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怀念史铁生》
林少华
①也许你喜欢华灯初上的黄昏街头,喜欢万家灯火的入夜城区。我也并非不喜欢,但我更喜欢夜深人静时分书房那盏孤灯。若窗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我往往掷笔于案,走去两排书橱的夹角,蜷缩在小沙发上,捧一杯清茶,在雨声中任凭自己的思绪,倏尔由远而近,倏尔由近而远。
②记得南宋诗人蒋捷有一首词《虞美人·听雨》:“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纱。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如今,我鬓已星星,“悲欢离合总关情”,庶几近之。
③夜雨关情之作,李商隐的诗更加广为人知:“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写得真好,值个诺贝尔文学奖。
④如今,李商隐不在了,蒋捷不在了。所幸雨还在,夜还在,烛也还在。雨、夜、烛(灯)、书房,四者构成一个充分自足的世界、一个完整无缺的情境。不是吗?白天的雨是不属于自己的,甚至是妨碍自己的他者。不仅白天的雨,而且白天本身也好像很难属于自己。属于政治,属于经济,属于公众,属于征战与拼搏,唯独不属于自己。但雨夜不同,夜的细雨不同。夜雨具有极重的私人性质,是专门为自己、为每一个独处男女下的雨。
⑤雨丝、雨滴从高高的天空云层穿过沉沉的夜幕,轻轻划过书房的檐前,或者微微叩击灯光隐约的玻璃窗,仿佛向你我传递种种样样的信息,讲述种种样样的故事,天外的,远方的,近邻的,地表地下的……
⑥蓦然,我想起了已经去世两年多的史铁生。铁生说夜晚是心的故乡,存放着童年的梦。我的故乡呢?我的故乡远在千里之外。可我仍然看见了故乡的云,故乡的雨,故乡的灯。看见了那座小山村的夜雨孤灯,看见祖父正在灯下哼着什么谣曲编筐编席子,看见灯下母亲映在泥巴墙上纳鞋底的身影。甚至看见了我自己。
⑦看见自己算怎么回事呢?但那个人分明是自己——一盏煤油灯下,自己正趴在炕角矮桌上抄录书上的漂亮句子。油越来越少,灯越来越暗,头越来越低。忽然,“滋啦”一声,灯火苗烧着额前的头发,烧出一股好像烧麻雀的特殊焦糊味儿。俄尔,屋角搪瓷脸盆“咚”一声响起滴水声。我知道,外面的雨肯定下大了,屋顶漏雨了。草房,多年没苫了,苫不起。生活不是抄在本本上的漂亮句子。可我归终必须感谢那些漂亮句子,是那些漂亮句子使我对山间轻盈的晨雾和天边亮丽的晚霞始终保持不息的感动和审美激情。是她们拉我走出那座小山村,把我推向华灯初上的都市街衢。
⑧此刻,故乡也在下雨吗?那盏煤油灯还在吗?童年的梦?是梦又不是梦,不是梦又是梦。铁生说的不错,那是存放着的童年的梦,存放在夜晚,存放在下雨的夜晚,存放在弥散着雨夜昏黄灯光的书房中。我觉得,自己最终还是要返回那个小山村,返回故乡。因此,这里存放的不仅仅是童年的梦,也是自己现在的梦。
⑨铁生上面的话没有说完,他接着说道:“夜晚是人独对苍天的时候:我为什么要来?我能不能不来,以及能不能再来?”三个追问,大体说了三生:前生、今生、来生。夜雨孤灯,坐拥书城,恐怕任何人都会不期然想到这个神秘而重大的命题。
⑩作为宗教命题是有解的,而作为哲学和人生命题则是无解的。特别是来生:能不能再来?铁生没有明确回答,但他说了这样一句:“推而演之,死也就是生的一种形态。”铁生的今生已经结束了。那么他的“生”之形态究竟是怎样一种形态?铁生夫人陈希米日前出了一本书《让“死”活下去》,以其特殊身份和特殊情感做出了某种程度的回答。但我所关心的,更是铁生实际上能不能再来?逝者能不能再来?
⑪想到这里,我走去窗前,拉开窗,面对无边的夜空和无尽的雨丝沉思良久。不管怎样,我还是相信灵魂,相信灵魂的不死和永恒。
(2013.4.11《河北青年报》)
1.请从内容和结构两个方面简要分析第一段在文章中的作用。2.请理解史铁生的“死也就是生的一种形态”这句话在文中的深刻含义。
3.作者为何喜欢雨夜?请结合文章内容加以简要分析。
4.请探究作者在雨夜中寄寓的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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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成一棵树
①世间有树,这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地球,因为有树,变得适宜居住。人类,因为有了树,诗意地栖居才成为可能。我常常觉得,这个世界甚至可以没有人,但不能没有树。
②树,以挺拔的站姿坚守脚下的土地,它的根在地底下匍匐蜿蜒。我想它一定是积聚了树全部的力量。树的根也许密如细发,但一定是一个庞大的系统,这让树得以在坚硬的泥土里进行着生命的运动,从而扎根生长。
③树,以仰望的姿态朝天空发出邀请。枝枝杈杈是树的臂膀,片片绿叶是树的语言。树,站着会生长。过不了几年,便拥有自己的树冠。一团绿色的火焰在大地上燃烧,随着岁月更迭,时光变迁,树不仅没有变老,反而让自己的生命更加蓬勃昂扬。大树参天,遮天蔽日,树为脚下的土地撑起一片荫凉,为在树上栖息的鸟、虫子、蚂蚁、松鼠等阻挡风雨。
④与树相望,我总觉得树是可以亲近的。树洞里埋藏了人类的秘密,树阴下有人们活动的身影。树的绿色能让我们绝望的眼睛看到希望,至少也能让疲倦的眼睛得以休息。细心的人总能发现,每个季节甚至每一天,树的绿色都不相同。春天是草绿、浅绿,夏天是明亮的绿、浓厚的绿,秋天是深沉的绿。
⑤村口有大树。古老的村庄,因为有了大树的守候,才有了灵气。有它们陪伴的岁月,村子宁静而安详,村子里的生活如桃花源一般神秘而美好。老家村口不仅有参天的香榧树,还有巨大的香樟树、松树,人们从那里远远走过,就能闻到树的香味。松树村头村尾各有一棵,村头的那棵村里人说树冠长得像龙,村尾的那棵却是笔直向上生长。村里人相信,这些大树都是有灵性的,它们的命运也就是村子的命运。
⑥无论走到哪里,我都能闻到村口大树的香味。那是家乡的香味。是的,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希望,这些村口的大树都能站立在村口。只要我们一走近,就像是见到了熟人,分别久了,便会热泪盈眶。村口的大树,人世间的村庄有了你才像个村庄啊!
⑦寺庙有古树。寺庙里的古树散发着佛光,抬起头,所见的是清荫下,信仰的天空。在天台的国清寺,一口古井旁,挺立着沧桑古树。我们一行人经过时,有眼尖的人忍不住惊喜地叫了一声“快看,树上有松鼠。”循着他指的方向,我们果然看到了在树叶间跳动的松鼠,树叶的绿光此刻明亮无比,似乎能划过我们的神经。呵,这松鼠一定是把古树当成了自己的家园、乐园。
⑧而在普陀的普济禅寺,香道两旁都是硕大古老的树。在去西天的半山腰,走进一个小小的岔道,便望见一小片森林。靠近一看,竟然只是一棵树。这是一棵九百多年的古樟。主干生支干,支干生枝丫,密密层层,各事其主。所有的树干斜向天空,广达数亩。有一棵树上还挂着一块牌子:“心迷就会苦,心悟就自在。”
⑨树上有生灵,一棵树就是一个世界。有一年冬天,我从窗口望出去,总能望见菜园里的一棵常绿树。每到下午,就有一群鸟雀狂飞乱舞。我情不自禁地赞叹:“这是一棵鸟树。”鸟儿因为有了树的庇护,甘心情愿做树的花朵。
⑩树,也许比动物还有灵性。
1.请简要概括“树”的外观形态。2.第④段中划线句子在文中起什么作用?
3.阅读文章第⑤~⑧段,在下面空白处填写合适的内容。
一棵树就是一座村庄,一棵树就是
4.结合语境,品味下列划线词语的表达效果。
我想它一定是积聚了树全部的力量。树的根也许密如细发,但一定是一个庞大的系统,这让树得以在坚硬的泥土里进行着生命的运动,从而扎根生长。
5.作者取题为“长成一棵树”,你是怎样理解的?
