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宛其的春天
夏立楠
几乎每周,我们都会去帕提受医生家一趟。年初的时候,我得了一种说不上来的病,不爱吃饭,面色萎黄,个子也不见长。帕提受医生是个维吾尔族老太太,不管啥时候见她,都盘着头发,爱笑,穿白大褂。
“给他开了点钙片,记得按时吃,还有,不要受凉,坚持敷盐巴。”“好的。”我爸接过药,谢过帕提受医生。我们又住回走,远处的山峦一直绵延到米吉克煤矿。我爸在米吉克煤矿干活,三班倒,逢白天不干活的时候,就会带我来看医生。我妈没工作,光招呼我就挺累,还要洗衣服做饭。我妈把脏衣服堆在小椅子上,往大盆里倒热水。我爸的衣服比我还脏,全是煤灰,丢进盆里后,水都染成了灰黑色。
仲夏的时候,米吉克煤矿变得漂亮些了,喀普斯朗河支流两岸的柳树绿菌菌的。帕提受医生就是在那个时候再次来到我家的,她穿着白大褂,挎着药箱,一到门口就问我的病情。我妈说,不是大病吧?帕提曼医生说,不算病,但是孩子要长身体,长期不爱吃饭,面黄肌瘦,那肯定不行。她还说她在大宛其牧场有个哥哥叫艾买提,在那里养奶牛,可以的话,我们去那边包片草场,单送牛奶也比干煤矿强,环境也不错,对我成长有益。听了帕提曼医生的话,我妈动心了,觉得可以离开米吉克煤矿了。
到达大宛其牧场的那个晚上,我们在艾买提伯伯家住下。大宛其牧场的夏夜,似乎更凉爽些。风从门口的草场上吹来,院子里坐着两家人。在铺开的毯子上,我们吃着艾买提的阳刚子(妻子)端来的馕。她热情大方,一边招待我们,一边进屋做拉条子。
那些日子,我目睹了艾买提一家的日常。艾买提的阳刚子能干,白天喂牛,早晨天不亮就起来挤奶,新鲜的牛奶装进瓶子里,艾买提把瓶子提上驴车,天不亮就赶着驴车把奶送到集市。
在艾买提伯伯的帮助下,爸爸建好了木屋。木屋建好的那天,阳光特别明媚。买两头牛吧,艾买提说。我爸说,好呢,不过不懂识别牛的好坏啊。艾买提说,“改天我带你去巴扎上选选。”我爸没说话,他点燃一支烟,边抽烟边望着远方。我知道,我爸是手头紧,没买牛的钱。艾买提看出我爸的难处,说:“既然到了这里就是我的客人,钱不够的话,我可以帮着先垫付,等你赚了钱,再还我也不迟。”我爸说,那怎么行。艾买提说,“怎么不行,我说行就行。”
艾买提赶着驴车,我和我爸坐在车上,艾买提带我们去大宛其的巴扎上看牛。风景很美,路两边的白杨树绿油油的,叶片在风中摇曳,泛着光,星星点点。我爸跟着艾实提在牛马市场上转,寻来寻去,相中了两头奶牛。
雨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多起来的,大宛其牧场的夏天,越发显得葱郁。我爸的一头奶牛产奶了,那些天,我妈起得早,天不亮就打开牛舍的灯,蹲在奶牛旁边挤奶,挤好的奶装在铁桶里,我爸用盖子盖好,提出去,绑在自行车的一例。这样的一个早晨,我爸会骑着车穿梭在路上,他得把新鲜的牛奶送到周边的集镇,那里有客户订奶。我则在周边的草场上闲逛,拎着一根木棍当剑使,把草场上的草木当成敌人,幻想着自己是个白衣剑客。此时的大宛其牧杨,草长莺飞,苜蓿地里开满蒲公英与鸢尾花,沟渠里湍湍流淌着无穷无尽的溪水。
不久,我爸要去库尔勒照顾生病的大伯,我妈想自己送奶,便推出自行车来学。从外面干活回来的艾买提说,车不用学了,他帮我们送。我妈说,那怎么好意思。艾买提说,没啥不好意思的,互相帮助。就这样,艾买提成了我们家的送奶工。为了表示对艾买提家的感谢,在艾买提的阳刚子赶着牛去柳树林放的时候,我妈就会帮她洗衣服。
秋天就来了。仿佛一夜之间,整个牧场都变了样,河流同往常一样,静谧地横亘在眼前,如同蓝丝带般。柳树林不再葱郁,绿黄相间,仿若油画。随着天气的转变,气温越来越低,奶牛的产奶量也降了下来。我爸开始为整个冬天的收入发愁。我爸说,艾买提,这牛产奶量低,有啥法子改善?艾买提说,要想催奶,倒是有法子,给你的奶牛喂些海带,多加盐,不过牛和人一样,也有休养的时候,你们汉族的中医里不是讲“秋收冬藏”嘛,冬天万物休养生息,奶牛也需要储备营养,不然来年怎么产奶?我爸点燃一支烟,笑了笑,说受教了,你懂得真多。
艾买提的阳刚子说,奶牛的奶都让你巴郎子(小男孩)喝了,看吧,他来这里长了不少。被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自己确实比以前高了。我妈说,是你们的奶养人,艾买提说,大宛其牧场的水土好。我爸说,也感谢帕提曼医生,很久没见到她了,啥时候回趟米吉克。
好景不长,没等我爸带我回米吉克,大宛其牧场就出了事。那天夜里,我们已经睡下了,初冬的大宛其牧场还是有些冷,雪早早就落了下来。牧羊犬在夜里吠叫,北风肆虐地刮着,屋前屋后有东西垮掉。
“快开门啊!”我爸开了门,风使劲往屋子里灌。艾买提手里的电简不怎么亮,他急忙把门关上,用后背抵住。“这风太大了,牛不见了。”“啊,牛怎么不见了?。”我爸一边穿衣服,一边说着。“牛舍让风给吹塌了,牛不知道去哪里了,都怪我,早知道应该把砍来的木棒堆在牛舍上。”“说这些也没用啊,我们现在出去找吧。”我爸穿好鞋,披上衣服,急急忙忙在屋里找电筒。
外面的风还在呼呼地吹,狗声不见了,或许是跟着他们去找牛了吧。雪似乎越下越大,早上天露出曙光时,我急忙推开门,艾买提的阳刚子已经穿上马靴,喊我妈和她去找牛,去找我爸他们,让我在屋里等着,哪儿也不许去。
旷野里白茫茫一片,阳光微弱,风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雪越下越大,越飘越多,我看见她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足迹渐渐被新雪覆盖。我在心里祈祷,希望他们能找到牛,希望他们能平安回来。我还没有见过大宛其牧场的春天呢,艾买提不是说,春天的时候,这里比秋天还美丽嘛,会开很多花,会有很多蜜蜂,它们嗡嗡嗡的,萦绕不断。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A.帕提曼医生盘着头发,爱笑,穿白大褂,关心我的成长,她建议我们家去大宛其牧场包片草场。 |
B.河流“如同蓝丝带般”,“柳树林不再葱郁,绿黄相间”写出了大宛其牧场秋天的幽静萧条。 |
C.大人都在忙的时候,我在草场上闲逛,假想自己是个白衣剑客,身处大宛其牧场的我悠闲而喜悦。 |
D.搬到大宛其牧场后,维、汉两家互帮互助。艾买提帮助我家建木屋、买牛、送奶,妈妈帮艾买提阳刚子洗衣服,初冬风雪深夜,爸爸和艾买提去找走失的牛,第二天早晨,艾买提阳刚子和妈妈一起去找人和牛。 |
A.小说中次要人物“帕提曼医生”与艾买提、艾买提的妻子一起构成了维吾尔族人的群体形象。 |
B.小说以“我”叙事,能让读者全面了解发生在大宛其的故事和人物的心理,使故事线索明晰,结构紧凑。 |
C.文中描写白杨树“绿油的,叶片在风中摇曳,泛者光,星星点点”,烘托我们去看牛途中愉快心情。 |
D.小说中如“阳刚子”“馕”“拉条子”“巴扎”“巴郎子”等词语富有地方色彩,展现了当地的生活习俗。 |
4.小说“大宛其的春天”这标题内涵丰富,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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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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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深了,晴朗的早晨,鸭子一半浮在水田里,一半栖在田埂上,已显得那样清冷;余下来的,还没有干透的谷草个子,零落地立在那儿,也显得寂寥。几只白鹭倏地又飞起来,闪着白亮的翅膀,低低地划过田野……在这一片遥远的、被磅礴的大山围着的坝子上,又一个年头算是过去了!
