤的事实,则更足为中国女子的勇毅,虽遭阴谋秘计,压抑至数千年,而终于没有消亡的明证了。倘要寻求这一次死伤者对于将来的意义,意义就在此罢。
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
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记念刘和珍君。
1.下面对“以最坏的恶意”和“出于我的意外”这两句话理解最恰当的是( )A.反动派及其走狗文人凶残下劣的程度令人发指,出人意外。 |
B.中国女性如此之临危不惧真是出人意外。 |
C.反动派及其走狗文人凶残下劣和中国女性临危不惧的精神均出人意外。 |
D.作者是向来从坏处看“中国人“的,但对反动派及其走狗文人的凶残下劣还没有料到,中国女性的临危不惧的精神也出人意料。 |
A.通过女师大事件,作者看到了中国女子办事干练坚决、百折不回的气概。 |
B.“三一八”惨案中,三个女子临难从容、殒身不恤的行为证明了人民是压不倒的,人们由此看到了中国的希望。 |
C.“三一八”惨案中,作者认清了当局者的凶残,流言家的下劣,中国女性临难之从容。 |
D.“三一八”惨案使苟活者看见了微茫的希望,使真的猛士更奋然前行。 |
A.因“出离愤怒”而说不出话来。 |
B.因痛失优秀青年而伤心得说不出话来。 |
C.跟段祺瑞反动政府无理可说。 |
D.并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此时并不想说。 |
【推荐1】师戒
刘庆华
杨三枪是一位老猎人,他带有一个徒弟,外号叫田憨皮。
每当进山打猎,田憨皮便握着一根光秃秃的棍子跟在杨三枪身后。遇上猎物,田憨皮端起棍子模仿杨三枪,眯着一只眼睛瞄准目标。杨三枪手中的枪响后,前方猎物倒下。紧接着,杨三枪便问田憨皮那句重复了不下一百遍的话:“刚才你瞄准了吗?”
“瞄准了。”田憨皮回答。
“可我明明看到你的枪口偏了!”杨三枪鼓起眼睛喝道, “一年瞄不准,你就一年别想摸真枪!”杨三枪满脸愠色。这是他师承一脉的授徒方式,打猎用的火药都是自己制作,工序复杂而危险,故倍加珍惜火药,从不让徒弟真枪实弹地演练。
杨三枪有一条雷打不变的师戒——出猎不打三春鸟,鸟崽窝里盼娘归。并有一个原则:每次进山不超过三枪。
跟随杨三枪打猎的时间长了,田憨皮慢慢悟出了一个理论:速度取决于角度,眼力取决于定力,枪法取决于打法。每当发现猎物,他便竭力克制躁动的情绪,动作敏捷、神情专注地端起棍子瞄准目标的要害部位。杨三枪发觉田憨皮不再像以前那样心浮气躁,“枪法”有了很大进步。
转眼到了第二年春天,田憨皮依然握着那根光滑的棍子跟着杨三枪出猎,毫无半句怨言。这天进山后,杨三枪突然把鸟枪交给田憨皮,“今天这三枪由你来打,如果有两枪打中目标,你就可以出师了。否则,你回家挑着大米来再学。”
田憨皮兴奋地接过鸟枪潜进密林,在一道山梁后面发现了目标。田憨皮手中的枪响了,前后不到三秒钟,一只黄猄倒在林子里。杨三枪走过去提起倒毙的黄猄说:“这一枪打得不错,继续!”
两人穿过一片树林,田憨皮发现山沟里有一只长尾山鸡,毫不犹豫地举枪射击。随着一声枪响,山鸡连惨叫声都未发出,翅膀扑腾几下后,不再动弹。
杨三枪弯腰捡起山鸡,发现沟里有一窝温暖的山鸡蛋,顿时脸色铁青。
两枪连中猎物,田憨皮心中窃喜,不无傲气地问杨三枪:“师傅,还要我打一枪吗?”
杨三枪面无表情地点头。
师徒俩来到一片坡地,看到一头大野猪带着三头小猪崽在啃地瓜。田憨皮两眼发光,射箭般地躬腰前进。野猪似乎听到了声响,拔腿便逃。“砰!”枪响了。大野猪栽倒在地,突然爬起来继续狂奔,几头小猪崽惊慌地跟着奔跑。见此,田憨皮拿起棍子追赶。
杨三枪一声喝令:“回来!”
田憨皮悻悻返回,“师傅,怎么啦?”