擀面杖的故事
铁凝
我父亲作为一个长于西画的画家,却特别喜爱中国民间的“俗物”,擀面杖是其中之一。他搜集的擀面杖,多半来自乡间农户,木质、长短、粗细各有不同,他对它们没有特别的要求,他的原则是有意思就行。当他有机会去农村的时候,他喜欢串门。那时主人多半是好客的,他们通常会大着嗓门邀他进屋。他进了屋,便在灶台、水缸、案板之间东看西看起来。遇有喜欢的,或直接买到手,或买根新的去以新换旧。有一次他为了“磨”出一根他看上的擀面杖,在一个村子耽搁了大半天。而他进村的时候,不过是想画些钢笔速写。这样,画速写用去二十分钟,“磨”擀面杖却花了五个小时。为了达到目的他能忍住饥饿,忍住焦渴。他的顽强以至于惊动了那村的全体村干部。而看热闹的村人越发以为那家的擀面杖是个稀有的宝贝,便撺搬着主人将价格越抬越高。最后还是村干部从中说合,我父亲以近两百元人民币的价格将擀面杖买下。我没有问过父亲这值不值,我知道“喜欢”这两个字的价值有多高。
那年初秋,我随父亲去太行山西部写生,他在一户人家发现了中意的擀面杖。照我当时的看法,这根擀面杖其貌不扬,木质也一般。但也许正是它那种不太圆润的样子吸引了父亲,他小声对陪同我们前来的镇长说了买擀面杖的意图。镇长说这也叫个事儿?这也用买?先拿走,回头我让人上供销社给他们送根新的来!
这个上午,这家当时只有一位年近五十的妇女。当她得知我们要买她的擀面杖时,显然觉得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她明确表示了她的不情愿,她说其实那不是地道的擀面杖,那年她当家的和兄弟分家的时候,他们家没分上擀面杖。他当家的在院里捡了根树棍,好歹打磨了几下权作了擀面杖,其实这擀面杖不过是个普通的树棍子。这位妇女想以这擀面杖的不地道打消父亲想要它的念头,我却接上她的话说:“既是这样,就不如让我买一根真正的擀面杖送给您吧。”哪知那妇女听了我的话,又立刻调转话头,说起这擀面杖是多么的好使,说再不地道也是用了多少年的家伙了,称手啊,换个别的怕还使不惯哩……这时镇长不由分说一把将擀面杖抓在手里,半是玩笑半是命令地说这擀面杖归他了,他让妇女到镇供销社拿根新的,账记在他身上。妇女仍显犹豫,却终未敌过镇长的意愿。我们自是一番千谢万谢。一出她的院门,父亲富有经验地说,应该尽快离开这个村子,以防主人一会儿反悔。
我们随镇长来到镇政府,在他的办公室聊天,镇长对我讲起了他的一些宏伟计划。我们的聊天被一阵高声叫嚷打断,原来是刚才那家的闺女前来讨要擀面杖了:“把我那擀面杖还给我!把我那祖传的擀面杖(明显与其母说法不符)还给我!”镇长上前想要制止她的大叫,说我们不是白要,不是让你娘去供销社拿新的么。但这女儿显然不吃镇长那一套,她“哼”一声冷笑道:“别说是新的,给根金的也不换!快点儿,快把擀面杖拿出来,正等着擀面呢(也不一定),莫非连饭也不叫俺们吃啦……”我和父亲只感到很惭愧。毕竟这其貌不扬的擀面杖是一户人家用惯的家什,用惯的家什,确能成为这家庭的一员。那么,我们不是在“掠夺”人家家中的一员吗?我父亲不等这女儿再多说什么,赶紧从屋里拿出擀面杖交给她。谁知这女儿接了擀面杖,表情一下子茫然起来,有点像一个铆足了劲儿挥拳打向顽敌的人突然发现打中的是棉花;又仿佛她并不满意这痛快简便的结局,愣了一会儿,她才攥着擀面杖骑车出了镇政府。
过后父亲对我说,这没什么,比这艰难的场面他也碰见过。我知道他要说起一个名叫走马驿的山村。两年前他就在那儿看上了一根擀面杖,却未能得手。两年之间他又去过几次走马驿,并且间接托了朋友,每次都是败兴而归。但父亲在概念里早已把那擀面杖算成了他的,有时候他会说:“走马驿还有我一根擀面杖呢。”
我经常把父亲心爱的擀面杖排列起来欣赏,它们长短参差着被我排满一面墙,如管风琴一般。它们的身上沾着不同年代的面粉,有的已深深滋进木纹;它们的身上有女人身上的力量、女人的勤恳和女人绞尽脑汁对食物的琢磨。每一根擀面杖,都有一个与生计依依相关的故事。在“信息高速公路”时代,在物欲横流的今天,正是这些凡俗的生活用具,使我能够找到离人心、离自然、离大智慧更近的路。
1.下列对本文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本文使用第一人称,使“我”成了父亲搜集擀面杖的见证者。结尾写自己对这些擀面杖的欣赏,深化了作品的主题。 |
B.那段妇女的闺女到镇政府追要擀面杖的情节,语言生动有趣。她拿回擀面杖时茫然的表情,写出她真正目的没有达到的一点失落。 |
C.本文对镇长虽然着墨不多,但是读者分明可以看到他是一个工作简单粗暴,喜欢夸夸其谈,对村民不够尊重的官僚形象。 |
D.本文行文点面结合,开合有度。先是总体介绍了父亲有搜集擀面杖的喜好,然后集中笔墨写购买一妇女人家擀面杖的故事。 |
3.有人评价铁凝的散文:“坦诚以及时不时冒出来的俏皮取代了穿透与悲悯,文字中饱含对生活的情意,蕴含着蓬勃之美,现了一种美善惊人的力量。”请结合本文内容,简要谈谈你对这种“美善惊人的力量”的理解。
想念地坛
史铁生
①想念地坛,主要是想念它的安静。
②坐在那园子里,坐在不管它的哪一个角落,任何地方,喧嚣都在远处。近旁只有荒藤老树,只有栖居了鸟儿的废殿颓檐、长满了野草的残墙断壁,暮鸦吵闹着归来,雨燕盘桓吟唱,风过檐铃,雨落空林,蜂飞蝶舞草动虫鸣……四季的歌咏此起彼伏从不间断。地坛的安静并非无声。
③一进园门,心便安稳。有一条界线似的,迈过它,只要一迈过它便有清纯之气扑来,悠远、浑厚。于是时间也似放慢了速度,就好比电影中的慢镜,人便不那么慌张了,可以放下心来把你的每一个动作都看看清楚,每一缕愤懑和妄想,盼念与惶茫,总之把你所有的心绪都看看明白。因而地坛的安静,也不是与世隔离。
④记得我在那园中成年累月地走,在那儿呆坐,张望,暗自地祈求或怨叹,在那儿睡了又醒,醒了看几页书……然后在那儿想:“好吧好吧,我看你还能怎样!”这念头不觉出声,如空谷回音。
⑤谁?谁还能怎样?我,我自己。
⑥我常看那个轮椅上的人,和轮椅下他的影子,心说我怎么会是他呢?怎么会和他一块坐在了这儿?我仔细看他,看他究竟有什么倒霉的特点,或还将有什么不幸的征兆,想看看他终于怎样去死,赴死之途莫非还有绝路?那日何日?我记得忽然我有了一种放弃的心情,仿佛我已经消失,已经不在,唯一缕轻魂在园中游荡,刹那间清风朗月,如沐慈悲。于是乎我听见了那恒久而辽阔的安静。
⑦我记得于是我铺开一张纸,觉得确乎有些什么东西最好是写下来。不考虑词句,也不过问技巧,也不以为能拿它去派什么用场,只是写,只是看有些路单靠腿(轮椅)去走明显是不够。写,真是个办法,是条条绝路之后的一条路。
⑧只是多年以后我才在书上读到了一种说法:写作的零度。在我想,写作的零度即生命的起点,写作由之出发的地方即生命之固有的疑难,写作之终于的寻求,即灵魂最初的眺望。否则,写作,你寻的是什么根?倘只是炫耀祖宗的光荣,弃心魂一向的困惑于不问,岂不还是阿Q的传统?倘写作变成潇洒,变成了身份或地位的投资,它就不要嘲笑喧器,它已经加入喧嚣。尤其,写作要是爱上了比赛、擂台和排名榜,它就更何必谴责什么“霸权"?它自己已经是了。我大致看懂了排名的用意:时不时地抛出一份名单,把大家排比得就像是梁山泊的一百零八将,被排者争风吃醋,排者乘机拿走的是权力。
⑨想念地坛,就是不断地回望零度。放弃强力,当然还有阿谀。现在可真是反了!——面要面霸,居要豪居,海鲜称帝,狗肉称王,人呢?名人,强人,人物。可你看地坛,它早已放弃昔日荣华,一天天在风雨中放弃,五百年,安静了;安静得草木葳蕤,生气盎然。土地,要你气熏烟蒸地去恭维它吗?万物,是你雕栏玉砌就可以挟持的?疯话。
⑩有人跟我说,曾去地坛找我,或看了那一篇《我与地坛》去那儿寻找安静。可一来呢,我搬家搬得离地坛远了,不常去了。二来我偶尔请朋友开车送我去看它,发现它早已面目全非。我想,那就不必再去地坛寻找安静,莫如在安静中寻找地坛。现在我看虚空中也有一条界线,靠想念去迈过它,只要一迈过它便有清纯之气扑面而来。我已不在地坛,地坛在我。
(有删节)
1.下列对本文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A.地坛里没有人世间的喧嚣,却不乏大自然四季的歌咏,作者喜爱的正是这种“鸟鸣山更幽"的安静。 |
B.作者不幸致残,心中十分苦闷,“好吧好吧,我看你还能怎样"一句,是作者从心底发出的对生活的质问。 |
C.“面要面霸,居要豪居,海鲜称帝,狗肉称王”,此句句式整齐,简洁有力,对虚假的不正当竞争给予了批判。 |
D.地坛在作者心中已成为一种象征,作者想念地坛,实际上是对一种远离尘嚣的精神境界的想念。 |
3.统观全文,地坛的“安静”具有怎样的特点?