一年一次的,年轻的媳妇惠回娘家的日子到了。一年只有一次,婆婆暗中是这样规定的;哪一天才能上路呢?她不知道,也不敢打听。没有想到,今年婆婆却爽爽快快地要她在今天就动身。日子太平了,田土里有收成,婆婆好像也很高兴。
大清早她就起来挑水,想把家里那一口石板砌的水缸挑满,来答谢婆婆的恩情。那时,雾罩还大得很,现在呢,远远的扁担山虽然还望不见,但晨雾却不再是沉重的一片,已经浮动起来,变得灰白,对面的林子和人家的剪影已经清晰地透出来。
她立在水井边,把扁担横在手腕上。看得出来,她什么也没有想,她的一颗心,只是同这田野的早晨一样新鲜喽。婆婆没有像往年一样,在她要回娘家的时候用难看的脸色待她。她今天能宽宽心心地上路,日子能这样地呈现在她的面前,她就喜悦不尽了。
只一会,她就担好水桶,轻盈盈地顺着窄窄的田埂往回走。太阳虽然还看不见,却让人感到它正朝这一片坝子上走来。雾气也浮转得更快,乱纷纷的,好像很紧张,很快抵挡不住太阳的光亮了。猛地,她觉得肩头一阵温暖,一片光亮已经像水一样漫过去,她家的瓦檐、壁板和窗棂,还有旁边的牛棚和谷草垛子,屋后的那一片杂树林子,都浸在浅黄色的光亮里了。
她担着水走进灶间的时候,婆婆正蜷在灶边,早饭快要好了,她正往灶膛里架柴草。惠连忙倒了水,赶过去说:“妈,我来!”4年前她嫁过来以后,就接替了做家务的位置。灶膛里散出青烟,枝叶毕剥地响着,探出猩红的火舌来。“我来烧……你看……有哪样要收拾……”婆婆说,声音有些含糊不清,脸上还像往常那样没有一点表情。她的脾气乖戾,常常使人不安,但惠听得出婆婆今天这样说并不是使气。今年分组做活了,大家都把季节抓得紧,忙不过来的时候,婆婆也高高兴兴地来帮她煮饭的。今天呢?却是要帮她早一点把饭煮好,来犒劳她一年的辛勤。她站着,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就到柴草棚子里去选了一捆树枝,给婆婆堆放在灶边。
早饭摆出来的时候,丈夫也回来了。今早上他好像很忙碌。一家人坐下来吃饭。菜有三碗,一碗红亮的、添了糯米粉的辣椒,一碗白净的、盐水浸渍的蒜瓣,一碗酸菜炒肉片。这比平常丰盛多了。大家都一声不响,没有交谈,只是婆婆吃完了的时候,惠就立即搁下自己的碗筷,起身为婆婆添饭,然后双手把盛好饭的碗送到婆婆的手上。
吃完了饭,她要洗碗,婆婆说把碗收拾在锅里好了。她要喂猪,丈夫先吃完,已经把木桶提在手里了。这么说,她空闲了?
该换衣裳了,但她还是不由得停了一停,才低着头,慢慢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她出嫁的那一年,用来压衣箱的衣裳,只有一件碎花灯芯绒上衣,一条蓝布长裤,一双浅蓝色纱袜,一双深棕色布鞋。这套嫁妆她平时从来不穿,现在从红漆已经发暗的柜子里把它们一件件取出来,不一会就穿戴好了。
衣裳是用心浆洗过的,一走动就窸窣作响。她放轻脚步走出来。堂屋里的方桌上搁着一个细篾背篓。她心里一动,不禁偷偷地向背篓里瞥了一眼:好几只黄颜色的旧玻璃瓶里盛着包谷酒;还有用旧报纸一份份包起来的,则多半是砂糖。这一带的风俗,一瓶包谷酒或者一斤砂糖,就是一份带给亲戚的见面礼。要是这些全是婆婆用来打发自己上路的,就可以去看望许多家亲戚了。不知是为了偷看过背篓,还是为了动过这样过分的念头,她顿时觉得脸热心跳。
不一会,婆婆和丈夫从对面的房间里走出来。
“跟亲家说,”婆婆开始嘀嘀咕咕地吩咐她,“这回简单得很,等到正月间,再……”她的心一下子跳得更厉害,慌慌张张地连连点头。眼前的情形叫她不敢相信,因为这样的事情从来也没有发生过。婆婆很爱面子,但又很小气。她已经习惯了不在婆婆面前把喜悦表露出来,只是微微地红着脸,羞涩地低下头去……
终于,婆婆要她动身了。她最后点了一次头,轻轻地“嗯”了一声,往前去背那只背篓。“叫长顺……背嘛……”婆婆说。话还没说完,丈夫就一声不响地把棕丝编织的背篓系子抓在手里。
惠又心跳了。如果她暗暗地盼着什么,就是盼着丈夫和自己一道上路——不是为了恩爱,而是为了让自家的爹娘看见高兴,觉得婆家并没有亏待她,觉得他们当初并没有将她错嫁人家,于是很放心,脸上也光彩。
来到碎石铺的大路上了!经过整个上午的追逐,雾岚已经被赶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浮在那儿一动不动,留在近处的也变得像水一样透明,抖动着,融入阳光之中,浸着水田飞入家和山林,太阳高高地照着,一点也不骄矜,又宽阔又明净。
大路上没有人,但惠还是没有和丈夫并排走,一直落后那么一点点。他们也一直没有说话。她只见那只背篓不停地在眼前晃动,隔一会,她又高高兴兴地往前赶几步,跟上他。