“既然你一枪没打死它,说明它命大,那就放了它们!”杨三枪严厉地说。
“师傅,我可以出师了吗?”田憨皮问。
“你今天的考试不及格,回家挑大米来,继续学!”杨三枪郑重地说。
一个月后,杨三枪再次考核田憨皮。在密林中,田憨皮第一枪便猎获了一只飞奔的果子狸。接着,他发现一只肚子滚圆行动缓慢的兔子,开了第二枪。师徒俩走近一看,兔子却毫发无损地趴在地上,一会儿便生下了几只小兔。田憨皮问杨三枪:“师傅,还要我打一枪吗?”
杨三枪摇摇头,微笑地说:“你可以出师了。”
田憨皮回到了家乡的十里大山,闲时背着鸟枪,严格遵循师戒上山狩猎。一天,他在山林里发现一只硕大的豺狗,顿时怒火中烧,脑海中浮现起母亲的埋怨声:“今天豺狗又下山叼走了一只母鸡,你学会打猎有个屁用!”他曾多次追剿豺狗,却频频失手。豺狗非常狡猾,善打游击,你追它跑,你退它进,你休它扰,防不胜防。他曾尝试用母鸡引诱,豺狗却不上钩,让他恼羞成怒。
田憨皮举枪瞄准豺狗,在手指即将扣下扳机的一霎那,他发现豺狗的眼睛死死盯着枪口一动不动,眼里露出一丝乞怜的神情。田憨皮猛然一怔,手指松开扳机,端着枪从侧面绕过去,一步步逼近目标。豺狗沿着树杆兜圈,嗓子里发出焦急的“汪汪”声。距离豺狗约十来米时,眼前的情景让田憨皮大吃一惊,庆幸没有开枪违背师戒。田憨皮盯了一眼豺狗,背起鸟枪转身走了。
说来也怪,后来几年里他家的母鸡很少被豺狗叼吃。
选自《微型小说选刊》2018年13期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杨三枪之所以叫杨三枪,是因为他每次进山不超过三枪。文中描写杨三枪发现温暖的山鸡蛋时脸色铁青,阻止田憨皮追杀野猪,甚至说他考试不合格,这些都表现了他内心的良善和对师戒的践行。 |
B.小说塑造人物生动形象,手法多变,运用语言描写、心理描写和神态描写表现了田憨皮考试时的兴奋。 |
C.杨三枪从不让徒弟真枪实弹地演练,只是因为打猎用的火药都是他自己制作,工序复杂而危险,火药也显得格外珍惜。 |
D.小说可以分为前后两部分,从前部分对田憨皮进行考核到后部分田憨皮考核成功,展现出田憨皮对师戒理解的变化过程,进一步深化了主题。 |
3.田憨皮为什么会放了恨之入骨的豺狗?
老夫老妻
冯骥才
①他俩又吵架了。
②可是今天的架吵得空前厉害,起因却很平常,不过是老婆子把晚饭烧好了,老头儿还趴在桌上通烟嘴,弄得纸片呀,碎布条呀,粘着烟油的纸捻子呀,满桌子都是。老婆子催他收拾桌子,老头儿偏偏不肯动。老婆子便像一般老太太们那样叨叨起来。老婆子的唠唠叨叨是通向老头儿肝脏里的导火线,不一会儿就把老头儿的肝火引着了。两人互相顶嘴,翻起对方多年来一系列过失的老账,话愈说愈狠。老婆子气得上来一把夺去烟嘴塞在自己的衣兜里,惹得老头儿一怒之下,把烟盒扔在地上,还嫌不解气,手一撩,又将烟灰缸打落在地上,还抓起桌上沏满热茶的大瓷壶,用力“叭”地摔在地上,看着满地碎瓷片和溅在四处的水渍,老婆子直气得冲着老头儿大叫:“离婚!马上离婚!”