冷藏的凤凰
杨羽仪
湘西的凤凰是个绝美的地方。这不是我一家之言,早在数十年前,新西兰友人路易.艾黎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中国有两个最美的小城,一是福建的长汀,一是湖南的凤凰。”
凤凰的绝美是全方位的。
不能忘记那古老而沉静的黄丝桥古城。它雄踞于湘黔边陲1500多年了,岁月悠悠,它依然默默地俯视着原野的沧桑。大地在速变着,它却是永恒的存在。那青石灰岩砌成的城楼、雉堞、箭垛,隐隐唱着“沙场烽火今安在,一曲芦笙对夕阳”的歌。
不能忘记那起伏百里苍原、呼啸苍天的“南方长城”。那是数百年前官民相抗、汉苗对峙的悲剧见证。我看见它不但雄伟,而且在群山之巅飘飘忽忽,在这座山头留下一座烽火台,又在那座山肩坐落一座碉楼。望不尽的青山,望不尽的长城。
不能忘记那千古一绝的吊脚楼。它从大山深处一直延伸到沅水沱江畔。清清的沱江从凤凰城中轻轻流过,无数的吊脚楼悬于沱江两岸,一根根木柱撑起一幢幢小楼,撑起了两个可爱的民族。这迷人的吊脚楼上,岂止有飞檐翘角,有三面回廊,有象征吉祥如意的木雕图案,有两个民族喜爱的牡丹和喜鹊,更有令世人惊羡的一群“宋祖英”,她们不但人靓,而且歌也甜。宋祖英出自沅水沱江,却不是独一无二的,她原先也在那里浣衣,浣衣时唱着土家族动听的歌。她唱红了,并唱进了北京城。我发现,宋祖英般的美女在沱江也不是独一无二的,她的歌也不是最甜的,这沱江上的浣衣女,个个都像“宋祖英”,并不是太大的夸张。吊脚楼下,沱江的歌是轻轻的,甜甜的,柔柔的,唱得满河的灯火也聚到江中来了。岂止灯呢,斑鸠和丁丁雀也在低翔高飞,绕着一江浣衣女在轻轻伴唱。
我更不能忘记在这深山和清江上,出了两个民族的出类拔萃的男人。大山养育了一批血性男人。鸦片战争时期在定海保卫战中身受十余处创伤仍连斩数敌,血染沙场、壮烈牺牲的郑国鸿老将军,便是沱江岸边一座不朽的青山。凤凰的男人是山;凤凰的男人也是水。凤凰出了国民政府的内阁总理熊希龄,出了中国著名的画家黄永玉,还出了具有世界影响的文学大家沈从文。
我始识凤凰,可以说是从读沈从文开始的。沈从文曾说:“水的德性为兼容并包,并不排斥拒绝不同方式浸入生命的任何离奇不经事物,却也从不受它的玷污影响。水的性格似乎特别脆弱,且极容易就范。其实则柔弱中有强韧,如集中一点,即涓涓细流,滴水穿石,却无坚不摧。”愈读沈从文,就愈觉得他是水造就的,抑或说他的性格就是水的性格。水纳百川,有容乃大。这是从文先生的入世哲学。即使他的文学成就已经举世瞩目,但由于种种不公正的原因,社会把从文先生“冷藏”起来了,“冷藏”达30多年之久,没有出版他的任何书,没有报道他的任何活动,仿佛他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了。这时,被“冷藏”者常常悲愤欲绝,或大义凛然,做出绝世之举。从文先生不然,他在这个领域似乎消失了,然而,他又在别的领域如研究《中国服装史》而成了举世瞩目的大家。他是大家,但又以水那样平凡的心态入世出世,从来不把自己看作一座高高的山。不像有些文学新辈,本来只是小家,甚至连小家也未及,只是一堆黄土,就迫不及待地自视为昆仑、泰山,一览众山小,于是,每走一步路,都带着叱咤风云之势;每说一句话,都带着训世的居高临下。从文先生始终自视为平凡的水,以涓滑入世,在丛林中,在山石间本来就不喧嚣,因此在社会有意“冷藏”他的时候,他依然以平常之心出世。
他被“冷藏”起来,并不等于弃世。他依然带着热切的希望,冀望着我们民族从病态走出来,从刀光剑影中走出一个刚强的民族。他对社会并不麻木,他在《一个传奇的本事》中说:“一个伟大艺术家或思想家的手和心,比现实政治家更深刻并无偏见和成见地接触世界,因此它的产生和存在,有时若与某种随时变动的思潮要求,表面或相异,或游离,都很自然。它的伟大的存在,即于政治、宗教以外,极有可能更易形成一种人类思想感情进步意义和相对永久性。”
这也许是他心态平和如水的哲学根据。从文先生是水,遭受“冷藏”,水便会化为冰,一块晶莹透亮的冰,坦坦荡荡地光照人间。
被“冷藏”的人,一旦“开封”便会出现一股热。不过,自视为水的从文先生,对于这种热,依然是一种平常心态,一种水的包容和随和的心态。它是从沱江流出来,到沅水,到中国,乃至世界,他却始终怀恋着那涓涓而来的沱江。
啊,沱江,我读你有20多年了,20多年后我才有幸触摸着你。那是一个冬天的黄昏,天上看样子要下雪,却还没有下起雪来,天空似乎又要“冷藏”着凤凰,“冷藏”着沱江。我们走过那高脚的木桥到了彼岸,又从独特的石礅桥走回此岸。坐上一只长长的木船,随水飘然而去,看那独特的吊脚楼,看那巍峨的城楼,看虹桥以及与之相连的南华山,希冀看透凤凰古城的一切。然而,我更深深地怀恋着清清的沱江,清得像面镜子,一面能鉴古今的历史明镜。一座千年的凤凰古城的历史倒影在清清的沱江里。两岸的山影树影走马灯般的人影,全都倒映在这清清的沱江里,可是,沱江依然那么清澈、明丽,一点也不混浊。即使与从文先生一起被“冷藏”着,沱江依然是平静的。它以水的特质平常地入世和出世,却震撼着我的心弦,久久地,久久地。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文章从第七段开始,运用大量篇幅塑造了一个性格如水的沈从文形象,主要是通过描述他面对“成就”“冷藏”“开封”时的态度和心境来塑造的。 |
B.文章第八段描写沈从文对民族命运的关注,在其作品《边城》中得到充分体现,表现出民族受压抑的痛苦和对未来的期许。 |
C.文章的构思技巧,一是布局谋篇中先总后分地展开特色,二是“绝美的凤凰”和“冷藏的凤凰”这两条线索交替推进。 |
D.本文成功地运用了象征手法,用水的德性象征沈从文的人品。文中沈从文以水的特质平常地入世和出世,写人写水合二为一。 |
3.沈从文在《长河》的“题记”中写道:“骤然而来的风雨,说不定会把许多人的高尚理想,卷扫摧残,弄得无踪无迹。然而一个人对于人类前途的热忱和工作的虔敬态度,是应当永远存在,且必然能给后来者以极大鼓励的!”请结合文章和你对沈从文的了解,说一说沈从文的哪些“热忱”与哪些“态度”“给后来者以极大鼓励”。
弄错了的车站
卡尔维诺
对于那些居住条件糟糕得令人厌恶的人来说,寒冷的夜晚最理想的去处自然是电影院。马科瓦尔多迷上了彩色电影,因为巨大的银幕足以展示最宽广的画面,辽阔的草原,连绵的山峦,非洲的丛林,鲜花遍野的岛屿。他每一部影片都要连看两遍,直到电影院关门他才不得不离开,但他的脑海里依然萦绕着那些自然景观,他似乎依然在呼吸着那些鲜花绿草的芬芳。
在这个细雨濛濛的夜晚打道回府,在车站等待30路电车,突然苏醒的意识:他的人生风景,仅仅是电车、红绿灯、半地下室、煤气炉、晾晒的衣服、仓库、包装间——这一切,顿时使他方才感受到的电影的辉煌,化作了一团失去光泽的、灰暗的愁云惨雾。
那天晚上,马科瓦尔多看的影片是描写发生在印度森林里的故事:从沼泽的灌木丛升起迷茫的烟雾,蛇群顺着藤蔓爬行,盘踞在莽林掩盖的古老寺庙的雕像上。
走出电影院,马科瓦尔多睁眼朝街上望去,什么也看不见,绝对是什么也看不见。他在电影院里的时候,一场大雾降临城市上空。马科瓦尔多不由自主地朝30路电车站走去,一头撞上了一块广告牌。电车驶过来了,发出缓慢的铃声,活像一个幽灵。马科瓦尔多坐在电车的最里边,想入非非,竟没有注意电车驶过的车站。他透过窗玻璃仔细察看,琢磨窗外隐隐闪过的光点,终于断定,下一站他该下车了。他赶忙跑到车门口,匆匆下了车。