一片晒谷场过去了,一座烘房出现在前面,丈夫的背篓仍在摇晃,而阳光还是那样明亮,天还是那样蓝……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田土里有收成”“今年分组做活路了,大家都把季节抓得紧”,指向改革初期的现实,在今天又使小说具有记录历史的意味。 |
B.小说有多处写到雾和阳光,营造了欢乐的气氛,暗示婆婆态度转变和惠的心情变化,也暗示着社会发展,人们生活会越来越好。 |
C.婆婆脾气乖戾,不太好相处,一年只允许惠回娘家一次;如今婆婆为惠准备了较为丰厚的串亲礼物,还让长顺陪着她回娘家。 |
D.小说小中见大,以舒缓的叙事、细致的观察、细腻的文笔,对日常琐事进行精心提炼,使之放射出一定历史时期的时代折光。 |
3.有人评价小说《喜悦》在欢愉中透出一点哀愁,增加了作品的厚度和意蕴。请结合文本谈谈你的认识。
蚕儿
陈忠实
从粗布棉袄里撕下一疙瘩棉花,摊开,把一块缀满蚕籽儿的黑麻纸铺上,包裹起来,装到贴着胸膛的内衣口袋里,暖着。在老师吹响的哨声里,我慌忙跑进教室,坐在课桌旁,把书打开。
老师驼着背走进来,侧过头把小小的教室扫视一周,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二年级上课,其他年级写字。”老师把一张《乘法口诀表》挂在黑板上,领我们读起来:“一六得六……”
我念着,偷偷摸一下胸口,那软软的棉团儿,已被身体暖热了。我想把那棉团掏出来,但瞧瞧老师,那一双眼睛正盯着我,我立即挺直了身子。
一节课后,我跑出教室,躲在房檐下,展开棉团儿,啊呀!出壳了!在那块黑麻纸上,趴着两条蚂蚁一样的小蚕儿,一动也不动。我用一根鸡毛把小蚕儿沾起来,轻轻放到早已备好的小铁盒里。再一细看,有两条蚕儿刚刚咬开外壳,伸出黑黑的头来,那多半截身子还卡在壳儿里,吃力地蠕动着。
上课的哨声响了。
“二年级写字。”老师给四年级讲课了。我揭开墨盒。那两条小蚕儿出壳了吧?出壳了,千万可别压死了。
我终于忍不住,掏出棉团儿来。那两条蚕儿果然出壳了。我取出鸡毛,揭开小铁盒。
哐,头顶挨了重重的一击,眼里直冒金星,我几乎从木凳上翻跌下去。老师背着双手,握着教鞭,站在我的身后。慌乱中,铁盒和棉团儿都掉在地上了。老师的一只大脚伸过来,一下,踩扁了那个小铁盒;又一脚,踩烂了包着蚕子儿的棉团儿。我立时闭上眼睛,那刚刚出壳的蚕儿啊……教室里静得像空寂的山谷。
过了几天,学校里来了一位新老师,把一、二年级分给他教了。
他很年轻,站在讲台上,笑着介绍自己:“我姓蒋……”捏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他的名字,“我叫蒋玉生。”
多新鲜啊!四十来个学生的小学,以前的老师,从来不在学生面前说自己的姓名。新老师自报姓名,无论如何算是一件新奇事。
那天,我爬上村后那棵老桑树摘桑叶,慌忙中松了手,摔到地上,脸上擦出了血。
“你干什么去了?脸上怎么弄破了?”蒋老师吃惊地说。我站在教室门口,低下头,不敢吭声。
他牵着我的胳膊走进他住的小房子,从桌斗里翻出一团棉花,又在一只小瓶里蘸上红墨水一样的东西,往我的脸上涂抹。我感到伤口很疼,心里却有一种异样的温暖。
“怎么弄破的?”他问。“上树……摘桑叶。”我怯生生地回答。
“摘桑叶做啥用?”他似乎很感兴趣。“喂蚕儿。”我也不怕了。
“噢!”他高兴了,“喂蚕儿的同学多吗?”“小明,拴牛……”我举出几个人来,“多哩!”他高兴了,喜眯眯的眼睛里,闪出活泼而好奇的光彩,说:“你们养蚕干什么?”
“给墨盒儿做垫子。”我话又多了,“把蚕儿放在一个空盒里,它就网出一片薄丝来了。”
“多有意思!”他高兴了,“把大家的蚕养在一起,搁到我这里,课后咱们去摘桑叶,给同学们每人网一张丝片儿,铺墨盒,你愿意吗?”
“好哇!”我高兴地从椅子上跳下来。
于是,他领着我们满山沟跑,摘桑叶。有时,他在坡上滑倒了,青草的绿色液汁粘到裤子上,也不在乎。
三天后,有两三条蚕儿爬到竹箩沿儿上来,浑身金黄透亮,扬着头,摇来摆去,斯斯文文地像吟诗。它要网茧儿哩!
老师把一个大纸盒拆开,我们帮着剪成小片,又用针线串缀成一个个小方格,把已经停食的蚕儿提到方格里。
我们把它吐出的丝儿压平;它再网,我们再压,强迫它在纸格里网出一张薄薄的丝片来。老师和我们,沉浸在喜悦的期待中。
“我的墨盒里,就要铺一张丝片儿了!”老师高兴得像个小孩子,“是我教的头一班学生养蚕网下的丝片儿,多有意义!我日后不管到什么地方,一揭墨盒,就看见你们了。”可没过多久,老师被调走了。他说:“有人把这儿的情况反映到上级那儿,说我把娃娃惯坏了!”
于是我想到村子里许多议论来。乡村人看不惯这个新式先生——整天和娃娃耍闹,没得一点儿先生的架式嘛!失了体统嘛!他们居然不能容忍孩子喜欢的一位老师!