③同样的怒火也在老头儿的心里燃烧着。只见他一边嘴里像火车喷气那样不断发出声音,一边冲到门口,猛拉开门跑出去,还使劲带上门,好似从此一去就再不回来。
④老婆子火气未消,站在原处,面对空空的屋子,一种伤心和委屈爬上心头。她想,要不是自己年轻时得了那场病,她会有孩子的。有了孩子,她可以同孩子住去,何必跟这愈老愈混账的老东西生气?……
⑤不知为什么,他们每次吵架过后两小时,她的心情就非常准时地发生变化。像刚才那么点儿小事还值得吵闹吗?——她每次吵过架冷静下来时都要想到这句话。可是……老头儿也总该回来了。他们以前吵架,他也跑出去过,但总是一个小时左右就悄悄回来了。但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仍没回来。外边正下大雪,老头儿没吃晚饭,没戴帽子、没围围巾就跑出去了,地又滑,瞧他临出门时气冲冲的样子,不会一不留神滑倒摔坏了吧?想到这儿,她竟在屋里待不住了,起身穿上外衣,走出房子去。
⑥雪正下得紧。雪是夜的对比色,好像有人用一支大笔蘸足了白颜料,把所有树枝都复勾一遍,使婆娑的树影在夜幕上白茸茸、远远近近、重重叠叠地显现出来。于是这普普通通、早已看惯了的世界,顷刻变得雄浑、静穆、高洁,充满鲜活的生气了。
⑦一看这雪景,她突然想到她和老头儿的一件遥远的往事。五十年前,他们同在一个学生剧团。她的舞跳得十分出众。每次排戏回家晚些,他都顺路送她回家。她记得那天也是下着大雪,两人踩着雪走, 在河边的那段宁静的路上,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她猛地推开他,气得大把大把抓起地上的雪朝他扔去,直打得他像一个雪人。他们的恋爱就这样开始了——从一场奇特的战斗开始的。
⑧多少年来,这桩事就像一张画儿那样,分外清楚而又分外美丽地收存在她心底。曾经,每逢下雪天,她就不免想起这桩醉心的往事。年轻时,她几乎一见到雪就想到这事;中年之后,她只是偶然想到,并对他提起,他听了总要会意地一笑,随即两人都沉默片刻,好像都在重温旧梦;自从他们步入风烛残年,即使下雪天也很少再想起这桩事了。但为什么今天它却一下子又跑到眼前,分外新鲜而又有力地来撞她的心?
⑨可现在她多么希望身边有一只手,希望老头儿在她身边!
⑩真幸运呢!她这么老,还有个老伴。四十多年如同形影紧紧相随。尽管老头儿性子急躁,又固执,不大讲卫生,心也不细,却不失为一个正派人,一辈子没做过亏心的事;一副直肠子,不懂得与人记仇记恨……她愈想,老头儿似乎就愈可爱了。
⑪她在雪地里走了一个多小时,仍不见老头儿,雪却稀稀落落下小了。只有先回去,看看老头儿是否已经回家了。当将要推开屋门时,她心里默默地念叨着:“愿我的老头儿就在屋里!”
⑫屋门推开了,啊!老头儿正坐在桌前抽烟。地上的瓷片都被扫净了。炉火显然给老头儿捅过,呼呼烧得正旺。顿时有股甜美而温暖的气息,把她冻得发僵的身子一下子紧紧地攫住。她还看见,桌上放着两杯茶,一杯放在老头儿跟前,一杯放在桌子另一边,自然是斟给她的……老头儿见她进来,抬起眼看她一下,跟着又温顺地垂下眼皮。
⑬她站着,好像忽然想到什么,伸手从衣兜里摸出刚才夺走的烟嘴,走过去,放在老头儿跟前。什么话也没说,赶紧去给空着肚子的老头儿热菜热饭,还煎上两个鸡蛋……
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选择老夫老妻为对象,选择“吵架”这一生活小事为冲突点,正是要歌颂真挚感情的伟大、可贵。 |
B.这对老夫妻吵架不止一次,由于妻子在家中较为强势,每次都是老头气得离家出走,小说结尾老头“抬起眼看她一下,跟着又温顺地垂下眼皮”的细节正说明了这一点。 |
C.小说的展开,使用了插叙来丰富情节,如插入“恋爱时”的场景,来说明她们是有很好的感情基础的,从而为和好埋下伏笔。 |
D.朴实是这篇小说最突出的特色,小说中的人物说着朴实的话,做着朴实的事,叙事语言也是朴实的,没有华丽的辞藻,夸张的修饰,处处体现着朴实之美。 |
3.小说第⑥段写到了“雪”,请简要分析其作用。
今夜有雪
曾剑
李明辉走进这片旷野时,天空更加阴沉灰暗。这时风正强劲,一阵一阵的。那些早已冻僵的枯草,到底经不住它的摧残,一根根从腰折断。旷野一片寂静,寂静得只能听见呜呜的风声。
李明辉伫立在风中。风像无形的小刀,轻轻切割他面部的肌肉。他没顾及疼痛举目搜寻掩体所在的位置。
眼前是一片大草地,是一望无际向同一方向扑倒的枯草。李明辉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身后的通信员也狐疑地向四周看,他同样找不到兵待过的迹象。李明辉正要往前走,走向另一片草地,前面的枯草丛忽地伸出一面红旗。通信员急忙走过去,李明辉道一声:“慢,小心掉进去。”李明辉惊喜地立在那儿,等着兵们给他开道,他的确找不到进去的地方。他为他的部下能伪装出这种效果而兴奋不已。
通道开了,就在李明辉的脚下。通道口的门居然是一捆高粱秆,它四周的缝隙间夹上了枯草,往那通道口一挡,与四周的枯草浑然一体,所以李明辉难以发现入口。通信员打开手电筒,李明辉弯腰慢慢走进去。
通道不宽不窄,两个人侧身刚好能挤过去。李明辉满意地点点头,在手电光的指引下,他走进了一个战炮班的掩体,五六个战士正躺在土炕上休息,发现手电光,问了声:“口令!”见是营长,战士们弹簧一样坐起来,腰板立马挺得笔直。
李明辉掀开战士们的被褥,见下面铺了半尺厚的枯草。妙极了!李明辉说:“我上军部开会,仅一天半时间,你们就干得这么漂亮。伪装是高技术条件下局部战争中的一个难题,也是这次战术演练的一大项。咱们构筑的工事,隐蔽性好,实用性强,肯定能在集团军考核验收中获得好名次。大家再加加工,力争把第一名夺过来。”战士们异口同声地回答:“是!”