他打量周围,试图找到一个认路的标记。他的眼睛能够搜集到的少许的光和影,却无法构成他熟悉的地点。他下错了车站,他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如果碰上一个行人就好了,可以请他指点路径。不过,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又遇到这样的鬼天气和时候,简直连一个人影也没有。马科瓦尔多需要寻找灯光来辨别方位。他追寻到的灯光是透过一家酒店烟雾迷蒙的玻璃门射出来的。酒店里座无虚席,酒吧柜前也站着人,也许是照明不佳,也许是大雾渗透了进来,这里的人影也显得模糊不清。
“我要去……也许你们知道……潘克拉齐埃蒂大街……”他向顾客们打听。
酒店里一片喧闹,酒醉的顾客们大声狂笑,认定他也喝醉了。他腼腆地提出的问题,他得到的回答,也同样是模模糊糊、含混不清的。总而言之,当他从酒店走出来的时候,他比原先更糊涂,更不清楚怎样走回家去了,大雾也比任何时候都更浓地淹没了茫茫大地和一切色彩。
拖着被酒暖热的身子,他走了足足一刻钟。走着走着,他脑子里的迷雾好像稀淡了,而街上的迷雾则更稠浓了。这里似乎是无人居住的地区,周围的砖墙很像工厂的围墙。出路很快显现了。“水泥路总会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的。”马科瓦尔多暗自思忖。他走到一个岔路口,路面写着斗大的白色数字。
他泄气了。如今选择往哪个方向走还有什么意义呢?就在这时,他看见一束跟人一般高的光线闪动。他看见一个人,确确实实是一个人,好像穿着一套黄色工作服,双手挥动两块像火车站站长指挥列车运行的信号牌。
马科瓦尔多朝此人跑去,还没有到他跟前,便气喘吁吁地说道:“喂,请您告诉我,在这样的大雾天气,我该怎么办?请听我说……”
“不必担心,”那位穿黄色工作服的人平静而热情地回答,“千米以上的高空没有雾,您尽管放心走吧,扶梯在那边,朝前走,其他人都上去了。”
这几句话虽然说得不明不白,可马科瓦尔多深受鼓舞。他特别高兴地听到,附近还有其他的人。
那穿黄色工作服的人神秘地预告的扶梯,其实是一张梯子,梯级很方便,两边挡板在黑暗中泛着银白色。马科瓦尔多登上了扶梯。在一扇小门的门坎上,一位小姐彬彬有礼地向他问好,他觉得这份温情不可能是向他表示的。
马科瓦尔多连声说道:“向您致意,小姐!太好了!”
他走了进去,一双眼睛被灯光照耀得睁不开来,他连忙眨巴眨巴眼睛。他发现这不是什么住家。那么,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呢?他相信他明白了,他走进了一辆公共汽车,这是一辆长长的、有很多空位子的公共汽车。他坐了下来。他平常不坐公共汽车,而乘电车回家,因为电车的票价便宜,但这一次他在一个僻远的地区迷了路,这里只有公共汽车通行。真幸运,看来这是最后一班车,让他赶上了!
座椅很柔软,舒服极了!马科瓦尔多现在意识到了,他以后将永远乘坐公共汽车,虽然乘客要受到某些限制,因为他此刻听到扩音器里宣布:“请不要吸烟,请系上安全带……”还有,汽车启动时,发动机的声音太喧闹了。
一位身穿制服的人在座椅之间走动。
“对不起,检票员先生,”马科瓦尔多问道,“您可知道,潘克拉齐奥·潘克拉齐埃蒂大街可有一站?”
“您说什么,先生?第一站是孟买,然后是加尔各答和新加坡。”
马科瓦尔多环顾四周,只见其他位子上端坐着留大胡子、头上缠大头巾的印度人。也有个别的妇女,身裹绣花的莎丽服,额头上点着吉祥痣。
窗外,夜空里繁星点点。此刻,飞机穿过一层浓浓的云雾,正朝晴朗的高空飞去。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以城市生活为立足点,开篇出现了两组具有对比性质的意象,即马科瓦尔多的城市生活意象和由电影所展现的自然景观。 |
B.卡尔维诺善用心理、语言描写塑造人物,马科瓦多进入酒馆的语言描写和刚走出酒馆的心理描写都凸显人物此时的迷茫。 |
C.小说中的“雾”意蕴丰富,既指夜晚城市中遮蔽一切的浓雾,更象征着迷失和虚无,有助于引发读者对城市生活反思。 |
D.小说叙述了一个“上错车去对地儿”的喜剧故事,主人公马科瓦尔多的心想事成的好运预示着他未来生活的美好。 |
3.虽然卡尔维诺被誉为“寓言式奇幻文学的大师”,但是他的记叙和描写却是“认真细致”的,请结合作品具体分析。
最后一个搬迁户
侯文秀
昏昏沉沉的天,雨急切地下起来,很细但寒气十足。下了一阵,停了,隔了一阵,又莫名其妙地下起来。
迷迷糊糊中,赵明娥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雨声又将她从浅梦中惊醒。
赵明娥躺在床上,试着挪一下脚,一股钻心的痛瞬间弥漫开来。咋办,都这个点了还是无法下地。赵明娥无助地睁大眼睛,一会儿望望屋顶,一会儿看看窗外,光线正渐渐变暗。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王书记今天怕是不会来了。
在惨白的灯光下,赵明娥心里破天荒地盼望王书记的身影。她在心里为他找了种种借口,有可能是路上堵车,也有可能是加班,还有可能是陪家人。或许压根就不愿再来了。
赵明娥在心里感到悲哀,肚子越来越饿。在厚厚的棉被下,手脚依旧冰凉。她用力拉了拉棉被,闭上眼睛,听听是不是有脚步声传过来。可除了雨声外,她什么也没听到。
赵明娥努力闭上眼睛,心想听天由命吧。
这可是祖辈留下的老房子,几辈人都住在这里。虽然房子破旧,老伴儿前年也走了,儿子外出打工多年杳无音讯,但她觉得这里就是她的根。
可是没想到,去年村里来了个中年男子。听村主任说,他是王书记,是上面派下来的第一书记。看到她家的境况,王书记主动嘘寒问暖,并问她有什么要求。她措手不及,急忙辩解,没,没什么困难。可后来王书记还是把她定为贫困户,给她办理了低保。说她是空巢独居老人,理应享受国家的扶贫政策。
最近,王书记告诉她,她现在的房子很不安全,已为她申请了住房保障。只要她接受贫困户易地搬迁,就可以早日住进去。新房离她这里很远,现在住在半山腰,新房修在村西的平坝上,那里是整个村的集中安置区。这几天王书记天天带着礼品来看她,给她讲搬迁后的种种好处。水不用担,柴不用拾,生活起来非常方便。
可她一门心思想住老房子,因为熟悉了这里的味道。就这样王书记来了一次又一次,她都不愿领情,依旧坚守在这所老房子里。她纳闷,王书记又不是神仙下凡,为什么要如此帮她,和她非亲又非故。加上大半辈子好强的她,不承想到老了还让别人看笑话。自己有手有脚,不能去占国家的便宜。
可没料到的是,昨天去山坡上拾柴,回来途中摔倒了,当时硬是拖着腿回了家。今天一大早醒来两条腿肿得像萝卜,动也动弹不得。关键是周围的几个邻居都早早搬到集中安置区去住了,这下有个什么情况,连个照面的人影也看不到。
赵明娥有点儿后悔,不该不听王书记的话,不该不听村主任的话,不该不听左邻右舍的劝。这倒好,估计饿死在家也不会有人知道。
不知为什么,此刻王书记成了她心里的救命稻草。可今天是周末,天气又如此恶劣,一大早就开始下雨。
外面雨声更大了,夹杂着风声。风从窗户的缝隙挤进来,割在脸上,像被人无情地扇了一记耳光,生疼生疼的。
她骂自己:活该!