三十多年后的一个春天,我在县教育系统奖励优秀教师的大会上意外地碰到了蒋老师。他的胸前挂着“三十年教龄”的纪念章,金光给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增添了光彩。
我从日记本里给他取出一张丝片儿来。
“你真的给我保存了三十年?”他吃惊了。
哪能呢?我告诉他,我中学毕业后,回到乡间,也在那所小学里教书。当老师的第一个春天,我就和我的学生一起养蚕儿,网一张丝片儿,铺到墨盒里,无论走到天涯海角,我都带着踏上社会的第一个春天的“情丝”。
蒋老师把丝片接到手里,看着那一根一缕有条不紊地金黄的丝片儿,两滴眼泪滴在上面了……
(选自《小小说选刊》2016年第16期)
1.下列对这篇小说思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A.小说第二段写到,老师“侧过头把小小的教师扫视一周,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短短两句话表现出老师的威严,并为下文写他惩罚学生的粗暴行为埋下了伏笔。 |
B.“我”是个喜欢养蚕、爱贪玩的孩子,把蚕带到教室,还不时地偷看,课堂上不能专心学习,受到老师的严厉惩罚理所当然。 |
C.原先那位老师因体罚学生而被上级部门调走,因而这才有了名叫“蒋玉生”的年轻教师来校教一二年级,这位新老师与原先的老师有很大的不同。 |
D.小说对蒋老师与学生们一起采桑养蚕的情节描写得细腻而生动,传达出师生共同劳动的喜悦,然而,蒋老师却遭非议,不久就被调走,这便构成了行文的波澜。 |
E.年轻的蒋老师顺应学生天性,尊重学生的兴趣爱好,重视培养学生的实践能力,与学生打成一片,深受学生喜爱,但村民们对他并不认可。 |
3.作品中的蒋老师具有怎样的形象特征?请简要分析。
4.小说在人物塑造和主旨表达方面主要运用了哪些艺术手法?请结合全文分别进行分析。
跳马
路内
小孩小名叫阿毛。副队长到嘉定拉队伍时,他正在路边讨饭,不知怎地跟定了副队长,就一起到了镇上,听口音是上海本地人。大队长说,这么小的孩子,就带在队伍上吧,只是不要给他耍刀玩枪,出去贴贴标语也好。小孩是读过点书的,国民革命、新四军、抗日救亡,全都会写,只是缺乏管教,两个队长调教了好些天,现在可以带出去了。
这支队伍上,大队长是体育教员,三十一岁,副队长是个读书郎,只有十八岁。小孩有一天问福元,阿叔,我是不是跟错了人,我想跟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王,天天与日本人干仗,怎么跟了两个先生?不但不发枪给我,还要读书写字,要练游泳和跳马。福元大笑。
昨天夜里,两个队长商量关于孙庆荣公开投敌的事。说孙庆荣得了日本人的钱粮军火,必来寻衅,决定连夜召集人马,撤出上海。大队长却崴了脚,只得回家休养。副队长孤身往西走了。
天亮时,福元带着小孩去看大队长。大队长说,你带小孩去芦苇荡避避风头吧。临别,大队长摸摸小孩的头,问说,跳马练得如何?小孩说,报告司令,矮一点的木箱能跳过去。大队长说,你记得我说的话,练好体育,等你长大,去参加奥林匹克运动会,日本人跳马水平很高,不要输给他们。小孩说,司令,都打仗了,还参加什么运动会。大队长说,体育和读书写字一样,让你学会做人,亡国奴才是没有资格上赛场的。
这是八月的天气,没有一丝风。福元背着步枪,带着小孩往西走。阿叔,你手上这杆枪是我搞来的。当天副司令带了我去警察局借枪。警察一问副司令才十八岁,胆气冲天,不肯借。后来司令来了,警察问他会不会打枪。司令借了一杆,哗哗地拉了枪栓,走到街上,又往对面巷子里走了五十步,一枪就把警察局的招牌给打下来了。警察服了,就说,二位的气度,能带十万兵,备长枪十支,短枪两支,子弹五箱,送至府上。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司令。
福元看了看小孩,忍不住打趣说,王桥村的那个小姑娘,叫啥名字。小孩说,叫芳蕙,不大识字,跑得比我还快,司令说她可以做田径运动员,司令天天想开运动会。福元说,大队长就是这样的,他是体育教员。
福元决定进树林。树林背靠一座小山包,林间一片空地,是平日练兵的场所,枪靶和人形草垛早已收走,如今仅剩一个大木箱,是大队长亲手量出的尺寸规格,并辟了一条跑道,让队员们练习跳马。福元在里面搭了个窝棚,日近中午,想着可以眯一觉。
小孩不必交代就自觉地放哨站岗。福元的鼾声大了起来,小孩渐感无聊,他上了跑道,踢掉鞋子,挺腰抬腿,按大队长教的做了几个预备动作,随后跑向木箱。这一次居然跳了过去,且稳稳地落在地上。小孩十分高兴,这时听到树林里有布谷鸟叫。小孩喝道,是谁。只见芳蕙从一棵树后面绕了出来。
福元也醒了,吓得不轻,摸到枪,从窝棚另一头爬起来看。芳蕙说来时遇到一队兵,二十多个人,往镇上去了。福元说我得去通知大队长,实在不行就把他背出来,总之不能让他落在敌人手里。我们的人都在王桥村的祠堂,你们去找副队长,告诉他赶紧带救兵来。说罢往镇上飞步奔去。
此地距王桥村尚有十里路。太阳高照,没有一丝风。周围尽是稻田,路越来越窄。就在这时,听到一阵嗡嗡的声音。小孩顿时紧张起来,不好,日本人的飞机来啦。芳蕙大骇,往树林里跑,小孩一把拽住她,说,躲到桥底下。果然两架飞机从南边过来,飞得很低。小孩说,遇到飞机,你要记得,不可往树林里躲。芳蕙觉得小孩在发抖,拍了拍他,等到飞机远了,听到小孩的牙齿发出咯咯哒哒的声音。
太阳已经西落。小孩加快了步伐,看见了远处王桥村的祠堂。小孩跑进祠堂,见到队伍里的王大贵,问副队长在哪里。王大贵说,副队长刚走。小孩说,找到副司令,我有要紧的情报,天黑了你要是寻不到副司令,老子就把手榴弹丢到你家里去。王大贵一道烟地跑了。
小孩觉得很累,坐在地上,背靠墙壁。芳蕙说,你好好讲讲为啥飞机来了不能躲到树林里吗?
去年,日本人是从海上登陆的,离我家不远,打了七天七夜,炮声越来越近,我爷娘带着我和我阿妹逃难。日本兵从后面追了上来,大家拼了命地逃,我被人群冲到了一个水沟里。日本人的飞机来了,很多人往树林里躲,我爷娘带着阿妹也躲了进去。树林里全是人。飞机扔了一串炸弹,轰的一下,整个树林全飞上了天。很多冒烟的人尖叫着爬出树林,还有人在火里面跳,跳着跳着,就倒了下去。
我懂了。芳蕙说。
小孩讲完这些,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被讲话声惊醒。那声音一听就知道是福元。福元说,我要背他出来,他不肯,给了我一份名单,全是我们的人,然后让我快走,我来不及出镇,只得躲进茶馆,孙庆荣的兵进了大队长家,绑了他,在后院开了枪。大队长是条汉子啊,福元边哭边说。