“有没有通气孔?”李明辉问。
“有。”
“水不会流进来,通气孔都是从最顶端斜开出去的。”
声音短促有力,李明辉听出,是营基准炮炮长丁晓亮在回答。
李明辉要过手电筒,亮开,仔细察看掩体。他的目光突然停留在头顶的一根木头上,他伸手摸了摸,又用手指抠了一阵子。
“这树干是从哪儿弄来的?”李明辉问。
“报告营长,是从营房带来的。”丁晓亮答道。
“我再问一次,树干是从哪儿弄来的?”
“是我们从那边树林里砍来的,令夜有雪,我们怕天黑前完不成伪装任务。”丁晓亮的声音明显地弱了下去。
李明辉不再吱声、沿着通道,弓着腰向别的掩体走去。他看完了全营的工事,立刻用电话命令各连:“撒除所有新的树木,一根不留!”
然而,十分钟过去,没有一个连队行动。
李明辉下了第二道命令:“全营官兵,撒出掩体,集合!”顷刻,两百多名官兵蚂蚁一样钻出地面,呈四路纵队向这边集合。
“同志们,”李明辉开始他的讲话,“我知道大家不分白天黑夜地干,是为了我们营,砍老百姓的树支撑掩体顶篷,也是为了把任务完成得更快更好。但是,在这片盐碱地上,老百姓种一棵树容易吗?他们种树不是要用木头,是防风沙,是为了活命!而我们呢,呼啦啦一下子给别人砍倒十几棵,不心痛吗?我们砍伐百姓的防护林,形象不好,影响极坏。”
“同志们,我们只有将树埋上!即便如此,我们已犯的错误也是埋不掉的。”李明辉声音颤抖,布满血丝的眼睛湿润了。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接着讲:“后天军长将带领作战指挥部人员来验收伪装情况,但实际上,属于我们的时间只有今天天黑前的几个小时,天气预报,今夜有雪。为了使伪装达到最佳效果,为了在这次验收评比中取得好名次,我们必须克服重重困难,在下雪前搞好伪装,大家能不能做到?”
“能!”声音响彻阴沉的天空。李明辉看着草地上的二十多个土坑,心里一阵惊痛:这是全营官兵的心血呀。天寒地冻,整整干了四天,而现在,一切又得重新开始。他摘下棉帽子,轻轻叹了声:“唉!”