赵明娥绝望地闭上眼睛,睡吧,睡吧,就这样永远地睡过去吧。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门吱呀一声,进来一个湿漉漉的身子。一看,正是王书记。他上气不接下气,说:“赵大娘,今天真不好意思,过来晚了。单位有事,临时安排加班,我一忙完就赶过来了。”
他从塑料口袋里拿出保温桶,又道:“赵大娘,还没吃饭吧?这是我爱人炖的汤。想您年纪大了,多喝点儿汤补充营养,就顺道带过来了。下午我还去给您配了一个老年机,方便您有事随时联系我。”
说完,他用碗盛了汤,递给赵明娥。
赵明娥吃了大半,才想起问道:“王书记,你吃没?”
“吃过了,吃过了。”
一切安顿好后,王书记又匆匆冲进风雨之中。
王书记走后,赵明娥一脸沉重。村主任之前曾告诉她,因为她坚持住在危房里,他被阳光问廉问责,之前所有的努力都被化为泡影,成了媒体的追责对象。村主任还说,王书记的孩子在外地读高三,正处在青春叛逆期,最近成绩下滑了不少。几个月回来一次,关键是回来还见不到他。因为天天在村里扶贫,他与家人见面的机会太少太少。扶贫的任务很重,除了她之外,还有八户具体负责的贫困户在等着他。
打开电视,里面正在播《第一书记》,赵明娥脑海中闪现的却是小个子、戴着眼镜、皮肤白净的王书记的模样。赵明娥内疚极了,摸起枕边的新电话拨给王书记。她听到电话那头有人问:“王书记?这阵子还在吃饭。”赵明娥哽咽着,良久,用尽所有的力量,对着电话,大声地一字一顿地说:“王书记,我同意搬!”
(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对寒夜里阴雨的描写,为人物活动创设了特定的背景,渲染了阴冷的氛围,烘托出赵明娥孤独、焦虑和失落的复杂心情。 |
B.王书记雨夜中给赵明娥送来炖汤和老年机,照应了上文王书记对赵明娥的关心照顾,使小说情节波澜起伏,人物形象更加鲜明。 |
C.小说对赵明娥的心理描写细腻生动,揭示了她从无助、期盼,到失落、后悔,转而惊喜、内疚,最后感动、理解的心理变化过程。 |
D.小说以“最后一个搬迁户”作为标题,既交代了故事中人物的特殊身份,暗含社会背景,又设置了悬念,引发读者的阅读兴趣。 |
3.小说中的两处插叙有什么作用?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熟藕
汪曾祺
刘小红长得很好看,大眼睛、很聪明,一街的人都喜欢她。
这里已经是东街的街尾,店铺和人家都少了。比较大的店是一家酱园,坐北朝南。这家店卖一种酒,叫佛手曲。一个很大的方玻璃缸,里面用几个佛手泡了白酒,颜色微黄,似乎从玻璃缸外就能闻到酒香。酱园里有一种麒麟菜,即百花菜。不贵,有两个烧饼的钱就可以买一小堆,包在荷叶里。麒麟莱是脆的,半透明,不很咸,直接就可以吃。孩子买了,一边走,一边吃,到了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酱园对面是周麻子的水果摊。其实没有什么贵重的水果,不过就是甘蔗(去皮,切段)、荸荠(削去皮,用竹签穿成串,泡在清水里),再就是百合、山药。
周麻子的水果摊隔壁是杨家香店。杨家香店的斜对面,隔着两户人家,是周家南货店,亦称杂货店。这家卖的东西真杂。红蜡烛。一个师傅把烛芯在一口锅里一支一支“蘸”出来,一排一排在房椽子上风干。蜡烛有大有小,大的一对一斤,叫做“大八”;小的只有指头粗,叫做“小牙”。纸钱。一个师傅用木槌凿子在一沓染黄了的“毛长纸”上凿出一溜溜的铜钱窟窿,是烧给死人的。明矾。这地方吃河水,河水浑,要用矾净化;炸油条也少不了用矾。碱块。这地方洗大件的衣被都用碱,小件的才用肥皂。浆衣服用的浆面——芡实磨粉晒干。老板一天说不了几句话,跟人很少来往,见人很少打招呼,有点不近人情。他生活节省,每天青菜豆腐汤。有客人(他也还有一些生意上的客人)来,不敬烟,不上点心,连茶叶都不买一包,只是白开水一杯。因此有人从《百家姓》上摘了四个字,作为他的外号:“白水窦章”。“白水窦章”除了做生意、写账,没有别的事。他不看戏,不听说书,不打牌,一天只是用一副骨牌“打通关”,打累了,就走到门口闲着。看来往行人,看狗,看碾坊里放青回来的骡马,看乡下人赶到湖西歇着的水牛,看对面店铺里买东西的顾客。
周家南货店对面是一家绒线店,是刘小红家开的。绒线店卖丝线、花边、绦子,还有一种上了浆的纱条,叫做“鳝鱼骨子”,是捆扎东西用的。绒线店卖这些东西不用尺量,而是在柜台边刻出一些道道,用手拉长了这些东西在刻出的道道上比一比。刘小红的父亲一天就是比这些道道,一面口中报出尺数:“一尺、 二尺、三尺……绒线店还卖梳头油,刨花(抿头发用),雪花膏。还有一种极细的铜丝,是穿珠花用的,就叫做“花丝”。刘小红每学期装饰教室扎纸花,都从家里带一些“花丝”去。
刘老板夫妇就这么一个女儿,娇惯得不行,要什么给什么,给她的零花钱也很宽松。刘小红从小爱吃零食,这条街上的零食她都吃遍了。她最爱吃的是熟藕。
正对刘家绒线店的是一座土地祠。土地祠厢房住着王老,卖熟藕。王老无儿无女,孤身一人,一辈子卖熟藕。全城只有他一个人卖熟藕,谁想吃熟藕,都得来找王老买。煮熟藕很费时间,一锅藕得用微火煮七八个小时,这样才煮得透,吃起来满口藕香。王老夜里煮藕,白天卖,睡得很少。他煮藕的锅灶就安在刘家绒线店门外右侧。
小红很爱吃王老的熟藕,几乎每天上学都要买一节,一边走,一边吃。小红十一岁得了一次伤寒,吃了很多药都不见效。她在床上躺了二十多天,街坊们都来看过她。她吃不下东西。王老到南货店买了蜜枣、金橘饼、山楂糕给送来,她都摇头不吃。躺了二十多天,小脸都瘦尖了,小红妈非常心疼。一天,她忽然叫:“妈!我饿了,想吃东西。”
小红妈赶紧问:“想吃什么? 给你下一碗饺子面?”
小红摇头。
“冲一碗焦屑?”
小红摇头。
“熬一碗稀粥就麒麟菜?”
小红摇头。
“那你想吃什么?”
“熟藕。”
那还不好办!小红妈拿了一个大碗去找王老,王老说:“熟藕? 吃得!她的病就好了!”
王老挑了两节煮得透透的粗藕给小红送去。小红几口就吃了一节,小红妈忙说:“慢点, 慢点,不要吃得那么急!”
小红吃了熟藕,躺下,睡着了。出了一身汗,觉得浑身轻松。
小孩子复原得快,小红又休息了一个星期,就蹦蹦跳跳去上学了,手里还是捧着一节熟藕。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小红二十岁了,要出嫁了。婆家姓瞿,也是开绒线店的。瞿家绒线店开在北市口。北市口是个热闹地儿,瞿家生意很好。丈夫原是小红的小学同学,还做了两年同桌,对小红也很好。
北市口离东街不远,小红隔几天就回娘家看看,帮王老拆洗拆洗衣裳。
王老轻声问小红:“有了没有?”
小红红着脸说:“有了。”
“一定是个白胖小子!”
“托您的福。”
王老死了。
早上来买熟藕的人看看一锅煮熟藕,还是温热的,可是不见王老来做生意。推开门发现,王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断了气。
小红正在坐月子,来不了。她叫丈夫到周家南货店买了一对“大八”,到杨家香店“请”了三炷香,叫他在王老灵前点一点,还叫他给王老磕三个头,算是替她磕的。
王老死了,全城再没有第二个人卖熟藕。
但是煮熟藕的香味是永远存在的。
1.赏析文中画线部分的语言特点。2.结合小说内容,概括刘小红的形象。
3.本文开头用繁笔写街尾的各家店铺,而结尾部分用笔俭省。作者为什么作这样的结构安排?