小孩爬起来,向祠堂外跑去,被芳蕙的腿绊了一下,直刺刺扑倒在地,摔岔了气,喊不出声音来。芳蕙连忙爬过来看他,往他背上拍了好久,小孩放声大哭。
司令都不知道我能跳过木箱了。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大队长是体育教员,副队长是读书郎,小说强调了他们普通群众的身份,小中见大,展现了全民抗战的时代特征。 |
B.小说借小孩之口讲述福元步枪的来历,更能突显两个队长身上的传奇色彩,也体现了小孩对他们的仰慕之情。 |
C.小孩讲述随父母逃难的经历,既呼应了前文他在飞机轰炸中的表现,也为他一心想要抗日杀敌提供了合理解释。 |
D.小说有多处景物描写,穿插在故事进程中,交待了人物活动的自然环境,体现了时间的变化,也舒缓了叙事节奏。 |
3.小孩与大队长谁才是小说的主人公?请结合作品谈谈你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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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这些上天随意撒在江南乡野的草籽,它们在乡村热烈而盛大地生长和繁衍。
麦熟季节,麻雀成群结队从四面八方飞掠而来。多的时候,黑压压一片。像一大块浓重的乌云,铺天盖地,布满了天空,大地仿佛被压低了许多。无数的麻雀同时发出呼呼的啸声,啸声闷雷般滚过长空,犹如千万匹野马在嘶鸣奔突,脚下的大地都跟着颤抖起来。那时,田野上一望无际的麦地和麦地之上的天空都是属于麻雀的,成为麻雀展示和演奏的大舞台。而作为人类的我们只能在大地上
农历的五月,麻雀俨然成了江南乡野的主宰。
田野上,阳光明媚,夏麦金黄,风吹麦浪翻滚。麻雀扑扇着轻盈的翅膀,牢牢挂在不断倾覆又不断扬起的麦株之上;或者箭矢般弹射出去,麦穗上绿色的麦蚜虫和背部有红色斑点的麦蜘妹,瞬间成为它们的美食。一旦它们填饱肚子,便到了游戏表演的时候。它们或排成一个不够规则的方阵,像接受检阅的士兵,迈着方步,在地垄间行进;或成群结队飞掠起来,方阵变换成椭圆,有时则是长方的形状,在田野上空做一番优雅的逡巡、盘旋。
以徐徐飞翔的姿势和叽叽有声的热切叫唤,麻雀不断唤起孩子们亲近大自然的渴望,成为孩子们快乐乡村生活的最初引领者。
借着密集的麦株掩护,孩子们藏身麦地深处,他们头戴自编的草帽,把自己巧妙伪装起来,悄无声息地向麻雀靠近,愈到跟前愈加小心,前面的竖起食指在嘴角做出噤声的手势,后面的就近趴在地垄上,一个紧挨一个,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痴痴地观望。有时候,领头的一声呼哨,孩子们呼啦一声,一跃而起,恶作剧地追逐,或者奔跑,惊起的麻雀像硕大的雨点,斜着灰色的身子流星般迅疾从这一垄坠向那一垄。一阵得意的坏笑之后,孩子们又蹑手蹑脚向麻雀靠近,眼看都伸手可及了,聪明的麻雀会立即蹿起,另找一处安全地方坠下,把孩子们引向更远处的另一片麦地。看看快到麦地尽头,麻雀会腾地展翅飞高,再折身从孩子们头顶飞回来,集体啸叫着,就像另一拨不惧挑衅的孩童。就那样,麻雀和孩子们,彼此在麦地里捉起了迷藏。大地上,金黄的麦浪反射着透明的阳光,发出炫目的光芒。孩子们在光芒中来回奔跑,无边的欢笑波浪在麦地上空荡漾。
对于孩子们来说,麻雀聚集的麦地,永远散发着无穷的魅力和神秘的光芒。
麦收之后,田野不再是麻雀的主战场,它们把目光投向了队上的晒谷场。晴朗的日子,平整的晒谷场上,晒满了社员们辛勤劳动的果实,有麦子、大豆、稻谷,黄澄澄的粮食,在麻雀眼里,每一粒都闪耀着饱满而诱人的光泽。它们围着着晒谷场,或三三两两悠闲地踱步,或不慌不忙觅食,当然,偶尔也有趁守护晒场的女人不注意,随同一群偷食的雏鸡,干出偷吃粮食的犯规行为。听到吆喝声,会赶紧飞上附近农舍的房檐,或者晒场边上某株高大的古柏,那副样子,活脱一群成功偷嘴的孩子。更多的时候,它们相互追逐,嬉戏,挑逗,要么乱纷纷、闹哄哄地围着古柏下笨笨的稻草垛翻上飞下,做着属于它们的游戏……而累了的时候,它们会飞上草垛,围聚一块,或仰望草垛之上的天空,或各自梳理着并不十分漂亮的褐色羽毛。乡村的安适与恬淡,借助它们柔软而绵密的羽毛,在村庄的草垛间流传。
冬闲时节,粮食颗粒归仓。麻雀成群出现在收晒房周围,饥饿促使它们四处寻找下手的机会。收晒房是队里的粮仓,看管十分严密。集体的粮食堆得像小山一样,饱满的麦粒,圆滚滚的大豆,黄澄澄的稻子,愈发刺激着麻雀饥饿的身体。机警的它们,总能找到收晒房的漏洞,比如土墙上某一处不易觉察的缝隙,或者粗心的保管员未及时关上闸阀的通风巷道。它们会从那些地方偷偷溜进昏暗的收晒房。除了分发粮食的日子,收晒房通常是静悄悄的,偷食的麻雀警觉而敏捷,闻听任何一声足音,就会即刻惊飞而起。不过,它们不会飞远,只是藏进收晒房房顶粗大的柏木廊柱之上。一旦声音远去,它们又会斜着翅膀,轻捷地从高高的房梁上,像伞兵一样徐徐降落下来。麻雀并不贪食,得手之后,便不声不响原路撤回,回到游戏的晒谷场,回到农家彼此紧挨着的熟悉的院落,回到已经一片空旷的冬日荒凉的田野。
一直以来,麻雀被孩子们视为村庄最为亲近的物类,孩子们把它们当作乡村生活最具亲和力的伙伴。很随意地,它们把巢安在各家屋檐下的土墙缝间,或牛栏顶上厚厚的茅草蓬里。田野、场院、草垛、竹丛、树林……甚至窗台上斜伸出来的晾衣竹竿,都是它们栖息游戏的场所。麻雀以其生活的悠然与随意,成为村庄真正的
这些都是先前麻雀给我生活的村庄制造的或盛大壮观或温馨浪漫的景象。可以说,正是麻雀给我清贫的乡村生活注入了无穷的活力和欢乐。麻雀,这些撒在江南乡野的草籽,这些翩翩飞翔于五月乡村麦地上空的鸟雀,它们是我童年生活最初的见证者和快乐的施与者。
(有删改)
1.理解文中加点词的含义。(1)仰望:
(2)诗意的栖居者:
2.请赏析文中画线的句子。
3.文章对乡村麻雀的叙写,是从“儿童”这一独特的视角展开的。请结合相关内容,谈谈这一写作视角的好处。
4.根据全文,说说“撒在乡野的草籽”的深层意蕴。
鹿衔角
来了,来了,那头野鹿果然又准时出现在清凉山的山坡上,而且它的嘴里,竟然衔着一支鹿角!
简直太神奇了!太不可思议了!
老孔激动万分地迎上去,不由自主地掏出手机,想把这千古奇观拍下来。
可是那鹿却猛然停下脚步,十分警觉地看着他,甚至要转身离开。老孔急忙把手机装回衣袋,并举起两手示意。野鹿这才重新迈步向他走来,一直走到他的面前。老孔看见鹿的两眼清澈如水,充满友善。它停下脚步,放下鹿角,又开始用力摇晃头颅,一会儿,留在头上的另外一支鹿角也掉在了地上。老孔感动极了,伸手摸了摸鹿头,喃喃地说:老伙计,你还好吧?