李明辉带领全营指挥分队,出现在这片旷野。村子里,老百姓陶醉在这“幺两”“洞两”的口令声中。当这动听的口令声骤然停止时,一个个身着迷彩服的兵又劳作开了,远远望去,像一只只涌动的蚂蚁。
迎春花开遍旷野时,细心的老百姓发现,他们的防护林加宽了。几千株幼苗,像部队集合的兵,虽在风中,却一个个站得那么直,那么立整。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反映的是和平年代的军人风貌。他们不畏艰苦,练兵备战,不忘责任,坚守底线,很好地处理了集体荣誉与百姓利益的矛盾,其行可敬,其心可亲。 |
B.小说中的营长李明辉认识到老百姓种一棵树不易,也考虑到战士们代表的是军队的形象,就毫不犹豫地命令战士们将树埋上,即便心疼战士也坚守本色。 |
C.一般而言,军事题材类小说多表现宏大的叙事和英雄的人物,可这篇小说的主人公选取的是底层角色,讲述的也是寻常生活,展示出人物精神的中和之美。 |
D.小说结尾时写村子里的老百姓陶醉在“幺两”“洞两"口令声的想象中,勾勒出战士们在旷野中连夜劳作、情绪高昂的场景,有利于提升小说的格调。 |
3.请分析这篇小说的写作特色。
老杠头“哭树”
郭震海
周末归乡,刚一进村,就看见老杠头坐在地上哭。这个可爱的老头越来越像个老顽童,哭得呜呜的,长长的鼻涕拖着地。
这个老杠头,一辈子爱抬杠,认死理,在村子里,乡亲们都喊他“老杠头”,越喊越响亮,具体真名是啥,就没有几个人理会了。不过,用乡亲们的话说,老杠头的抬杠不是无理争三分的胡闹,而是坚持真理。何为真理?所以老杠头的抬杠常常不被人厌,反让乡亲们爱。
“哭啥呢?”我问他。
“他们凭啥要杀树!凭啥啊?”老杠头哭的呜呜地说。
七十多岁的老杠头真的老了,就在他抬头面向我的瞬间,我看清了那是一张布满沧桑的脸,岁月已经在他的脸上雕琢得满是沟壑,像一株历经岁月洗涤的柿子树。
“要修路是好事,他们要杀老槐树,都长几百年了,你看就那棵,就那棵!”老杠头哭着边说边用手指给我看,“我小的时候就这样粗,都几百年了啊!”
其实我知道那棵老树,枝繁叶茂,不是很高大,但很粗壮。老槐树也是整个村庄的标志,更是一个乐场,夏天的夜晚,成人习惯坐在大树下说笑,孩子喜欢在大树下嬉闹。老槐树下洒落着一个村庄里几代人的欢乐,难道真因为修路要杀掉这棵老树吗?听老杠头这样说,我的心里也顿时升腾出丝丝缕缕的疼。
“这是你家的树吗?”
“不是!”
“不是你家的树你凭啥去管,别人都不管,你为啥要管?快起来吧,地上好凉的!”
“你这没良心的,才进城几天就忘了本,你这没良心哟--”
老杠头又开始哭,边哭边骂我没良心。
其实我是故意这样问他的。在村子里,大家都说,这棵树是老杠头的祖上栽下的。我这样问是想证明这树确实与他无关,也想明白,他的哭泣,不仅是为了自家的树,落下的泪水是给全村人共有的树。
老杠头爱树,更痴迷栽树,从年轻的时候就开始栽树,只要农闲就栽树,一直坚持到老。村庄西边的一面坡栽满了,他也老了,上了年纪的他就开始护树。儿女各自立业成家后,老伴也去世了,孤身一人的老杠头为了方便看护那些树,就在山上修了一间小房子,一年四季和树在一起,护着一坡的树成长。
据村里人说老杠头有个很厉害的绝活儿,就是如有人去偷杀树,他一声长长的口哨,能唤来一群狼,吓得偷树者满山逃窜。更有村里人说,山里的狼对老杠头而言就像他养的狗一样忠诚。真假不得而知。前年,老杠头在山上跌了一跤,跑不动了,村里的干部就劝他下山,老杠头不从。最后,村干部不得不召开会议形成规定,此后派出村民轮流护林,老杠头这才答应。
要说村庄美,美在望得见青山,美在看得见绿水,更美在因为有了像老杠头这样可爱的村庄人。对他们来说,人活着,金钱和利益不是首位,只要有利于整个村庄、有利于后代子孙的事,他们都会去做,夏季的清晨,倘若有人发现昨夜风雨,山上有落石落在村里路中央,不用谁去吩咐,第一个发现石头的人自己就把石头搬走,为的就是不让第二个人途经时律到脚,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仿佛理所应当,
村里要发展,需要修大路,规划的时候路与村中的老树发生了冲突,是保树还是修路,村里的百姓众说不一。老杠头听说后就去找村干部,他拿出当年抬杠的架势,态度很坚定:护树。其实,村干部心里的想法和老杠头一样,即使大费周折、另行规划也要护住这棵百年古树。不过,他面对老杠头还是开了个玩笑说:“修路是为了一村人富,为了全村人都能奔富,所以大家都同意杀树。”老杠头一听就不干了说:“你个小兔崽子,小的时候你被蛇咬,不是我给你治你能活成,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小兔崽子……”
老杠头骂,村干部嘿嘿笑。老杠头骂够了走出村干部家,像个孩子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开来,谁也劝不住。
有村民从哭泣的老杠头身边经过,就开玩笑说:“老杠头,你亮出自己的口哨绝招吹几声,让狼去咬村干部那个不是人的,看他还敢不敢杀树!”