4.小说结尾“但是煮熟藕的香味是永远存在的”有哪些丰富内涵,试加以分析。
吃土豆的人
田鑫
在众多植物中,我只跟土豆有仇。虽然玉米曾划烂过我的手臂,
一地的土豆被一个一个
我看着母亲躺在一堆土豆中间,气若游丝,而土豆却没有一点自责,心里就记恨起土豆来,恨它们恩将仇报。这块地离家最远,但是父母最为上心,最好的肥料给它们,最多的汗水给它们,最后落了个如此凄惨的下场。
谁也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母亲没了,留在地里的另一些土豆直到快入冬了,才被亲戚们挖回家。而埋母亲的那块地,从此再也没有种过土豆,我们不想让母亲和仇人住在同一块地里。
仇恨有时候很奇怪,恨的时间长了,竟然会让你莫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活在村庄里的人,其实和土豆是最接近的。你看,村庄里的人灰头土脸的,走在
吃多了土豆,村庄里的人都带上了土气,低调、稳重、木
土豆是和土最近的作物,名字也接地气:土豆土豆,这广阔的土地里种出来的豆子,一听就是大地之子应该有的名字。不过它们也没有免俗,同时还有马铃薯和洋芋这两个洋气的名字。这让我想起包括我在内的本家兄弟们,出门在外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起个官名。在村庄里,我们原本有一个土豆一样带着土味的小名,这些从家谱里排列下来的汉字,带着祖上的恩泽和父母的期望,可是它们不是太土就是太生
有人给家族建了个微信群,被拉进去一看我就乐了,群里的每一个备注了名字的,都不认识,像陌生人,一一试探之后,才发现大家用的全是大名。因为提前不需要沟通对号,一个群里的兄弟有好几个用的是同一个大名,只能再改。我们这些兄弟,有了大名之后,就努力地朝着大名所代表的方向活着,在一些新认识的人那里,我们叫马铃薯或者洋芋,并且我们尽量把叫土豆时的属性隐藏起来。我们说普通话,尽可能把方言的那部分遮蔽,走路尽可能把
在村庄外的地方,我们跟一颗藏在土里的土豆一样,小心翼翼地活着。一日回到故乡,就藏不住了,土豆就是土豆,每个人都知道的土豆,不管改成什么名字,在乡亲们嘴里,我们始终是那些长不大成熟不了的土豆。
恨了那么久土豆,后来又吃了那么多土豆,还和土豆有那么多的相似点,但是我们最终还是不懂土豆,于是就羡慕那些懂土豆的人。在所有艺术家里,我觉得,梵·高是最懂土豆的,要不他怎么能画出《吃土豆的人》那样一幅让人看一眼就热泪盈眶的画呢。他在给弟弟提奥的信中写道:“我想强调,这些在灯下吃土豆的人,就是用他们这双伸向盘子的手挖掘土地的。因此,这幅作品描述的是体力劳动者,以及他们怎样老老实实地挣得自己的食物。”抛开梵高的创作先不说,只看着这些在盏昏黄的灯光下吃土豆的人,他们似乎就是我的父亲母亲叔叔婶婶。他们骨节粗大的手和适合在沉重的劳动中喘息的鼻子,以及足以跟土地对抗的粗布衣服;他们面对土豆这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食物,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却是渴望的光芒和感恩的仁慈……这些都足以为我作证,证明我对梵·高的评价。看着这幅画的时候,我第一次觉得,曾经生活的乡村和一直在吃的土豆竟和艺术这么近,近得似乎生活就是艺术,是一幅谁也画不出来的画。看来,只有天才梵·高画出来了。
其实,我早已改变了对土豆的偏见和傲慢,在时间的撮合下和它握手言和,并将它作为召唤同类的信物。腊月回乡,那些在外面叫马铃薯和洋芋的兄弟们,聚在低矮的屋子里,靠近火炉取暖,这时候他们都叫土豆。而那时候炉火正旺,几颗土豆在炉箱内正接受着火的
A. |
B. |
C. |
D.结 |
A.文章开头欲扬先抑,作者借助冷静的笔法回忆了土豆夺取母亲生命的经过。 |
B.和土豆打一辈子交道的农民“伺候”土豆,“伺候”一词表现其对土豆的珍视。 |
C.作者用“土气”“木讷”形容村庄里的人,是因为他们吃多了土豆,面带土色。 |
D.“我”和本家兄弟们出门在外第一件事给自己起官名的原因就是怕被人瞧不起。 |
E.文章插入名画《吃土豆的人》,是说梵·高是懂土豆的人,结构上起过渡的作用。 |
4.鉴赏文中画线的语句。
5.文章题目是“吃土豆的人”,结合全文,探究题目的多层内涵。
绣 花
琦君
绣花,是母亲自认为最拿手、也最喜欢的一门手艺。她常常说:“眼看一朵朵的鲜花,在蓝缎子上,月白缎子上上开放出来,心里真舒坦,仿佛自己脸上的皱纹都看不出来了。”
母亲说话竟是这般有文艺气息。其实她除了跟外公念过《三字经》、《百家姓》,还会背有限的几首《千家诗》之外,实在没有读过什么书。可是她形容起事物来,总是妙不可言。有一次,她边绣花儿边自言自语地说:“把厨房事儿忙完了,不捉点晨光绣绣花岂不可惜。”“捉”字说得多妙?她又说:“不过绣花总是愈绣愈觉得屋子里冷冷清清的,连绣花针掉在地板上的声音都听得见呢。”我顽皮地问:“妈妈,那样细的绣花针,掉在地板上,会叮当一声响吗?”母亲没有回答。坐在边上拨着念珠陪母亲的姑婆笑笑说:“你一个九岁的小东西,哪里懂?”
看母亲绣花,我也吵着要绣。姑婆就会找块彩色绸子,剪成一只鞋面,用浆糊和纸贴得硬硬的,穿了丝线教我绣。可是我一抽丝线,就会打结。姑婆总是说:“慢慢来,绣花要耐着性子。这是姑娘家第一要紧的。”母亲也不时伸过头来看我几眼说:“绣得蛮好的。把绣花学会了,将来出嫁就不会给婆婆嫌五个指头并在一起的了。”我噘起嘴说:“我才不要有个婆婆管呢。我将来要文明结婚。我不要穿平底绣花鞋,我要穿最新式的织锦缎的高跟鞋。”对于闻名已久的“杭州织锦缎”与“高跟鞋”,我真是做梦都常常梦见呢。
母亲绣花的时间,多半在吃过中饭以后,下午烧“接力”(“接力”是家乡话,烧给长工吃的点心,接一下力的意思)以前;晚上呢,都在厨房洗刷完毕以后,就着摇曳的菜油灯绣花,那时我往往已上床呼呼入梦了。
白天绣花,母亲偶而会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我就问“妈妈,五叔婆都睡午觉,您为什么不睡?”母亲说:“没听说早起三朝抵一春吗?多少事儿要做,哪里还睡午觉呢?”我又说:“看您眼皮搭拉下来,都要用灯草来撑了(这也是母亲最爱说的形容词)。睡眼朦胧的,绣出的花儿就不漂亮了。”母亲说:“你放心,我从小绣花绣到大,摸黑都会绣出朵朵鲜花来呢。”她把手里已经绣好两朵的梅花,伸得远远的,眯着眼儿横看竖看,非常满意的样子。我一看,真是好鲜活、好漂亮啊。
母亲的绣花手艺是村子里闻名的。村子里若有姑娘出嫁,都会来向母亲讨花样,请她教导她们配丝线颜色,告诉她们应该用几号的丝线等等。母亲都一一仔细地指点她们:梅花要淡、海棠花要鲜、牡丹花要艳。着针时都要从花心向外绣,里深外浅。叶子也是一样,浓浓浅浅的,看去才有远远近近,母亲不是个会画画的艺术家,可是竟然懂得现代的所谓“透视”与“立体感”呢。
后来我念中学以后,念到两句词:“换雨移花浓淡改,开心芳草浅深难。”仔细体味着,岂不正是母亲绣花时的心情?我就写信给母亲,把这两句词抄给她,并用白话详细给她解释。她自己不会写回信,是托二叔给我写的。信里说:“你抄的两句诗真好,二叔念起来,音调愈听愈好听,我真是好喜欢。可惜自己从小没好好念书,不会读诗读词。以后你若是读到像这样好的句子,捉摸着是我喜欢的,就给我抄来,细细解说一下。二叔一念出调子来,我就会记住的。”
二叔在信末附一笔说:“你母亲把这两句词翻来覆去地念,还听她边做事边哼呢。我觉得你母亲的心情,真是比‘换雨移花’还恍惚。她开心的,又岂是芳草呢?”