野鹿温顺地低头让老孔抚摸,并伸出舌头舔他的手。人和鹿四目相望,似有千言万语。突然不远的树林里响起了几声呦呦鹿鸣,野鹿全身一震,立刻向老孔摆了一下头,向山上跑去。快跑进树林时,它又停下来,回头望着老孔,举头向天,发出几声呦呦的叫声,好像在和老孔告别。随即,它的身影就消失在密林里……
一连三年了,老孔每年都会在春日的这一天进山来看望这头梅花鹿。这头鹿每年都会为他奉上一对鹿角。他把鹿角带回城里,要么送给朋友,要么拿去卖掉。一对鹿角,可以卖一两千块钱。
老孔和这头野鹿的友谊,开始于那年他和几个驴友到著名的旅游胜地悟道村游玩。在清凉山里,他因为掉队迷路,邂逅了这头受伤的野鹿。这头鹿当时受到了别的野兽的攻击,后肢鲜血淋漓,不能站立行走。老孔随身带有急救包,立刻上前给它包扎。起初那鹿惊恐地拼命挣扎,后来大概看出老孔并无恶意,就让他包扎。老孔害怕野鹿再遭毒手,随后就守在它的身边,拔青草给它吃,一连三天,直到野鹿能够起身行走。分别时,那头鹿依依不舍,鸣叫致谢。
第二年,老孔记挂那头野鹿,又在分手那天到山里看它,没想到那鹿竟然真的在那里等他。见他来了,欢叫跳跃,脱角相赠。今年最绝,竟然来了个鹿衔角。老孔听说有一种草药叫鹿衔草,这里头还有个美丽传说哩。但是那个传说哪里有眼前这个鹿衔角的故事生动感人啊!只是无法拍摄到图片,怕人家不信……
老孔回到家,把这个奇遇说给家人听,老婆果然不大相信,但是在艺术馆工作的儿子却相信。作为超级摄影迷,儿子拍手击掌连叫可惜。他说:老爸,这简直太神奇了!如果能把这个画面拍下来,不用多少技巧,绝对可以拿全国甚至国际摄影大奖,一举成名!老爸,明年你一定要带我去哟。
老孔说:我也想拍,但是它非常警惕。我看出来了,我和它的友谊,是不能掺杂任何其他东西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但是,老孔经不住儿子无数次的软磨硬泡,到底还是答应了儿子。
那神圣的一天终于在盼望之中临近了。父子俩提前一天开车去悟道村,再上清凉山。查看了地形,儿子便手端高档相机老早就埋伏在一片乱石树丛之中。
来了,来了,野鹿果然又准时来了,它的嘴里,真的又衔着一支鹿角!老孔兴奋异常,向它挥手致意。野鹿迈着轻快的步子向他走来。近了,近了,人和鹿越来越近了。老孔又看见鹿那清澈如水的眼神了。
但是,鹿却突然停下脚步,紧张不安地望着老孔。
随着树丛里极其轻微的几声响动,野鹿突然转身,用哀怨的眼神看了一下老孔,就那么衔着鹿角,嗖嗖几个跳跃,像闪电一样消失在树林之中。随即,树林中传来一片呦呦鹿鸣声,那声音分明带着失望和愤怒!
这时候,儿子却猛然跳出来,高举相机,大声喊叫:拍到了,拍到了!老爸,鹿衔角,我真的拍到啦!
这一天,老孔的心情和儿子形成强烈反差。一连多日,老孔一直郁郁寡欢,野鹿那哀怨的眼神,还有群鹿那愤怒的吼声,折磨得他吃不好,睡不香。
第二年春天,老孔再次独自进山。他在那面山坡前等了好几天,依然不见野鹿那熟悉的身影。偏偏这个时候,他接到了儿子的电话,极其兴奋地告诉他,他的摄影作品《鹿衔角》一举摘得国际金奖,奖金数万美元。
老孔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心中空空的好像丢了什么东西。
(选自《小小说月刊》,2018年第4期)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只是无法拍摄到图片,怕人家不信”这句话看似闲笔,其实是为后文情节的发展作铺垫,因为老孔正是想证明这是真的才答应了小孔的要求。 |
B.文中两次写到鹿的两眼“清澈如水”,表达了这头鹿对老孔非常信任,对老孔的友谊是纯洁的,同时也从反面衬托了小孔利欲熏心。 |
C.老孔“到底还是答应了儿子”,原因是他仍不能做到淡泊名利,而文章结尾说老孔“心中空空的”,表达了他对自己和儿子的所作所为感到内疚。 |
D.文章采用了欲扬先抑的手法,在表达方式上既有记叙也有议论,尤其是中间一段运用插叙的手法,补充介绍了老孔和这头鹿之间交往的背景。 |
3.“鹿衔角”作为小说的标题,意蕴丰厚,请结合全文谈谈你的理解。
另一种纪念碑
李锐
①大凡专门到湘西凤凰县一游的人,都是为了沈从文先生而来的。沈先生的故居和墓地都在凤凰县城。 一个士兵要不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沈先生没有战死在沙场。其实,沈先生也没有回到故乡。他遥远地死在一个叫做北京的喧嚣的大都市里。回到故乡的不过是先生的骨灰。
②一段迂回的山路,一片逼仄的台地,一块自然坠落的石头,石头略微凿磨的平面上是沈先生的笔迹: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这些话和石头面对着已经有些污浊了的沱江,一座旧石桥,和一些已经破旧不堪的吊脚楼。背后的山坡上环绕着零乱却又茂密的草木。凤凰的朋友们说,大部分骨灰撒进沱江了,只有几块骨头是由沈先生的孙子亲手埋在这石头下面的。
③其实,一个游子,一个精神的游子是永无故乡可回的。就像一条从雪山之巅走下来的河,从它出走之日,就再没有回家的路了。沈先生在凤凰城里长到十五岁,而后从军,又在沅江、辰水之间浪迹五年。此后,湘西的山水就再也关不住一个年轻人的心了。可这二十年的人生成了沈先生文学创作的源泉,他那些所有最深沉最美好的文章,都是从湘西的江河里涌流出来的。这个有一位苗族祖母又有一位土家族母亲的乡下人,这个没有上过大学,没有留过洋,没有任何文凭学位的湘西赤子,有了他的《从文自传》,有了他的《湘行散记》,有了他的《边城》和《长河》,中国人枯叶一般飘零的诗情,终于又有了一片水意深沉的沃土。
④大概是因为沈先生盎然不绝的诗意吧,他竟然在许多时候,在许多人那里被误解成是一位,而且仅仅是一位传统的“田园诗人”。许多人把“美化落后”“诗化麻木”的批评放在他的名字上。也确实有人依样画葫芦的,把中国所有偏远落后的乡村变成了“民歌集成”的歌舞场,并因此而得到了大大小小的文名。我一直不解的是,怎么会有这么深的误解和误读。难道我们这些中国人真的再也听不懂中国诗人的歌哭和咏叹了吗?难道历史的风尘真的把我们埋葬得这么深这么重了吗?以致我们竟然听不懂一个肝肠寸断的柔情诗人的悲呜?以致我们竟然看不见,在夕阳落照下的那样一种悲天悯地的大悲哀?
⑤对此,沈先生自己说过一句肺腑之言: 写它时,心中充满了不易表达的深刻悲痛!”所谓“大音稀声”,所谓“有大美而不言”。事实上,这正是沈从文先生不为潮流所动,独到而深沉的追求。一个能和时代风格相抗衡而独立于世的作家必定是大家。在当时那一派峻急、坚硬、浮躁的白话“国语”的主流中,沈从文的从容沉静和优美大度尤其显得卓尔不群。在沈从文诗意神话的长廊中,《边城》无疑是最精美的篇章。那是关于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和一只狗的童话。这个诗意神话的破灭虽无西方式的剧烈的戏剧性,但却有最地道的中国式的地久天长的悲凉。
⑥如果说沈先生的文字流露出了某种“世外”意味,那也是因为湘西这块土地一直是苗族和土家族世代杂居之地。这是一块不曾被正统的儒家文化彻底同化的土地。这块土地曾经以它无数次的对中原文化的以死相拼,才保持了自己的“率真淳朴”“人神同在”和“悠然自得”。也正是这一脉边缘的“异质文化”,成就了沈从文的独特。也正因为这个产生于中国本土的独特性,又和中国传统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沈从文先生才有可能“自然而然”地完成对于中国诗歌的承接和转化。
⑦站在沈先生这块天然未凿的石碑面前,沈先生微含笑意的脸从斑斓的石纹中显现出来,有谁能读懂困顿在那些苍老的皱纹里的创痛和沧桑?其实,沈从文先生又何需一块石,何需一座山,何需一条河来为自己的不朽做纪念呢?只要打开他的书,你就能走进他那一片无比深沉又无比美丽的森林,让我们向这片森林深深地鞠躬吧!