“就是,吹一吹吧,说不定村干部听到你的口哨声,就吓得不敢出门了呢!”另一个村民说。在村庄里,大家都喜欢和老杠头开玩笑。
老杠头呜呜地哭着鼻涕拖着地说:“已经吹不来狼了,这些没有良心的狼崽子呀,过去一吹就到,现在都跑哪去了呢,这些没有心肝的……”
老杠头哭着说着,就从哭树改成了哭狼。坐在地上哭泣的老杠头老了,为了保住一棵老树,抬不动“杠”的他选择了哭泣。
那天,我站在原地许久,望着坐在地上哭泣的老杠头。我总感觉,老杠头的哭泣是为了一棵老树,老杠头的哭泣也不仅仅是为了一棵老树。
(选自《人民日报》,有删改)
1.下列对文章的理解和分析,不恰当的一项是A.老杠头的口哨现在吹不来狼了,是因为狼崽子没良心了,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这隐喻着人心不古与善变,以及村庄环境的恶化、人与自然的不和谐。 |
B.小说以老杠头的“哭”开头,以老杠头的“哭”结尾,既照应了题目,又制造了悬念,还为全文烘染出一种环境保护迫在眉睫的气氛。 |
C.老杠头的“哭”表而上是他对现实生活及环境变化难以接受和适应,深层次上则表现出他对传统文化和生活方式、习惯等的执着与坚守。 |
D.老杠头居住的村庄不仅美在环境——青山绿水、空气澄澈,而且美在人情——人们淳朴、善良、恋旧,然而,现在这一一切在老杠头看来正在发生着变化。 |
3.老杠头“哭树”的深层原因包含哪几个方面?请结合全文简要分析。
走正门
王春迪
老街有句俗语:夏府的地,贺府的房,海府的银子用斗量。贺家发迹早,起初,海爷还是个小油贩子时,贺家就已经钟鸣鼎食,门阔院深,人称“贺半街”了。
然而,家有数座金山,不敌一个败子。后来,贺府家道中落,只能靠典当度日。一日,海爷路过贺府门前,看到有个不肖子孙正在卖一只骨瘦如柴的看门狗,海爷不禁喟叹,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昔日金玉满堂的贺府,如今只剩下一个金砖碧瓦做的空壳了。
贺府后来卖给了海爷。因为地势高,地段好,海爷用它做起了油行的门面。贺府后院有个百步宽的天井,青砖铺就,四周景色幽静。还有几棵松柏,枝繁叶茂,傲然挺拔。如此花园,中间竟然高立着贺家的祠堂,迁又迁不走,拆又不能拆,看着让人堵得慌。
起初,每逢清明,贺家的子孙还三三两两地来祭祖。后来便不再有人来了。常有人跟海爷建议,这帮不肖子孙把老祖宗的家底都给败光了,也没脸来了,干脆把那个祠堂拆了吧。海爷却说,不可。
后院鸽子多,鸽子屎常落得到处都是,海爷吩咐下人,隔些日子把贺家的祠堂打扫干净。到了清明,贺家没人来,海爷还让人烧香点烛,更新一些被老鼠啃坏的牌位。
转眼几十个春秋,海爷已白发苍苍。一日,日过三竿,一阵锣鼓开道,老街的百姓跟水一样涌过去,随即,又像拍在岩石上一样分在两边,海爷隐约看到,一个八人抬的轿子在人群中似水浪般起伏。鸣锣十一响!这排场,惟京官才有!海爷微微闭着眼,低着头,垂着手,腰杆挺直地跪在地上。身后的家人,有的窃窃私语,有的自言自语,求佛保佑,甚至有的浑身发抖,跪在地上半边身子都斜了。
不一会儿,轿子停在了海爷府前,下来一个官人,下了轿,经过海爷时,像经过一个脚底下的石子儿,啥也没说,径直走进海爷的油行。身后,知府、知县以及各级官员都低着头鱼贯而入。街坊们瞧这架势,心想,生意人恩怨多,海爷得罪人了。
海爷的几个儿子,嘴止不住地叨叨着怎么办,怎么办呀。海爷静静地回过头,眼神一扫,大伙不敢言语了,同时腰杆也挺了起来。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官人从油行里走了出来,到海爷跟前将海爷扶了起来。海爷觉得此人两手温软有力,微微抬头,见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髯须飘逸,两肩圆厚,一副贵人之相。再看那官服,绣的是孔雀,顶带蓝宝石花翎。未等海爷说话,官人便说,本官乃贺家后人,一别数十年,如今故地重游,旧迹难辨,惟有当年祠堂,托您照料,仿如昨日。本官不胜感激,刚才失礼,颇有得罪。说着,官人要弯腰拜谢,被海爷一把托住。海爷气定神闲地微微一笑,道,举手之劳,荣幸之至。随后,两人有说有笑,一同走进了昔日的贺府。
当日,老街的每一个角落都在谈论着这件事,大伙都觉得,多亏海爷当初的仁义。倘若当初海爷一冲动把祠堂给拆了,保不准今儿个会出什么事情。
一日,外面下着大雨,海爷闲来无事,把几个儿子儿媳妇叫到跟前喝茶,海爷若无其事地问他们,知道当初为啥我没拆贺家的祠堂吗?