读着信,想起母亲低头默默绣花时的神情,想想她连绣花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的那份刻骨的寂寞,不由得心头阵阵酸楚。我究竟已长大,懂得母亲的心了。原应当时刻在母亲身边,陪她谈心解闷的,却为了求学不得不远离她而去。我只有多多给她写信,以解她的远念,但又不忍再抄那样感伤的句子,触发她的心事。
真是“人生识字忧患始”,我宁愿母亲重温她少女时代轻松的小调:“阿姐埠头洗脚纱,脚纱漂起水花花……”那样或许多少还可以使她忘忧解愁于一时吧。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本文通过叙写母亲绣花之事,刻画了她勤劳手巧、温婉热情的形象,表达了“我”对母亲的理解与思念之情。 |
B.母亲说话有文艺气息,喜欢听好诗好句。不过,她从小没有读过什么书,反映了传统社会对女性求知的束缚。 |
C.母亲绣花的手艺精湛,选图妙丽,布色讲究。虽然她并不懂艺术原理,但她讲究美、创造美的能力令人赞叹。 |
D.随着年龄增大,“我”慢慢懂得母亲的心。“我”只有多多写信,才可能稍稍宽解母亲对远方孩子的牵心挂念。 |
3.本文在叙事上有什么特点?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雪继续下
田杕
我不叫父亲“爹”有很多年了,万不得已就叫他“哎”。这种局面的形成,始于上高一那年。
那年的冬天,放寒假了,父亲赶着牛车出现在县一中的大门口。父亲让我把铺盖全都搬到车上。我愕然。父亲说:“你娘病了家里没钱了,你在县里花销大,咱供不起了,还是转到咱乡高中吧。”我当然一万个不愿意,县一中是省重点,进了县一中,一只脚就算迈进大学门了,我费了很大劲考上的。乡高中一年也就能考上两三个吧。坐在牛车上,我一路哭,父亲一路抽烟,下了一路的大雪,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工作后,我就很少回去,除了过年。有了孩子,就更有了借口,孩子小嘛,家里没有暖气嘛,于是连过年也不回去了。
孩子三岁了,母亲打电话催回去过年,带着哭腔,说家里装暖气了。我再也没有借口了,只好应承。母亲在电话里立马显得高兴了,说:“让你爹去接你,咱邻居二满刚买了一辆小面包。”
我一直拖到除夕那天上午才走,到县城火车站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多。这是个小县城,火车站已经空了,除了漫天飞舞着的雪花,就只有几辆接站的车。
一出站,就看见父亲瑟缩着身子,跺着脚,双手凑在嘴边,捧着一团白气,见了我们就赶紧上前,笑得有些谄媚:“回来了?”“,甜甜,叫爷爷。”“爷爷。”“唉,好孩子。”
我们没看见小面包,却见到了一辆牛车还搭着棚子,一头老牛披着一身雪,在左顾右盼。“下大雪,二满说路滑,他不敢开。大年除夕的,都不出车了,钱再多也不中。好不容易才凑了这么一套,现如今都不怎么养牛了,牛不好找,排车倒还是咱家的排车。”父亲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甜甜倒是挺高兴,又跳高又拍手。看见孩子高兴,我老婆也说:“嗯,牛车,我也没坐过。”看见他俩高兴,我也跟着高兴起来:“那就快上车吧,怪冷的。”父亲连忙制止,等一下,我上去先把火盆点着。
这辆车父亲可真是费心了,铺着一圈褥子,摞着两床被子,中间是一个小火盆,下面垫着几块砖头,砖头固定在车上,火盆固定在砖头上,火盆上还罩着一个罩子,安全工作也做得很足。父亲手忙脚乱地把火盆点着,怕我不放心,解释道,上好的木炭,没烟。
外面的雪泼剌剌地下,已经看不清雪花的模样。甜甜站起来,爬在车窗上向外看。父亲在帆布上掏了两个洞,用透明塑料布封起来,就成了窗户。透过门帘的缝隙,我看到了一道晃动着的白,当然,这就是父亲落满雪的后背的一部分。我老婆说:“外面太冷了,让咱爸到里面来赶车吧。”我说:“甜甜叫你爷爷进来赶车。”“爷爷,外面冷,你到里面来赶车吧。”父亲很高兴的声音传进来:好孩子,不用,那样透风撒气的,别冻着你们。”
我掀开帘子,只见天地间一片混沌,远远近近的村庄都隐在雪后,只能看到屡屡升起的爆竹的火光,路只剩下一条长长的轮廓,雪中的老牛很是吃力。父亲偶尔扬起的鞭子,将漫天的雪抽出一道缝隙。父亲成了一个雪人,我觉得这漫天的雪仿佛全都落到了父亲一个人身上。
“小波,你还记恨爹吧?那年,爹不该让你转学,害得你多复读了两年,多遭了两年罪。”“也不全怨你,我娘不是生病嘛。”
“其实,可以把牛卖了,也可以豁出去一张厚脸皮再借借。”风雪中,父亲嘴巴上的烟头使劲地亮了两下。
到家的时候,鞭炮声已经连成片。
吃过年夜饭,母亲在厨房里刷碗,我过去跟她聊天。母亲说:“刚才你叫他爹,他可恣坏了,你看他喝成那个熊样,多少年没喝醉过了。”我说:“那辆车我爹可是费心思了,他说下雪路滑,二满不敢开车。”母亲一嘴:“人家二满是老司机,多大的雪没见过?你爹跟我说给你打过电话,是你说甜甜想坐牛车。”我愣了一下,没再接茬,赶紧将目光转移到窗外。
雪继续下,父亲的车伫立在院子里,越发厚实。
1.下列对作品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恰当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运用倒叙手法,既点出“我与父亲之间的感情隔阂,设置悬念,又自然地导入下文。 |
B.我工作后很少回家,后来就以孩子小为借口过年都不回去,这强化了“我”与父亲的隔阂之深。 |
C.父亲见到我们时“笑得有些谄媚”,“谄媚”一词形象地写出了父亲想得到“我”谅解的心理状态。 |
D.父亲骗“我”说二满不敢在下雪天开车,对母亲却说是孩子想坐牛车,体现了父亲言行不一的性格特点。 |
3.小说最后一段意蕴深长,请结合文本内容对其作用进行探究。
毛利先生
[日]芥川龙之介
初见毛利先生,是在他就任当日下午。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前所未有的肃静。开门进来的是个矮个子,令人联想起节日里杂耍的小丑:光溜溜的秃头与教科书上画的鸵鸟蛋毫无二致;古怪的晨礼服名副其实古色苍然,几乎令人忘却曾经是黑色的;有点脏的翻领下面,竟郑重其事地系着一条极其鲜艳的紫色领带。
从各个角落发出强忍住笑的声音。然而,先生和善而苍白的圆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诸位!”
我们从未享受过“诸位”的待遇,屏息等待长篇大论。然而毛利先生环顾了一下教室,什么也没说,嘴角神经质地颤动,那有点像家畜的兴奋的目光不时流露出烦躁不安的神情,似乎有所恳求。
“今后由我来教诸位选读课。”
开场白结束得如此突然,令我们非常失望。先生点了一个同学的名字,并称他为“君”。那学生站起来,以东京中学生所特有的机灵劲儿译读了一节。误译不消说,就连发音上的一些细微毛病先生都仔细加以纠正。他的发音格外做作,可大致正确清晰。
然而,当先生开始译读时,失笑声此起彼伏。他的日语词汇竞少得令人难以相信他是日本人:“鲁滨孙终于决定饲养……什么呢?就是……动物园多得很……对,是猴子。”
连猴子都这样,碰到稍复杂些的句子,不兜几个圈子,简直就找不到恰当的译词。先生频频把手放到领口,迷惘地抬起头,慌慌张张地瞥我们一眼,立刻又两手摁住秃脑袋,把脸深深地埋在桌子上。本就矮小的身子,犹如一只泄了气的气球,窝窝囊囊地缩成一团。笑声越发肆无忌惮,连最前排的学生也公然哄笑起来。
课间号起,我们哄堂大笑,故意模仿先生的姿态和声调,甚至连身为班长的我,也由五六名同学簇拥着,扬扬得意地指点先生的误译之处。
“今早我坐电车,看见先生坐在正中间。可是临近换车的地方,他却高声叫唤‘售票员,售票员!’,我觉得又好笑又难为情。”
“听说他一到雨天就身着西装,脚穿木屐来上班。”
“老是挂在腰下的白手绢包儿,八成是盒饭吧?”
“听说有人在电车上看见他抓住把手时,毛线手套上全是窟窿。”
有天早晨,毛利先生像往常一样,扯起尖嗓子热情地讲授《人生颂》。没有人认真听讲,邻座的一个柔道选手竞在课本下面摊开武侠小说。正讲着,先生忽然大谈起人生问题来了:“诸位还不了解人生,唯其如此,诸位是幸福的。到了我们这把年纪,对人生洞若观火,但苦恼的事也多。就拿我来说,有两个孩子,于是就得送他们上学。一上学……嗯……学费怎么办……”大家又窃笑起来。邻座的柔道选手突然撂下小说,气势汹汹地起身质问:“先生,我们是来学英语的,如果您还继续这样讲下去,我立刻到操场上去。”说完,他竭力绷着脸,怒不可遏地坐回座位上。
我从未见过那般难堪的表情,像遭了雷击,半张着嘴,家畜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低三下四的神情。他用手正了正紫色领带:
“是我错了,郑重道歉。的确,诸位是为学英语来上课的。我错了,好吗?”