(有删改)
1.下面对文章的理解,不正确的两项是A.“沈先生也没有回到故乡”一是指他去世在北京,二是指他是一个精神的游子,而一个精神的游子是永无故乡可回的。 |
B.“中国人枯叶一般飘零的诗情,终于又有了一片水意深沉的沃土”表明沈从文表现湘西文化的作品真诚地体现了中国人悲悯的诗意。 |
C.“怎么会有这么深的误解和误读”运用对比和反问的艺术手法,表现作者对沈从文被误解的痛心,引起人们的深刻反省。 |
D.第二自然段中,作者展现了湘西凤凰古城的破旧、荒芜,用苍凉、清冷的环境烘托出人事变迁的凄凉落寞,令人感慨不已。 |
E.全文语言充满浪漫的诗意,叙议结合,字里行间充溢着作者强烈的感情,结尾一句借景抒情,含蓄地表达了对沈从文的敬佩。 |
3.题目“另一种纪念碑”在文中的含义是什么?有什么好处?请简要分析。
到达车站的时候天还没亮,不过你可以感觉到,这铁定是不一样的一天。有点凉,小韩在月台上跳来跳去,手插在夹克口袋里。他口里头冒着热气,高声嚷:“阿吉一定喜欢。”
“妈的,那还用说吗?”杜子回话。他的毛衣高领搂住了下半脸;他在抽烟,吸的时候把嘴面前的衣领往下拨一点。
我跟阿吉坐在候车的椅子上。我们都是一夜没睡,我是说,我们全体。昨天我们在帮阿吉收东西,他那房子房东要。我们让阿吉坐在床上。一边收的时候,大家拼命讲笑话,把气氛弄得比较不那个一点。因为,实在是:阿吉那么不声不响的,我们这一伙里,向来是他的话最多,现在这情况,让人没法不觉得凄惨。
后来,下半夜的时候,我们喝起酒来,当然也给阿吉斟了一小钟。就是喝酒的时候,杜子说:我们带阿吉去南方澳。大家都同意了,因为南方澳的海是台湾最美和最险恶的,我们想阿吉一定喜欢,他向来喜欢强烈的物事。而且,他也没去过南方澳。
下了这决定之后,我们就出来了,叫了计程车一路呼啸到车站来。起初那司机不肯载,他看到阿吉像见了鬼似的,可是杜子拜托他:“这是我们的朋友,我们要带他去南方澳。”他边说就哭起来了,完全是酒喝太多的关系。那司机八成是起了好奇心,他让我们上了车,一路上问东问西的一大堆。最后还叹气:
“年纪还这么轻。”他是说阿吉,不过老实说,这话听来实在讨厌,又一点意思也没有。
到进收票口的时候,我们学了乖,让阿吉披上我们的大军用夹克,那收票员什么也没看出来,我们完全混进去了。
月台上亮白白的,什么人都没有。我们说这地方阿吉包喜欢;凌晨四点的月台,浪漫得一塌糊涂的。阿吉这家伙就是这样,他那信上是怎么自称的:“对生与死都永远抱着梦想的呆子。”
我可不知道他现在死成这个鬼样还能有什么梦想,或许也有吧!或许他知道我们带他到南方澳去。
我看看阿吉的脸,呆子似地笑咪咪地,特写,只到肩,他那时手上捧了一叠书,没照出来。
相片下面是他的姓名、生年、役年。一个好好的人就只剩下这么四四方方的一箱了,而且这一箱也不会留下,阿吉自己遗书里写的:“把我的骨灰洒在海上。”
1.小说中说的“不那个一点”指的是。
2.结合作品的内容,概括阿吉的性格特征。
3.人们评价说“这是一篇寓意深远的小说,能拨动读者的心弦,引发读者的共鸣”,你从文章中体味到的“寓意”是什么?
4.下面对作品的赏析,不恰当的两项是。( )
A.作者借第三者之口,用泼墨式的手法记叙阿吉的一生,叙述了阿吉的性格、喜好和他那平凡而短暂的一生。 |
B.这是一篇以以小见大的传统手法反映社会生活的作品,将一个人一生的故事浓缩在短短的几百字中。 |
C.本文的成功,在于作品主要靠精炼的对话来推动情节的波澜起伏和人物的色彩显现。 |
D.“阿吉一定喜欢”“年纪还这么轻”透露出小说主人公的性格特征,虽不见人,但清晰可见。 |
E.在人物对白的同时伴以心理描绘、肖像描写和外部动作表情的刻画,更使人物丰满、鲜活。 |
平凡的世界(节选)
路遥
①去年和“萝卜花”一块上那个工时,他曾装得一个字也不识。现在他又装成了一个文盲。
②孙少平已经适应了这个底层社会的生活。尽管他有香皂和牙具,也不拿出;不洗脸,不洗脚,更不要说刷牙了;吃饭和别人一样,端着老碗往地上一蹲,有声有响地往嘴里扒拉;说话是粗鲁的;走路拱着腰,手背抄起或筒在袖口里;两条腿故意弄成罗圈形。没有人看出他是个识字人,并且还当过“先生”呢!
③少平看起来成了一个地道的、外出谋生的庄稼人,但有一点他却没能做到,就是在晚上睡觉时常常失眠。如果大伙知道有一个人晚上睡不着觉,就像对一个不吃肥肉的人一样会感到不可思议。是的,劳筋损骨熬苦一天以后,孙少平也常常难以入眠,而且在静静的夜晚,一躺进黑暗中,他的思绪反而更活跃了。有时候他也想一些具体的事,但大多数情况下思想是漫无边际的,像没有河床的洪水在泛滥;又像五光十色的光环交叉重叠在一起。
④清明之前,天气转暖,大地差不多完全解冻。工地上,宿舍楼起了第一层;楼板安好后,开始砌第二层的屋墙。少平的工作是把浇过水的湿砖用手一块块往二层上扔,这无疑是小工行里最苦的活;可是他应该干这活,因为他拿的是这一行的“高工资”。
⑤工程大忙以后,胡永州陆续从东关大桥头又招回一些工匠;同时也打发走了几个干活不行的人。人手一多,一老一小两个做饭的就应付不过来。那个老汉还兼管采买,大筐的土豆和白菜,五十斤一袋的面粉,老汉一个人拿不动。胡永州突然决定由少平帮助老汉出去采买东西。少平就象被“提拔”了一样高兴。他现在每天只在工地上干半天活,另外半天就和做饭的老汉一块到街上去采买东西。
⑥活路稍微一轻松,他突然渴望能看点什么书——算一算,他又很长时间没见书的面了。
⑦正月里返回黄原到现在,他也没有去找田晓霞借书,因为他一直装个文盲,借回来书也没办法看。正因为他是个只会卖力气的“文盲”,包工头才信任他,让他去干采购工作。要是胡永州知道他是个学生出身的人,又在他这里清闲得看起了书,说不定马上会把他打发走。
⑧但读书的愿望一下子变得如此强烈,他思谋:能不能找个办法既能读书又不让人发现呢?