小儿媳鬼精,抢嘴说,是老爷您仁义。
海爷笑笑,抿了一口茶,起身,眼睛望着窗外,好似看到了几十年前的情景。海爷说,贺家人搬走后的头几年,贺家还有不少后人来祭祖,其他人来的时候,都跟老鼠似的钻进钻出,拜祭时,有的说说笑笑,有的哭得撕心裂肺,进进出出,都走侧门,怕遇到熟人。
唯有一年轻女人,一手拎着篮子,一手领着一个孩子,清早最先来。娘儿俩大大方方地从正门进来,进来后,先将祠堂里里外外擦洗一遍,然后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干净的蒲团,让孩子端端正正地跪拜。拜祭完,整理好衣裳,再昂首阔步地走出去。娘儿俩穿的都是粗布衣服,有的地方还带着点补丁,却十分干净。这样的穿着,从富丽堂皇的大门进出,难免会被众人指点议论,但那娘儿俩,始终抬头挺胸,遇到认识的街坊,还让孩子有礼有节地问好。
海爷说,贺家有这样的娘俩,谁还敢拆他家的祠堂?这么些年了,也不知道那天那个官人,是不是当年那个孩子?
小儿媳没弄懂,嘀咕道,不就是没走侧门走正门吗?这有啥啊?
海爷听罢,长叹一声,背着手,回屋去了。
(选自2015《小小说月刊》)
1.下列对小说思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在贺家败落的头几年,每至清明,贺家的子孙会前来祭祖,后来便无人前来,这是因为贺家人的祭祖观念随着家境的变化而变淡。 |
B.小说第三段描写贺府后院的环境是为后文写贺家后人衣锦还乡做铺垫,对整个故事的展开起到线索的作用,推动了情节的发展。 |
C.贺家从家境殷实沦落到子孙卖看门狗的境遇,而海爷却由小油贩子成长为“银子用斗量”的大商户,两者对比鲜明,暗示主旨。 |
D.贺家年轻母子“走正门”进贺家祠堂祭祖,举止得体,有礼有节。这一补叙合理解释了海爷不但不拆还精心打理贺家祠堂的原因。 |
3.小说以“走正门”为题有什么好处?对你有什么启发?请谈谈你的理解。
池影
陆蠡
我来这池塘畔了。我是来作什么的?我天天被愤怒所袭击,天天受新闻纸上消息的磨折:异族的侵陵,祖国蒙极大的耻辱,正义在强权下屈服,理性被残暴所替代....我天天受着无情的鞭挞,我变成暴躁,易怒,态度失检,我暴露了我的弱点....我所以特地来偷一刻的安闲,来这池塘边散一回步。我要暂时忘却那些不愉的念头,借这一泓清水来照一照我自己,瞧一瞧我原来是怎么样的。我手里还拿着一本书,一本没有血腥气的和平时代写就的小书。我逡巡在池塘边际,足蹈着被秋露染黄了的草茵。自然好像并未生恼,他仍不惜化很多工夫串缀无数枚露粒于蛛网上,仍不吝惜许多鲜明的颜料,把枫林染红,复把甜美的浆液装满了秋柿和桔。就是眼前的池水,也静静地躺着,一动也不动,好像不与闻世事似的。
你瞧,我的影子拖过水面了,它和我的身体成一直角,它是躺在水平面上我则是沿锤线的方向站立。它的腿子比我短了一点,因为我站在岸上。我且蹲下来罢,摸过一个石块坐着,脸朝池塘。石块是这般冰凉,那里面是溶解了许多秋寒,是“秋之心”哪。我坐在石块上眼望池塘,让我和我的影对语一回罢。这里是我自己,我们可以打开心说话,谁也不用敷衍谁, 谁也不用欺瞒谁。彼此无需掩藏起自己的喜悦和弱点。近郊没有人来,只有我和我的影子。
你瞧这亮晶晶的水面岂不像一只水汪汪的眼睛。我的影子映在它里面,正如我的影子落在我母亲的瞳睛里面,当她望着我的时候。我现在那里会这样傻蠢,想摘取母亲瞳孔中的影子而来捞捉这池面的影呢?在世上我已学得许多聪明了。你瞧这不寐的水的眼睛吧,它守望着我们,寒暑复寒暑,年年又月月。你若问它看到过多少故事,我怕它会说出它曾经看到我母亲在它的水边洗濯我儿时的襁褓。是哟,它也曾看到我穿着开裆裤,拿长竿捞水面的浮萍,拿石子打破水底的青天。
是哟,它还知道许多我的和别人的秘密。当我的-个婶母偷偷在半夜投入它的怀抱,把所有的秘密都托付给它,吩咐它不要说出。它便真的守口如瓶,半句不漏,好像不知道的样子。大概那故事一定是伤心的。不过我总嫌它太爱缄默。把许多故事霉烂为沼气,岂不可惜!