似哭的笑容,再三重复着同样的话,上衣的肩部和腰部的磨损处,更加显眼了。每低一下头,他的秃脑袋越发像鸵鸟蛋。柔道选手回头瞥了我一眼,露出狡黠的微笑,即刻又读起藏在下面的小说来了。
先生比平日更加语无伦次地专心翻译那朗费罗的诗句。“人生是真实的,人生是诚挚的。”气色很坏的圆险上冒着虚汗,像是不停地哀求着什么。然而,像我这样无所顾忌地打哈欠的人也不在少数。矮小的先生不停地挥舞着教科书,声嘶力竭地喊道:
“人生是真实的,人生是诚挚的。”
一学期过去,再未见到毛利先生的身影,我们甚至连高兴的意思都没有,连先生存在本身,都忘记得一干二净。
大学毕业的那年秋天,我不经意地走进一家咖啡馆品尝着咖啡,没不经心地打量眼前那面镜子。
镜中一位顾客让我吃了一惊。虽只是侧脸,但那鸵鸟蛋似的秃头,古色古香的晨礼服,永是紫色的领带……
尖嗓门依然如故,忙不迭地给股务员们讲解着什么。
“这个形容词管着这个名词,知道了吧?”
桌上摊放着一本书。毛利先生不停地用手指戳着那一页,不厌其烦地讲解着。服务员们挤在一起,个个聚精会神。
“什么?关系名词?没有所谓的关系名词。是关系代词吗?对,对……”
我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温情,悄然起身,那气色很坏的圆脸向这边转过来,家畜般的眼神同我的目光在镜中相遇。然而,先生的目光里未浮现故旧相遇的表情,有的只是那恳求什么似的可怜神情。我默默走到账房去付款。
“那边有人在教英语,是咖啡馆请来的吧?”
“哪里是请来的,不过是每天晚上过来教教。听说是个老朽的英语先生,哪儿也不聘他,大概是来消磨时间的吧。要杯咖啡,就在这儿耗一晚,我们并不欢迎他呢。”
我好像现在才理解先生。刹那间,不知该哭还是笑。我竖起大衣领子,匆匆离开咖啡馆。先生在亮得使人心寒的灯光下,依旧扯着尖嗓门。
“因为这个词代替名词,所以叫代词。代词,懂了吗?”
(刘光宇译,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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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色,很像恳求掌柜,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掌柜都笑了。我温了酒,端出去,放在门槛上。他从破衣袋里摸出四文大钱,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不一会,他喝完酒,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
(摘自鲁迅《孔乙己》)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以“我”的视角展开对毛利先生的描写,主要从叙述者自身眼光直接观察,同时加入周围人物的反应、见闻间接刻画,主人公形象丰富饱满。 |
B.小说抓住典型细节,并以复现的方式突出人物个性,“家畜般的眼神”在不同场景下反映出兴奋、乞求、悲伤的情绪,但都突出了目光的呆滞无神。 |
C.小说将笔墨集中在初识先生、讲授《人生颂》咖啡馆重逢三个场景上,这既是作品的重要节,又是“我”认识人物的节点,选材精当,要言不烦。 |
D.学生的嘲弄是毛利先生悲惨命运的原因之一,“人生是真实的,人生是诚挚的”,写出毛利先生遭到学生质问后的惊慌失措,也暗含了先生的自我剖白。 |
3.有研究者考证,鲁迅《孔乙己》的创作曾受到本文启发。试比较两部作品的结尾,同为年轻人的“我”,对主人公——一个底层知识分子的态度有何不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异?请结合作品作简要分析。
趟过小河是故乡
宋长征
(1)你坐下来,时光在眼前静静地流淌。你想抓住些什么,时光却在指缝中溜走。阳台上的雏菊花开了,黄的白的和粉的交错在一起。你想起了故乡,小河畔的野雏菊开得正浓。可阻断你的到底是什么,总也说不清,你只知道那满坡的春天啊,还有母亲的羊群都在小河里流动。而你,说不清的距离像横亘在生命里的一场雾霭,和故乡遥遥相望,任脸颊清泪两行。
(2)梦里,母亲的捣衣声孤单地响起,溅起的水雾打湿了她的发髻。浣衣的石板在水流里青着,泛起一些岁月凝集的韶华。青石板有泪么?那淙淙的河水不回答,也不怎么匆忙。静静地流淌。
(3)一个背影和一头金色皮毛的老牛在下游的岸边伫立,影子被清澈的河流带走,只留下一些湿淋淋的回忆,在今夜或者某夜的月光中上岸。父亲的那头老牛,金黄色皮毛的光泽在夜色中闪耀,照亮了潺潺的流水。
(4)岸上的野雏菊兀自开着,母亲的羊群只剩下小小的一朵,在天上飘,随风,随着时光,再也来不及在明净的水面上打量一下自己的模样。
(5)你为什么忧伤?你的远行不过是从此岸跨越到彼岸的距离。尽管你走时,母亲撩起衣襟在门板后擦了擦眼睛,然后让你踏着她的目光上路,涉水而过。那一天,风正紧,雨斜织在小河的上空,如烟,如雾,网织着故乡的模样。
(6)季节啊,有时也像一条小河,先是用绿色把你的思念串起,就成了一挂风铃,叮当着童年的时光。河水像母亲的温柔,从腋间,从脚趾缝里,从甜蜜的心窝子里轻轻流淌。你快要醉了。母亲的气息有春天的香甜,舌尖上,睡梦中,咂了又咂;眼眸里,摇篮中,要了还要。——你是喂不饱的小花狗呢!母亲眉眼弯弯,用嗔怪戳着你的额头。
(7)叛逆的河水总在夏天暴涨,你不用再牵谁的手就能轻松跨过漫水的小桥。你自信长了青蛙的蹼掌,扎个猛子就能从此岸泅到彼岸。父亲的眼里是坏坏的笑,专门倚在老牛的身上等你,看你呛水的样子。
(8)秋天了,谁在岸上等你?野雏菊向着太阳,擎出盛满了子实的托盘。可是一个又一个秋天啊,你让等待的人花白了鬓发,直到那头有金色皮毛的老牛牵着父亲走进了夕阳,你还在彼岸徘徊。
(9)流泪的母亲啊,在河边捣衣,遥远的布谷声声,再也不能惊醒她的鼓膜。她浑浊的双眼痴痴地望着清水柔波,每一条游鱼的自由自在都值得这样每天为之祈祷。河岸上的野雏菊开了,河岸上的野雏菊败了;那个和她一起耕耘岁月的人被一头金色毛皮的老牛牵走了……
(10)她的青石板没有了棱角,每一缕流水轻轻走过,再也打不出旋涡。
(11)布谷鸟停止了歌唱。在青石板上敲打岁月的母亲不得不这样认为,然后依然用力。希望“嗵嗵”的捣衣声可以传得更远。——从此岸到彼岸。
(12)故乡那条弯弯的小河,玉带般缠绕着一些熟悉的身影。你定定地凝望今晚夜空里的月亮,月亮那么明媚又充满哀伤。你知道今夜月光如水,就如流年似水一样不能紧紧把握。还不如那条小河,轻轻一掬,就捧起一汪晶莹。可是你的渡口呢?即便是“野渡无人”不是也希望有一艘能载动清愁的小船么?好让你从此岸到彼岸,再看那野雏菊花开的模样。
(13)“快回、快回”,布谷鸟的叫声比任何时候都要嘹亮,能穿透夜色,也能穿透心房。你还要踟躇么?母亲的鬓发在窗外飘过他乡的夜空,带一片野雏菊花开的美丽,来看你。你的心开始跳跃了吗?一些失落或忧伤在那个等待的怀抱里可以无所顾忌地释放。她会嗫嚅着嘴唇,哽咽着喉咙,为你擦去思念的泪光;她会揽你入怀,就像小时候,端详着你的脸颊,读出一生的幸福。
(14)从此岸到彼岸,每一处都是渡口。 每一个渡口都停泊着一艘写着故乡的小船,在等你,趟过小河是故乡……
1.文中的母亲有什么特点?作者是如何刻画母亲的?2.文中多处写到野雏菊,这样写有什么作用?
3.赏析文中第(12)段划线句子。
4.阅读文章最后一段,结合全文内容挖掘“小河”在文中的丰富意蕴,并探究文章的深刻思想内涵。