⑨只有一个途径较为可靠,那就是他晩上能单独睡在一个地方。主意终于有了。他准备和胡永州说一说,让包工头同意自己住在刚盖起的那一层楼房里。胡永州并不反对他挪地方住——只要你小子不怕冷,就是愿意住在野场地里和我胡永州也不相干!搬到没门窗的楼房后,他在外出采购东西的时候,捎带着给自己买了一些蜡烛。
⑩条件一具备,他就打算到晓霞那里去借几本书回来。过罢清明节,少平在一个星期六的傍晩,破例拿出牙具和香皂,偷偷到小南河里洗刷了一番,又换上自己的那身“礼服”,就精神满满地去地委找田晓霞。晓霞给他找了一本艾特玛托夫的《白轮船》。她告诉他,这是她很喜欢的一本书,是前几年内部发行的;父亲买回来后,她看完就偷偷地占为己有了。
⑪回到“新居”,他点亮蜡烛,就躺在墙角麦秸草上的那一堆破被褥里,开始读这本小说。周围一片寂静,人们都已经沉沉地入睡了。带着凉意的晩风从洞开的窗户中吹进来,摇曳着豆粒般的烛光。孙少平一开始就被这本书吸引住了。那个被父母抛弃的小男孩的忧伤的童年,那个善良而屡遭厄运的莫蒙爷爷,那个凶残丑恶而又冥顽不化的阿洛斯古尔,以及美丽的长鹿母和古老而富有传奇色彩的吉尔吉斯人的生活……这一切都使他的心剧烈地颤动着。当最后那孩子一颗晶莹的心被现实中的丑恶所摧毁,像鱼一样永远地消失在冰冷的河水中之后,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眼睛。他用哽咽的音调喃喃地念完了作者在最后所说的那些沉痛而感人肺腑的话……这时,天已经微微地亮出了白色。他吹灭蜡烛,出了这个没安门窗的房子。
1.为什么平时不洗脸、不洗脚、不刷牙的孙少平在去地委找田晓霞之前,先偷偷到小南河里洗刷了一番?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2.文中划线的句子,可否删去?为什么?
3.细读本文,请结合文本分析孙少平这一形象。
4.小说的结尾详细地描写了孙少平阅读的过程,请结合文本分析这样写的好处。
乡村英文
韩少功
玉梅是一个热心女人,与左邻右舍处得很热闹的,她家门前有一水泥坪,遇到邻家的金花来借坪晒谷,二话不说,满口答应,当下把自家柴垛移开,把落叶和鸡粪扫净,让出一片明净的场地。
她还兴冲冲地忙前忙后,将自家的大堂屋腾空,以便傍晚时就近收谷入门,避开露水和雾气,好第二天再晒。
不料,她不知因何事上火,第二天一大早就立在坪前高声叫骂。她先是骂鸡,接着骂狗,你贱不贱?老娘请你来了吗?老娘下了红贴,还是发了轿子?这不是你的地方,你三尺厚的脸皮赖在这里,有本事就死回去发你的瘟呵!……
她骂得鸡飞狗跳日月无光。远处的金花听得心疑,脸渐渐拉长了,上前来问:“玉梅姐,你骂谁呢?”
玉梅没好气地说:“谁心中有鬼,就是骂谁!”
“没……没什么人得罪你吧?”
“谁得罪了,谁知道!”
这就等于把话挑明了,把脸撕破了。金花扭歪了一张脸,咚咚咚大步离去,叫来两三个帮手,一担担地把稻谷搬走。
后来有人私下问玉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玉梅开始不说,实在却不过,才道出心中悲愤。原来那天她早上见天气不错,打算帮那妖婆子搬谷入坪摊晒,一心做点好事呵。却发现谷堆上画有暗号,是一些弯弯曲曲的沟痕,顿时就气炸了肺:呸,什么意思呵?留暗号不就是防贼么?留在她家屋里不就是防她么?怕她认出来,居然不写汉字,还写成了英文,就是电视上那种洋字码……你也太小看人了!她玉梅别说有吃有穿,就算穷,就算贱,就算讨饭,也不会稀罕你几粒谷吧?
冤仇就这样结下了。金花事后不承认什么暗号,声称对方血口喷人,居然诬她写洋字码,为何不说她写了蝌蚪文呢,写了蚂蚁文和蜘蛛文呢?天地良心,她要是写得了洋文,还会嫁进这个倒霉的八溪峒,还会嫁给一个烂瓦匠,还会黑汗横流地晒谷?……但此事真相已没法澄清,因谷堆已散,谷堆上到底有没有暗号,有没有英文,旁人无法证实了。
两家断了往来,连鸡鸭也不再互访。一旦它们悄悄越界,必有来自敌方的石块,砸得越界者惊逃四散。
据玉梅说,那贼婆子曾经送给她一条花裤,说她个子矮一点,穿着正合身,给她穿算了。她以前还满心欢喜,现在算是想明白了:那哪是安什么好心,不就是嘲笑她的个头矮,要当众揭她疮疤么?
往事历历在目,件件滴血,桩桩迸泪,眼下都被玉梅想得恍然大悟,反正什么事都往心里堵。而且越是有人来劝和,越给她增加了思前想后和悲愤重温的机会。她把一条花裤找出来,嚓嚓嚓地剪成碎片,一把碎片朝篱笆那边摔过去。
数日以后,住在山坳里的公公找来了,什么话也不说!要玉梅跟着走一趟。她来到了公公家的谷仓,顺着老人的手看去,发现那里的谷堆表面也有一些弯弯曲曲的沟痕,与她不久前见到的完全一样。谷仓前有两三只地鳖虫,大概是爬过谷堆的,留下沟痕的,已被踩死,散发出一种刺鼻的酸腥味。
公公嘟哝了一句,听不太清楚。
但媳妇捂住嘴,愣住了,冒出一张大红脸。
她低着头回了家。去菜园里锄草,顺手把金花家的两块地也锄了。去扎稻草人赶鸟,也顺手在金花家的田边戳了一个,去撤谷喂鸡,见邻家的鸡过来了,也不会再次厉声驱赶,让两窝鸡快快活活地啄在一起。
但金花没见到这一切,而且她那张门一直紧闭,悄无声息。玉梅事后才得知,收完稻谷后,金花就外出打工,去了很远的北方。
第二年,金花没有回来。
第三年,金花还是没有回来。
第四年的一天,人们悄悄传说,可怜的金花姑娘回不来了,不久前在一次工厂的火灾中已不幸遇难。丈夫怕她婆婆和女儿伤心,迟迟没有说破,不过,她的女儿后来上学时骑的那辆红色的自行车,玉梅知道,大家也知道——是用一个女人的赔命钱买的。女儿不知道这个来由,骑车飞驰时经常放声大笑。
(本文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的理解和赏析,A.“连鸡鸭也不再互访”运用拟人修辞,突出了玉梅和金花两家的对立关系。 |
B.小说巧妙地运用了“悬念”“误会”等技法,情节起伏曲折。 |
C.作为小说的线索性人物,公公的出场化解了矛盾,揭示了真相,推动了情节的发展。 |
D.小说中人物的语言富有生活气息,生动地刻画出人物的心理和性格。 |
3.请简要概括玉梅这一人物形象的性格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