要说起它的历史么?它虽则比我和我的父亲老大得多,但不比我祖父的祖父老。我从祖母的口中知道它的故事,所以它不应对我傲慢了。
这池塘经过了多少冬夏,风风雨雨当然不是从前的样子了。你看池边的扃柏已经成材,那是不易长大的树木。野藤蔓遍了石砌的罅隙把它胶结得更加牢实。因此可以减少许多崩塌。你看那池边一块长方的岩石上,绘着无数的水纹。这便是它的历史记录,有如树木的年轮,满载春秋的记忆。
我是怎么了?我是坐在这池水旁边,我原是为了来看我自己的影,而我想起了它,忘了我自己。我曾有多少影子映照在这水面呢?穿着红绿的披领衣,手拿喇叭的,初剪成西式的头发捧着书包上小学去的,从中学读书回来趾高气扬的,和现在一副好像失去欢乐的平板的面孔。何时有斑白的头首照临这水面呢?但我并没“感慨系之”的意思。我的思想野了。我携来一本小书而我不曾把它翻开,我在翻开无形的记忆的书页。从何处送来一个小小的波纹,把水面弄绉而同时也揉绉了我的幻想。让我来找寻这起绉的原因。原来对岸的水底,骨骨地冒出许多水泡。我可以辨别这水泡而知道水底的情形:一连串断续的水泡是表明水底有动物钻动。一只鳖,一条鱼,或是一个大蚌移动它迂缓的脚步。疏朗的小小的像圜珠子的水泡则是因为池底积下腐朽的植物化成沼气,渐渐聚成颗粒,透出水面来。但我不能长呆在这里,我必得回去。回去受新闻纸的磨折,让他挑拨我,激怒我。只要我能够来这池边,我还能驾驭我的感情,不令人目我是浮躁的狂且。
1.下列对原文内容理解与分析不恰当的一项是A.通过《囚绿记》和《池影》,读者能窥见陆蠡的个性。他既关心国家社会,有着崇高的追求,又醉心自然,有着诗意纯真的心灵。 |
B.即小见大是散文常见的写作方法,《池影》就是这样的作品。作者描摹的是一个小小的池塘,却赋予它丰富的象征含义,在其中寄托理想与追求。 |
C.陆蠡这篇散文风格自然,并没有特别巧妙的谋篇布局。文章叙写作者行步于池畔的所见所感与所思所想,内容非常朴实真挚。 |
D.同《囚绿记》-样,陆蠡这篇文章物我互观,尽显性灵。作者只身独处,与池子对话,与自己对话,小小池塘本无奇,却因情感生光彩。 |
A.作者向往正义与自由,但是现实是黑暗而令人压抑的,这令他非常愤怒,游池塘之后他暂得解脱,回归了心灵的宁静与安适。 |
B.作者到池边散步,是为了排遣自己内心的痛苦。他发现自然是超然于人世的,人间的种种不幸与悲哀,都不会影响自然本身。 |
C.文中的这个池塘承载着陆蠡的许多回忆,有他童年的调皮时光,有他对母亲的温暖怀念,还有许多令人伤心的往事。 |
D.“感慨系之”,语出东晋王羲之《兰亭集序》。文中引用此句,表明自己并不会遗憾时光流逝,而是在回忆中感到放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